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祥预感
外黄之战的持续时间不是很长,从少帅军主力兵临城下到成功拿下外黄城池并歼灭李由的残部,前后只用了不到两天两夜的时间,但战事之激烈,士卒的体力消耗之巨大,却丝毫不亚于经历了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再加上此前在济阳战场少帅军主力就是连续作战,没做任何休息休整就奔袭到外黄发起攻城,所以即便是成功取得了胜利,少帅军主力还是从上到下都疲惫不堪,急需时间休息。
项康本来就喜欢表演自己爱兵如子的虚伪面目,发现这一点后,项康便果断放弃了立即回师攻打济阳的预定计划,下令让少帅军将士在外黄城外休息三天,然后再回师北上济阳,重新打通与楚军主力的联系,同时倾尽手中所有,以好酒好肉犒劳三军,换来了少帅军将士的齐声欢呼,喜笑颜开。
项康或许应该后悔自己没有立即带着军队北上,三天后,秦二世二年的七月初四,计划在第二天出发北上的少帅军主力早早就将粮草军械全部装车,准备第二天清晨出发北上,不料傍晚时天空阴云逐渐密布,星月无光,刚到下半夜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还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都不见收歇,项康怜惜士卒辛苦,便采纳了周曾的建议,下令让军队继续休息,打算等雨停了再出兵北上。
等待的结果让项康十分傻眼,这场大雨下下停停,时大时小,竟然接连下了三天都不见天空放晴,到了第四天仍然是雨水连绵,道路更是被连绵雨水浸泡得又湿又滑,难以行进。项康隐约发现不对,忙召集军中文武议事,讨论应对之策。
“右将军,我们将士的雨具不足,要不再等几天吧,反正上将军也没派人来催促我们北上,我们的粮草也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我们犯不着冒雨行军,给士卒增添辛苦。”
“再等一等吧,我就不信了,这天真的会下漏,这样的大雨会一直下个不停。”
讨论的结果是为了军中士卒着想,少帅军众将大都认为应该再等几天,项康虽然也不想让无数少帅军士卒被大雨淋出病来,可是心里却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样的连绵大雨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思来想去后,项康虽没有决定立即冒雨北上,却还是一边派人信使北上与主力联系,了解主力目前的情况,一边让士卒在外黄周边尽量收购蓑衣和斗笠等雨具,以便在必要时冒雨行军。
连绵的大雨除了让项康心中不安外,也让项康的心情颇为烦闷,为了解闷,是日下午,项康乘着雨势暂时转小,披着蓑衣领了一队亲兵在营中随意巡视,了解军队里的目前情况,不料在巡视到周叔军的营地里时,项康无意中远远看到,两名女子竟然打着竹伞进了周叔的军帐,心中惊奇之下,项康还脱口说道:“女人?我们的军队里,怎么会有女人?”
“右将军,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旁边的亲兵队长许季笑道:“你忘了,是你亲口答应让周叔将军把他认识的两个魏国女子带进我们的军队里,还派人给她们送了一辆车。”
还是得许季提醒,已经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的项康才想起是有这么一件事,不由笑道:“对,是有这么件事。我还奇怪呢,周叔这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会叛变革命,私自把女人带到军队里。”
生出了兴趣,又闲得正无聊,项康干脆领了亲兵直接到了周叔的军帐门前,没让卫士通传就直接看到,又一眼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子正在周叔面前喋喋不休,周叔却是满脸为难,然后还没等项康听清楚那中年女子具体说些什么,周叔就突然看到了项康,忙起身问道:“右将军,你怎么来了?”
“闲得没事,随便过来走走。”项康顺口回答,又好奇的问道:“周将军,这两位,就是你说的魏国宗室女了?”
“回右将军,是。”周叔点头,又赶紧给项康介绍道:“右将军,这位便是末将在临济时的旧友魏媪,这是她的女儿薄姑娘。魏媪,薄侄女,还不快见过我们楚国的右将军?”
魏媪和她的女儿还算懂些礼节,马上就一起向项康盈盈下拜,恭敬行礼,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看清楚那魏媪的模样,将近四十的年纪,容貌还算端正,但气质甚是精明强干,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中年妇女。再等看清楚魏媪的那个女儿模样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虞家姐妹见面的项康又心中一动,原来魏媪的这个女儿竟然是一个容貌颇为动人的美貌少女,姿色虽不及虞家姐妹,却也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在民间难得一见。
也还好,项康的渣男程度虽然在这个时代数一数二,自制力却还算不错,即便心中微微有些动摇,也没有露出什么猪哥模样,只是微笑着向魏媪母女说道:“二位不必多礼,起来吧,魏媪,在我们军队里住得还习惯吗?”
“右将军,小女就是为了这事来的。”魏媪也没客气,很是委屈的说道:“天天下大雨,小女和女儿住的帐篷地面早就湿透了,只能是睡着木架子上,小女来求周将军让人在城里给我们母女安排一个住处,他又不敢做这个主,一直没答应。”
“这女的厉害,年纪再大点绝对是一个广场舞组织者,周叔只和你是朋友,又不贪图你什么,给你在军队里安排一个住处管你管你喝就够了,竟然还要得寸进尺。”
项康心中嘀咕,脸上却没有流露不满,只是微笑说道:“魏媪,别怪周将军不帮你,是我有命令,除守城军队外,任何人不得进城。再说了,几天前的大战把外黄城里烧得厉害,城里现在连象样的房子都没有几间,周将军就算想在城里给你们安排住处,也找不到象样的地方,所以你们还是委屈一下吧。”
魏媪一听大失所望,又哀求道:“右将军,那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一张床榻,睡在几根硬木头钉的木架子上实在是太难受了。”
“魏媪。”周叔有些忍无可忍,说道:“我们右将军寝帐里都没有床塌,睡的同样是木架子。”
“右将军也睡木架子?”魏媪有些不敢相信,还说道:“右将军,你这样的贵人,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想要床榻,你随便一张嘴,要多少没有啊?”
