第一章 项家子弟
秦始皇死了!突然病死在巡游天下的路上!
祖龙皇帝是一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伟大人物,传说他其实是商人吕不韦的儿子,没有赢氏血统,生母在某方面十分放纵,给他鼓捣出了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出身背景神秘还有些丢人。然而秦始皇本人却是雄才大略,灭六国吞天下,统一钱币文字度量衡,一举奠定华夏数千年大一统的坚实基础,功在千秋,是中国历史上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其丰功伟绩,还直接影响了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
秦始皇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暴君,对民力的滥用程度,在中国历代皇帝中毫无争议的排名前列,修长城筑驰道建灵渠,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丝毫不去考虑让百姓修养生息,一个劲的只是逼着老百姓干活打仗,徭役沉重到让人无法忍受,再加上秦朝法典又是出了名的死板严厉,苛刻繁杂,动辄斩首、剖腹、断肢或黥面,已经习惯了在秦国严法峻刑下生活的老秦人倒勉强能够忍受,被迫臣服于大秦的六国遗民却是苦不堪言,对秦法和逼迫他们接受秦法的秦始皇恨之入骨。
所以,秦始皇的死讯被大秦朝廷正式的公之于众后,不但没有多少的百姓臣民愿意为他伤悲落泪,相反大多数的天下百姓还悄悄松了口气,庆幸上天终于带走了这个残忍而又好大喜功的大秦皇帝。而更极端者,甚至还有一部分人为他的死拍手称快,欢声大笑。
“暴君死了!苍天有眼!秦王那个暴君终于还是死了!死了!”
大秦泗水郡东部的下相县(今宿迁)北郊东部,荒无人烟的沂河岸边,就有这么一群深衣木屐的青年在为始皇帝的死而欢呼雀跃,发自内心的放肆呐喊中,这群青年还继续沿用了六国臣民对秦始皇的旧称,不愿尊称始皇为帝,大胆不敬之至,语气也对秦始皇痛恨之至。
这群青年的打扮虽不十分出众,有些人还束着发没有及冠,却人人带刀佩剑,个个气度不俗,气质模样与寻常百姓截然不同。而他们如此痛恨秦始皇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全都姓项,都是和楚国名将项燕有着血缘关系的家族后人,其中的项庄、项雎、项猷和项它等人,还直接就是项燕的亲孙子和嫡亲曾孙!
项氏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楚国将领,楚国是被秦国灭亡,项燕也是为了保卫楚国而战死疆场,秦国和秦始皇对于项家来说不但有灭国之仇,还有杀亲之恨,这会秦始皇的死讯传来,项家的后人当然要痛痛快快的振臂欢呼,发泄心中喜悦!
“暴君死了!死得好!死得太好了!”
项家众人肆无忌惮的欢呼声在泗水河面上回荡,此起彼伏,久久不歇,但也有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一个十七八岁身体有些瘦弱的青年男子一边向众人拱手,一边很是小心的说道:“诸位兄长,是不是该小声点了?如果让人听到了告到了官府里,怕是会有麻烦。”
“项康,怕你就先回家去。”人高马大的族兄项声语气轻蔑,说道:“这地方你难道没来过,周围几里别说人了,就是鬼都没有,还用得着怕人听见?”
“对,怕你就先回去。”
“怕你就先走,虎狼秦王和我们项家有血海深仇,现在他死了,我们高兴一下都不行?”
项家兄弟纷纷附和,全都对项康的警告不以为意,年龄偏小在众兄弟中人微言轻的项康万分尴尬,好在另一个族兄项庄及时开口,说道:“众位兄弟,项康也是一片好心,我们还是小心些的好,现在我们的两位叔父都被官府通缉,被逼着逃出了下相,虽然没有牵连到我们,但官府说不定就已经注意到我们了。我们这么喊如果真被人听到了告到了官府,官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目前在场的项氏众人中就数项庄的年龄最大,平时较量武艺也数项庄的身手最好,他也开口这么说了,项氏众人众人也就收敛了一些。惟有项声还有些不服气,道:“告就告,真把我逼急了,一刀宰了城里那些暴秦的狗官!”
“少说气话。”项庄摆了摆手,说道:“杀一个暴秦的狗官倒是不难,但杀了他以后你怎么办?象叔父和籍兄一样亡命天涯,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项声也终于讪讪闭嘴,老实随着众兄弟在泗水岸边散步,不再大喊大叫的欢呼庆祝秦始皇断气,期间项冠提起了一个话题,向项庄问道:“兄长,两位叔父和籍兄他们,可有消息?”
“没有。”项庄摇头,说道:“他们应该是怕连累到我们,故意一直没有和我们联系。不过还好,以二位叔父和籍兄的本事,我们绝对用不着替他们担心。”
“那是当然。”项冠微笑说道:“尤其是籍兄,最用不着替他担心,谁敢惹他,是谁倒霉!”
“岂止倒霉?真要是把籍兄惹火了,他能空手把人撕了!他那力气,天下有谁比得过?”
“几年不见,也不知道籍兄现在怎么样了,能举多重的鼎了?”
“扑通!”
突然传来的落水声打断了项家众兄弟的热情讨论,项庄和项冠等人赶紧回头查看情况,却见沂河激流中正有一人在挣扎起伏,再仔细一看后,项庄和项冠等人顿时叫苦,原来失足落水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最早劝说众兄弟谨言慎行的项家子弟项康。而更糟糕的是,项家子弟中还有人焦急说道:“谁会水?快救他!项康不会水!”
还好,落水的项康虽然不会水,还十分倒霉的掉进了水流遄急处,转眼就被冲出了不短的距离,但是在场的项家子弟中却有好几个人精通水性,又是同宗同族的兄弟义不容辞,马上就跳进水中去救人,在经过了一番辛苦努力之后,终于还是把不会水的项康从河里救了出来,拖到了岸上抢救。
被急流冲出太远,落水的时间有些过长,连呛带吓之下,身体本来就有些羸弱的项康被救上岸后已然昏迷不醒,呼吸也十分微弱,还几近消失,幸得项家子弟中有人懂得施救,招呼众兄弟把项康抬到一块大石头上爬下,用石头顶住他的肚子,按他脊背逼着他呕出腹中河水,又给他揉胸口掐人中,辛苦抢救了许久,才终于是让项康口中发出呻吟,悠悠醒转。
“项康,你没事吧?怎么样了?”
好几个项家兄弟都这么关切的问,然而项康却是昏昏沉沉,口中呻吟出来的,尽是一些项家兄弟根本听不懂的言语句子……
“……别跳,千万别跳。想开点,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德国输给韩国只是冷门,下场买巴西赢,保证可以把你的本扳回来。”
“不要拉我……,放手……,你太重了……,我……不行了……,救……救命……。”
项康无意识的呻吟虽然微弱,还有些断断续续,然而在场的项家子弟却大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同时也正是因为如此,项庄、项声和项冠等项家子弟难免开始面面相觑,都说道:“项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德国?周天子分封诸侯的时候,有这个德国吗?”
“周天子分封百国,只听说过韩国,没听说过德国啊?还有,巴西是什么鬼?项康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尽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第二章 说话得小心
“德国破拖拉机队啊!你们坑爹啊!输给墨西哥就算了,竟然连棒子都能输,还输了个二比零!丢你们德国人的脸啊!”
“那个跳楼的死胖子也坑爹,自己烂赌把房子都输了不算,死的时候还把我也拉下了天台!就算我救你是想立功表现,争取升官发财的机会,可我也是好心好意的救你!你真想死,当时就不要抓着我的手不放啊!现在好了,你断气了,我的前途耽误了,还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个鬼时代变成了其他人,你这个缺大德的烂赌鬼死胖子啊!”
躺在矮榻上,项康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诅咒那个坑死自己的烂赌鬼死胖子的时候,有说有笑的声音突然传来,房门也很快被人推开,十来个项家子弟带着刀剑和深秋的寒风,一起冲进了项康休息的房间,几乎是在瞬间就把低矮狭窄的房间塞满,年龄最长的项庄、项悍和项声争着抢着开口,问道:“项康,怎么样了?好些没有?”
“听说你早上已经可以自己起来了,好得差不多了吧?”
“项康,看我带什么来了?陈媪(陈大娘)酒肆的好酒!快起来喝两口暖暖身子,几天就好。”
嚷嚷着,大块头的族兄项声也不管病人能不能喝酒,硬把已经卧床一天多时间的项康给拉了起来,拿出一个葫芦拔开塞子,二话不说就把葫芦嘴塞进了项康嘴里,硬往项康嘴里灌酒。虽然这个时代的米酒酒精度数和啤酒差不多,在二十一世纪时已然‘久经’考验的项康喝这玩意和喝水没多少区别,可项康毕竟有伤在身,一时半会又无法适应这个时代酒类的古怪味道,当场就被呛了一口,难受得大声咳嗽,项声和几个项家兄弟见了大笑,似乎很是欣赏项康被捉弄的模样。
“行了,项声,别欺负项康了,他才刚好些,喝不了就别逼着他喝。”
同样长着大块头的项冠把酒葫芦抢了过来,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然后才向项康问道:“项康,好些没有?感觉怎么样了?”
“没事,好过多了。”项康抹着嘴边的残酒回答,眼睛却不自觉的看向了另一个族兄项庄,还忍不住好奇问道:“兄长,你真的是叫项庄?”
房间里的嬉笑声戛然而止,项家子弟个个莫名其妙,当事人项庄更是稀里糊涂,忙一边伸手来摸项康的额头,一边满脸诧异的说道:“项康,你怎么还在说胡话?我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还要问?”
“那……,项伯是谁?”项康又问道。
“项伯是我们的叔父啊?”项庄更是诧异,说道:“怎么?你连叔父是谁都忘了?要不要我们再找医工(医生)来给你看看?”
项康苦笑了,也终于确定面前这个族兄项庄就是那个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那个项庄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而苦笑过后,多少知道点秦汉历史的项康忍不住又问道:“那项籍(项羽)呢?他是我的什么人?他现在在那里?”
“项籍他当然也是你的兄长。”项庄说道:“他和我们的另一个叔父项梁去了会稽郡,这你应该知道的啊?怎么还问?”
项康更是苦笑,半晌才说道:“我头还有些晕,很多事根本想不起来,想再休息一会。”
项庄答应,忙和项声一起搀了项康重新躺下,还十分细心的替项康盖上塞了芦花的寝衣(被子),然后才和其他的项家子弟席地而坐,颇有些担心的讨论起了项康的病势情况。项康则痴痴的看着房顶发呆,脸上苦笑,心中暗道:“果然是秦朝末年,果然是项羽刘邦,这下子我的乐子大了。”
项康的历史并不好,可历史再不好,项康也知道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先是陈胜吴广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后满身蛮力的项羽和刘邦老流氓跟着举兵造反,推翻秦朝干掉子婴,再接着就是楚汉争霸,项羽被老流氓刘邦活生生坑死,死后还被分尸……
历史确实不好,项康并不知道项羽死后项家人是什么下场,不过从后世的电影电视剧来看,好象项羽死了以后,项家人似乎就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被刘邦全部干掉,杀得断子绝孙,还是被迫改名换姓,永远的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这条命是拣回来的,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老子就象项伯一样当项家叛徒二五仔,帮着刘邦干项羽,反正我也不是太喜欢那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还开历史倒车搞分封制的西楚霸王。”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平和心,又努力融合了上一个项康留下的记忆后,项康很快就熟悉了自己的新身份楚国名将项燕的侄孙,项梁和项伯的堂侄,历史大名人项羽和项庄的同族兄弟,楚国灭亡后随家族从项县迁居到下相,幼时丧母少年丧父,全靠同族长辈好心拉扯长大,现年十八岁风华正茂,长相还过得去但是并没有婚配,也没有沉鱼落雁家财万贯的未婚妻子。这点也最让项康遗憾。
新的身份倒是很快就适应了,然而这个时代的生活却让项康说什么都难以适应,饮食粗糙难咽,没有板凳没有内裤坐下来都得小心翼翼,麻质的所谓深衣套绔看不上去还马马乎乎,穿在身上却让项康怎么穿怎么都不舒服,没茶没咖啡最多只能喝点白开水,没电灯没钟表只能是点会散发臭味的动物油灯照明,看日头或者毫无精度可言的漏壶估摸大概时间。
甚至连纸都没有,写字只能写在竹简上,上厕所的话……。还好,项康很懂得变通,找了些大树叶代替。
还有凄惨的事,老项家的经济情况也十分糟糕,贵族之后自命不凡,族里人谁也不愿去耕田种地,买卖经商,一个个成天只想着游手好闲,四处晃荡,吃穿用度全靠祖上留下来的家产,虽说老项家在楚国世代为将,家产丰厚绝非寻常的六国贵族可比,可也架不住一大家子人十几年来的胡吃海塞,再加上先后当家的两个叔父项梁和项伯都是擅长败家的主,手头宽裕的时候花钱就象流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细水长流,早就已经把家底基本败光,如果不是两个叔母把住最后那点钱财,老项家这会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家族尚且如此,旁支庶出的项康当然更惨,除了有一个长辈分配的破烂小院外,项康房里也就两套麻衣和一口祖上传下来的铁剑还值两个小钱,其他再找不什么象样的东西。
还好,两位叔母都十分贤惠,知道项康落水受伤出不了门弄不到吃食,每天都准时给项康送来吃食,不管再怎么粗糙简陋也没让项康这个族侄饿着。同时项家子弟也很讲亲情,在外面弄到点什么象样的吃食,或者打到点什么野味,也没忘了给项康留下一份送来,努力尽到了做为同宗兄弟的责任,项康这才总算是没被饿死冻死在这个时代。
这不,又过得七八天后,叔母送来晚饭刚走,十来个项家兄弟就一起再次来到了项康的房中,不但带来了几瓮小米酒,还带来了一块在这个时代无比宝贵的老牛肉,要和身体已经大好的项康一起享用。天天吃小米素菜,嘴里早就淡出鸟来的项康见了大喜,赶紧邀请同宗兄弟们坐下,围着地灶一起烤肉喝酒。
项家兄弟带来的牛肉是病死的老牛肉,干巴巴的已经和后世的牛肉干相差无几,炙烤后调味的蘸酱也带着怪味,但是已经十来天没有见到肉腥的项康却吃得很香,项家兄弟更是个个如狼似虎,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大口吃肉,食相有如一群饿死鬼投胎。狼吞虎咽间,年龄和辈分都最小的项它还含糊不清的说道:“还是肉最好吃,如果能天天吃肉就好了,不管猪肉牛肉羊肉都行。”
“大父(祖父)还在的时候,我们家倒是天天吃肉。”已经二十有一的项庄接过话头,说道:“我到现在还记得,大父在的时候,我们家就是天天吃肉,猪肉鸡肉天天吃,羊肉、牛肉、雁肉(天鹅肉)和鹌鹑肉经常吃,鱼肉花样更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有的时候还能吃上熊掌。”
“熊掌我也吃过。”和项庄同年的项悍抢着说道:“又软又糯,羹(汤汁)鲜得简直可以把人的舌头都化掉。”
项庄点头,承认自己记忆中的熊掌味道也是这样,结果还不到十七岁的项燕曾孙项它一听糊涂了,疑惑说道:“我们小的时候,吃过那么多好东西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时候你还不到两岁,当然记不得了。”项庄指出原因,又感叹道:“如果大父和楚国还在就好了,我们那用得着住这种破地方,吃这样的猪狗食?”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童年时代都经历过一段锦衣玉食美好时光的项家子弟不再嬉笑打闹,人人面露怀念之色,项冠还十分遗憾的说道:“只可惜长大父在蕲县那一仗打输了,否则他也不会死,我们楚国也不会亡。”
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压抑,项家众子弟想起亲人故国,不由更无言语,房中也变得安静异常。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语气有些懒散的说道:“谁说我们楚国亡了?楚国的朝廷是不在了,可千千万万的楚人还在。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能够说出这句话的当然是项康,说这话的原因也很简单闲得无聊顺口复述一句历史名言。可历史稀烂,项康却并不知道这句话还没有出现,所以项家兄弟听了以后不但面面相觑,还纷纷向项康问道:“项康,你说什么?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什么意思?”
话已出口没法收回,项康只能是又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即使楚国只剩到三个氏族或者三户人家,也能灭掉秦国,将来结束秦王暴政的,拯救天下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必然是我们楚国人!”
“为什么一定是我们楚国人?就不能是其他六国的人?”项悍疑惑的问,其他项家兄弟也纷纷跟着追问。
“秦吞天下,六国之中,就数我们楚国输得最冤!”
迫于无奈,项康只能是强打起精神,一边回忆着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历史知识,一边振振有辞的说道:“我们楚国先是被秦相张仪两次欺骗,丧失大片土地!武关会盟,我们楚国的王上又被秦国无耻扣押囚禁,害得我们的王上客死他乡!后来我们楚国的军队为华夏开疆拓土远征滇池,秦国人乘机偷袭,攻破我们楚国人的郢都!这些事情,我们楚国人那一个服气,那一个不是痛恨秦国和秦王入骨?又有那一个楚国人不想报仇雪恨,踏破咸阳,一血前耻?”
项家兄弟象不认识一样的上下打量项康,半晌后,项庄才说道:“话虽然有道理,可我们楚国人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项康无比自信的说道:“秦国现在虽然已经在名誉上扫平了六国,一统了天下,可是六国民心不附,秦王又倒行逆施,滥用民力,根本不知道与民休息,安抚百姓。骊山工地,每天都有无数的刑徒活活累死!各郡各县的大路小路,那一天没有无数的刑徒民夫被逼着去骊山服役?秦国官吏的牢房里,那一间不是关满了被小罪重罚的无辜百姓?刑场之上,又那一天没有百姓被腰斩车裂,斩手断足?这么残酷对待百姓的秦国朝廷,怎么可能久远?”
滔滔不绝了一通,项康又一挥手,沉声说道:“所以我敢保证,多则三年,少则两载,天下百姓就一定会因为无法忍受秦国暴政起来造反,和暴秦拼一个你死我活!别跟我说天下百姓为什么一会造反,反是死,不反也是死,天下百姓只要有点志气的,谁愿意只做砧上鱼肉,不想和暴秦拼死一搏?自己给自己杀出一条活命生路?”
“到了那时候,因为血债不远,再加上我们楚国地大民众,心怀故国者无可计数,我们楚国人必然会成为反秦主力!与暴秦血战到底的核心骨干!因为虎狼暴秦,欠我们楚国人欠得太多了!”
项康慷慨激昂滔滔不绝,在场的项家子弟却无人说话,但不是不想说话,而是都听失了神,听得张大了嘴。还是过了许久后,项庄才第一个回过神来,先是抱起酒瓮往自己嘴里猛灌一气,然后才放下酒瓮一抹嘴,气喘吁吁的说道:“痛快!项康这话,说得我心里痛快!没错,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来,项康,阿哥我敬你一碗!”项悍把一碗酒双手递到了项康的面前,表情激动的说道:“不为别的,就冲你刚才这些话!阿哥我服气,说得好,说得对!秦国人欠我们楚国人的血债,我们楚国人将来一定能自己讨回来!”
项悍带头后,其他的项家子弟也如梦初醒,赶紧争先恐后的举起碗向项康敬酒,项庄还干脆直接举起了酒坛子向项康敬酒,好不容易把一时失言搪塞过去的项康则悄悄擦了一把冷汗,暗道:“还好,在场的都是项家兄弟,个个恨秦朝入骨肯定不会卖了我,以后说话得小心,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种话在外面乱说,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第三章 穷**计
吃完了酒肉后天色已晚,早就习惯了到处浪荡的项家兄弟干脆就全部住在了项康房里,到了第二天早上时,项康先是被来送饭的三叔母项伯之妻叫醒,然后又突然知道了项家兄弟昨天提供的酒肉来历原来项家兄弟听说邻近的曹亭有死牛肉卖,嘴巴一谗就从三叔母家里偷了祖上留下来的珠玉换钱,买牛买酒犒劳他们自己,还顺便把项康也拉进了盗窃团伙……
三叔母不是那种特别难缠的广场舞大妈,没有敲着盆打着桶的对项家兄弟又吼又骂,仅仅只是跪坐在地炉旁不断的落泪,抽泣着收拾项家兄弟留下的酒席残局,始终没有说一句责怪项家兄弟的话。然而越是如此,知道家里情况的项家兄弟就越是垂着头不敢吭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叔母说话,如何安慰丈夫杀了人后逃命、丢下一大家子人给她照看的叔母。
项康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向三叔母行礼说道:“叔母,都是小侄的错,小侄落水受伤后体虚嘴谗,想吃点好的,兄长他们体恤我,就做出了这的事。虽然事前小侄真不知道他们是这样买来的酒肉,可事情毕竟是由小侄而起,小侄情愿领罪,请叔母责罚。”
听到项康这样的话,神情一度伤心欲绝的三叔母脸色明显好看了一些,抹着眼泪说道:“我不怪你,你身子刚好,是要补一补,快吃早饭吧。到了晚上,叔母给你做黍。”
言罢,三叔母抱着空酒瓮和脏碗筷走了,项家兄弟则是个个如释重负,还纷纷向项康亮起了大拇指,称赞项康讲义气会说话。同时在不知不觉间,项家兄弟也逐渐改变了对项康的印象能说话会说话讲义气,看事情的目光也很独到,这些长处,自家兄弟似乎还没有谁比得上。
傍晚时,三叔母真给项康送来了一大碗用小米和肥肉煮成的黍,给病体刚愈的项康补身子。不过吃完了这顿晚饭后,项康就再没能吃上这样的好饭菜,原因一是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允许,二是看到项康已经能够自由行动,项家兄弟又开始天天拉着项康东游西逛,四处晃悠,回到家里什么吃什么,两位叔母当然也犯不着在经济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刻意做好饭好菜喂养项家子弟这帮浪荡公子。
从自家原本的封地陈郡项县东迁到下相后,项氏家族一直是住在下相县东北部的侍岭亭,距离县城颇有些距离,想要进城一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这点距离对于天天闲得无聊的项家子弟来说却根本不在话下,项康跟着兄弟才鬼混了四五天就进了三次城,可惜这个时代的县城对于已经见惯了后世繁华景象的项康来说毫无吸引力,也就是走马观花的随便看看,每次进城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项康进城逛街兴致不高的关键原因还是没钱,虽说时已深秋天气渐冷,房里就两套麻衣的项康很需要置办点过冬衣服,县城里的食肆集市还有绿色纯天然的狗肉和羊肉出售,可是身上掏不出半个铜板,项康也就只能远远的看看,悄悄咽回口里的唾沫,揉揉咕咕叫的肚子继续随兄弟们逛街。
项家兄弟们有时候也颇讨厌,明明一个个穷得叮当响,还非要随时佩着刀剑摆楚国贵族的谱,唾沫横飞的嘲笑在田地里收割的农人,鄙夷在他们看来属于贱民阶级的商贾,象极了一群随时准备向缥母乞食的落魄韩信当然了,只是象随时可以从别人胯下爬过去那个时间段的韩信。
这不,和项康一起第三次进城闲逛完了回家的时候,明明早上只喝了一碗小米粥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项伯的长子项雎还在指着路上的几辆运货牛车嘲笑,道:“看,虞家的车,黔首就是黔首,发了财还是那副庶民象,拉车只舍得用牛,连马都舍不得用。”
项康默默看去,凭借上一个项康留下的记忆,发现那几辆满载着货物的牛车确实是颜集亭著名富户虞公家所有。旁边的颜悍却不耐烦的说道:“虞家有好几辆马车,不过都是给人坐的马车,拉货才用牛车。快走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回去也没什么好吃的,早上听二大母说,今天晚上是吃豆羹。”项它懒洋洋的说,又说道:“不过今天在集市上,我看到我们侍岭亭的亭长家婆娘买肉,她家里今天晚上搞不好是吃肉,要不咱们去她家将就一顿?”
“冯仲又没请我们?去干什么?”项庄没好气的说道:“要我们象那些黔首庶民一样,为了吃顿饭,向一个小亭长低声下气,点头哈腰?”
项它闭上嘴巴,另一边的项猷则羡慕的看着一辆虞家牛车上满载的酒坛,说道:“如果虞家和我们项家有什么交情就好了,去他家拜访一趟,酒肉肯定管饱。”
“我们项家刚到下相的时候,虞家的家主老虞公是想和我们家套交情。”项庄随口说道:“不过虞家出身平民,老虞公又有一些吝啬,做事半点都不爽利,两位叔父都看不上他们虞家,根本就不想搭理虞家,所以我们项家才和他们虞家没有往来。”
“可惜,父亲和二伯父他们应该屈尊纡贵和虞家结交的。”项伯的次子项猷万分遗憾的说道:“听说现在这个虞公不但有千金家资,为人大方,还有两个……。”
“各位季叔,二大父他们看不上虞家,不想和虞家结交,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可以无所谓啊。”项它打断了项猷,颇有些异想天开的说道:“你们能不能去和虞家交个朋友?给我们弄一个可以走动的有钱人家?我们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也有个地方可以混吃混喝。”
“项它,少说这种丢脸的话。”项庄训斥道:“混吃混喝当食客?说出来也不怕丢我们项家人的脸!”
“我的意思是说做客,去虞家做客人。”项它争辩道:“我们和虞家交上朋友,去他家当客人,他家能不好吃好喝的款待我们?”
“说得容易。”人高马大的项声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说道:“虞家凭了什么要把我们当客人款待?先不说叔父他们慢待过老虞公,就我们现在这情况,虞家凭什么还要把我们客人。”
“我们是楚国名门之后!”项它继续抬杠,说道:“就凭这点,虞家就应该把我们项家子弟尊为上宾!”
“那你去和虞家说,我们愿意和他们交朋友,让他家把我们尊为上宾。”项声不耐烦的说道。
“我是晚辈,你们是长辈,这种事应该你们出面。”
辈分最小的项它狡猾推托,换来项家子弟的嘘声四起,只有项康没有嘘项它,认真考虑了片刻后,项康还说道:“各位兄长,其实我觉得项它的主意不错。我们现在是有些落魄不假,但我们项家毕竟名声在外,虞家又只是平民出身,我们去和他家结交,是给他们虞家面子,是我们愿不愿意的问题,不是他们虞家愿不愿意的问题。”
项康敢说这话,当然是因为项康记得一些历史,知道老项家在楚国民间还有不少威望甚至就连陈胜吴广这两个猛人起义的时候,都厚颜无耻的强借了项家的招牌,打出了项燕部下的旗号。可惜项家子弟却是怀宝而不自知,听了项康的话除了项它点头外,其他的项家子弟就没有一个不是嗤之以鼻,都说道:“那你去和虞家结交,只要他家答应,我们就愿意和虞家做朋友。”
出乎项家子弟的预料,结合项家在历史上的名气和现在的社会风气,又仔细盘算了一点时间,性格其实有些好胜的项康拿定主意,说道:“好,我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成。”
“季叔,你真要去?”包括首先提起这个话题的项它都惊讶出声。
“项康,别去丢我们项家的脸。”项庄皱眉说道:“我宁可饿死,也绝对不愿去低声下气的求人。”
“不是求他,是去和虞家平等结交。”项康答道:“我会想办法让虞家把我们当成贵宾款待,不是把我们当成要饭的乞丐打发。”
“项康,那你想什么办法?”项声好奇问道。
“这点我还没有想好,你们也得帮我点忙。”项康盘算着答道。
“帮你什么忙?”项声追问,又说道:“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要我低声下气的求虞家,你是想都别想。”
“当然不用低声下气的去求人。”项康笑笑,说道:“我对虞家的了解不多,我只要你们把知道的虞家情况尽量告诉我就行了,让我先想出主意,然后再看要不要你们帮什么忙。”
见项康说得自信,虽然觉得这事太过悬乎,项家子弟还是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自己所知道的虞家情况,项康用心铭记。之前和项雎最先挑起这个话题的项猷本也想凑上来,对项康说自己知道的一个虞家情况,可是话到嘴边后,项猷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暗道:“算了,不说了,男人大丈夫,老是提那样的事,只会让兄弟们看不起。”
第四章 倒驴不倒架
虞家居住的颜集亭位于项家子弟居住的侍岭亭东北部,距离侍岭亭的路程,和侍岭亭距离下相县城的路程差不多,不过颜集亭在这个时代的行政划分是属于东郡凌县,项家子弟居住的侍岭亭则属于泗水郡下相县,到颜集亭不但要出县,还要出郡,有时候还会被东郡的官差盘查,来去一趟颇有些麻烦。所以周边诸亭之中,就数颜集亭项家子弟游玩的次数最少,刚穿越过来不久的项康更是从没亲自到过颜集亭。
这个情况注定要发生改变,向项家子弟仔细了解了颜集亭著名富户虞家的具体情况后,又反复思量了事情的可行性,回家的路上项康就拿定了主意,决心要在第二天就到颜集亭拜访去虞家,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修复项家与虞家的关系,让曾经试图巴结项家而遭拒绝的虞家重新把项家子弟尊为上宾,给自己弄到一个可以经常混吃混喝的好地方这个时代的游侠风气盛行,去大户人家混吃混喝可不是什么过于丢脸的事。
很可惜,项康拿定了主意,项家子弟却又纷纷改了主意,包括最先怂恿叔叔们去和虞家结交的项它都大摇其头,反过劝项康这个族叔不要异想天开,不要到颜集亭自讨没趣白跑一趟还只是小事,丢了面子让虞家人嘲笑,项家子弟可谁也忍受不了。
最后项康也没办法,只能是这么说道:“那这样吧,兄长你们和我一起去颜集亭,到了那里后你们自己找地方去玩,我一个人去拜访虞家,成了的话你们再进去见虞公,不成的话我和你们一起回家,不丢你们面子,这总行了吧?”
项康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项家子弟当然也不好坚持拒绝,抱着反正在那闲逛都一样的心思先后答应,第二天早上吃了简陋的早饭就随着项康出了门,一路东进北上,顺利来到了位于荻邱河畔的颜集亭,也很快就找到了虞家的宅院所在。
距离虞家宅院越近,项家子弟心里就是越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项康却是镇定自若,到了能够看到虞家大门的地方就对项家子弟说道:“各位兄长,好,你们去玩你们的去吧,我去拜访虞公,过一会就让虞家的人来请你们进去做客。”
项家子弟纷纷点头,项庄却十分担心的问道:“项康,你真要一个人去?虞家的人如果不见你怎么办?”
“放心,我有把握。”项康自信的说道:“你们只管去玩,一会等着喝酒吃肉当客人就行了。”
没头没脑无缘无故,项庄敢放心才怪,环视了一眼项家子弟后,项庄突然一指比自己小一辈的项它,命令道:“项它,你和项康一起去,如果有什么情况,马上出来找我们。”
“凭什么要我去?”项它不乐意了,说道:“如果虞家人不见我们怎么办?你们倒是躲得远远的了,我的面子往那搁?”
“少废话,这个主意是你最先想出来的,你不去谁去?”项庄逼迫道:“快去,项家人如果敢欺负你们,你就马上来找我们报信,我们马上过来找他们算帐。”
项它还是万分不情愿,可是项康已经大步走向了虞家大门,项庄和项悍等叔辈又连推带搡的逼着项它同去,项它无计可施,也只好忍气吞声的追上了项康并肩而行,嘴里絮絮叨叨尽是发泄不满。项康却毫不理会,只是在项家子弟的注视中大步向前,径直走到了虞家门前,向守侯在门前的虞家老仆一拱手,朗声说道:“烦劳禀报贵宅主人虞公,就说故楚大将项燕项公后人项康、项它,前来拜会。”
“故楚大将项燕项公的后人?”守门老仆听得有些发楞,反问道:“那位项燕项公?”
“竖子,连我高大父(曾祖父)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
无比骄傲自己家世的项它一听不乐意了,张口就要发作,项康赶紧把他拦住,说道:“就是十五年之前,在城父大败秦国大将李信的那位项燕公,听尔口音也是楚人,年龄也已不小,不会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吧?”
还是项康提起了楚国灭亡前的最后一场大胜,那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虞家老仆才回过神来,想起了曾经深得楚国人民敬爱的楚国名将项燕,当下那老仆也不迟疑,忙还礼说道:“二位公子稍等,小的这就进去禀报主人。”
言罢,那老仆还真的快步进了门去向虞公禀报,项康也这才对项它说道:“项它,沉住点气,我们是客人,不能忘了主客之礼,让别人嘲笑我们项家子弟贵为名门,却不知名门礼仪。”
项康这样的训斥项它还真不敢不听,赶紧老实答应,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季叔,虞公会不会见我们?”
“当然会见。”项康依然自信,又说道:“不过我们毕竟来得太过突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得等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人。”
被项康料中,在虞家门前足足等了二十来分钟,项康第三次拉住拔足想走的项它的时候,之前去通禀的老仆才领着一个穿着细深衣的青年男子出来,给项康和项它介绍道:“二位公子,这位是我家的少主人虞知。”
项康细看那被叫做虞知的青年男子,见他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颇有些英俊,神情之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还故意没有急着说话和行礼,等自己先有动作。不过项康这会当然不能过于计较,只能是主动虞知拱手行礼,说道:“在下项康,见过虞公子,这是我的族侄项它。”
瞟了一眼项康深衣袖口上的补丁,虞知很是随意的还了一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项公子,请问二位公子前来拜会家父,所为何事?”
“紧要之事。”项康彬彬有礼的回答,说道:“但事关重大,只能与令尊当面商谈,还请公子代为禀报虞公,请虞公亲自接见。”
“公子恕罪,家父有俗事缠身,无法见客。”虞知笑得更加虚伪,说道:“公子如果方便,就请对在下直言,如果公子不方便,就请……。”
虞知故意没把间接逐客的话说完,也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脸上笑容还尽是嘲讽轻蔑,项它见了大怒,下意识的握紧拳头,项康却一把拉住了他,然后微笑说道:“乡人都说虞公家教有方,现在看来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让人大失所望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虞知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项康笑笑,说道:“虞兄,你应该读过些书吧?想必应该知道公子这个称呼在春秋战国之时无比高贵,只有王公贵族的子弟才能当得公子二字。现在这个尊称虽然已经有些泛用,却也不是寻常人所能担当。虞兄你虽然小有家资,却不过是一介平民出身,我尊称你一声公子,不过只是礼貌,你却坦然而受,连一句谦虚的话都不肯说,为人狂傲僭越至此,虞公的家教如何,岂不是未问可知?”
“这……。”
虞知有些张口结舌了,旁边的项它却是心中大快,马上就说道:“季叔说得对,一个小小平民,竟然也敢自认公子王孙,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还有。”项康又大模大样的说道:“我们项家现在虽然贫寒,可也好歹是故楚国的名将之后,屈尊到你们虞家的门前拜访,就算虞公有事缠身,无法相见,虞兄你也应该客客气气的把我们请进家中落坐,当面说明原因才对。可是虞兄你既不请我们进门,又不肯以礼相待,张口只是问我们的来意,这样的待客之道,难道就是你们虞家的门风?”
“当初我大父去拜见你们叔父的时候,你们的叔父就是这样对我们大父的!”虞知恼羞成怒,直接提起了当年的往事,愤怒说道:“要说无礼,也是你们项家无礼在先!”
“当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项康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说道:“但是虞兄不要忘了,那时候我才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虞兄你当初也不过才七八岁左右,十几年前的长辈旧事,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难道还要铭记于心?”
“况且当年之事,你我都是通过耳口相传得知,虞兄你的大父老虞公到我们项家门前拜访遭拒时,谁又能知道我的两位叔父是不是真的有事缠身,无法抽身接见老虞公,造成老虞公误会,以为我们项家慢客?虞兄,这点你能肯定吗?”
虞知语塞,项康则微笑着又拱了拱手,说道:“虞兄,一桩事归一桩事,廉颇和蔺相如还有互相误会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把那些不开心的陈年旧事挂在嘴边了。在下与族侄今日登门拜访,的确是有紧要大事想和令尊虞公当面商谈,还望虞兄速速禀报虞公,不要失了待客之礼,辱了虞公名望,违了孝道。”
不请老爸出面接见项家两个穷酸就是违了孝道?这个逻辑过于复杂,秦汉土著虞知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回驳,只能是楞立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过还好,门后及时传来了一声咳嗽,然后一个同样穿着白深衣戴着帻巾的中年男子微笑着步出门来,向虞知训斥道:“知儿,项公子说得对,你是有些失礼,快向二位项公子赔罪。”
训斥了项知,那中年男子这才转向项康和项它,恭敬的拱手行礼,微笑说道:“在下虞间,见过二位项公子,二位公子恕罪,适才在下有事在身,未能及时出门迎侯,只能是让犬子代劳,不曾想犬子无礼,对二位公子多有怠慢,还望二位千万宽恕。”
“虞公言过了,是我们冒昧才对。”项康还礼,微笑说道:“贸然登门拜访,还劳虞公亲自出迎,在下与族侄唐突了。”
“如果不是看在你祖先的份上,你以为老夫会亲自出来迎接你这个小竖子?”虞间肚子里腹诽,脸上笑容却亲切依旧,还赶紧邀请道:“项公子真会说话,快里面请,在下这就叫人安排薄酒,请二位公子先入席,然后在下再聆听公子赐教。”
“还真有酒喝?这趟不白跑!”
项它一听乐了,赶紧和项康一起象模象样的行礼道谢,在虞间的亲自邀请下和项康一起大摇大摆的进了虞家,而那边虞知虽然脸色无比难看,可是又不敢违拗老爸的决定,只能是忍气吞声的跟在了最后进门,还悄悄的冲着项康和项它的背后唾了一口,声音轻微的骂道:“呸!破落子弟!”
项康和项它进门了,结果他们的前脚刚进门,远处的一间房舍背后,后脚就齐刷刷的冒出了一串人头,七嘴八舌的轻声惊道:“进去了,真进去了?还是被请进去的?早知道真能进去,我们也应该和项康一起去啊!”
“啊呀,刚才我怎么就没下定决心呢?进去后不但肯定有好吃好喝,说不定还可以见到虞家那两个……。”
第五章 来搭救你
躲在门后偷看时,其实项康留给虞家现任家主虞间的第一印象并不好,除了感觉项康的容貌模样要比其他的项家子弟斯文俊秀一些外,在虞间的心目中,项康的形象其实和其他项家子弟差不多,都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喜欢自命不凡,属于那种活着都是浪费空气的懒汉无赖。
不过项康和虞知对答的言语却让虞间迅速改变了这一看法,在门后听到项康滔滔不绝的指责自家儿子僭越身份,彬彬有礼的进退转折,不露显摆痕迹却处处透着名将后裔的尊贵风范,又在门缝里看到了项康从容不迫的自信气质,举止有礼的儒雅风度,接受过良好文化教育又从小羡慕公卿权贵尊贵身份的虞间难免心中大奇,也临时改变了主意,亲自出门把项康和项它请进了自家落座。
进门后宾主落座时,项康成功延续了虞间对自己的好感,席地而坐双手扶膝,神情从容笑容亲切,尽显世家子弟的高贵气质,同时项康领来的项它也是坐姿标准,丝毫无差,一看就知道是从小接受过礼仪方面的严格教育。而相比之下,平民出身的儿子虞知却是坐没坐像,刚坐下不久就忍不住屁股着地,脸上神情也是阴郁难看,在气质举止方面与项康、项它天差地别。
暗叹了一句果然是三代穿衣五代吃饭,虞间先是吩咐了仆人上酒,然后才微笑着向项康问道:“适才听下人说,二位公子大驾光临寒舍,是有事要与在下商量,不知是何指教?”
坐在项康对面的虞知竖起了耳朵,坐在项康旁边的项它也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自己的族叔怎么代表项家子弟和虞家这户土财主交朋友,项康却是神情轻松,微笑着拱手说道:“不瞒虞公,晚辈与族侄此番来冒昧打扰,是为了搭救虞公一家而来。”
先惊后抚的说客伎俩在春秋战国时就已经屡见不鲜,然而却始终屡试不爽,所以听到项康这话,不但坐在对面的虞知大吃一惊,项它也忍不住心头一跳,不知道虞家出了什么事需要自己和族叔搭救。坐在正中主位的虞间也是一楞,惊讶问道:“在下有何事需要公子搭救?”