“习惯了。”项康笑笑,又随口说道:“这样吧,我那里还有几张毛皮,一会我叫人给魏媪你们送来,这样你们晚上休息可以舒服一些。”
魏媪一听大喜,忙向项康千恩万谢,然后也还算懂事的赶紧告辞离开,领着女儿回帐去等待项康派人送来毛皮,项康和周叔也没挽留。不料魏媪那个女儿走出了军帐后,又忽然快步回到了项康和周叔的面前行礼,语气诚恳的说道:“右将军,周叔父,谢谢你们了,其实小女也不喜欢讲究,如果你们不方便的话,也不用特意照顾小女和母亲。”
迅速说完,魏媪的漂亮女儿又向项康和周叔行了个礼,然后才转身飞快出去。
还是在魏媪女儿走后,周叔才满脸歉意的向项康说道:“右将军,真是对不住,又给你添麻烦,早知道魏媪这么难伺候,当初在济阳我就不该好心收留她。”
“小事一桩。”项康笑笑,又好奇问道:“周将军,这位魏媪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你都对她这么照顾了,她还在贪心不足?”
“她真的只是我的旧友。”周叔怕项康误会,忙解释道:“不过她也的确是我们魏国的王室之后,男人又死在了江东,无依无靠的,我家世世代代都是魏人,念及魏国的宗室情分,见她可怜,所以就收留了她。”
“周将军果然是善良君子。”项康笑笑,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如果换成了是我,收留照顾没问题,不过得先把她那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女儿送来做报答,晚上帮我捂个脚什么的。”
坐下来继续说了几句闲话后,项康又随口把话题扯到了现在的战场情况上,说道:“周将军,今天升帐议事,众人都劝我在外黄多住几天,等雨停了再进兵,我也没有反对。但我心里总是担心,你说我们如果不赶紧北上和主力会合,我们的主力在濮阳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瞒右将军,其实末将心里也有一些忐忑。”周叔说道:“虽然我们的主力连战连胜,已经把章邯匹夫逼得只能是死守濮阳。但我心里一直在怀疑,章邯匹夫坚守濮阳不出,恐怕未必是真的没有了还手之力,倘若战机出现,绝对不能排除章邯匹夫又象在襄贲一样,突出奇兵,又把我们的主力杀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章邯匹夫的拿手好戏。”项康点头,又说道:“那我们因为大雨在外黄长期耽搁,会不会导致主力陷入险境?要不要冒雨行军,尽快撤回濮阳去回援主力?”
周叔没有立即回答,半晌后才说道:“右将军,别怪末将言出不逊,倘若你有把握能够左右上将军的决策,让上将军对你言听计从,那我们倒是不用犹豫,不管再怎么辛苦都应该尽快回师濮阳。倘若右将军你没有这个把握,那我们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我们这点军队,就算回到了濮阳,也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轮到项康沉默了,半晌后,项康才叹了口气,说道:“周将军如果不是真心为我着想,是不会说这样的话,没错,没把握说服叔父采纳我的建议,我们这两万多军队就算立即回到濮阳,也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相反还有可能被主力连累,赔光我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本钱。”
话虽如此,两天后,见外黄一带的大雨仍然连绵不停,很有大局观的项康在心中益发不安的情况下,还是下定了决心,不顾雨水连绵道路泥泞,坚持带着两万多少帅军回师北上,取道济阳回兵增援主力。
天的确是下漏了,北上期间,大雨依然是下下停停,始终不见半点收歇之势,不但导致少帅军主力行军困难,体力消耗巨大,还让项康本人在回兵期间染上了风寒,才刚到济水南岸就发起了高烧。但项康不敢休息,仍然带病指挥军队在河面暴涨的济水河上搭建桥梁,同时派人把招降书送进了济阳城内,劝说已成孤军的济阳守军主动放下武器投降。
抵达济水的第二天上午,两道简易便桥在济水河上搭好,然而还没等项康下令军队开拔过河,此前派去济阳城中劝说守军投降的少帅军使者随从就哭哭啼啼的回到了项康的面前,不但带来了济阳守军断然拒绝投降的答复,还带来了少帅军使者的首级。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就不成文的规矩,此前即便是项康遣使联络章邯本人,章邯也从没对少帅军的使者下过毒手。这会已成孤军的济阳守军竟然做得这么绝情,在场的少帅军众将当然是个个暴跳如雷,纷纷怒吼道:“好大的胆子,敢杀我们的使者!过河,马上过河!过了河马上攻城,把城里的暴秦军队全部杀光宰绝,一个不留!”
吼叫着,少帅军众将还争先恐后的向项康请令,请求担任先锋向济阳城发起进攻。然而双颊烧得通红的项康虽然头脑昏沉,神志却十分清醒,盘算了片刻后才说道:“各位,你们没发现这事情有些奇怪吗?济阳虽然距离濮阳有一百多里,但城里的暴秦军队不可能不知道章邯匹夫没有办法出兵增援他们,李由又已经全军覆没,他们已经是孤立无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还敢把我们的使者斩首,故意激怒我们?他们就不怕我们攻破济阳,把他们杀得鸡犬不留?”
少帅军众将愕住,这才发现情况是有一些不对,然后晁直还疑惑的问道:“右将军,这么说,你怀疑济阳的暴秦军队是想故意激怒我们,引诱我们尽快渡过济水?”
“敌情不明,我们又和主力失去了联系,必须得小心一些。”项康强打着精神说道:“而且我们想要攻下济阳,现在也没有那么容易了,连日大雨,我们的弓弩筋弦已经被水气浸软,没办法开弓放箭,只能全靠蚁附攻城,想顺利破城的难度很高。一旦久攻济阳不下,战场又突然出现变化,我们肯定很难防范。”
晁直点头,又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暂时不要过河,先守住便桥,多派人手北上,打探我们主力的情况,然后……。”昏昏沉沉的还没把话说完,烧得眼睛都在发红的项康突然脑袋一歪,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等项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军帐之中,躺在了一张临时赶制的床榻上,身上还盖了两张厚厚的毛皮,然后项康又动了一动后,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便随之传入耳中,“醒了,醒了!许将军,右将军醒了!”
坐在地灶旁的许季跳起,赶紧过来查看项康的情况,先是摸了摸项康的额头,又问了一下项康的情况,确认项康已经苏醒后,这才赶紧派人去通知少帅军众将。然后项康才发现,曾经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魏媪女儿竟然也在帐中,还端来了一碗热汤,用调羹舀了,小心翼翼的吹凉,在许季的帮助下给自己喂水。
嘴里干渴得厉害,直到喝完了大半碗开水后,项康才声音沙哑的问道:“薄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是周叔父叫我来的。”魏媪女儿粉颊微红,说道:“周叔父说你病了,女孩子照顾人细心些,就叫我来帮着照顾你。”
“辛苦你了。”项康微微点头,又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右将军,快三更了。”许季抢着回答,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右将军,我们和上将军的主力联系上了,幸亏你没有让我们过河,我们的主力已经不在濮阳了。”
“我们的主力已经不在濮阳了?”项康听了一惊,忙问道:“那我们的主力去了那里?”
没等许季回答,陈平、项冠和周叔等少帅军文武就已经一起来到了项康的面前,七嘴八舌的向项康询问身体情况,项康随口回答,又赶紧问道:“我们和主力联系上了?具体是什么情况?”
“右将军,是这样。”陈平答道:“是上将军主动派来的信使联系上我们的,实际上在四天之前,因为大雨不停,没办法继续发起攻坚战,上将军就已经放弃了攻打濮阳,带着我们的主力南下,准备拿下定陶建立济水防线,等天气好转以后再想办法歼灭章邯的主力。另外上将军还让我们尽快移师定陶,去和他的主力会合。”
“四天前?”项康听出情况不对,忙问道:“为什么叔父四天前就已经撤离了濮阳,他的信使今天才联系上我们?”
“和我们联系的道路被济阳的暴秦军队严密封锁,我们的信使没办法走济阳直接南下。”陈平答道:“就只好绕道宛,从宛直接南下外黄,到了外黄才知道我们已经北上,又追了上来联系我们,再加上道路难走,所以耽搁了时间。”
项康无语,再细一盘算后,项康发现情况不对,忙吩咐道:“快,传令全军各营将领,明天一早就拔营东进,去定陶和我们的主力会合。”
“阿弟,你病得这么厉害,再休息两天吧。”项冠劝道:“叔父那边如果问起,我回替你解释。”
“不能休息。”项康强打精神说道:“定陶是在济水南岸,我军想要攻城必须要先过济水,现在济水又水位上涨,渡河困难,章邯匹夫如果抓到了这个战机发起突袭,我们的主力就会有危险。我们也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得马上东进,过去增援接应叔父。”
注:秦二世二年七月的中原大雨并非笔者杜撰,《史记》记载,当时天大雨,三月不见星!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昙花一现
如果项梁能够听得进冯仲的劝,早些带着楚军主力撤离濮阳战场,那么肯定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秦朝末年的历史走向,也很可能回彻底改写。
此前项康之所以被项梁打发了南下阻击李由率领的秦军援军,关键原因并不是项梁中了章邯的离间计,对项康生出了怀疑,而是因为项康战术理念与项梁严重不合,又坚持己见,说了许多让项梁觉得厌烦的话,项梁想眼不见为净,所以才故意安排项康单独率军南征。可项梁没有想到的是,项康走了后,性格有些懦弱的冯仲竟然接了项康的班,又在自己面前担当碍眼角色。
冯仲也让项梁不高兴,原因当然是冯仲和项康一样,坚决主张楚军主力尽快撤离濮阳,撤退到济水一线建立防线,优先消化楚军的已得胜利成果,只顾着表达自己的主张,却忘了考虑项梁的感受。而更糟糕的是,冯仲还不如项康精乖,不知道如何给项梁做台阶下,说话让项梁觉得更不中听。
其实早在项康率军离开濮阳时,项梁就已经隐约发现了自己强攻濮阳是一步错棋,不但浪费了乘机抢占土地城池的宝贵时间,还白白牺牲了无数楚军将士的性命,只不过强攻濮阳是项梁不顾项康的坚决反对自己拿定的主意,一旦收手肯定会让别人在背后耻笑,颜面上挂不住,所以不管是项康劝还是冯仲劝,爱面子的项梁就是不想松口认错,说什么都就此放弃,最后被冯仲劝得急了,项梁还在项康走后,又一次向秦军在濮阳城外的营地发起正面强攻。
这一战打得十分激烈,秦军各部轮流上阵,持续强攻秦军营地正面,还先后两次成功冲进秦军营地,逼得章邯被迫动用最后本钱陇西精锐全力反击,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这才把冲进营里的楚军将士驱逐出去,险之又险的守住营地。然而楚军毕竟是正面强攻,杀敌虽然不少,自身的损失却更加巨大,战果完全就是得不偿失,所以项梁难免更是恼羞成怒,颜面无光。
冯仲也很不长眼色,强攻失败后的第二天一早,冯仲就又跳了出来力劝项梁撤军,项梁忍无可忍,拍案怒吼道:“要撤你一个人撤,把军队交出来,你爱去那里去那里!没胆量和暴秦军队正面硬拼,你就给老夫交出兵权,到盱台去侍奉楚王!”