“听闻今年四月时,贵宅有一名仆役不幸过世。”项康提起了之前项家子弟介绍的一件虞家旧事,说道:“而后虞公虽然好心将那仆役安葬,让他入土为安,却忘了依照秦律向官府禀报,惊动了凌县官府,县里派人查办治了虞公你的罪,在下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秦律规定,私自掩埋尸体是犯罪,必须受罚。)
“那事啊。”虞间松了口气,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家也不是忘了向官府禀报,是我家的仆役去向里典禀报的时候,误报了死人的名字,乡里没详查就销了他的户籍,后来县里复核发现出错,派人下来调查,罚了在下两副铠甲,事情已经完了。”
“事情真已经完了?”项康追问,又说道:“还有,冒昧请问虞公,当时贵宅真的只是交出两副甲的罚钱,就把事情了解了?就没有什么迎来送往的开支?”
“公子问此作甚?”虞间的脸色有些微变,也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当初为摆平那桩官司开支的其他花消。
“虞公不必着急,请先回答有没有其他开支?”项康微笑着反问道。
虞间沉默,一时拿不准是否应该如实相告,项康察言观色,看出他的心思,便收起了笑容,说道:“虞公如果不便回答,晚辈也不强人所难。但晚辈如果所料不差,县府来人查核此事之时,虞公为了不受池鱼之殃,必然是好酒好肉的款待,精舍华屋的请他下榻,说不定还安排了一两个婢女日夜侍侯,再请县吏将真正的死者销户、为生者恢复户籍之时,虞公怕是还少不得牺牲一些润笔之资,所费钱粮,实际上远超两甲。”
说到这,项康转向了坐在对面的虞知,微笑问道:“敢问虞兄,在下没说错吧。”
“没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
“咳!咳!”
虞间及时咳嗽打断了儿子,先狠狠瞪了一眼没有城府的儿子,又转向项康问道:“项公子,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项康说道:“晚辈只是觉得,虞公你这么做是大错特错,开了这样的先例,以后贵宅只怕是要永无宁日,迎来送往难以招架,钱粮开支不堪重负。”
“何以见得?”虞间不动声色的问道。
“因为虞公你有钱,但无势。”项康看着虞间的眼睛,振振有辞的说道:“有钱无势,犹如三岁孩童抱金过市,时刻惹人觊觎。但凡稍有机会,居心不良者必然设法强取,或诱骗,或豪夺,或敲诈,或勒索,不将孩童所持之金取走,贼人匪类就绝不会善罢甘休!虞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虞间再次沉默,项康则又说道:“虞公或许认为,仆役的事不过是个偶然,只要过了这个坎,以后仔细小心一些,应该就不会重蹈覆辙。但恕晚辈冒昧直言,虞公你如果真是这么想,就又是大错特错,他日必然追悔莫及。”
虞间看了项康一眼,盘算了一下,说道:“公子请继续说下去,在下洗耳恭听。”
“道理很简单,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项康更加振振有辞的说道:“贵宅仆役的事,县里的人尝到了一次甜头,就必然会想到第二次,他们当面或许会和虞公你有说有笑,背地里却肯定只会巴不得虞公你的家里赶快出事,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故技重施,到虞公这里连吃带拿!那怕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必然会被他们做出天大的文章!因为事情越大,他们捞到的好处就越多!虞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虞间强忍住了想要点头的冲动,耐心继续倾听项康的演讲,项康也没让虞间失望,又说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之前先皇在时,刑法虽然严厉,吏治却还算清平,大小官吏还不敢过于胡作非为,加上颜集亭地处偏僻,距离县城遥远,虞公一家又行事谨慎,一直有什么惊动官府的是非,所以才一直太平无事,得享安乐。”
“可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现今先皇驾崩,新皇登基,朝堂震动,吏治必然会受到波及,如果新皇能够象先皇一样严格管束官吏还好,虞公你还用不着过于担心。但如果新皇对吏治稍有疏忽,给了那些贪官污吏任意鱼肉百姓的机会,虞公你又因为涉嫌私自掩埋仆役尸体的事开了些先例敢问虞公,你说你将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虞间脸上的肌肉终于无法控制的抽搐了几下,益发后悔自己当初因为怕惹麻烦,选择了用钱解决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让县里官吏知道自己这里有竹杠可敲,更无比担心事情会被项康言中,开了这个先例将来后患无穷。
虞间的动摇马上就被擅长察言观色的项康看穿,项康也这才说道:“虞公,或许晚辈胡乱猜度,昨日在下相县城外,晚辈看到贵宅的牛车运载货物返回颜集亭,当时晚辈就觉得奇怪,颜集亭到凌县和下相的距离虽然相差无几,但颜集亭到下相毕竟是要出县出郡,虞公你怎么会舍易取难,派家人到下相来采买年货?现在看来,或许是虞公你也有所担心,深知财不露白之理,故意不想让凌县官吏知道你采买年货有多大手笔。”
虞间苦笑了,那边虞知却嚷嚷了起来,道:“父亲,怪不得你要下人去下相县买年货,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虞间更加苦笑,先是喝住了儿子的叫嚷,然后才向项康拱手说道:“公子在这件事上误会,在下没有公子的心思慎密,真的没有想到这点。不瞒公子,在下派人到下相采买年货的原因其实很可笑,是因为下相的酒要比凌县的好,所以在下才安排下人到下相买酒,也顺便买了些其他年货。”
“原来如此,是晚辈多疑胡思乱想了。”项康打了个哈哈,不再多言,静待虞间说话。
这时酒已送上,但虞间却并没有急着邀请项康和项它共饮,盘算了片刻才说道:“项公子大才,见微知著,既然你已经知道在下一家的隐患,那么请问公子,在下今后当如何是好?”
“虞公,这也是晚辈今天来拜访你的原因。”项康放缓了语气,说道:“晚辈此来,是想借势于你,助你转危为安,免遭宵小之辈敲诈勒索。”
“借势?”虞间惊奇说道。
“不错,借我项家之势,护你虞家之财。”项康毫不脸红的说道:“我项家现在虽然没落,但我家毕竟是故楚的王族之后,楚国的名门望族,在楚国世代为将,我的大父项燕公更是楚国的最后一位名将,深得百姓敬爱,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有民间传言,说我的大父其实未死,还在暗中庇护着故楚遗民。”
“项家名望至此,请虞公你想一想,倘若我项家出面庇护你们虞家,可还怕那些游侠无赖对你家敲诈勒索?可还怕那些贪官墨吏对你巧取豪夺?有我们项家人出面担待,可还有旁人窥视你的千金家财?”
听项康说得激昂,项它忍不住挺起了胸膛,虞间却瞪大了眼睛,虞知也张大了嘴,而回过神来后,虞知马上说道:“你们项家庇护我们虞家?你们怎么庇护?说对付那些游侠闲汉,或许你们项家还有点本事,但是官府你们怎么对付?你们如果有本事对付官府,你们的两个叔父杀了人,怎么还跑了?”
“你说什么?”
“项它,冷静!听我说!”
项它一扶地就要站起来,项康赶紧喝住他,然后转向虞知,微笑说道:“虞兄说得好对,我的两位叔父,确实因为和人结仇杀了人被迫离开下相。但是虞兄,我打个比方,我只是打个比方倘若虞兄你的那位叔父也杀了人,也逃出了颜集亭,虞兄你,可有本事不受牵连?保得住你们虞家的家族财产不被抄没?保得住你们虞家不受那些乡里亭里宵小鼠辈欺扰?”
“这……。”
虞知再一次无言可对,项康也没继续向他追问,只是又转向了虞间,拱手说道:“虞公恕罪,晚辈也冒昧问一句你,假如你有骨肉至亲杀人而逃,请问你可有把握保得住自己和其他家人不受牵连?保得住你的家产奴婢和牛马田地?可还能象晚辈和晚辈的兄弟们一样,仍然可以无忧无虑的在乡间逍遥?不受那些乡里亭里宵小鼠辈欺扰?”
虞间闭目盘算,良久后,虞间突然睁开眼睛,沉声问道:“敢问公子,在下当如何借你们项家之势?在下又当如何回报?”
“借势很简单,就是贵我两家结为至交,时常走动频繁往来就行了。”项康迅速回答,又道:“至于回报嘛……。”
故意拖长了一点声音,先悄悄看了一眼自己已经紧张万分的侄子项它,项康这才说道:“就是在下和我们项家子弟,希望能与虞公你相逢一笑泯恩仇,忘掉项虞两家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抛弃前嫌,诚心结交,这就足够了。”
虞间哈哈大笑,向项康和项它连连拱手,大笑着说道:“好一个相逢一笑泯恩仇,公子果然大才!好,就这么说定了,贵我两家抛弃前嫌,诚心结交!快来人,杀猪宰羊,准备酒宴,今天我要和两位项公子一醉方休!”
听到虞间这话,项它当然是高兴得差点没有当场笑出声来,项康却是赶紧谦虚,拱手说道:“虞公,酒肉就不必了,在下的兄长们还在集上游玩,耽搁久了怕他们担心,说一会话在下就告辞。”
“什么?诸位项公子都来了?快,快派人去集上把他们请来,来的时候提前禀报,我要亲自出去迎接诸位项公子大驾光临!”
听到这话,项它当然是只想现在就离席向自己的小叔叔下拜,表达心里对项康这个小叔叔的景仰之情,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季叔这张嘴到底是怎么长的啊?明明就是来混吃混喝,居然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反过来还要人家谢他!这本事,就是我那力能举鼎的大叔父项籍也赶不上啊!”
第六章 虞家姑娘
“项康和项它怎么进去了那么久还没动静?项康不是说了,他只要能进去,虞家就一定会派人来请我们进去赴宴,怎么半天了还不见人出来?”
“是啊?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其实项康和项它并没有被虞间父子请进去多少时间,躲在远处观望的项家子弟就已经纷纷沉不住气了,一个个把脖子伸得比天鹅还长,探头探脑的只是往虞家大门口张望,心里更是象百爪挠心,只恨不得能够理直气壮的直接冲进虞家,当面去看项康和虞家如何交涉,既替同族的项康和项它担心,也多少有些担心项康能否兑现承诺,让自己去虞家去胡吃海喝一顿。
还好,就在项家子弟低声商量是否应该打着寻找亲人兄弟的旗号到虞家门前探听动静时,虞家大门那边突然有了些动静,项家子弟中辈分最小的项它昂着脑袋,趾高气昂的从虞家大门里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仆役服色的虞家下人,几个项家子弟见了大喜,迫不及待就要从藏身的房后走出,去和自己的族侄项它打招呼。
“别出去,让项它过来找我们,不然虞家的人会知道我们其实一直在这里等着。”
还好,爱面子的项猷和项睢及时回过神来,拦住那些差点露馅的同族兄弟,还灵机一动,在藏身处的地上飞快画了一个简陋棋盘,各拿几枚棋子摆开了六博(秦代棋盘游戏),装出下棋解闷的模样,其他的项家兄弟醒悟,赶紧把下棋的项猷和项睢包围得水泄不通,装出了看他们下棋解闷的模样。
虽然十来个人围着看两个人下棋也有点古怪,但起码解释了项家兄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项它也很有眼力劲,转过房角看到情况就明白了意思,一边暗暗佩服着小叔叔们的定力,一边上前行礼说道:“各位季叔,项康季叔正在虞公家里做客,虞公要设宴款待他,他叫小侄也来请你们同去。”
“做客?做什么客?”项庄翻了翻眼,说道:“我们正在玩六博,不去!”
“没空,不去!”项冠也说道:“去告诉项康,叫他玩够了就快回来,我们该回侍岭了。”
“你们如果真不去,我可就先走了。”项它的心里话没敢说出口,老老实实的继续拱手说道:“各位季叔,项康季叔他已经答应了在虞公家做客,还答应请你们也去虞公那里做客,你们如果不去,项康季叔那里……,恐怕就要失信于虞公了。”
“各位项公子,请千万给我家主人一点面子。”项它领来的两个虞家下人也很会说完,点头哈腰的说道:“我家主人已经吩咐了庖厨杀猪宰羊,准备上好美酒,只等各位公子大驾光临。我家主人还吩咐说,各位公子赏光登门的时候一定要马上禀报,他要亲自出来迎接你们。”
“这个项康,连我们的主都敢做……。算了,既然这是虞公的一片盛情,各位兄长兄弟,要不咱们就过去一趟?”
“去一趟吧,虞公这么有诚意,咱们如果不去一趟,太拂他的面子。项它,还有你们,前面带路。”
“各位项公子快这边请,快快,快去禀报主人,就说他请的各位项公子马上就到了。”
就这样,在万般不情愿的情况下,十几个项家子弟还是给了颜集亭著名富户虞家一点面子,应邀来到了虞家门前拜访,现在的虞家家主虞间也兑现诺言,亲自来到了门前恭迎项家子弟大驾光临,毕恭毕敬的把十几个项家子弟请进了自家大门,以接待贵宾的礼节款待。项康则假意向众位兄长请罪,巧妙说明了自己和虞家交涉的具体内容,项家子弟听了大喜,全都一口答应今后与虞家时常往来走动,用项家的家族势力保护虞家老小,虞间感激不尽,连连催促厨下尽快上酒上肉,对项家子弟极尽讨好不提。
…………
也顺便来一看虞家内宅里的情况,虽说虞间是在前院大厅里接待的项家子弟,动用的只是厨房和前院的家丁仆人,然而杀猪宰羊的动静毕竟不小,始终还是惊动了一些虞家内宅的家人,甚至就连虞间的两个宝贝女儿虞妙戈和虞,也因为听到了偏院的人声鼎沸和猪叫羊哼而放下针线。
“阿姐,你听到了没有?怎么偏院好象是在杀猪?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我们家怎么就杀猪了?”
发出疑问的是性格活泼好动的虞间次女虞,性格温和的虞间长女虞妙戈则是先仔细听了一会,然后才说道:“好象是在杀猪,不过这肯定是父亲的安排,我们用不着管。”
“怎么用不着管?别又是县里来人,象上次一样在我们家白吃白喝吧?不行,我得去前面看看是什么情况。”虞不肯放心,又正好腻味了日复一日的针线活,索性扔下针线就跑出了房间,一溜烟的跑来前院查看情况,后面虞妙戈叫她不住,也只好任她去胡闹了。
也是凑巧,虞快步冲到前院时,在院门前迎面正好撞见了自己的长兄虞知,虞赶紧向兄长打听消息,虞知如实说了是项家子弟到访,父亲吩咐杀猪宰羊款待。结果虞一听就不乐意了,怒道:“父亲昏头了?杀猪杀羊的款待下相项家的人?颜集亭这边谁不知道他们下相项家的人就是一帮破落子弟,成天东游西逛好吃懒做,这样的人来我们家,用得着这么款待?再说了,父亲忘了下相项家当初是怎么对待我们大父的?”
“这些事一会你自己问父亲。”虞知无奈的说道:“刚才我也想悄悄提醒父亲说不值得,父亲却瞪了我,不让我说话。”
虞听了更是不高兴,撒腿就直接冲向大厅,虞知手慢了点没能拉住她,又怕她出什么事只能是赶紧跟上,兄妹俩也就一前一后,冲进了已经坐满项家子弟的大厅……
…………
“……虞公太客气了,晚辈等学文习武,不过是时刻不敢忘记家规祖训,不敢给祖上蒙羞而已,那能称得上什么胸怀大志,文武全才?反倒是虞公你,不靠祖上恩荫,治家理财光大门庭,这样才值得让人钦佩。晚辈敢断言,如果不是生不逢时,缺乏机遇,以虞公你的才干学识,未必就赶不上春秋先贤陶朱公范蠡,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项公子言过,言之太过了,虞间一介平民,如何敢与陶朱公相比?公子金枝玉叶,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折杀在下……。”
大厅上仍然还是项康和虞间互相吹捧着唱主角,项家子弟根本插不上话,只能是喝着酒吃点小菜等待上正餐,项康心细发现自家兄弟无聊,正要想办法把话题扯到自家兄弟也能参与的地步时,厅外却急匆匆奔进来一名青缘曲裾的少女,声音清脆却语气不善的呼喝道:“父亲,你出来一下!”
“虞间的女儿。”项康第一反应猜出来人身份,然后才漫不经心的扭头去看那少女模样,可是只看得一眼,项康就眼睛马上一亮,原来匆匆进来这名少女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生得身材婀娜前凸后翘,皮肤白嫩远非寻常的乡间少女可以相比,又唇红齿白明艳动人,容貌之秀丽,不要说在穿越后见所未见,即便是在穿越前的二十一世纪,项康也没见过几个这样的美貌少女。
在现代生活见惯了各种人造美女的项康尚且眼前一亮,自然就更别说全都处于荷尔蒙过剩阶段的其他项家子弟,看清楚了那少女的模样后,项家子弟就没有一个不是两眼放光心头发热,甚至还有人忍不住低低吹了声口哨。而高坐正中主位的虞间却是满脸尴尬,只能是一边悄悄埋怨着女儿的莽撞,一边强笑说道:“女儿,什么事这么急?来,快给各位项公子见礼。”
言罢,虞间又赶紧给项康等人介绍道:“各位项公子,这是老夫的女儿,乡下丫头不懂规矩,让你们见笑了。”(当时女子的名字不能轻易告诉外人,所以虞公没有介绍的虞的名字。)
“虞公客气,原来是你的玉姝。”项猷抢着搭腔,又迫不及待的向虞拱了拱手,微笑说道:“虞家小妹,在下项猷。”
理都没理眼睛都在射光的项猷,虞只是向虞间说道:“父亲,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你说。”
“这……。”虞间更加尴尬,说道:“女儿,有什么话一会再说,为父要招待客人。”
“客人?他们算……。”
“虞家小妹!长辈面前,不可无礼!”
发现情况不对,项康赶紧及时开口,打断了虞满怀怒火的话语,还摆出了一副威严无比的模样,说道:“虞家小妹,在下身为客人,虽不应该干涉你的家事,可我毕竟痴长你几岁,今天训斥你几句,你身为女子,举止粗鲁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你的父亲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你……!”
虞把愤怒的目光转向了项康,那边虞间却是悄悄叫了一声侥幸,知道如果不是项康及时打断,让自己女儿说出了什么对项家子弟不敬的话来,以项家子弟倒驴不倒架的臭脾气,今天的事情绝对得无法收场!所以虞间也没犹豫,马上起身过来拉起女儿就走,一边向项家子弟告罪,一边向女儿呵斥道:“项公子教训得对,为父平时就是太宠你了,给我出来,为父今天要教一教你,什么才是一个淑女模样!”
虞被虞间硬拉出去了,颜面没有受伤的项家子弟窃窃私语,低声议论起了让他们感觉惊艳却又脾气火暴的虞家小妹,项康则悄悄松了口气,同样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及时,这会自己的同族兄弟们肯定已经个个暴跳如雷。然而庆幸过后,项康却又猛的想起了一件事,顿时在心里惊叫了起来……
“虞家姑娘?虞家的女儿?虞姬?项羽?难道她就是霸王别姬里面的虞姬?”
…………
项康在为虞的可能身份震惊疑惑的时候,门外的偏僻处,虞间却是低声把女儿训了一个够戗,看不惯项家子弟混吃混喝模样的虞委屈反驳,要求项间解释盛情款待项家的原因。虞间看看左右没有外人在场,便也对女儿和守侯在旁边的儿子说了真话,低声说道:“姓项的一家是什么人,为父比你们谁都清楚。为父这么款待他们,不是因为我真的看得起他们,是因为他们对我们虞家有用!”
“那帮破落子弟对我们虞家有什么用?”虞不屑的问道。
“用处多了,这帮破落子弟虽然又穷又无赖,但是个个身强力壮会舞刀弄剑,又个个敢打敢拼死要面子活受罪,是那种最典型不过的所谓游侠亡命徒!”
虞间终于说了实话,低声说道:“这个时候随便卖一点人情给他们,将来我们虞家有事需要的时候,这帮亡命徒才会随时给虞家卖命,为了报恩和为了他们知恩图报的臭面子,杀人放火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有这样的人给我们虞家使唤,其他人才不敢随便窥视我们虞家的家产,还有你这个丫头和你姐姐,明白了没有?!”