见项梁动了真怒,性格比较懦弱的冯仲只能是老实请罪,从此不敢劝说项梁半句,其他的楚军文武也是个个噤若寒蝉,即便明知道濮阳已经很难拿下,也不敢提出半点反对意见。
最后,还是连绵的秋雨给了项梁下台阶的机会,大雨不断,楚军主力运粮困难,弓弩筋弦被雨水浸软,无法再开弓放箭,同时战场泥泞,各种攻坚武器也难以搬运,早就骑虎难下的项梁这才以此为由,松口下令撤军。不过为了面子,不甘心就此失败的项梁又断然拒绝了楚国令尹宋义提出的建议,没有带着楚军主力走驰道撤回乘丘建立济水防线,选择了走县道南下定陶,准备拿下东郡的第一大城定陶立足,待雨季结束后再向濮阳发起进攻。
让项梁和楚军众将意外,楚军主力拔营撤退没走多远,此前就象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坚固营地里不肯露头的秦军主力不知死活,竟然冒险出兵发起追击,项梁果断带着军队掉头迎战,将攻坚不顺的怒气全部发泄到野战上,把率领三万秦军追来的董翳打得满地找牙,狼狈逃回濮阳寻求主力保护,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这一战也让信心重新回到了项梁的身上,目送着抱头鼠窜的秦军队伍,项梁满脸都是狞笑,骂道:“狗贼!有本事再来追杀啊,追得越远越好,不管你们这些秦狗怎么追,老夫都奉陪到底!”
“上将军,还是小心点的好。”宋义劝道:“章邯匹夫虽败,但百足之虫,死而未僵,我们最好还是以精兵强将殿后,这样才能防范万一。”
宋义的劝说起到了反效果,细一盘算后,项梁竟然安排了楚军主力中战斗力最弱的吕臣所部担起殿后重任,还向吕臣吩咐道:“倘若暴秦军队又来追击,你可以诈败诱敌,把暴秦军队诱来与我军主力决战。倘若能够把章邯匹夫的主力诱来,老夫给你记一大功!”
“上将军,不能如此弄险啊。”
宋义一听急了,可是还没等宋义说出反对的理由,项梁就已经冷哼说道:“怎么打老夫心里有数,务须多言!”
“诺。”宋义无奈答应,又在心里嘀咕道:“你就狂吧,等吕臣的败兵冲乱了我们的主力战阵,我看你还怎么狂。”
宋义或许是在杞人忧天,楚军主力继续南撤后,章邯虽然又很快派出了部将赵贲尾随追击,秦军追兵却死活不敢再与楚军正面交战,只是遥遥的尾随着楚军主力,就好象是送客人一样的把楚军主力礼送出境,还刚把楚军主力送出濮阳县境,马上就退回了濮阳。项梁闻报更是冷笑,认定秦军绝对没有勇气再发起追击,带着楚军主力只是大摇大摆的南下,再不留心后方动静。
当然了,项梁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秦军追兵故意放弃追击的同时,从河内赶来的秦军援军,还有原本是与赵**队对阵的秦军长城兵团也分出部分兵力南下,先后渡过了黄河,与受命总领秦军关外兵马的章邯会师一处,再一次将章邯的主力扩大到了二十万之众,并且迅速做好了长途奔袭的准备……
道路泥泞难行,楚军主力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才从濮阳南下到定陶北郊,距离定陶也只剩下了一河之隔,然后志得意满的项梁也没客气,马上就派军抢渡水位已经大为上涨的济水,然而兵力不多的秦军定陶守军却果断出击,竟然还靠着济水天险,奇迹般的击退了楚军的第一次进攻,项梁大怒,果断调兵遣将,派遣精锐部队再次发起突击,这才力战杀退了据河而守的定陶秦军,夺取到了定陶渡口的控制权。
再接着,楚军主力又迅速搭建桥梁,用时一天有余才在水位暴涨的济水河面上搭建起了三道坚固浮桥,而与此同时,项康率领的少帅军主力,才刚从济阳战场拔营东进,距离定陶还有上百里的距离。
因为定陶秦军一度冒险出击,为了渡河的安全,项梁除了安排精锐部队严密守卫渡口浮桥外,又让楚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项羽所部首先渡河,屯兵到定陶城外防范秦军主力再度出城突袭,然后才让楚军各部依次渡河,移师济水南岸。
项梁安排好了过河顺序后,瓢泼大雨中,冯仲冒雨来到了项梁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向项梁提醒道:“上将军,你是不是忘了在渡口北面安排一支军队,防范暴秦军队突然从北面发起突击?”
“北面那来的暴秦军队?”项梁随口反问道。
“上将军,还是小心点好。”冯仲鼓起勇气说道:“大雨连绵,视线太差,我们的斥候很难立即发现北面是否会有敌人突然杀来,济水也水位上涨,渡河困难,我们一旦被暴秦军队半渡而击,情况就太危险了。”
“上将军,冯将军的建议有道理。”范老头也劝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最好还是分出一军,到道路北面去当道立阵,这样如果出现万一情况,我们的主力也有时间调整应对。”
还是看在范老头的面子上,项梁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叫吕臣率领本部人马北上,去通往濮阳的路上当道立阵,防范暴秦军队突然奔袭。”
听到这话,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的冯仲这才松了口气,然而项梁的命令送到后队的吕臣面前后,吕臣却是怨气冲天,忍不住在肚子里抱怨道:“怎么又是我殿后?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当道列阵,真拿我的士卒不当人?”
悄悄抱怨归悄悄抱怨,公然违背将令的事吕臣却不敢做,被迫无奈之下,吕臣也只好乖乖的领兵北上去执行任务,不过出于不满,吕臣还是钻了空子,带着军队只北上了五里就当道列阵,没给楚军主力留下太多的缓冲空间。
邪门的大雨越下越大,抬眼望去,四周几乎都已经变成了一片水幕,即便穿着简陋的蓑衣和戴着斗笠,露天站在毫无遮挡的旷野之上,吕臣军将士还是很快全身被淋得精湿,士卒叫苦连天,怨声不断,吕臣也坐到了一辆带顶的马车上躲雨,向身边的几个亲信发泄不满,“这不是折腾人么?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还会有暴秦军队突然杀来?暴秦军队长翅膀了,会从天上飞来?”
“将军所言极是。”一个亲信谄媚的说道:“而且暴秦军队就算长了翅膀,这么大的雨也绝对飞不过来。”
“折腾人啊。”吕臣又叹了口气,随口说道:“我还是歇一歇吧,一会到我们渡河了再叫醒我。”
几个亲信赶紧答应,吕臣则打了一个呵欠,很快就躲在勉强可以躲雨的车里鼾声大睡过去,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的吕臣军士卒失去了约束后,也很快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抱怨,队形逐渐混乱…………
意外突生,就在这个时候,瓢泼大雨中,一支同样全身湿透的大秦军队突然出现在了吕臣军的前方,并且借着大雨掩护,迅速完成了集结列阵,飞快排列起一个利于突击的锥形阵,毫不犹豫的向队形已经自行涣散的吕臣军发起了冲锋。而吕臣军严重疏于防范,竟然还是在秦军冲进了百步之内,一些吕臣军士卒才尖叫着发出警告,“敌袭!暴秦军队杀来了!杀来了!”
晚了,秦军已经冲得太近,没等吕臣军士卒重新整理好队伍,甚至还没等正在酣睡的吕臣被人叫醒,秦军就已经冲到了面前,二话不说就挺起戈矛向吕臣军士卒乱捅乱啄,吕臣军士卒措手不及,顿时被杀得一片大乱,无数士卒拔足就跑。
战斗没有任何的悬念,由张楚败兵组建的吕臣军战斗力本就是楚军主力各部中最差的一支,发起突袭的秦军却是大秦长城兵团中的精锐军队,战斗力在全天下都扳指头数得着,加之秦军还是以有备攻无备,所以甫一接战,吕臣军几乎在转眼间就土崩瓦解,乱糟糟的掉头逃向济水渡口,吕臣本人更是慌乱得马车都不敢下,直接让马车原地掉头,快马加鞭的逃向济水渡口,还一边跑一边杀猪一样的惨叫,“那来的暴秦军队?那来的暴秦军队?难道暴秦军队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距离济水渡口本来就只有区区五里距离,崩溃得又太过直接迅速,所以吕臣军才刚大呼小叫着跑到济水渡口时,秦军追兵也马上尾随着杀到了渡口阵地,正在依次渡河的楚军主力也顿时一片大乱,上到项梁本人,下到楚军的普通士卒,没有一个不是魂飞魄散,惊叫出声,“暴秦军队!暴秦军队怎么杀来了?!”
战斗依然还是没有悬念,狼狈奔逃的吕臣军士卒慌不择路,为了活命直接冲进了楚军主力的大队人群寻求保护,把本就处于慌乱状态的楚军主力冲得更是一片大乱,也彻底粉碎了楚军主力集结列阵的希望,秦军追兵则驱逐着吕臣军败兵为先锋,毫不犹豫的直接冲进楚军人群,凶狠的挥舞着武器屠杀手忙脚乱的楚军士卒,楚军士卒慌乱奔走,四处逃窜,大呼小叫得如同一群被饿狼追逐的绵羊。
更多的秦军队伍随之赶到,风雨中,无数的秦军将士头插五色羽毛大步前进,无法用旗帜指挥,全靠头上的羽毛颜色分辨各自所属的军队,在秦军各级将领的率领下纷纷冲入敌群,吼叫着疯狂砍杀楚军士卒,楚军主力迅速崩溃,无数的士卒拔足而逃,争先恐后的冲向济水河面仅有的三道狭窄浮桥,而桥上楚军士卒同样也是一片大乱,有人想赶紧过河逃命,有人想回身作战,互相拥挤成了一团,很快就出现了士兵被推挤落水的情况。
项梁也确实值得让人尊敬,在这么极度危险的情况下,项梁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利用自己的主将身份,带着亲兵赶紧过河逃命,而是飞快的传令楚军各部向自己的帅旗靠拢,打算先把军队聚成一团,挡住秦军的突袭,然后再渡河逃命,尽可能保全军队和士卒生命。
和老哥相反,才刚看到秦军突然杀来,项伯就象受惊的兔子一样,带着身边的亲随第一个逃向渡口浮桥,还一边大吼着我是楚国大师,一边拼命推搡着拦路士卒跌跌撞撞的逃命,并且奇迹般的第一个逃到了济水南岸。
或许项梁应该向自己贪生怕死的弟弟学习,因为项梁虽然努力收拢队伍,可是被秦军冲乱了的楚军各部却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状态,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大雨又将楚军旗帜淋得紧贴旗杆,难以辨认,所以楚军士卒别说是迅速集结了,就算想找到自己所属的军队都是难如登天,所以不管传令兵如何飞奔传令,依令向项梁靠拢的楚军将士都是寥寥无几。
秦军也异常坚定的抓到了这个宝贵战机,靠着提前头插五色羽毛的有利优势,始终保持着相对比较完整的编制,在楚军人群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把楚军败兵一再分割再分割,也把各自为战的楚军将士杀得尸横遍野,血肉横飞,还迅速向着浮桥冲杀,要抓住战机彻底切断楚军的逃命道路。
这时候,已经过河的英布、桓楚和项羽等秦军队伍当然在全速回援渡口,正在渡河的刘老三也以大局为重,毫不犹豫的命令军队掉头回援北岸,可是浮桥太少了,也太窄了,加之又有无数失去控制的楚军败兵哭着喊着蜂拥上桥,彻底堵住了楚军回援北岸的道路,让项羽和刘老三等人急得直跳脚,放声狂吼,可还是毫无办法。
更惨的还在后面,大量士卒拥挤在浮桥上后,不堪重负的一道浮桥还突然倾翻,无数楚军士卒随之落水,被河水卷入激流,震天的哭喊求救声音,也在济水河面上冲天而起,响彻云霄。
见情况不妙,很会变通的韩姓亲兵赶紧从死尸上剥下一套士卒衣服,硬塞给了还没来得及过河的冯仲,大吼道:“快换衣服,我们输定了,准备跑!”