春秋战国时游侠风气盛炽,所谓的游侠勇士重义轻生,为了一饭之恩别说是杀几个普通人了,就是连王侯皇帝和军队主帅都敢杀比方说荆轲、要离和朱亥这些楞人。虞知和虞兄妹也听说过不少类似的故事,又听虞间这么说顿时大悟,然后虞知赶紧改口称赞父亲的高瞻远瞩,虞则哼哼着埋怨父亲为什么不早说明白,虞间懒得和儿女继续纠缠,挥了挥手就小声吩咐道:“好了,明白了就赶快回去,用不着吝啬一两头猪羊,真到了需要的时候,这帮破落子弟可以帮我们虞家省下十头猪羊都不止!”
说罢,虞间大步回了客厅继续款待自己其实根本看不起的项家子弟,虞家兄妹却没有立即散去,虞知还向虞低声笑道:“小妹,幸亏咱们的父亲是明白人啊。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还一直在替你担心。”
“你替我担心什么?”虞好奇反问道。
“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那个沛县吕公的故事?”虞知笑着反问,说道:“泗水郡沛县那个老糊涂吕公,在喝酒的时候认识一个叫刘季的亭长,喝得高兴觉得那个叫刘季的亭长顺眼,就当场把他的女儿嫁给了那个成天只知道喝酒耍无赖的亭长。”
“刚才父亲和那个叫项康的竖子……,就是那个敢训斥你的竖子,父亲和他也很谈得来,我就一直在担心,担心父亲万一也象吕公一样犯了老糊涂,稀里糊涂把你许给了那个成天只知道东游西逛的项康,那你可就……。”
“不许说!闭嘴不许说了!”
挥舞着小拳头打着兄长,虞的俏丽小脸蛋涨得通红,脑海里还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才胆敢当众训斥自己的项康,心中暗恨,“一个臭无赖,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我!你给我记住!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仇报回来!”
第七章 项家来客
“……望子于江之畔兮,心病齿之难言,驰于周道兮。求子之迹,欲干子兮……。”
古人都喜欢把酒高歌,越兴奋唱得越开心越得意,项家子弟也不例外,吃饱了老虞家仆人双手奉上的好酒好菜,争先恐后的就扯开了喉咙高唱楚歌,把虞家上上下下都闹腾得不清。好在虞间很有涵养,又是刻意结交敢打敢拼的项家兄弟,不但没有丝毫的面露反感不悦,还让仆人准备卧房,让普遍都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的项家兄弟在自家休息过夜。
当然了,虞间的这个决定,也害得虞家全家人半个晚上都没能睡好。如果不是姐姐虞妙戈拼命拦着,虞还几次都想冲出来,把大半夜里还在放声高歌的项家子弟全部赶出自家大门。
事还没完,第二天又让项家子弟在自家混了一顿丰盛早饭后,虞间还又拿出了两匹上好的丝绸,说是送给项康的两位叔母做两件新衣服,非要项家子弟带走,项家子弟推辞不过,只能是客气谢了,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开了虞家。
离开颜集亭返回侍岭亭的路上,一直都在琢磨昨天那个虞家少女是否就是虞姬的项康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话,已经很长时间没能尽情吃喝的项家子弟却是个个笑容满面,对项康混吃混喝套交情的本事赞不绝口,项庄还兴奋的拍着项康的肩膀说道:“行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本事,早知道你能把虞公哄成这样,咱们早就应该来和虞家交这个朋友的。”
“以后再有什么要和外人打交道的事不愁了。”项声也大声说道:“项康你出面谈,我们哥几个出力,能说又能打,看谁还敢和我们项家人过不去。”
“项康,要不你再去下相城里,和那个把买卖做得最大的赵家也谈一谈?”项冠贪心不足,说道:“看看能不能让赵家也把我们敬为上宾,再请我们大吃一顿?也送我们几匹上好的绢帛?”
心里明白虞公真正打算的项康苦笑,可又不好直接扫众兄弟的兴,便说道:“以后再说吧,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我们也不能做得太过火了,如果让别人觉得我们项家子弟只知道四处骗吃骗喝,大父他们的脸就要被我们丢光了。”
提到祖上颜面,死要面子的项家子弟便也纷纷点头,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过项家子弟的好心情却并没有受到影响,仍然还是有说有笑的议论昨天的好酒好肉,还有虞间那个漂亮女儿,也在不知不觉间越过了县境,回到了下相县的侍岭亭境内,还很快就看到了自家居住的村子。
也是该来有事,眼看就要回到家里,拿两匹上好的绸缎给两位叔母一个惊喜,迎面却突然走来了几个带着刀剑的男子,为首的人项家兄弟全都认识,正是项家子弟前天在下相城外曾经提起过的侍岭亭亭长冯仲,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武装男子则有两个是侍岭亭的亭卒,另外还有两个常在冯仲家里混饭吃的食客帮闲某个钻裤裆的也曾经当过这样的帮闲。
素来仇视秦国和秦国官府,项家子弟对大秦朝的基层公务员冯仲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一个个昂着头就想与冯仲擦肩过去,谁知道冯仲突然把手一伸,拦住了项家子弟的去路,大模大样的说道:“等一等,几位项公子,有件事问一下你们。”
“什么事?”项庄不耐烦的问道。
“你们的绸缎,那里来的?”冯仲指住项家子弟带着的绸缎问道。
“别人送的,怎么了?”项庄反问。
“谁送的?”冯仲满脸狐疑的追问。
“谁送的要你管?”项声没好气的问。
“职责所在,必须得管一管。”职位权力类似于乡下派出所所长的冯仲摆起了官谱,笑容有些不善的说道:“这两匹丝绸可不便宜,几位项公子,还请说一下是谁送你们的?为什么要送你们?”
“听你口气,好象是怀疑我们这两匹丝绸,是偷来抢来的?”项庄明白了冯仲的意思,脸色也顿时变得极不好看。
冯仲不答,笑容却更加不善,项康不愿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冯仲发生冲突,本想站出来说明丝绸来历,旁边的项冠却已经抢先上前,一把推开了拦路的冯仲,大声说道:“兄弟们,用不着和他罗嗦,走,回家。”
“走,回家。”项庄也大步就往前走,又向冯仲冷笑说道:“怀疑是偷来的也好,怀疑是我们抢来的也好,尽管去查,查不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项家子弟答应着纷纷跟上,除了项康以外还个个冲冯仲冷笑,开口要冯仲自己去查丝绸来历。冯仲心中暗怒,可是畏惧项家子弟人多势众还个个带着刀剑,同时又没办法证明项家子弟的丝绸不是来自正道,只能是眼睁睁看着项家子弟大摇大摆的从自己面前扬长而过,满怀狐疑却毫无办法。
项家子弟昂首挺胸的走远了,几个亭卒和闲汉也围到了冯仲的身边,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项家子弟的丝绸来历,无不怀疑那两匹丝绸不是来自正道。其中一个亭卒还说道:“亭长,这几个破落子弟太嚣张了,仗着他们祖上有点名气,平时就不给我们面子,今天还敢推你,不想办法治一下他们,以后我们的差事没办法干啊。”
冯仲阴沉着脸不说话,又突然灵机一动,忙一指那个怂恿自己报复项家子弟的亭卒,吩咐道:“悄悄跟上他们,去偷听一下他们说什么,这些破落子弟个个都是大嘴巴爱嚷嚷,肯定会自己说出绸缎的来历,打听清楚了如果那两匹丝绸真是他们偷来抢来的,就有办法收拾他们了。”
…………
还是继续来看项家兄弟这边的情况,嘲笑着冯仲等人的怂样回到了村里,着急给两位叔母一个惊喜的项康等人当然是直奔自家住处而来,首先到了距离最近的项康二叔项梁家,谁知大门紧闭怎么也敲不开,项家兄弟心里奇怪,正要找邻居打听叔母去向,二叔母却突然从远处的三叔项伯家里走了出来,站在院门前招呼道:“庄儿,声儿,我在这里,你们都过来,快过来。”
还道二叔母是去了三叔母家里串门,项家子弟也不疑有他,忙答应着快步过去,项猷还举起了手里的绸缎,笑着说道:“叔母,看这是什么?”
颇让项家子弟意外,二叔母并没有因为看到两匹上好的丝绸而惊奇或者欢喜,只是一个劲的招呼项家子弟赶快过去,待项家子弟走到她的面前后,二叔母才低声说道:“快进来,你们三叔回来了!”
“什么?父亲他……。”
项猷的惊喜言语被二叔母连使眼色打断,总算是想起自己的父亲现在还是杀人通缉犯后,项猷赶紧快步冲进了自家院门,项家子弟也个个惊喜万分,赶紧跟上,项康则是楞了一楞,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项伯?就是那个在鸿门宴上吃里爬外的项家败类?”
毕竟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亲人,楞了一下过后,项康还是快步冲进了三叔母的家里。而进得房门后,项康第一眼就看到项猷和项睢两兄弟已经跪在了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前伏地哭泣,三叔母也站在旁边抹眼泪,其他的项家子弟则纷纷向那中年男子行礼,项康也来不及细看项伯模样,赶紧拱手下拜,恭敬说道:“小侄项康,见过叔父。”
子侄太多,项伯无法和项家子弟一一说话,只是向最后进来的项康点了点头,然后就说道:“睢儿,猷儿,还有各位贤侄,都免礼吧,快起来,让我看看你们长什么样了。”
跟着项家子弟答应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房中的太阳光芒,项康先是发现自己的便宜三叔项伯和项睢、项猷两兄弟长得很象,接着眼角余芒一扫,项康又发现房间的一角竟然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四十来岁的模样,圆脸细目气度不凡,还似乎从没出现在上一个项康的记忆中,应该上一个项康也从没见过。
谜底很快揭开,接受了一众子侄的行礼问候后,项伯主动介绍起了那人的身份,指着那人向项家众子弟说道:“孩子们,快见过你们的韩良韩叔父,我这近一年来,一直都是住在你们韩叔父家里,得了他不少照顾,快向他行礼。”
项康和项家众子弟答应,纷纷向那韩良行礼,韩良颌首微笑算是还礼,项伯则向韩良一一介绍自己的子侄,韩良逐一点头,微笑说道:“不愧是名门之后,果然个个都是少年英雄,文武兼备,难得。”
“先生过奖。”项伯谦虚道:“都是顽劣之徒才对,那算什么少年英雄?文武兼备就更谈不上了,不是文不成,就是武不就。”
“庄儿,猷儿,这绸缎你们那里得来的?”
韩良本来还要继续和项伯客套,旁边的两位叔母却突然注意到了项家子弟带来的两匹上好丝绸,也和亭长冯仲一样担心不是来自正道,赶紧开口询问丝绸来历,项家子弟在叔母面前当然不敢摆谱,马上就老实交代了丝绸是颜集亭虞家所赠。结果两位叔母一听更是糊涂,忙又问道:“颜集亭的虞公送的?无缘无故的,他送你们这么贵的绸缎做什么?”
“这个得多亏项康,是他跑去虞家拜访,说我们项家愿意和他们虞家做朋友,虞公听了高兴,除了送我们两匹绸缎以外,还请我们大吃了两顿。”
项伯长子项睢得意的拍着项康肩膀介绍,项它也是迫不及待,飞快把项康出面和虞公交涉的经过大概叙述了一遍。结果项伯和两位叔母听了张口结舌,压根就不敢相信平时极不起眼的项康能有这个本事。旁边的韩良也颇惊讶的看了项康一眼,说道:“想不到这位项公子年纪不大,竟然能有如此豪迈之风,三言两语之间不但抹过了与虞家的旧事,还能以后辈身份与那虞公直接结交。这样的交际之您,口才风度,世所罕见啊。”
“韩叔父过奖,小侄愧不敢当。”项康假惺惺的谦虚。
“不是过奖,是实话实说。”韩良笑笑,又随口补充了一句,道:“那位虞公也难得,区区一介平民,不但颇有肚量,还仗义疏财,小有孟尝君之风,项公子替你们项家结交这样的人物,也没有折辱你们项家的门庭。”
听到韩良这话,项康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点轻蔑笑容,对韩良的话十分不以为然,只是碍于场面没有过于流露。可项康却并不知道的是,他对面的韩良也是一个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不但看到了项康若隐若现的轻蔑笑容,还直接猜出了项康的心中所想,暗道:“项伯的这个侄子,对那个虞公不是很看得起啊?是忘恩负义?还是……?”
第八章 祸从天降
与项伯和那个韩良互相见礼问候折腾了好半天,项家子弟才在项伯的要求下各自落座,然后两位叔母忙碌准备饭食,项伯则向子侄大概介绍起了自己离家后的情况,说自己杀人被迫出逃后其实并没有走远,就是藏在邻近的下邳县境内住在韩良家中,但因为害怕牵连家人,所以一直没敢和家里联系。
至于项伯这次冒险回来,原因有两个,一是项伯离家太久思念家人,又害怕项家子弟无人督管误入歧途,想回来看一看。第二个原因则是年关将至,知道家里经济情况的项伯担心家人连过年的饭都吃不上,就厚着脸皮向好友韩良开口求援,而小有家资的韩良不但一口答应,还因为闲得无聊的缘故,主动表示愿意陪同项康回家探亲,所以两人就一起乔装打扮来到这里,给实际上早就是穷困潦倒的项家送来韩良友情赞助的过年盘缠。
听完了项伯的介绍,项家子弟自然是再次向韩良行礼道谢,韩良则微笑摆手表示不必,又主动向项伯说道:“伯兄,你已经快一年时间没回家了,还是先和你的子侄说话吧,用不着管我。”
项伯答应,又确实关心家人情况,便也不再理会好友,只顾与众多子侄互叙别来之情,韩良则独自坐到了房间一角,微笑着观察项家众子弟的情况,还有意无意的特别关注项康一些。
项家子弟实在太多,只和项伯说得两句话,项康便没有了和叔父说话的机会,闲得无聊四处张望的时候,正好与韩良的目光相撞。韩良发现项康注意到自己,便招呼道:“项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过来一坐如何?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正无聊的项康当然答应,起身坐到了韩良的身边,韩良微笑点头,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问道:“项康公子,冒昧的问一句,刚才你在神情中,似乎对那位虞公十分不屑一顾,敢问是为何原因?”
“这家伙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看出来的?”项康有些吃惊,很是意外韩良的观察仔细,竟然能发现自己刚才不小心流露的细微表情。不过吃惊归吃惊,项康嘴上却矢口否认,说道:“韩叔父,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那位虞公既大方又豪爽,连你都说他仗义疏财小有孟尝君之风,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他?”
韩良笑了,笑得十分神秘,低声说道:“项公子,冒昧再问一句,如果虞家将来有什么事,借口你们项家子弟受过他的大恩,要你们出力回报,你当奈何?”
“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项康对这个问题倒是回答得很痛快,说道:“倘若虞公将来有事,我们项家子弟又力所能及,我当然是和兄长们一起全力回报。”
“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韩良诧异,一下子就对项康的学问高看了不止一眼两眼能把话说得这么漂亮的年轻人,这时代可不多见。
欣赏项康的学问妙句归欣赏,韩良却依然不肯放过项康,又微笑着低声问道:“那么项公子,如果为了回报虞家,有可能会危及到你和你兄弟们的性命安全,你又当如何?”
“这家伙不简单,和我一样,也是早就明白姓虞那个老头是在花小钱买死士。”项康心里也同样提高了对韩良的评价,但项康的嘴上却依然说得无比漂亮,果断摇头说道:“不会,小侄看得出来,那位虞公和韩叔父你一样,都是那种施恩不图报的人,不会让我们项家兄弟去冒那样的危险。”
韩良愕然,惊讶发现项康竟然只用一句话就彻底堵住了自己的嘴如果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自己收留项伯近一年时间和赞助项家过年盘缠的恩惠,可就要变成施恩图报不怀好意了。
“看来是别想套出他的真话了,这小竖子在心机口才方面,比他叔父厉害不止十倍八倍。”韩良心中得出结论,又忍不住暗笑,心道:“那位虞公,你不走运,碰上了这么一个狡猾的小家伙,你的绸缎注定是白送猪羊也是白宰了。有这小家伙在,想让项家兄弟给你当死士供你差遣,你是想都别想了。”
其后,不肯死心的韩良又拐弯抹角的试探了项康几次,项康则每一次都巧妙避开话题,始终不敢随便和韩良交心。然而事还没完,吃完了晚饭后天色微黑,在两位叔母提醒下,项伯想起了要给韩良安排住处休息,也马上就决定让韩良到房舍条件最好的项庄房里休息,谁知韩良却主动开口,说道:“伯兄,让我和项康贤侄住在一起吧,我还有些话想和他谈一谈。”
“可以是可以,不过项康那间房又小又矮,怕你住不习惯。”
“这家伙是吃错药了?怎么老是盯着我缠着我?”
,突然被重重推开的房门打断了项伯的话和项康的暗暗叫苦,再接着,之前出去入厕的项睢快步冲了进来,一边飞快关门,一边压低了声音向项伯紧张说道:“父亲,不好了,院外有人,好象不怀好意。”
“什么?”
目前还是通缉犯身份的项伯脸色一变,刚才主动提出和项康同住一房的韩良则反应更激烈,直接按剑而起,快步冲到窗户旁边向外张望,项伯也赶紧跟了过去同看,项睢则低声说道:“就躲在院墙背后,好象不止一个。”
也是凑巧,就在这时候,房后邻居家养的狗突然大声狂吠了起来,韩良听了脸色更变,低声说道:“糟了,后面好象也有人,我们应该是被包围了。”
“冲你来的?还是冲我来的?”项伯向韩良问了一个颇古怪的问题。
“不知道。”韩良摇头,又低声说道:“不过不管是冲谁来的,今天晚上这一关恐怕都很难过。”
“怎么办?杀出去?”项伯赶紧又问。
韩良不答,只是看向了同在房里的项伯妻子和项梁的妻子,项伯会意,顿时也有些犹豫,知道门外的人如果真是冲着自己或韩良而来,就算可以靠武力冲出去,自己的家眷和项家的其他老小也肯定逃不过连累。
“这里有没有地窖?”韩良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没有。”项伯摇头,又咬着牙齿梢:“失算,早知道,我这里应该悄悄挖一个地窖预防万一才对。”
“叔父,韩叔父。”项康突然开口,一指头上房梁,低声说道:“你们上房梁去暂时避一避。”
韩良和项伯听了先是一喜,也下意识的同时去看梁上情况,然后韩良又马上摇头说道:“没用,肯定会搜,躲不了多久。”
“没关系,剩下的我来想办法。”项康甚有急智,一边安排大个子的项庄、项声帮着韩良和项伯上梁暂避,一边向旁边的三叔母吩咐道:“三叔母,你赶快躺下,装做生病。”
此时门外狗吠声更甚,还前后都已经响起了狗叫声,见形势紧急,项伯和韩良也只好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思服从项康的安排,在项庄和项声的帮助下飞快上到了房梁上暂时藏身,已经被吓得全身都在发抖的三叔母也按照项康的要求,躺到了内室里装病。
项康的安排还没完,又飞快抓过了个头和项伯、韩良大概相似的项冠和项悍,在他们耳边低声交代了一个主意,兄弟俩听了点头,赶紧打开一条门缝,悄悄溜出门藏到了后院的黑暗处。接着项康才向其他的项家子弟低声吩咐道:“记住,三叔母病了,我们是担心她的病情,所以才守在这里,听清楚了没有?”
“开门!我是亭长冯仲!怀疑这里有逃犯,要搜查!”
“快点,本乡游徼也来了,马上给我开门!”
喧哗声和砸门声同时响起,虽说个个都是好勇斗狠的亡命徒,可是考虑到宗族里的老人孩子必然会受到牵连,不但躲在房梁上的项伯和韩良提心吊胆,站在房里的项家子弟也个个心跳加快,知道今天这关必然难过。惟有项康是不动声色,先仔细看了一眼房里有无破绽,然后才推门出去,独自一人走向被砸得作响的院门…………
第九章 打鬼也违法?
“快开门!我们要搜查逃犯!”
“来了,来了,敲什么敲?马上就开。”
从容答应着取下门闩,房门刚开,十来个手执刀剑、盾牌和火把的男子就冲了进来,为首的冯仲身穿犀牛皮甲,手拿代表执行公务的二尺版,威风凛凛的大喝道:“我乃大秦侍岭亭亭长冯仲,所有人不许动!本亭长怀疑这里有逃犯,要搜查!”
“冯亭长,你是不是搞错了?”项康赶紧故做惊讶的问道:“这个院子里除了我们项家的兄弟,就只有我们的两位叔母在,那来的什么逃犯?”
“少废话!让开!”冯仲一把推开自己认识的项康,大喝道:“房里的所有人都出来,本亭长要一一检查身份!”
“我三叔母病了,动不了!我兄长他们也在照顾她。”项康赶紧又说道:“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带你进去看。不过别吓着我叔母,她病得有点重。”
说着,项康也不管冯仲是否答应,扭头就快步回房,冯仲和他带来的人怕项康玩什么花样,赶紧跟着项康一起冲进房里,只留了几个人在门外监视。而项康成功的把冯仲等人的注意力引进房里后,马上又指着自家兄弟说道:“冯亭长,你自己看,都是我们的项家兄弟,没有你说的逃犯。”
借着火把光芒仔细辨认了房间里的项家兄弟,发现没有外人,冯仲刚想再看房间里的其他位置,项康察言观色赶紧说道:“冯亭长,看清楚了吧?都是我们项家兄弟,你是不是该走了?”
冯仲冷笑,下意识的看向通往后房的房门,项康则赶紧上前张手拦住后门,说道:“冯亭长,里面是我的两位叔母,我三叔母还病了正躺在里面,你们不能搜!”
“少废话!让开!进去搜!”
冯仲呵斥,又一挥手让亭卒上前,项康寸步不让,又冲自家兄弟嚷嚷道:“阿哥,不能让他们进去搜,三叔母病得那么重,会被吓着!”
虽然不是很明白项康的用意,但项庄、项冠和项它等几个比较机警的项家子弟还是赶紧过来帮忙,帮着项康拦住了企图进后房搜查亭卒。结果冯仲身边又站出来了一个披甲戴冠的中年男子,很是威严的说道:“尔等听好,本吏是东乡游徼伍行,依律来此搜查逃犯。你们如果聪明的话,就马上给让我让开,让我们的人进去看一看,如果里面真没有逃犯,我们的人当然不会吓着你们的叔母,但你们如果继续妨碍本吏办差,本吏有权现在就把你们全部拿下!”
“伍游徼,里面真的就只有我的两位叔母。”项康辩解道:“我们项家兄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里怎么可能会有逃犯?”
“老实本分?”冯仲一听笑了,道:“可我怎么记得,你们的两个叔父项梁和项伯都是通缉犯?还是杀人在逃的通缉犯?”
“那是我们叔父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项康反驳道:“大秦律法有那一条规定,亲戚里有人被通缉,官府就有权力随便搜查了?”
“我们是收到探报,听说你的叔父项伯悄悄回来,还和一个行迹可疑的男人在一起,所以过来搜查。”伍游徼随口解释了一下原因,又指着冯仲手里的二尺版说道:“看到没有?冯亭长手里拿着二尺版,这是代表依法行事,依照大秦律法,他只要拿着二尺牍,就有权搜查他治下的每一户人家。”
项康故意看了看冯仲手里的二尺版,然后犹豫着说道:“那好,你们可以进去搜,不过我得先和叔母她们说一下,你们也得小心点,别吓着她们。”
言罢,项康还真的回头冲着后房里说了一通话,请两位叔母准备一下迎接搜查,然后还是等两位叔母答应了,项康才拉着项庄等人让开道路,任由冯仲和伍游徼带来的亭卒进去搜查,还站在门旁不断的催促道:“怎么样?看清楚了没有?看清楚就快出来,我叔母她们都是女人,你们在里面不方便。”
因为项康的故意做作,冯仲和那伍游徼等人的注意力当然都集中在后房中,全然忘记了注意头顶梁上,藏在房梁上的项伯和韩良则是紧张得手心冒汉,既提心吊胆到了极点,也把处变不惊的项康钦佩到了极点,韩良还悄悄的看了项康一眼,心道:“这小子,不得了,这样的镇静功夫,我赶不上!”
搜查的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亭卒报告说后房里只有两个女人后,一度以为稳操胜券的冯仲和伍游徼当然都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不死心的亲自到了后房门前往里面张望,然后疑惑的面面相觑。项康察言观色,料定他们接下来肯定会更进一步的仔细搜查,便赶紧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突然大声说道:“项睢,快进去看看三叔母的情况,看她被吓着没有。”
项睢莫名其妙的答应,被项康突然大声说话吸引了注意力的冯仲和伍游徼也下意识的扭头来看项康,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就突然传来了喊叫声,“后院有人!站住!别跑!”
“有人翻墙了!快抓!”
听到这话,伍游徼和冯仲不假思索,当然是马上冲出了门外去查看情况,也果然马上看到了有两个黑影越墙而出,逃向了院外的黑暗远处。冯仲和伍游徼大喜,赶紧喊出房间里的所有亭卒,带着亭卒出院去追赶那两个黑影,临走时还冲着项康等人喝道:“都在这里等着,不准乱跑!”
在房梁上看到伍游徼和冯仲等人被项康设计骗走,项伯和韩良当然是心中狂喜,迫不及待就要下梁,谁知项康却抬头挥手,先示意项伯和韩良稍安勿躁,然后又在项庄和项声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项庄和项声会意,待到声音远去,马上就一起冲出院门,大踏步逃向另一个方向。然后也不出项康所料,院外果然又响起了喧哗声,埋伏在院外的亭卒大呼小叫着追向那项庄和项声。项康松了口气,这才回到房中,低声招呼项伯和韩良赶紧下来。
心中益发狂喜的项伯和韩良先后跳下房梁,没有说话就向项康竖起了大拇指,项康则匆匆问道:“叔父,韩叔父,不好意思,你们得马上走,抓你们的人随时可能回来。”
“好,放心,这里的地形我很熟,出了村子就安全了。”
项伯低声答应,又说了自己在下邳的住处,要项康等人有空过去探望自己,项康答应,又安排了两个项家子弟从另一个方向越墙而出,吸引仍然可能存在的伏兵,然后才让项伯和韩良从院门出去,逃向没有人声的其他方向。结果也是在项伯和韩良顺利消失在黑暗之中,项康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又顺手一抹额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和掌心其实也已经渗满了冷汗。
事情当然还没完,过了一段时间后,负责调虎离山的项冠和项悍,还有负责引走伏兵的项庄和项声,先后都被押回了项伯家院中。不过这会项康却再没有什么顾忌了,见着冯仲和伍游徼就大声质问道:“为什么抓我的兄长?他们犯什么法了?”
已经检查过身份知道项冠等人不是逃犯,冯仲和那游徼的气势当然没有之前那样的高昂,只能是反问道:“为什么要抓他们?大半夜的,他们跑什么跑?”
“半夜出门就有罪?大秦法典里,那条法律规定不准半夜出门了?”项康理直气壮的反问,说道:“我的兄长他们,是去砍桃木和牡棘来给打疾鬼,给三叔母治病,这也违法?”
秦时民间习俗,认为生病是犯了疾鬼,要用桃木弓和牡棘箭来打鬼治病,冯仲和那游徼平时遇到家人生病也没少干过这样的事,听了项康的解释当然无言以对。而早就得过项康指点的项冠和项庄等人也大声嚷嚷,一口咬定自己深夜出门是去采伐驱鬼法器,冯仲和游徼更加无话可说,只能是命令亭卒四处搜查,直把项家聚居的村子闹腾得鸡飞狗跳,四邻不安。
很可惜,因为项伯和韩良早就已经逃远了的缘故,冯仲等人的搜查当然是一无所获,最后折腾到了下半夜,因为实在抓不到人拿不到证据,冯仲等人也只好乖乖的罢休放人,释放因为‘采伐驱鬼法器’而被误抓的项家兄弟,抛下狠话悻悻离去,“你们给我等着,下次别撞在我们手里!”
冯仲等人灰溜溜离开项家的时候,早就已经逃远了的项伯和韩良也终于在一个僻静地方停了下来休息,大口大口的喘了半天的气后,韩良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伯兄,你那位侄子项康,将来绝对不是凡人!”
“那小竖子,确实有点小聪明。”项伯也赞道:“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帮我们脱身,还能考虑得这么周全,小脑袋还算够用。”
“只是小聪明?”韩良直接笑出了声,说道:“我张良周游天下,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令侄这样的少年英雄,不但才学过人机智百出,还小小年纪就心思慎密远非常人可比。伯兄,我看你的子侄之中,将来就数他的前途最是不可限量!”
大声说罢,张良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道:“而且还心机深沉,城府过人,项兄你这位贤侄,将来若有机会,定然不会只是池中之物!”
第十章 互相报复
天渐渐亮了,一起在项伯家里席地睡了一夜的项家子弟先后起身,项康也被睡在旁边的项它吵醒,然后没等项康打完呵欠,最先起来做饭的二叔母就急匆匆从门外进来,低声说道:“庄儿,你们快去看看,院子外面还有人守着,好象是经常在冯仲家吃饭的门客。”
项庄和项冠等人听了一惊,忙出门去查看情况,项康则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向二叔母说道:“叔母,没事,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今天院子外面没人盯着才奇怪。放心,没证据他们不敢乱来。”
二叔母胡乱点了点头,脸上却愁容依旧,很明显还是在担心事情难以了结。结果就在这时候,项伯的次子项猷也匆匆从内房里出来,说道:“二叔母,快看看我母亲怎么了,她好象在发烧。”
二叔母听了发慌,赶紧进了内房查看三叔母的情况,项康也跟了进来,见躺在榻上的三叔母脸色确实有些不正常,和二叔母说话的声音中也带着呻吟,忙问道:“三叔母,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头有些昏,身上抖得厉害。”三叔母呻吟着回答,又低声问道:“康儿,你季叔走远了没有?”
“肯定走远了,不然的话,冯仲和那伍游徼肯定来抓人过去对质了。”项康分析,又问了二叔母,得知三叔母的额头确实烫得厉害,忙对项猷说道:“兄长,快,我们一起去找医工,三叔母应该是真的被昨天晚上的事吓病了。”
项猷答应,忙和项康一起出门去找医生给母亲治病,几个项家子弟想要跟上,项康阻止,说道:“不用了,我和项猷去就行,你们在这里守着三叔母。记住,不管别人怎么来问,都说不知道。如果冯仲和那个游徼要拿人,就要他们先把证据拿出来,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虽然在项家子弟中年龄偏小,但是经过这几天来发生的事后,项康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项家子弟中建立了一定的威信,所以项家子弟不但没有反对,还纷纷点头答应。项康则又让项猷拿了一匹虞公送的绸缎,然后才和项猷一起出门去找医生。
门外果然有几个常常在冯仲家里混饭吃的门客守着,看到项康和项猷出门还马上有人跟上,项猷见了难免有些紧张,项康则根本不去理会,拉着项猷一路只是直奔位于集上的医馆,在冯仲眼线的监视下来请疾医给叔母治病。
这个时代的布匹可以直接当做货币使用,虞公送的丝绸更是价值不菲,所以见到项猷双手奉上的绸缎后,即便明知道项家昨天晚上出了事,医馆的医工还是立即提上药囊跟着项康和项猷来到了项家出诊。结果也不出项康所料,因为常年操劳积劳成疾,昨夜又受了不小的惊吓,三叔母果然真的病倒还病得不轻,好在发现得及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方子开好,二叔母忙碌着给三叔母熬药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喧哗声,项康忙又出门查看情况,这才得知是项冠和项悍两兄弟因为不满冯仲家的门客一直在院外监视,与他们在院外发生了争执,还几乎动上了手。项康知道不妙,忙出去拉住手都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的项庄,低声说道:“兄长,不能上当,这个时候动手,是让冯仲有理由把你抓去问话。”
“那这些狗娘养的一直守在这里怎么办?”项冠指着那几个负责监视自家的门客问,“一出门就跟着,还让不让我们过日子了?”
看了一眼那几个满脸不怀好意的冯仲门客,项康低声说道:“别急,我会想办法对付他们,但是别和他们动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冯仲应该是让他平时养的这些门客故意激我们动手,这样我们就犯了私斗罪,冯仲也就有了理由抓我们去问口供了。”
秦时法律私斗是不轻的罪,项冠平时也见过因为打架伤人被捕入狱的倒霉蛋,听了项康的话难免有些犹豫,项康乘机连拉带扯,硬把他和项悍拖回了院里关上院门,冯仲的门客在后面大声嘲笑,有意想要激怒项家子弟,项康则置若罔闻,装做没有听到。
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完了,中午的时候,服下药去的三叔母烧才刚退,冯仲的副手求盗又带着两个亭卒来到了项家兄弟面前,张口就要项家兄弟出示昨天那两匹丝绸的契券,还直接明说项家兄弟如果不能解释那两匹丝绸的来源就要抓人。
确实有一条秦法规定商品买卖必须有契券为证,没有券官府就有理由怀疑你的东西来源非法,轻则接受调查,重则问罪。所以项康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硬拉住暴跳如雷的项庄等人,放缓声气向那求盗仔细解释了绸缎来源,并答应说如果虞公不承认绸缎是他所赠,就情愿领罪。
“这话可是你说的,本吏马上就派人去颜集亭查问,如果虞公说没这样的事,可别怪本吏拿人问罪。”
带着狞笑扔下了这句话,求盗领着两个亭卒大模大样的走了。然后也很自然的,他们前脚刚走,脾气暴躁的项冠和项悍等人后脚就骂上了娘,项庄也皱着眉头对项康说道:“项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冯仲那个狗娘养的摆明了要整我们,我们如果继续这么忍让下去,姓冯的肯定只会得寸进尺,更想办法欺负我们。”
“当然不是办法。”项康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算冯仲查清楚那两匹绸缎确实是虞家送我们的,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情结了,只会另想办法抓我们的把柄,逼我们交代三叔的去向。说不定还会打我们项家女眷的主意,找借口抓我们叔母去问话。”
“那怎么办?”项庄赶紧问道。
“放心,我早就想出办法对付那个冯仲了,只不过今天三叔母突然病了需要我们照顾,我不想立即动手而已。”项康微笑回答,又说道:“只要你们听我的安排,按我的办法去做。我敢保证,要不了多少时间,冯仲就得乖乖收手,说不定还会登门谢罪,向叔母和我们兄弟赔礼道歉。”
“什么办法?”旁边的项冠赶紧问,又说道:“是不是把那个冯仲揪出来,暴打一顿?”
“别胡来,能打今天我早就打了,还用等你动手?”项庄呵斥,又向项康问道:“项康,什么办法?说吧,只要管用,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保证管用。”项康自信的回答,微笑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兄弟分成两个人一组,时刻……。”
…………
还别说,为了拿到项家兄弟犯法的罪证,问到了那两匹绸缎的来源后,冯仲还真的派人当天就打马到了与侍岭亭接壤的颜集亭,找到了虞家现在的家主虞间质问是否真有此事。而虞间虽然承认了那两匹绸缎确实是自己送给项家兄弟的,没有给项家兄弟新添麻烦,一直看项家兄弟不顺眼的虞知却是冷笑连连,对父亲说道:“还有脸说借势给我们虞家,帮我们虞家解决麻烦。这才一天多点时间,一个小小亭长就欺负到他们头上去了,还不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高看那帮破落子弟了。”虞间也叹了口气,说道:“再看看吧,看看那帮破落子弟怎么解决这件事。好在我们拿出来的东西也不算太多,就算被那帮破落子弟骗了,也可以当是打发要饭的,用不着过于心疼。”
“一头猪一头羊和三只鸡还算少?还有十几坛子的好酒,这些东西白扔了,父亲不心疼我心疼!”这是虞间漂亮小女儿虞知道情况后发出的评论,对带头混吃混喝的项康印象也更加恶劣。
…………
再来看看侍岭亭亭长冯仲这边的情况,和项康预料的一模一样,虽说当天就查清楚了那两匹昂贵绸缎确实是虞家送给项家兄弟的礼物,然而因为抓人失败被同僚伍游徼埋怨的冯仲却依然不肯罢休,拍着亭舍的案几咆哮道:“这事没完!一定得想办法拿到那几个破落子弟的把柄,逼他们交代项伯那个杀人犯的去向。”
“亭长,要不找个借口,把他们那两个叔母抓来问一问?”求盗很是奸诈的说道:“那几个破落子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确实不好对付,但他们的叔母是女人,肯定胆子要小得多,只要能从她们嘴里问出点什么,再想收拾那些破落子弟就容易多了。”
“好主意。”冯仲一听叫好,马上就向求盗吩咐道:“明天开始,你带着人盯紧了他们的那两个叔母,只要找到借口,就马上抓来问话。”
求盗答应,拍着胸口保证完成任务,冯仲却是心情并没有多大好转,还在心里自言自语道:“得加快动作,赶紧拿住那几个破落子弟的罪证立个功,不然的话,我这个亭长的位置,恐怕就保住了。新来这个县令,可是从开始就看我不顺眼啊。”
书中说明,侍岭亭这个亭长冯仲之所以这么针对项家子弟,除了职责所在要抓捕杀人在逃的项伯外,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今年走背运,办差时接连出了两次纰漏,导致新上任的下相县令对他的表现十分不满,已经放出话来想把他免职,另换一个人担任侍岭亭的亭长。冯仲听到风声自然是忧心忡忡,除了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拍上司马屁外,再有就是想赶紧立功保位,所以才这么在意这个机会。然而冯仲的算盘虽然打得漂亮,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意外在第二天的清晨就突然出现,搂着不算太丑的老婆酣睡了一夜过后,第二天早上,当冯仲还在吃早饭的时候,门外就突然有亭卒来报,说是项家子弟中的项庄和项猷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大清早的就跑到亭舍门前来守着,蹲在亭舍门旁玩六博,问他们干什么也不回答,赶也不赶走。
“有这事?他们想干什么?”
冯仲听了奇怪,忙放下了碗筷一抹嘴出门,亲自到亭舍门外去查看情况,一看果然,目前项家子弟中公认身手最好的项庄,还有项伯的次子项猷,还真的正蹲在亭舍门旁玩着类似于军棋的六博。冯仲纳闷,便喝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没长眼?没看到我们在下棋?”项庄抬头,很不客气的反问,看向冯仲的目光中还带着凶狠。
“这里是亭舍大门!抓贼关贼的地方,谁准你们在这里下棋了?”冯仲喝问道。
“敢问上吏,那条法律规定,不许在亭舍大门旁边下棋了?”项猷阴阳怪气的反问,“挡你们路了?还是妨碍你们关贼抓贼了?”
“这……。”
冯仲语塞,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项猷。结果就在这时候,项庄突然一把按住腰中剑柄,戗啷一声利剑出鞘,目光更加凶狠的紧盯住了冯仲,宛如一只猛虎野兽盯住了绵羊一般!听说过项庄身手的冯仲大惊,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一边去扶腰间剑柄,一边声带恐惧的喝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削指甲。”项庄冷笑着回答,一边真的用宝剑削起了左手拇指的指甲,一边斜着眼睛向冯仲问道:“冯亭长,何必要怕成这样?只是削指甲,不是削你脑袋!”
第十一章 轮流盯着
“何必要怕成这样?只是削指甲,不是削你脑袋!”
项庄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却明显带着挑衅的味道,看向冯仲的目光更是要多凶狠有多凶狠,饶是冯仲贵为专门负责乡下治安的大秦亭长,此前也曾见过不少好勇斗狠的泼皮无赖,也不由被项庄的凶狠眼神看得心头发毛发憷,本就已经退后了一步的身体忍不住微微又后倾了一点。
“你想干什么?”一个亭卒跳了出来救主,一边作势要用身体拦住项庄,一边大声嚷嚷道:“姓项的,你知不知道大秦法典,殴打亭长是什么重罪?”
“不知道。”项庄的回答让那亭卒十分意外,而让那亭卒更加意外的是,项庄马上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我知道杀个亭长是什么罪,一命换一命!抓不住的话,还连命都用不着换!”
听到这话,那亭卒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冯仲本人更是心头一跳,一边紧按住剑柄,一边装做冷漠的问道:“项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项庄拒绝回答,又马上转移话题道:“姓冯的,有件事你似乎要给我们项家兄弟一个交代,前天晚上你带着人去我们家里搜查,没搜出什么来不说,还把我们三叔母给吓病了,这话你打算怎么说?”