“可上将军怎么办?他好象还没过河啊?”一直没找到项梁的冯仲带着哭腔问道。
“顾不上他了!”韩姓亲兵大吼道:“你对我不错,这是我报答你的!如果你不想死,就听我的话,马上换衣服!”
犹豫了一下,双手同样沾满大秦将士鲜血的冯仲还是长叹了一声,飞快脱下了身上的显眼盔甲,迅速换上普通士卒的衣服,然后领了韩姓亲兵和身边还能控制的士兵,借着风雨和混乱的掩护,跌跌撞撞的逃向济水下游。
项梁也有机会效仿冯仲,混乱中,同样有亲兵拿来了一套普通士卒的衣服,恳求项梁赶紧换上衣服逃命,然而项梁却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了那名好心亲兵的脸上,咆哮道:“你把老夫当什么人了?老夫身为大楚上将,岂能更换士卒衣服,扔下军队独自逃命?!”
项梁的固执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混战中,一支头插白色羽毛的秦军队伍突然冲杀到了项梁附近,还立即就看到了骑在马上并且穿着显眼盔甲的项梁,吼叫着直接向项梁冲来,项梁身边的楚军士卒拼命死战,却还是挡不住秦军的集群冲击,逼得项梁也只能是亲自操戈迎战,被迫带着身边的楚军将士且战且退,狼狈撤向渡口浮桥。
“啊!”
又是一阵震天的惨叫声传来,项梁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时,却见又有一道浮桥已经倾翻,无数楚军士卒落水,项梁心急如焚,胯下战马又突然扬蹄长嘶,项梁努力夹住战马去看情况时,发现是一名秦军士卒用长矛捅中了自己的战马,项梁大怒,仗着自己的全身武艺,奋力一戈劈出,直接啄碎了那名秦军士卒的脑袋。
这也是项梁最后的辉煌,还没有等他的战马前蹄重新落地,更多的秦军士卒就已经席卷而来,长矛利剑疯狂往项梁身上招呼,项梁多处负伤,身边士卒又已经被冲散,无力再战,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秦军士卒直接捅下了战马,继而又被无数的矛戈加身,当场战死!
项梁没有惨叫,相反,在双目失去光泽之前,项梁眼前还迅速浮现了项羽和项康的身影,心中懊悔,“糟了,老夫没有指定继承人,我这两个侄子,恐怕不可能齐心协力了。”
秦二世二年七月十四,曾经三次大败章邯的楚国名将项梁老马失蹄,不幸战死于定陶战场,就象昙花绽放一样,虽然璀璨夺目,却又迅速凋零枯萎,全靠他的个人威望聚拢成形的楚**队,也将面临迅速四分五裂的危险。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画蛇添足
项梁不幸战死后,济水河面上的最后一道浮桥在严重超载的情况下,也很快在楚军败兵猛烈践踏挤压下倾翻,桥上的无数楚军士卒惨叫着摔进河中,纷纷被卷入激流活生生溺死,就连刘老三的好基友曹参都掉进了河里,如果不是水性过人及时泅渡上岸逃生,刘老三肯定就得痛失一只臂膀。
惟一的退路也被切断,早就已经崩溃的楚军主力也顿时土崩瓦解,将领士卒为了活命,不是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就是连滚带爬的四散逃命,秦军乘势拼命扩大战果,在追击中斩杀楚军将士无数,抓获楚军俘虏同样是无可计数,直将楚军主力杀得是尸积如山,血流积洼,几乎全歼楚军的北岸之兵,也将楚军主力还没有来得及搬运过河的粮草军需全部缴获。
战场太过混乱,不要说是济水南岸的楚军队伍了,就是秦军方面都不敢迅速确定项梁的下落情况,最后,还是在项梁尸身被抬到章邯面前,又经过无数被俘楚军将士的流泪指证后,章邯和秦军众将这才欣喜若狂的确认项梁已死,也马上决定全力追击,将济水南岸的楚军残部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稍微有些可惜,章邯低估了项羽、桓楚和刘老三等楚军残部的当机立断,虽然无法确认项梁目前的情况,可光是远远看到济水北岸楚军主力尸积如山的情况,项羽和刘老三等人就已经明白项梁肯定是凶多吉少,即便仍然活着,也肯定没办法再过河来继续统领楚军残部作战,加上粮草军需又丢了一个精光,再耽搁下去只会更加危险,所以项羽和刘老三等人也当机立断,当天下午就带着楚军残部匆匆南撤,一边全速撤往成武,一边派人四处打听项梁的下落。