“我那是依法行事,拿着二尺版的。”冯仲解释,又马上遗忘了自己对项伯妻子恰好生病的怀疑,说道:“至于你叔母,她本来就有病,和我有什么关系?”
“前天晚上我娘亲本来都已经快好了,被你们一吓,病就又重了!”项猷抢过话头,一口咬定冯仲害得自己的母亲病情加重这点还真不是冤枉冯仲,而是往轻了说,因为项猷母亲的病,实际上就是被冯仲带去的人给吓出来的。
“不关我事,我是依法办差。”冯仲硬着头皮辩解,说道:“你们如果不服,可以去县里告我,让县里治我的罪。”
“官官相护,你就是知道我们告不倒你,所以说话才这么大方。”项猷用上了一个从项康那里学来的新名词。
“那你们想怎么样?”冯仲警惕的问道。
“不想怎么样。”项庄冷笑,换了一幅神情,阴阳怪气的说道:“夜黑风高,黑灯瞎火,荒郊野外,独处一室什么的,冯亭长你多保重。”
“我们兄弟会时刻记着冯亭长你的好。”项猷接过话头,更加阴阳怪气的说道:“还会日夜焚香祷告,祈祷天地鬼神保佑,让冯亭长你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项庄和项猷说的都是好听的吉利话,可是这样的话听在了冯仲的耳朵里,却让冯仲的头皮发麻,心脏跳动速度加快。旁边的几个亭卒也听出不对,忙纷纷喝问道:“姓项的,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威胁我们亭长?”
“随便你们怎么理解。”项庄冷笑回答,眼睛却一直盯着冯仲不放,还用项康教给自己的办法,故意盯着冯仲的鼻梁,让冯仲觉得自己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睛。
招架不住项庄的凌厉目光,冯仲的眼神有些发飘,硬着头皮说道:“项公子,本吏再说一遍,前天晚上去你们家搜查,本官是依法办案,你们如果不服,尽管可以去县里告我。但你们如果敢胡来,朝廷法典可有的是办法治你们的罪。”
项庄和项猷冷笑着不说话,但也没有新的动作,冯仲等了半天不见答复,便一转身就往亭舍里走,喝道:“都进来!他们爱在这里下棋,就让他们下,看他们能下到什么时候!”
几个亭卒答应着跟着冯仲进亭,项庄和项猷则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再次席地而坐继续下棋。冯仲在亭里看到不免心中有些叫苦,知道项家兄弟是摆明了要缠住自己,逼自己就前天晚上的事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虽说秦法严苛,统一天下后,被强迫同化的六国遗民普遍都难以接受和忍受,但是这一点却又极大的束缚住了秦朝基层官吏的手脚,没有合法的依据和理由,冯仲别说是捕拿项庄和项猷了,就是想把他们从亭舍门前赶走都做不到因为秦法里真没有任何一条不许人在亭舍门前逗留。
至于直接动手更是想都别想,泗水郡沛县有个姓刘的亭长,就是因为开玩笑打闹的时候,误伤了一个将来给他赶车的朋友,被关进大牢一年多,还挨了上百棍,听说过这种教训的冯仲当然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没办法,即便明知道项家兄弟守在门前是不安好心,甚至还随时有可能对自己不利,冯仲也想不出什么招来摆脱项家兄弟的纠缠,只能是提心吊胆的躲在亭舍里暂逼锋芒,想等项家兄弟消了这口气自行离开,然后再想办法找回这个场子。
可能是闲得实在无聊,正午刚过的时候,在亭舍门前下了一早上棋的项庄和项猷还真的自己走了,消息报告到了冯仲面前后,紧张了一个早上的冯仲也马上松了口气,向来报信的亭卒笑道:“两个破落货,果然沉不住气,才守了一个早上就自己走了,我还以为能守到天黑。行了,这事看来可以完了。”
“亭长,这事还没完啊。”亭卒愁眉苦脸的说道:“项庄和项猷那两个破落货是走了,可他们的堂兄弟项冠和项睢跟着就来了,蹲在了我们亭舍大门的对面树下,还是在那里下棋。”
“什么?!”
冯仲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跑到亭舍门前往一看,见正如报信亭卒所言,项家子弟中的项庄和项猷虽然已经消失不见,项冠和项睢却换班蹲在了大门对面的树下,正在那里你来我往的把棋下得火热。冯仲见了心里更慌,暗道:“糟了,看来这帮破落子弟是铁了心要找我麻烦了,换着盯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亭长,这些破落子弟好象是盯紧你了,怎么办?”旁边的亭卒也看出不对,问道:“要不要找个什么理由,把这两个破落货抓起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什么理由?”冯仲反问,“他们又没犯法,我们拿什么理由抓他们?”
亭卒语塞,其他跟来的门客和亭卒则七嘴八舌,纷纷出主意想办法帮冯仲拿人,其中一个常在冯家混饭吃的食客还说道:“亭长,用不着什么理由,就说要问前天晚上的案子,先把他们抓起来关进亭舍里再说,看他们还敢不敢闹。”
冯仲有些动心,一度想要以查案为由先把项家兄弟拿下再说,可是话到嘴边时,冯仲却又打消了这个主意,因为冯仲突然想起了一件要命的大事项家现在可是有两个杀人在逃的凶犯还没有落网,就算他们未必还敢回来,可谁敢保证项家不会再出现第三个杀人犯?!
这时候,情况又发生了变化,项家子弟中的项悍和项它也不知道是从那里弄来了一条黄狗,用绳子拴了牵到侍岭亭亭舍的大门前,还故意大声嚷嚷说要杀了改善伙食,吸引亭舍众人和过往路人的注意。然后当着冯仲和亭舍众人的面,之前蹲在对面下棋的项冠拔出了腰间佩剑,大喝一声宝剑落下,将那条倒霉的黄狗脑袋斩下,狗血也顿时洒满了一地。
“好剑法!看我的!”
项悍大喝了一声,一把揪起无头狗尸甩到半空,猛然拔剑凌空劈斩,将无头狗尸又拦腰斩断,动作干脆利落之至,比较文弱的项睢和项它大声叫好,不怀好意的笑容和目光,则全都是冲着站在了亭舍门里看热闹的冯仲!
“拖回去拔毛退皮,下锅煮好,等我们晚上回去喝酒吃肉!”项冠大声呼喝,又故意向项悍大声问道:“商量好了没有,晚上谁来这里守着?”
“早商量好了。”项悍答应得更加大声,道:“上半夜项声和项康,下半夜我和项扬!项它他们还小,就不让他们来了!”
听到这话,亭舍门里当然马上一片低哗,冯仲则是脸色苍白,这才知道项家兄弟早就安排好了班次,准备轮流盯住自己,然后只等自己单独出门,或者是露出什么破绽,就要下毒手报仇雪恨虽然也有可能什么都不做。
当众杀狗也不犯法的项悍和项它提着血淋淋的狗尸走了,项冠和项睢则又坐回了树下,继续下他们百玩不腻的六博,项冠还故意把沾着狗血的宝剑插在了身边的泥地上,结果在亭舍里看到这一情况,冯仲当然是心跳阵阵加快,既后悔开罪项家兄弟,更害怕两个叔父都是亡命徒的项家兄弟突然发疯,直接杀进门来找自己算帐。
近乎煎熬的等待中,天渐渐的黑了,亭舍里吃完晚饭的时候,项家子弟中的项声和项康还真的抱着一坛子酒来到了亭舍门前换班,换已经守了一个下午的项冠和项睢回去休息吃饭。亭卒把消息报告到冯仲面前,冯仲听了难免更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然而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亭卒跑来报告,说道:“亭长,项家那个叫项康的敲门,说是请你出去说话。”
“他娘的!小匹夫,敢欺负上门来!”一个门客忍无可忍,操起亭舍里的武器就说道:“亭长,干吧,先把守在外面那两个小匹夫抓了,然后再把项家剩下的破落货都抓了,问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冯仲又有些犹豫,几乎就想采纳这个门客的提议,然而稍一分析直接动手的胜算后,冯仲却又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多少把握比较瘦弱的项康是不好对付,可是人高马大的项声却不是什么善与之辈,拼起命来自己这边绝对没有一个人能是他的对手。
“亭长,那个叫项康的又敲门了,说是请你出去说话,还说他没有什么恶意,就是想对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又有亭卒来禀报说项康坚持要见面,冯仲迟疑了半晌,也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咬牙说道:“走,都出去,看看那个小匹夫说些什么。”
十来个亭卒和冯家门客答应,赶紧各自拿了武器提了油灯,跟着冯仲大步来到亭舍门前,打开亭门就大声吆喝冲了出去,冯仲则站得位置比较靠后,门刚开就注意观察周边动静,生怕其他的项家子弟突然从黑暗处杀出。
只有项康一个人提着已经开封的酒坛站在门前,看到一大帮子人簇拥着冯仲冲出亭门,项康不但没有丝毫的惧色,还露出了颇有些轻蔑的笑容,一亮手中酒坛,说道:“不用慌,不要怕,我是来找冯亭长喝酒的。”
偷眼看到人高马大的项声扶剑站在对面树下,又警惕的看了看左右,确认附近再没有其他人后,冯仲这才恶声恶气的向项康问道:“找我什么事?”
“想和冯亭长你喝一碗。”项康再次亮出酒坛,微笑说道:“也顺便说几句话。”
“酒就免了,有什么话,说吧!”冯仲紧握着剑柄说道。
“请问冯亭长,一个月的禄粮是多少?”项康微笑着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冯仲警惕的反问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好象县里一个月是给亭长你八斛粮食吧?”项康也是不答反问,道:“禄米之外,地方上赋税钱粮如果有点节余,还会你冯亭长再发些,对不对?”
“没错,你问这个干什么?”冯仲回答并反问。
“这点钱粮不多啊。”项康答非声问,微笑说道:“养一家人虽然倒是足够,还比较宽裕,可是冯亭长你交游广泛,家中食客众多,这点钱粮,恐怕也得让你时不时的捉襟见肘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冯仲越听越是满头雾水,喝道:“有话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冯亭长,我是想问你,为了这点钱粮,值得吗?”项康笑得更加亲切了。
“值得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冯仲没好气的喝问道。
“我说值得什么?亭长你难道还不清楚?”项康终于图穷匕见,微笑说道:“除了亭长你最宝贵的东西,还能有什么?”
“我最宝贵的东西?”冯仲还是有些糊涂,可结合今天发生的事,冯仲脑海中却马上又冒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命!
第十二章 新技古施
听出项康弦外之音的不止冯仲一个,一个在冯家混饭吃的门客也听出了项康的公然威胁,马上大喝道:“小匹夫,你敢威胁我们亭长?”
知道主次,项康没有搭理那个门客,微笑着只是看着冯仲,等待冯仲做出反应。而冯仲则是沉默了不短时间,才铁青着脸问道:“听你口气,是在威胁本亭长?”
“冯亭长误会了,我是在可怜你,替你觉得不值得。”项康振振有辞的说道:“俗话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冯亭长你吃着官府给的禄米,替官府办事,是你的职责所在,没有人会怪你。前天晚上你误以为我们杀人在逃的叔父回家,带着手下到我们家里搜查,我们项家兄弟也没有谁怪你,因为这是你应该做的事,并不是专门为了针对我们项家兄弟,我们没谁觉得你做得不对,也没谁会想着找你报仇,讨回这个面子。”
“那你们还一天到晚盯着我?”冯仲大怒问道。
“因为你吓着我们的三叔母了,把她吓病了。”项康放缓了声气,表情严肃的说道:“我们的两位叔父,因为各种事没在下相,是两位叔母照顾和抚养我们项家十几个兄弟,管我们吃,管我们穿,她们实际上就是我们的娘亲。冯亭长,你的人把我们三叔母、我们的娘亲吓病了,你自己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你算帐?”
冯仲语塞,半晌才说道:“我是依法办事,不是故意吓唬你们的叔母。”
“但你还是把我们三叔母吓病了。”项康冷笑,说道:“而且你还派人时刻盯着我们项家,随时可能吓着我们另一位叔母,她如果再有什么意外,这笔帐还得算在你冯亭长身上!”
“那你想怎么样?”冯仲问道。
“到我们家里去,毕恭毕敬的给我们三叔母磕三个响头,再叫前天晚上吓着我们叔母那些亭卒,也磕三响头,给我们叔母谢罪,这事就算完了。”项康大模大样的说道。
“你做梦!”冯仲大怒,说道:“我如果这么做了,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还怎么当这个亭长?”
“你如果不这么做,我们项家兄弟以后又如何见人?”项康提高了一些声音,大声说道:“男人大丈夫,如果连最起码的孝道都尽不了,我们项家兄弟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项康的这番话,如果是放在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恐怕倒是吓不了太多的人,然而在这个重义轻生和游侠风气还十分盛行的时代,项康这话却是非同小可。熟悉这个时代的风气,又联想到老项家已经连出两个杀人在逃犯的要命问题,冯仲的心跳难免有些阵阵加快,但冯仲也是个要面子的人,犹豫了片刻后,冯仲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那好,你们来吧,本亭长奉陪到底。”
“这又转回原来的问题了。”项康微笑说道:“冯亭长,值吗?现在有你在,你的家人倒是可以衣食无忧,吃饱穿暖,但冯亭长你如果不在了,你的家人又怎么办?县里还会不会每个月给他们发八斛禄米,他们的生计还能不能维持?”
冯仲沉默,心里也更加犹豫,还不由想到如果有那一个项家子弟和自己同归于尽后,自己的家人将要面临什么样的艰难处境。项康见他动摇,便又说道:“冯亭长,你的年龄虽然比我大些,可也没大多少,完全可以平辈论交。平辈论交的话,我的叔母就也是你的长辈,你这个晚辈做错了事,向长辈磕头谢罪,这不为过吧?我提出的条件,实际上也不算苛刻吧?你说是不是?”
“这话没错。”冯仲顿时心动,暗道:“不错,如果把项家那两个女人尊为长辈,我这个做晚辈的向她们磕头谢罪,确实不算丢脸,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就算传扬出去,也不算丢人。”
动摇归动摇,可一时半会之间,冯仲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项康则打了一个呵欠,说道:“好了,冯兄,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怎么决定你自己考虑吧。”
言罢,项康提起小酒坛向冯仲一晃,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转身就走。簇拥着冯仲的亭卒和冯家门客下意识的上来阻拦,项康也不慌张,只是微笑说道:“想干什么?我可提醒你们,谁敢动手,后果自负。”
不见冯仲吩咐,众亭卒和门客也不敢擅自动手,只能是去看冯仲反应。而冯仲犹豫再三后,还是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无力的说道:“让他走。”
大模大样的回到站在对面树下的项声身边时,冯仲等人已经退回了亭里关上了亭舍大门,项声也赶紧向项康低声问道:“怎么样?那个姓冯的怎么说?”
“放心,他已经做出决定了,只是拉不下脸来马上答应而已。”项康自信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明天那个姓冯的就得带着东西到我们家里赔礼道歉,给我们的叔母磕头谢罪了。”
“真的?”项声将信将疑,说道:“那个姓冯的,就这么听你的话?”
项康笑笑,拍着项声的肩膀低声说道:“我敢保证一定,因为对冯仲来说,我们是光脚的,他是穿鞋的,和我们拼命,只有他吃亏的份。而且我们还有两位凶名在外的叔父,他不会不掂量往死里面得罪我们的后果。”
按照约定,项康和项声一直在侍岭亭的亭舍门外守到了夜半三更,直到项悍和项扬前来换班,项康和项声才返回自家过夜。而到了第二天的天色微明时,项庄和项猷又按照项康的安排布置,准备出门去替换项悍和项扬,不过在这个时候,项庄和项猷也向项康提出了质疑,一起问道:“项康,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咱们就只是在那里盯着,真能吓住那个冯仲?”
“放心,绝对管用,这个办法我不是第一次用了。”项康顺口回答。
“你不是第一次用了?”项庄听出项康的语病,一楞之下赶紧问道:“以前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
“糟糕,把时代搞混淆了。”
不小心失言的项康心中叫苦,正要想办法搪塞,不曾想二叔母却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神色有些慌张的说道:“庄儿,康儿,不好了,姓冯那个亭长来了,还带了好几个人。”
二叔母的话还没有说完,心里其实十分紧张的项庄和项冠等人就已经纷纷跳了起来,提着刀剑冲出了门外去查看情况,二叔母则战战兢兢,紧张得脸色发白,还连走路都有些踉跄,项康忙搀住她,温言说道:“叔母放心,不会有事的,有我们在,那个姓冯的不敢乱来。”
搀着二叔母走出放门,到院门前一看时,项康还真的一眼看到了曾经在自家兄弟面前耀武扬威的冯仲,穿着深衣没有戴帻,虽然佩着剑,脸上神情却没显得有什么凶恶。而跟在他身后的则全是没有特殊标记的冯家门客,没有携带亭卒可以合法使用的军队武器,还拿着两匹布和牵着一头羊。昨天下半夜到亭舍门外等候的项悍和项扬也跟在他们背后,但没有和他们走在一起。
“奇怪?怎么不象是来找麻烦的?”
就连普遍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项家兄弟都迅速看出冯仲不象是怀着恶意而来,结果也不出项家兄弟所料,领着几个门客走到项家门前后,冯仲果然强挤出了一些笑容,向项家兄弟拱手说道:“各位项公子,叨扰了,在下是来探望你们的叔母项媪(项大妈)的。”
听到这话,项家兄弟的目光当然不由自主的集中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也不负众望,马上搀着二叔母越众而出,向冯仲笑道:“冯兄太客气了,乡里乡亲的,来就来吧,还用得着带什么礼物?”
“应该的,应该的。”冯仲强笑,说道:“毕竟是我的人惊扰了项媪,既来谢罪,当然要带点薄礼。”
“冯兄还是客气。”项康哈哈一笑,然后才对至今脸色还没有恢复正常的二叔母说道:“二叔母,冯亭长是来给三叔母和你赔罪的,上前天晚上他办差的时候管教手下不严,吓着了你,还吓得三叔母病情加重,他听说以后十分担心,所以昨天晚上和小侄约好,今天特地来向你和三叔母谢罪。”
“真……,是这样吗?”
不是很清楚侄子们玩了些什么花样的二叔母有些不敢相信,那边冯仲则就坡下驴,马上就向二叔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说道:“项媪,确实是这样。我和项康公子是平辈,是你的晚辈,在你面前本来应该恭敬规矩,可上前天晚上我约束手下不力,惊吓到了你,还有另一位项媪,我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今天特地来登门谢罪,请你原谅。”
说罢,冯仲还真的向二叔母纳头便拜,二叔母慌忙亲自搀扶,项康也笑容亲切的说道:“冯兄请起,心意到了就行了,快里面请,我三叔母正在里面休息,我这就去请她出来和你见面。”
“那好,项康兄弟,快领我去见你的三叔母,让我当面给她磕头赔罪。”冯仲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对项康的称呼,笑容更是变得自然了许多,在项康的邀请下抬步入门,项家兄弟自然是紧紧跟上。
牢记着老婆含着眼泪的一再叮嘱,昨天晚上一夜没能合眼的冯仲进到房中后,还真在项康三叔母的面前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的连声请罪。结果也还好,项康的两位叔母既都有些胆小怕事,也都一样的通情达理,见冯仲诚心请罪就已经心满意足,并没有得寸进尺的故意给冯仲难堪,不但一起亲手搀起了冯仲,被项它和项睢搀出房的三叔母还坚持不肯收冯仲双手奉上的问候礼物。冯仲则继续牢记老婆叮嘱,坚持说道:“项媪,这两匹布是晚辈的妻子亲手织的,她听说你老病了十分担心,坚持要我带来请你收获下,过一两天,她还要亲自来探望你老。”
“三叔母,这是冯家嫂子的一片心意,你还是收下吧。”项康也劝道:“你如果不收,冯大哥和冯家嫂子肯定心里更加过意不去,担心你还在怪他们,所以你还是收下吧。”
“项康兄弟说得对,项媪你如果不收,就是还在怪我这个晚辈,所以请你一定收下,一定收下。”冯仲也点头哈腰的附和,好说歹说,终于还是让项康的三叔母收下了他的礼物。
受了礼又收了礼,两位叔母对冯仲的态度自然变得亲热了许多,除了邀请冯仲入座外,二叔母还要张罗饭食款待冯仲一行,急着与项家这帮亡命徒和解的冯仲又那里敢领这样的人情,借口亭里有事坚决告辞,两位叔母挽留不住只好任由他遍,项康则自告奋勇,代表两位叔母亲自把冯仲送出了自家大门。
在院门外辞别的时候,冯仲当然拉住了项康的手,低声问道:“项康兄弟,这事可以了结了吧?”
“那是当然。”项康笑笑,拍了拍冯仲的手,说道:“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兄弟,只叙友情,不说其他的。”
一直把心脏提在嗓子眼的冯仲松了口气,赶紧又向项康千恩万谢,项康随口敷衍,又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忙又低声问道:“冯大哥,上前天晚上的事,乡里伍游徼那边,你是怎么交代的?”
“伍游徼?”冯仲楞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自己当初带着人来抓项伯时,因为担心人手不够把乡里的游徼也请出了马。又犹豫了一下,冯仲低声说道:“项兄弟放心,他有事只会找我,不会牵扯到你们。”
“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项康顺口许了一个空头人情,拍着冯仲的手笑道:“毕竟我们现在是兄弟了,一荣共荣,一损具损。”
“不敢有劳兄弟。”冯仲苦笑,又随口说道:“没事的,我和伍游徼关系还算不错,他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就是县里……。”
说到这,冯仲叹了口气自行打住,摇了摇头后再度提出告辞,项康也不再挽留,满面笑容的与冯仲拱手而别,心里则始终保持冷静,暗道:“还是得防着点这个冯仲,还有他刚才提到县里,这里离县城不是很远,也得小心。”
冯仲领着他的门客走远后,回到院里才刚关上院门,兴奋万分的项家兄弟当然是马上重重包围了项康,你一拳我一脚的只是踢打再次让他们惊喜万分的项康,没口子的称赞不绝。项康则笑着躲闪,颇有些得意的说道:“这算什么?这招用来对付冯仲其实只是大计小用,比他更难缠的,我都用这招收拾过。”
“比他更难缠的你都收拾过?谁?”项庄好奇问道。
项康笑而不语,心里则不由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时的一桩得意往事当时项康有个朋友的儿子即将参加高考,却不长眼搀了一个自己走路摔倒的碰瓷大妈,那碰瓷大妈一口咬定是朋友儿子把她撞倒,不但要讹钱还天天跑到学校门口去闹,朋友儿子的学业因此受到了严重影响,朋友报案也没用,急得几乎就想掏钱免灾。
那时候项康及时站了出来,虽因为职务身份的关系没有亲自出面干涉,却利用自己朋友是主任医生的特殊身份,让朋友手下的实习生挨个出面,轮流跟踪那个讹人的碰瓷大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跟着不放,然后没过几天时间,那位威风八面的碰瓷大妈就气势全无,不但再不敢去纠缠无辜的朋友儿子,还连广场舞都在很长时间里没敢去跳……
第十三章 欺负上门
有了冯仲送的礼物,项伯和韩良专程从下邳送来的过年盘缠,再加上虞公送的两匹上好绸缎也还剩一匹,一度捉襟见肘到了极点的项家过上一个好年当然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为一日两餐和柴米油盐愁白了头发的两位叔母为此笑展了眉头,三叔母的病情也很快就有了大的好转,在年前痊愈已经不是问题。
只有项家兄弟还是没心没肺,才刚确认了冯仲主动撤走了监视自家的人,也没留什么眼线刻意盯着自家,项家兄弟就又要拉着项康出去东游西逛,项冠和项悍等吃货还不等过年就起哄要杀羊喝酒,把冯仲送给自家那头羊宰了打牙祭。
东游西逛项康奉陪,可杀羊之举被项康坚持拦住距离过年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个月了,项康可不想在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个新年夜就吃糠咽菜,再加上两位叔母也坚决支持项康,所以冯仲送来的那只羊才得以暂时保全小命,项家兄弟也只好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成群结队的四处游荡,继续过以前那种游手好闲的生活。(秦朝是十月初一过年。)
被迫参与其中的项康当然知道继续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可是项康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一状况总不能现在就告诉项家子弟说很快就会有一个姓陈的和一个姓吴的举旗造反,项梁和项羽也要在江东起兵响应,叫项家子弟现在就赶紧做好造反准备,等着起兵响应吧?所以项康也没办法,只能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每天陪着项家子弟东游西逛,吹牛侃大山,点评乡间的所见所闻。
九月二十五,距离过年已经只剩下五天,县城里采买年货的百姓挤满集市,人流多了,年轻的姑娘自然也就多了,荷尔蒙严重过剩的项家子弟在游荡时,闲聊的话题也不知不觉的主要集中在了女人身上。期间还有项猷带头,突然聊到了和项家子弟有过一面之缘的虞家闺女虞,十分感慨的说道:“别看这城里的女子多归多,可光以容貌而言,还真没谁赶得上颜集亭虞家那个小妹。那小妹,啧啧,恐怕以前我们楚国的王宫里,也找不出几个比得上她的美人。”
“季叔,看上虞家小妹了吧?”人小鬼大的项它阴阳怪气,说道:“要不会去和三大母说说,让三大母请个媒人去虞家给你提亲,求虞公把他那个女儿嫁给你?”
“好主意,项猷,回去就对你娘说,求她请媒人去替你提亲。”
项家子弟纷纷附和,起哄怂恿项猷去向虞家提亲,项猷被说得有些尴尬,又好歹有些自知之明,赶紧摇头说道:“别开玩笑了,如果换成是在以前,我们楚国还在的时候,和虞家结亲倒是给他家面子。至于现在嘛,虞家还能看得上我那就叫怪了。”
“要不,求项康出面去替你求亲。”项冠揪住了一直没说话的项康,笑着说道:“我们兄弟里面,就数项康的嘴巴最能说,他去替你求亲,说不定真能求得虞公答应。”
项家子弟一起叫好,都怂恿项猷求项康出面去向虞家提亲,项猷连连摇头,可看向项康的目光中却多少带着一些期待毕竟,项康能把死人说活的本事,项猷已经是不止一次的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被寄以了厚望的项康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苦笑道:“兄长,别对我抱什么希望,我要真有那本事,就替我自己去向虞家求亲了,我也是单身光棍。”
项猷的目光顿时有些黯淡,然后又惊奇问道:“怎么?项康,你也看上那个虞家小妹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长那么漂亮,谁见了不心动?”项康回答得十分直接,说道:“不过也就是想想,虞公那个人很精明,是不会看上我们的。”
也是凑巧,话题集中到虞家人身上的时候,对面突然匆匆过来了几个仆役打扮的男子,为首的中年男子还一见面就向项家兄弟行礼,恭敬说道:“诸位项公子,还记得小的不?我是颜集亭虞公家里的管家,前些天你们去拜访我家老爷的时候,小的和你们见过面。”
仔细一看见那中年男子确实是虞家管家,项康等人忙纷纷点头,又问他的来意,虞家管家答道:“奉家主之命,来这里卖一些多余的粮食,也买一些过年要用的东西,还准备在回去的时候,到侍岭亭去拜见你们,没想到居然恰好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找我们有什么事?”项康问道。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家主想请你们在年前务必再到家里一坐。”虞府管家满脸堆笑的说道:“家主他还想和你们同席一醉,另外他还家里的人置办了一些过年之物,想请各位公子务必收下。”
“好啊,我们现在就一起……。”
“项猷。”
项康及时拉住了迫不及待的项猷,微笑说道:“好,既然虞公诚心相邀,年前我们一定登门拜访。”
虞府管家听了大喜,赶紧向项康千恩万谢,项康则突然问道:“管家,前几天我们项家出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虞府管家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听说侍岭亭搞错了消息,跑到你们府上惊扰,被项公子你们给打发走了。”
项康心下雪亮了,也顿时明白了虞间主动再献殷勤的原因肯定是听说了自己用计吓得冯仲低头求饶的事,知道自家子弟确实敢打敢拼敢亡命,所以才想再撒点狗食收买自家兄弟,方便将来在关键时刻把自家兄弟当成死士使用。
明白归明白,这样的事项康当然不会当众点破,只是再次答应一定登门拜访,与虞府管家拱手而别。结果之前被项康硬拉住的项猷不乐意了,才刚走远就向项康埋怨道:“项康,你怎么不答应马上就去?今天就去颜集亭做客的话,今天晚上肯定又可以吃顿好的啊。”
“一叫就去,我们项家兄弟的面子往那里搁?”项康反问,还算要点脸的说道:“在集上遇到随便说一句,马上就跟着虞家的下人去颜集亭,虞公听说了会怎么看我们?这种事就是黔首百姓做了都觉得丢脸,更别说我们项家子弟。”
“项康说得对,项猷,别给我们项家人丢脸。”项庄也跟着训斥项猷,项猷唯唯诺诺的点头,神情却依然十分失望,那边项它和项扬等人也是满脸失望,无比遗憾今天晚上不能大吃大喝一顿。
看出众兄弟的遗憾,心里又始终挂念着另外一件事,盘算了一些时间后,项康开口说道:“不过今天晚上想找个吃饭的地方倒是不难,谁愿意跟我走?带你们去吃顿好的。”
“我,我,我去。”
项康的话还没说完,项家兄弟就已经争着抢着开口报名,包括还算比较稳重的项庄也是如此,不过在报名后,项庄自然又赶紧问道:“去那里吃?”
“去冯仲家。”项康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说道:“他家的酒肉虽然肯定比不上虞家,但应该还过得去,值得咱们跑一趟。”
“冯仲家?”项家子弟都有些吃惊,项冠又抢着问道:“项康,冯仲还会款待我们?我们前几天才和他闹成那样,又逼得他到我们家里给叔母她们磕头,今天去他家,他还会再请我们吃饭?”
“知不知道什么叫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项康反问,微笑着说道:“前几天我们和冯仲结仇,跑到他家门口去又恐吓又杀狗,是打了他一巴掌,他服了软,今天我们再去他家吃饭,是让他明白我们没有记恨他的心思,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也是给他喂颗甜枣,让他宽心,他只会高高兴兴的接待我们。”
普遍肌肉过于发达,不是太明白项康这话的意思,可是见项康说得自信,又对项康骗吃骗喝忽悠人的本事充满信心,项家子弟还是纷纷叫好,迫不及待就要跟着项康去冯仲家混吃混喝。只有在鸿门宴上被夹在中间为难的项庄比较理智,又小心问道:“项康,这真的能行?会不会让冯仲觉得我们是在故意欺负他,逼他低了头还要到他家大吃大喝?”
“放心,我有把握。”项康拍了拍项庄的肩膀,低声说道:“去冯仲家我还有个目的,就是想看看他现在究竟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冯仲毕竟是亭长,手里有一点权力,我们得防着他当面低声下气,背后突然给我们捅刀子。”
“你是想去试探一下冯仲?看他究竟想怎么对待我们?”项庄明白了项康的意思,见项康点头,项庄也不再多说什么,赶紧随着其他的项家子弟簇拥了项康出城,有说有笑的返回侍岭亭,期间项康还一直走在队伍的中间最前面,模样神情象极了泗水郡境内一个时常带着小弟们四处混吃混喝的无赖亭长。
顺利回到侍岭亭后,在项康的率领下,项家子弟直接来到了冯仲家居住的亭舍门前,结果和项康估计的差不多,看到项家兄弟突然集体大驾光临,正在亭舍里吹牛下棋的亭卒和冯家门客马上就是如临大敌,满脸提防,收到消息赶紧跑出来的冯仲也是战战兢兢,一边行礼一边问道:“诸位项公子,请问有什么事?”
“冯大兄,别紧张,没什么事。”项康笑呵呵的说道:“从城里游玩回来,顺便到这里来坐一坐,给大兄和丘嫂(大嫂)问个安,不介意吧?”
“真的?”
冯仲满脸的不敢相信,项康则握住了他的手,笑道:“当然是真的,大兄,小弟和诸位兄长来这里拜访,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一坐?”
见项家兄弟神色和善确实不象是来挑事,冯仲心中稍安,忙连连点头,说道:“快,项康公子,诸位项公子,快里面请。常季,侯犊子,快,去告诉你们丘嫂一声,就说项公子他们来做客,叫她准备点好菜,再把酒搬出来。”
听到冯仲这话,项家兄弟当然是悄悄的都向项康竖起了大拇指,无不暗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果然请我们吃饭。”
被冯仲请进了他家的大堂中落座后,气氛依然有些尴尬,冯仲坐在主位明显有些拘束,说话带着紧张,做陪的门客则是个个满脸警惕,小心注意着全都佩带着刀剑的项家子弟的一举一动,弄得项家子弟也无法肆意谈笑,不得不小心防备冯家门客。惟有项康言笑自如,还反客为主的邀请冯家门客入席,不断主动找话题改善气氛,期间打量着冯家大堂说道:“第一次来,想不到大兄的房舍这么宽大,大厅里坐了二十多个人,居然一点都不拥挤。”
“是亭里的房子。”冯仲解释道:“听说当年建侍岭亭的时候,乡里的粮库就是设在这里,所以建得比较宽,后来粮库换了地方,这房子就空了下来,愚兄我当上亭长以后,贪图这里宽大和办差方便,就把家搬了过来,为了这事还挨了些闲言碎语。”
“那些嚼舌根的简直无聊。”项康大模大样的说道:“大兄你把家搬过来,是为办理亭里的公务方便,忠于职守,那些说风凉话的怎么就不想想这点?”
“还是项康兄弟理解愚兄,知道愚兄的苦衷。”冯仲恭维,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可能也住不了几天了,过了年,或许就又得把家搬回老房子里去了。”
“怎么?上面也有话说了?”项康好奇问道。
“不是上面有话说,是我这亭长恐怕干不了多久了。”冯仲满面的愁容,说道:“不瞒项兄弟,县里已经有风声,说是这侍岭亭的亭长,要换人了。”
见冯仲的愁容不象作假,项康一度有些误会,以为冯仲快要丢官罢职的事和前几天项伯的事有关,便干脆离席而起,坐到了冯仲的身边,低声问道:“大兄,怎么回事?是不是和你那天去我家的事有关?”
“项兄弟误会了,不是那事。”冯仲摇头,如实说道:“是我倒霉,今年办差接连出了几次差错,新来的县令又有点看我不顺眼,所以就想免了我,换一个人当亭长。”
仔细观察见冯仲不象是在说假话,项康的心里也不由打上了小算盘,暗道:“要不要想办法帮一帮这个冯仲?这小子虽然和我们项家有过节,但是胆小怕事被我一吓就收手,是个比较容易对付的人。如果能帮他保住亭长的位置,不但可以让他更听话,将来真到了紧要的时刻,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啊?”
生出了这个念头,虽说没有任何的把握,但项康还是决定试上一试,便又低声说道:“大兄,你就不能自己想想办法,到县里去活动一下?请人替你说些话,让县里别动你?”
“能有什么办法?”冯仲苦笑着低声说道:“是县令决定要动我,谁敢帮我说话?”
对下相县官场的了解少得可怜,项康不敢乱出主意让冯仲去求县里的什么人,只是盘算着说道:“既然如此,大兄你为什么不直接去走县令的门路?只要把他那条路走通了,你的位置不就保住了?”
“那有那么容易?”冯仲更是苦笑了,说道:“我一个小小亭长,就是想见县令一面都难,能有什么办法走通他的门路?”
“过年不就是个机会?”项康指点迷津,又拍了拍冯仲的手,低声说道:“十月初一的时候,以祝贺新年为借口去拜见那个县令,多掏点钱送份厚点的礼,事情就有希望办成了。”
“是啊,十月初一过年那天,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拜见县令和送礼啊?”冯仲的眼睛一亮,顿时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豁然开朗感觉,然而再往细里一盘算,冯仲的目光却又迅速黯淡了……
第十四章 化敌为友
一度燃起希望,很快又希望破裂,冯仲脸上神情的起落变换同样没能逃过项康的眼睛,便又低声问道:“怎么?大兄,难道那个新来的县令油盐不进,不收别人的好处?”
“不是不收别人的好处。”冯仲摇头,低声说道:“愚兄和那个新来的县令虽然没打过交道,可也没说什么他不收谁的东西,想来应该不是那种无法打交道的人。”
项康运思极快,听到这话只稍一思索,马上又说道:“既然如此,难道是大兄的手头不方便,担心拿不出足够让那个县令动心的东西?”
“贤弟果然是聪明过人,一猜便中。”冯仲由衷的赞了一句,然后才低声说道:“不瞒贤弟,我这个亭长虽然看上去威风,除了每个月有禄米每年有县里节余的钱粮可分,偶尔还能拿点其他好处,但背底下的开支也不小,除了养家糊口礼尚往来,还得养一帮门客让他们替我办差,和乡里县里打交道更是少不了花钱用钱,手里就算有点积蓄也不多,就算全拿出来,恐怕也打动不了那个县令。”
满肚子坏水馊主意的项康这次终于没话说了穷得叮当乱响,项康在钱财方面就算想帮冯仲也是爱莫能助。不过还好,现代人在溜须拍马和阿谀奉承这方面的经验和理论十分丰厚,稍微盘算了一下后,项康又问道:“那么大兄,你可听说那个新县令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就是他特别喜欢什么?”
“特别喜欢什么?”冯仲回忆了半晌,才迟疑着说道:“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他好象对吃食比较挑剔,城里几家酒肆的庖厨,都被他叫去做过菜,乡里打到什么好点的野味,都喜欢给他送去。”
“对吃食比较挑剔?”项康有些茫然了,又问道:“那其他的呢?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喜好?”
“好象,还有点喜欢摆排场。”冯仲回忆了半晌才想起这点,又说道:“多谢贤弟指点,我会尽快想办法仔细打听的,打听到了消息,我再请贤弟你来商量。”
项康点头答应的时候,正好冯仲的老婆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一边小心翼翼的向项家众兄弟行礼,一边招呼门客去帮忙抬饭拿菜,冯仲慌忙安排几个门客去给老婆帮忙,项康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等待上饭。
冯仲夫妻确实有些在刻意讨好项家兄弟,款待项家兄弟的菜肴除了在淮河流域比较容易弄到的鱼和蚌外,还有价格不算便宜的肉脯和肥肉加小米煮成的黍,另外还搬来了两坛从县里买来的米酒。结果见到这样的饭菜,项家兄弟个个两眼放光自不用说,常年在冯仲家里混饭吃的冯家门客也是个个面露狂喜,冯仲才刚招呼众人用饭,项家兄弟和众门客就象饿狼一样的扑到了案几上,甩开了腮帮子胡嚼海咽,吃得连酒都忘记了喝。
只有项康没忘了和冯仲交杯换盏,互相敬酒,原因一是项康没忘了礼节风度,二是这个时代的饭菜很不对项康的胃口鱼和蚌都是用白水煮了,蘸着黑糊糊带有怪味的酱吃,所谓的肉脯则是风干肉,同样是白水煮了蘸酱吃,所谓的黍更是拿切成块的猪肥肉直接煮吃,没盐没胡椒吃在嘴里要多腻有多腻,在二十一世纪时已经养刁了嘴的项康当然吃不惯这样的东西。
这里必须表扬冯仲一句,不知不觉间觉得项康这人其实挺容易亲近后,冯仲居然还注意到了项康对自家的饭菜似乎有些不满意,主动问道:“贤弟,怎么?你好象不喜欢这些菜?有什么想吃的?要不要愚兄叫你丘嫂重新做点菜?”
“不必劳烦丘嫂了。”项康摇头,说道:“不是不喜欢这些菜,只是胃口不太好。”
“那要不要吃点炙肉(烤肉)?”冯仲又主动说道:“我记得家里应该还有些猪肉,叫你丘嫂切了,给你烤着吃?”
项康有些动心,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的可怕调料,还有不能过于挑剔失去礼数,项康还是摇了摇头,正想谢绝,突然又心中一动,忙抬头问道:“冯大兄,你家里有没有干荷叶?”
“有。”冯仲点头,又说道:“贤弟是不是要包些菜带回去给两位项媪?愚兄这就叫你丘嫂准备?”
“不,不。”项康摇头,说道:“劳烦兄长把丘嫂请来,我有些话对她说。”
冯仲答应,赶紧派人去叫老婆来和项康说话,然后很快的,长得不算太丑的冯仲老婆就被请到了项康的面前,神情带着畏惧的向项康行礼,小心说道:“项公子,敢问有什么吩咐?”