战机难得,章邯同样是马上做出决定,当天就在定陶守军的帮助下搭建起了过河浮桥,连夜率领秦军主力渡过济水,又在第二天一早就亲自率领主力发起追击,留下副手董翳率领五万后军打扫战场,看管抓获到的一万多楚军俘虏,以及应对或许有可能赶来定陶的少帅军主力。
也是凑巧,章邯带着秦军主力南下后的当天下午,宛秦军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少帅军主力昨天清晨已经离开了济阳战场,沿着济水南岸的小路向宛方向开拔,有可能向宛发起进攻,也有可能是准备赶来定陶与楚军会合。董翳闻报不敢怠慢,赶紧召集麾下众将讨论对策。
董翳的部下中也有能人,至少部将季狐就一眼看穿了项康的东进目的,向董翳指出道:“将军,项康小儿东进不可能是为了攻打宛,因为宛位于济水北岸,济阳通往宛的县道也是位于济水北岸,倘若项康小儿是为了攻打宛,肯定是先过济水再沿县道东进宛。但项康小儿却没有过河,选择了走济水南岸的小道直接西进,这点足以说明项康小儿已经知道了楚贼主力南下定陶,所以才不敢冒险过河,走南岸小路东进,也肯定为了来定陶与楚贼主力会合。”
“言之有理。”董翳点头,说道:“项梁老贼五天多前就已经撤离了濮阳,他派出的贼使就算速度再慢,也肯定联系上了项康小儿,项康小儿不过河就直接东进,肯定是为了来定陶和楚贼主力会合。”
“董将军,这是个机会!”季狐又说道:“楚贼主力崩溃后,残兵败将都是向南逃亡,几乎不可能有楚贼士卒逃往西面送死,项康小儿很可能过了宛都不知道楚贼主力已经败亡,我们只要立即着好迎战准备,待项康小儿东进到了定陶,我们立即出兵迎击,必然可以获得大胜!”
深恨项康入骨的董翳一听大为动心,可是再细一思量后,董翳却又皱起了眉头,说道:“恐怕很难吧?项康小儿奸诈过人,就算不知道情况越过了宛直接东进定陶,也不可能不派斥候走在前方哨探,他一旦发现楚贼主力已经覆灭,肯定马上掉头就跑,我们就算立即出兵,也只多只能打一场击溃战,捞不到多少战果。”
“董将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季狐很是无奈的说道:“我们在宛的军队都是县兵,自保都难,更别说是出兵追击,帮着我们前后夹击项康小儿,所以我们这次也最多只能打一场击溃战,然后尽量追击,尽力扩大战果。”
回想起自己在项康面前蒙受的无数耻辱,恨项康恨得蛋疼的董翳不肯死心,在地图前盘算了许久后,董翳还又突然问道:“你们说,项康小儿逼近了定陶后,发现楚贼主力已经覆灭,又遭到我们的迎头痛击,他会走一条路逃命?”
“最有可能是先撤回宛,然后从宛直接南下县,然后再逃往睢阳。”季狐抢着说道:“从定陶近郊直接南下安阳,然后从安阳东逃单父或者南逃蒙县也有可能,不过去安阳的路口过于靠近定陶,项康小儿很可能会在抵达路口前就已经发现情况不对,肯定不敢冒险继续东进,到了安阳的路口再南下。”
“如果我是项康小儿,我会直接撤回宛朐,然后再南下县。”另一个部将也说道:“因为从定陶到宛朐和宛朐到县都有县道大路可走,撤退要方便得多,去安阳的小路太窄,现在又大雨下个不停,路无比难走,走这条路容易被追上。”
“项康小儿只会撤回宛朐。”还有人说道:“南下安阳是找死,我们的主力又已经去成武,只要随便分出一支军队到安阳拦截,马上就能要了项康小儿的狗命!”
董翳缓缓点头,又盘算了片刻,董翳下定决心,吩咐道:“季狐,你即刻率领一万五千军队北渡济水,走济水北岸的小路去宛朐渡河,在济水南岸立营,配合我军追兵前后夹击项康小儿!”
“将军,你要分兵穿插,前后夹击项康小儿?”季狐吃了一惊。
“那是当然。”董翳狞笑说道:“项康小儿多次让本将军蒙受奇耻大辱,这么好的报仇机会,本将军怎么可能错过?!”
“但是将军,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多,又要负责看守俘虏,过于分兵,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季狐有些担心的问道。
“能有什么危险?”董翳冷笑说道:“如果你是项康小儿,逼近定陶近郊时发现楚贼主力已经覆灭,我军又已经严阵以待,你还有没有勇气再打下去?会不会马上撤退逃命?我在定陶出兵追击,你又穿插到了宛朐在背后一堵,前后夹击,项康小儿就是插了翅膀,又能飞到那里去?”