“丘嫂,我想叫你做一道菜。”项康说道:“你去杀一只鸡,去掉毛和内脏洗干净,再准备一些干净的黄泥、荷叶和麻线,连同砧板和菜刀一起拿来,我当面教你做这道菜。”
“杀鸡?”冯妻的神情万分为难了,犹豫着说道:“公子,家里是有鸡,可一只是打鸣报点用的,剩下的几只都在下蛋,杀了太可惜,能不能过几天,让奴家到集市另外去买……。”
“杀一只下蛋的鸡。”项康也不给冯妻辩驳的机会,又得寸进尺的说道:“家里如果有干的山菌(干蘑菇),泡好洗干净了一起带来,还有枣干拿几颗,切点肉片,尽量切薄点。”
冯仲老婆把哀求的目光看向了丈夫,冯仲则万分为难,有些悄悄抱怨项康的得寸进尺,可也不好意思驳项康的面子,便硬着头皮说道:“按项康公子的吩咐做,准备好了拿来。”
冯妻无奈,只好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快步下去准备,项家兄弟见了个个莫名其妙,不知道项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冯仲和冯家门客则没有一个不是在肚子里暗骂项康厚颜无耻,蹬鼻子上脸,同时冯仲心中还开始有些后悔认识项康这么一个朋友,担心开了这样的头,将来更难款待项康这个恶客。
不一刻,冯妻把一切都准备好,叫了两个门客帮忙抬到了项康的面前,可是因为紧张,冯妻却忘了准备黄泥。好在这玩意不难准备,项康马上就随手一指一个帮忙的冯家门客,吩咐道:“去挖些干净的黄泥,用一个干净的盆端来,记住,黄泥一定要尽量干净。”
“做菜要黄泥做什么?”门客莫名其妙的问道。
“不要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项康的语气不容分说,“快去准备。”
看了一眼赏自己饭吃的冯仲,见冯仲满脸无奈的点头,那个倒霉门客只好悄悄在肚子里骂着项康出去准备,项康则挽起了袖子拿起刀,向冯仲老婆说道:“丘嫂,我只做一次,你一定要记清楚步骤。”
冯仲老婆晕晕乎乎的点头,小心来看项康的操作,项康则用刀背先把已经去毛的鸡双腿和翅膀打断,然后把泡好的干蘑菇随意切碎,混合红枣干和肉片,一起塞进了鸡的肚子里,然后用干净的荷叶把鸡包好,又用麻线捆好,放在了一旁备用。
这时,此前出去那个门客已经端着一些黄泥进来,项康见黄泥过多便倒了一些,然后直接提起席上的酒坛倒入酒水,直接用米酒和泥这点是因为项康嫌麻烦懒得叫人去准备凉开水,结果冯仲夫妻见了却暗暗心疼这时代的酒可不便宜。
接下来当然是最正宗的叫花鸡做法了,用一定湿度的黄泥把荷叶包好的鸡包了,厚厚裹上一层,然后放进房间正中的地灶里直接用柴火烧,最后项康才对冯仲老婆说道:“丘嫂,记住,烤一刻半时间。”
冯仲老婆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这是什么菜?奴家做了二十年菜了,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叫芈月鸡。”早就想好一肚子鬼话的项康随口胡诌,说道:“以前我们楚国的芈月芈八子,在就要嫁到秦国当宣太后的时候,为了答谢母国的养育之恩,在辞别楚王时,用这个办法做出了这道菜,楚王吃了赞不绝口,当场就把这道菜订为楚国宫廷的御菜,只有楚国的王公贵族才能吃到,十分高贵。又因为这道菜是芈月所做,楚王还亲自给这道菜取名叫做芈月鸡。”
“这道菜,来历竟然高贵?”冯仲老婆十分吃惊,又好奇问道:“项公子,这道菜就这么好吃,连楚王都喜欢?”
“好不好吃,过会丘嫂你就知道了。”项康自信的微笑,又转向冯仲说道:“大兄,刚才我说的这个故事,你也用心记住,对你有用。”
冯仲满头雾水的点头,又好奇的去看火中的泥团,实在有些不敢相信用黄泥巴烤出来的母鸡会来历这么高贵,能让拿着金扁担挑柴的楚王都赞不绝口。旁边的项家兄弟则继续面面相觑,打破脑袋也想不起楚国大名人芈八子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洗完了手,项康先是叫冯仲老婆准备了一些清酱(古代酱油),然后就坐回席上吃饭喝酒,冯仲和项家兄弟则是心痒难熬,纷纷走到了地灶前去看希奇,低声议论不断,项康则根本不去理会。最后,还是冯仲老婆畏畏缩缩的提醒项康道:“项公子,一刻半时间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拿出来。”项康懒得再去洗手,直接吩咐道:“砸开黄泥去掉,解开荷叶把鸡放在盘子里,然后就可以撕着蘸清酱了。”
按照项康的指点,冯仲老婆在门客帮助下用火筷子取出了所谓的芈月鸡,放在案上才刚砸开已经凝固的黄泥,诱人的肉香就已经扑鼻而来,让房间里冯仲夫妻、项家子弟和冯家门客都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纷纷惊叹道:“好香啊!”
解开荷叶后的芈月鸡更是香味四溢,连在躲在门外看热闹的冯仲儿女都不由把脑袋伸进了房中,贪婪嗅闻那诱人肉香,而鸡的外观也十分诱人,黄澄澄的看上去就让人充满食欲。然后也不等项康吩咐,冯仲马上就动手撕鸡,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冯仲才惊奇的发现鸡肉竟然柔嫩无比,几乎是毫不费力就可以直接撕开,再撕下一块肉蘸了清酱放进嘴中,没嚼得几下,冯仲就呆住了,惊叫道:“天哪!天下还有这样的美食?!”
“奴家做了二十年菜了,从没做出过这么好吃的鸡!”
这是冯仲老婆在尝过味道后发出的惊叫,那边项家兄弟和冯家门客则是七手八脚,争先恐后的撕鸡蘸吃,然后也一个接一个的发出惊叫,“好吃!太好吃了!原来鸡肉居然可以这么好吃,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
塞在鸡肚子里的蘑菇、红枣和肉片,同样让青铜时代晚期的人吃得几乎落泪,差点把舌头咽进肚子里,打破脑袋都不敢相信只是这么稍微料理,就可以让食物变成这样的绝世美味,好吃得全都只顾着抢,忘了给项康这个做菜人留点品尝。
在现代社会吃过无数次叫花鸡的项康当然不会介意没能尝到自己亲手所做的美味佳肴,上前把吃得满嘴油光的冯仲拉到了远处,项康附到了冯仲耳边,低声说道:“大兄,你不是说新来的县令喜欢挑剔吃食吗?十月初一那天,带上丘嫂去给县令道贺,让丘嫂给县令也做这么一只芈月鸡,他只要吃高兴了,你的亭长位置应该也就能够保住了。”
冯仲呆住,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向项康拱手抱拳,一鞠到地,激动说道:“项兄弟,多谢你的指点,愚兄明白了,愚兄什么都明白了!兄弟你放心,只要我能如愿以偿,以后这侍岭亭,你只管横着走!”
“婆娘,婆娘,别只顾着尝味道,快去再杀一只鸡,这么做了请项公子吃!你看你们这帮人,一个个只顾着自己吃,怎么就不知道给项康公子留点?!”
“大兄,不必了,心意我领了,你家的鸡留着下蛋,等以后再说吧。”
“不行,不行,下蛋的鸡可以再养再买,但今天项兄弟你一定得吃一只,不然愚兄我心里过意不去!”
第十五章 上门提亲
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四处混吃混喝确实会上瘾,九月二十五这天在冯仲家混了顿好吃好喝,才到了第二天早上,项家子弟就纷纷嚷嚷着要应邀去颜集亭拜访虞公,再到虞家去喝酒吃肉混吃混喝。
项康试图继续阻拦项家兄弟,打算先想办法弄些象样的礼物再去拜会虞公,免得每次都去空手套白狼让虞家人看不起,还一度考虑弄一只叫花鸡带去给虞公做礼物。然而这次却连项家子弟中年龄最大的项庄都投了反对票,说道:“项康,每次都空手上门是有些过份,但是拿什么芈月鸡去送给虞家我看就免了,君子远庖厨,我们项家世代名门,拿吃食做礼物才更丢脸,更让人看不起。”
项康仔细一想发现也是,旁边的项家子弟则纷纷催促,都说是反正拿不出什么象样的礼物,不如就这么空着手去,欠虞家的人情记在心里,等以后再回报,又说虞公是诚心相邀,如果推辞不去反倒是不给他面子。项康无奈,也只好抱着以后再还人情的心思点头,领了项家兄弟再次走出郡县,到邻郡邻县的颜集亭来拜会虞公注意是领,几次成功的混吃混喝、坑蒙拐骗和敲诈勒索下来,包括年龄最大的项庄和项冠在内,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项康当成了自家兄弟的临时头目。
还是到了颜集亭的虞家门前,项康才发现自己应该再坚持一下,改天再来拜会虞家,因为今天的虞家门前停有一辆涂着黑红彩漆的马车,用两匹毛色一样的黄马拉着,很明显正有客人前来拜访虞家,来人身份还注定不会简单。但是没办法,都已经到了大门口了也没办法回头,项康也只好在项家兄弟的簇拥下上前,向守门的虞家老仆表明身份和来意,请老仆代为通告。
很是过了一段时间,虞家现在的家主虞间才快步走出门来,向项康等人拱手告罪道:“诸位公子见谅,家里正好来了客人,耽搁了些时间才出来迎侯,万望恕罪,万望恕罪。”
项家兄弟也还算通情达理,知道虞家这会有客人,都没有计较虞间让自己在门外久等,都还礼表示不必介意,虞间也这才毕恭毕敬的把项家兄弟请进自家大门。结果进厅之后,虞家的客厅也果然正坐着几个客人,坐在首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束冠深衣,衣饰甚是华贵,扁脸塌鼻容貌颇有些丑陋,气度却十分骄傲,看到项家兄弟在虞间的引领下进门,竟然连起身拱手的礼节都懒得行一个。
“各位项公子,给你们介绍一下。”虞间给项家子弟引见那中年男子,道:“这位是我们凌县的右尉(相当于现在的县公安局局长),单敞单右尉。”
言罢,虞间又给那单右尉引见项家子弟道:“单右尉,这几位公子都姓项,楚国名门项家之后。”
看在虞间的面子上,项家兄弟都向那单右尉拱手行礼,尊称右尉,那单右尉却傲气惊人,不但不还礼,还把头一昂,大模大样的说道:“旧楚国的名门项家?旧楚国那个名门姓项?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武信君项燕!”项庄大怒说道:“单右尉不会连我大父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吧?”
“项燕?”那单右尉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说道:“想起来了,就是在蕲县打了败仗亡了整个楚国,抹脖子自杀那个项燕吧?”
“你说什么?”项家兄弟个个暴跳如雷,项冠和项悍等人还下意识的去拔腰间宝剑,而坐在单右尉下首的几个男子也马上起身按剑,象是随时准备动手保护那单右尉。
“各位项公子,息怒,息怒。”虞间赶紧向项家兄弟拱手作揖,连声说道:“诸位项公子,请看在老夫的薄面之上,暂息雷霆之怒,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劝着项家兄弟,虞间又向那单右尉拱手,语气带着哀求的说道:“单右尉,这几位项公子都是名门之后,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们客气些。”
那单右尉用眼白居多的眼睛看了看项家兄弟,见项家兄弟人多势众个个带着刀剑,其中的项庄、项冠和项悍等人还人高马大,胳膊粗壮,显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知道真动起手来自己这边未必能占得了便宜,便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各位项公子,不要介意,我不过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不必这么激动吧?”
“我拿你大父开玩笑,你介不介意?”项冠怒吼。
单右尉带来的人又去按剑,虞间赶紧又拱手作揖,满头大汗的哀求项家兄弟冷静,项康也知道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只能是站出来帮虞间劝说自家兄弟,又是使眼色又是好言宽慰,费了不小的劲,这才勉强把自家兄弟都给按了坐下,暂时结束了这场风波。
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看不起项家子弟,项家兄弟都坐下后,那单右尉也没给虞间和项家兄弟客套的时间,径直对虞间说道:“虞公,先说我们的事吧,刚才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的儿子和你家的玉姝(女儿)郎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对,给我个面子,就答应把你的玉姝嫁给我儿子吧。”
说着,单右尉还拍了拍坐在自己旁边的华服青年,很明显那华服青年就是他的儿子,项康赶紧仔细去那华服青年,见他容貌与单右尉十分相似,都是扁脸塌鼻梁,脸上还坑坑洼洼长满青春痘,竟然比单右尉还要丑陋许多。然后项康心中不由一乐,暗道:“丑成这样,虞家那个小辣椒如果嫁给这样的人,以后日子舒坦了。”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一想到虞那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可能要嫁给这么一个丑小子,项康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也不可避免的觉得有些遗憾能嫁给自己多好?
对虞家小妹来说还好,她的父亲虞间脸上明显带着为难和无奈,低声下气的说道:“单右尉,让我再考虑考虑,我的女儿还小,暂时还没有嫁出去的打算,让我再考虑一下,考虑一下。”
“还用考虑什么?”单右尉十分狂妄的说道:“整个凌县,除了我这个儿子,那还找得出第二个和你家玉姝更门当户对的公子?不用考虑了,就这么定了吧!单凡,快,给你外舅(岳父)见礼。”
听到这话,虞间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单右尉那个丑儿子单凡则是毫不客气,起身就向虞间拜下,张口就要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忙得帮。”没做任何思考,项康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拿定主意,张口就说道:“慢着!虞公,请等等。”
众人惊讶扭头来看项康,项康则毫不犹豫的起身,向虞间拱手说道:“虞公且慢,请容晚辈说一下,不瞒虞公,晚辈也是来向令姝求亲的,请虞公恩准,把令姝下嫁给晚辈。”
满厅哗然,虞间更是目瞪口呆,惊讶问道:“项公子,你也来向我女儿求亲?”
“正是。”项康毫不脸红的点头,更不脸红的飞快说道:“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晚辈早闻令姝贤良淑德,才貌双全,对令姝十分中意,简直就是一见钟情,今日斗胆上门提亲,万望虞公准允。”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向虞公家的玉姝求亲?”终于轮到单右尉暴跳如雷了。
“你又算什么东西?”项康毫不客气的反问,说道:“我好歹是楚国名门之后,祖上显赫,你的祖上敢和我的祖上相比?”
单右尉语塞,他带来的人则全都起身,素来齐心的项家兄弟也马上个个站了起来,项庄还冷笑说道:“怎么?想动手?别在这里,咱们出去说话,一个对一个,还是一帮对一帮,我们项家兄弟奉陪到底!”
看看壮得象头公牛一样的项庄,单右尉带来的人都不敢应声,虞间也赶紧继续拱手作揖,说道:“单右尉,诸位项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别动粗,千万别动粗。”
“虞公放心,我们兄弟是不会动粗的。”项康微笑说道:“不过虞公,晚辈刚才对你说的事,能不能考虑一下?”
说着,项康还向虞间眨了眨眼睛,虞间也终于恍然大悟,明白项康其实是替自己解围,忙连声说道:“当然可以考虑,不过小女现在还小,这事只能从长计议,不能急在一时。”
“多谢虞公。”项康拱手道谢,又转向那单右尉,笑着说道:“单右尉,不好意思,听到没有,虞公已经答应考虑我了,你的公子,看来只能是另寻佳偶了。”
“你!”
单右尉对项康怒目而视,他的丑儿子单凡看着项康的目光更是象要吃人,身边带着一大帮得力保镖的项康则是毫无惧色,坦然微笑以对。单右尉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只能是转向虞间问道:“虞公,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把女儿嫁给这穷小子了?”
“考虑,只是考虑。”虞间不敢把话说死彻底得罪单右尉,只能是鞠躬作揖的说道:“项公子的人品学问,在下虽然十分欣赏,但我那女儿实在太小,暂时还没有把她嫁出去的打算,所以要再考虑考虑,再考虑考虑。”
那单右尉当然看得出来虞间是在故意拖延,既不想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更不会考虑把女儿嫁给袖口上都缝着补丁的项康,索性又说道:“那你现在就考虑,究竟是把你女儿嫁给我儿子,还是嫁给这个穷小子?!”
虞间彻底无招了,只能是犹豫着左右打量项康和单凡,项康则乘机又向虞间使了一个眼色,心道:“笨!你可以先答应我,然后再退婚啊。”
很可惜,虞间并没能理会项康的眼色含意,犹豫了半天,虞间才无比为难的说道:“这样吧,老夫先去问一下女儿的意思,你们稍等。”
“好!”那单右尉也不怕适得其反,往下一坐就说道:“请虞公现在就去问,我等你答复!”
虞间无奈,只能是硬着头皮出门去问女儿意思,项康慌忙要追上去对虞间耳语指点,那边单右尉却大喝道:“站住!要等就都在这里等!让虞家的玉姝自己决定!”
单右尉的话还没说完,他带来的人就已经拦住了项康,项家兄弟赶紧纷纷跳起来准备动手,那边虞间怕在自家见血,只能是又哭丧着脸的说道:“项公子,麻烦你也等一下,老夫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虞间开了这个口,项康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乖乖坐了回去,单右尉的人也这才退开,两帮人在客厅里剑拔弩张,彼此虎视耽耽。虞间则不敢耽搁,只能是赶紧出门,一边叫自己躲在门外不敢说话的虞知进来招呼客人,一边快步去后院找女儿商量。
气氛紧张的对峙了不知多少时间,虞间总算是脚步有些踉跄的从门外进来,点头哈腰的对单右尉说道:“单右尉,实在对不住,我女儿说了,她只愿意嫁给项公子。”
“什么?”项家兄弟个个怀疑自己听错,看着虞间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项康本人却是神色平静,还暗暗说了一句虞那小丫头不傻,知道先拿我当挡箭牌,也不枉我出这个头得罪邻县的右尉。
与惊奇万分的项家子弟相反,听到虞间的答复,单右尉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半晌才脸色铁青的说道:“这么说来,虞公你是打算把女儿嫁给这个姓项的小子了?”
“女儿坚持要嫁,我这个当爹的也没办法。”虞间哭丧着脸战战兢兢的答道。
“告辞!”单右尉起身就走,一边拽起自己早就脸色发黑的儿子,一边冲着项康说道:“小竖子,等着瞧!”
扔下了狠话,单右尉拽着儿子快步冲出去了,他带来的从人则抱起了放在客厅里的聘礼赶紧跟上,虞间快步追了出去,点头哈腰的只是向那单右尉表达歉意,那单右尉却根本不听。
单右尉出门后,项家兄弟当然是你一拳我一拳的锤打项康肩膀,满面笑容的向项康道贺。惟有项猷表情哭丧,低声对项康说道:“兄弟,你刚才怎么就不替我提亲?”
“兄长恕罪,我刚才真没想起来。”项康难得说了一句实话,也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确实把一直暗恋着虞的项猷彻底忘在了脑后,张开嘴就先给自己做了媒人。
“小家伙,艳福不浅啊!”项庄一把勒住项康的脖子,满脸坏笑的说道:“想不到虞家那个小妹,竟然能看上你这小子!快,趁热打铁,赶紧把日子订下来。”
“艳福不浅个屁!没看到吗?那个单右尉不会放过我了!”项康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既明白那个单右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又无比困惑将来的事如果虞真是历史上的那个虞姬,自己今后和项家最牛叉的项羽怎么相处?
“别怕!”项庄也知道那个单右尉肯定不会就这么了结这件事,勒着项康的脖子说道:“放心,有我们在,那个姓单的敢乱来,我们帮你奉陪到底!”
项康现在最大的依仗也就是敢打敢拼敢亡命的自家兄弟了,听了项庄的话只能是赶紧点头,期间项康的眼角余光一瞟,又突然看到曾经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小丫头虞,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门旁,还对着自己重重哼了一声,满脸不屑的又飞快消失。项康也顿时心里明白,暗道:“果然是拿我当挡箭牌。不过也好,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我首先得考虑怎么保命活下去,还真不敢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