言罢,董翳又催促道:“战机难得,快去准备吧。记住,穿插速度一定要快,但行军一定要隐蔽,千万不能让项康小儿发现你的踪迹。”
见董翳决心已下,季狐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抱拳领命,然后匆匆点去一万五千兵马,当天就渡过了济水,沿北岸小道向宛朐穿插,董翳则一边整顿兵马,一边派人仔细哨探少帅军的行进情况,同时严密搜索定陶周边,防范有楚军的漏网之鱼与少帅军取得联系,摩拳擦掌准备报仇雪恨。
次日上午,董翳再次收到宛朐派人送来的少帅军动向情报,和董翳等秦军将领预料的一样,在不知道楚军主力已经覆灭的情况下,少帅军主力果然直接越过了宛朐东进,正沿着宛朐通往定陶的大路快速向定陶赶来,董翳大喜,也益发坚定了乘机报仇的决心。
不过少帅军的行军节奏让董翳十分难受,从济阳出发东进,少帅军主力用时一天赶到了宛朐,又从宛朐出发继续东进后,少帅军把节奏掐得极准,一天行军五十里,又在距离定陶三十里左右的位置上立营过夜,这点顿时让董翳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让董翳担心的当然是三十里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恰好最恶心人,大雨连绵,秦军想要在一夜之间奔袭三十里绝无可能办到,而相反的,项康倘若派出斥候细作连夜东进探察敌情,就很可能在第二天的上午就知道定陶战场的情况,到时候项康果断掉头逃命,董翳同样是想追上少帅军主力都难。同时董翳还绝对不能排除有楚军主力的漏网之鱼与项康提前取得联系,泄露了楚军主力已经覆灭的天机。
担忧之下,又思来想去的盘算许久,为了尽可能把项康诱来定陶送死,董翳一咬牙一横心,干脆连夜从楚军战俘中挑选了一个变节的江东士卒出来,许以重赏,又用缴获的项梁印信和楚军军中文书,让文吏伪造了一道项梁的亲笔书信,安排这个变节的吴地士兵冒充项梁的信使,连夜西进来给项康送信。
…………
其实董翳纯粹是在瞎担心,受连绵大雨的影响,少帅军既没有发现在北岸穿插的秦军队伍,也没有派遣细作连夜赶来定陶打探消息,普遍南逃的楚军败兵更没有谁西逃这么远,与少帅军取得联系,还是在定陶西面三十里处立营休息了一夜后,病情还没有痊愈的项康才一边派遣斥候东进探查道路情况,一边带着少帅军主力冒雨东进,赶来与楚军主力会合。
在此期间,身体虚弱的项康当然只能是乘车前进,不过因祸得福,见项康虚弱得厉害,周叔的大侄女薄姑娘为了能随时照顾项康,是与项康同车而行,一男一女挤坐在狭小的车厢里,渣男指数在这个时代扳指头数得着的项康当然不少占点便宜,揩了不少油水,还知道了薄姑娘是叫做薄爰止,名字出自诗经。
“爰止?”来到这个时代后偶尔也读过一些书,项康忽然发现了薄爰止这个名字的深意,忙问道:“薄姑娘,你这个名字,是你父亲取的?还是你娘给你取的?”
“回右将军,是我娘取的。”薄爰止很是害羞的答道。
“看来魏媪真是望女成凤啊。”项康笑笑,很是装逼的念诵道:“凤凰于飞,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薄姑娘,魏媪给你取这个名字,摆明了是希望你嫁给天子,成为天下之母啊。”
薄爰止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半晌才微微点头,小声说道:“右将军真有学问,娘亲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嫁与帝王。”
“可惜。”项康又是一笑,道:“可惜我应该没有天子的命,不然的话,我真想找个媒人去跟魏媪,请她替你考虑一下我。”
脸皮虽没有项康正妻虞妙戈那么薄,可是听了项康这个露骨的玩笑,薄爰止还是羞得恨不得直接跳下车去,嗔道:“右将军,你再说这样的话,人家可就要回娘亲身边去了。”
项康微笑,正想再和薄爰止调笑几句,不料车外的许季却突然大声说道:“右将军,上将军派人来给我们送信了。”
“信在那里?”项康慌忙掀开车帘,并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们的主力,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禀右将军,上将军派来的信使交代,说我们的主力前天在定陶和暴秦军队干了一仗,吃了不小的亏,已经被迫放弃了攻打定陶,撤往昌邑去了,暴秦主力也追过去了,现在定陶那边只有几千暴秦军队留守。”许季如实回答,又呈上了刚收到的项梁书信,说道:“上将军下令,让我们立即赶往昌邑去和主力会合。”
赶紧接过项梁的亲笔书信,粗略看了内容与许季口头介绍的基本一致,又见书信上确实是项梁的笔迹,还盖着项梁的上将军印章,项康不敢怠慢,忙吩咐道:“快,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前进,去昌邑和我们的主力会合。”
许季大声答应,可是项康又瞟了一眼手中的书信,见白绢写成的书信干干净净,只有刚滴的一些雨点,项康心中马上生疑,忙喝道:“慢着,暂时别传令,把叔父派来的信使叫来,我要当面问他情况。”
许季答应,然后很快的,化装成普通百姓的楚军信使就被领到了项康的面前,操着一口地道的吴地口音向项康行礼问安,又说表明身份说自己是项梁的帐下亲兵,项康不动声色,只是问道:“你是我叔父的亲兵?我在叔父帐下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右将军,你是贵人,当然不记得小人这么一个小小亲兵。”那信使赔笑说道:“不过小人倒是在上将军的帐下经常见到你,只是没有福气和你说话,所以将军你肯定记不得小人。”
言罢,那信使还主动呈上了自己的身份腰牌,证明自己的项梁亲兵身份,项康仔细检查了发现应该不是伪造,心里却疑虑丝毫不减,又问道:“你刚才说,定陶城外现在只有几千暴秦军队,这点是你亲眼所见吗?”
“回禀右将军,是小人亲眼所见。”信使模样很是老实的回答,又绘声绘色的说道:“小人为了尽快把书信送来,冒险从定陶城郊过来,亲眼看到了暴秦军队的情况。”
项康点头,又突然问道:“你送来的书信,我叔父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写的?”
“回禀右将军,上将军是前天下午写的书信。”那信使答道:“是我们主力向昌邑开拔的时候,在路上写的。”
“在路上写的?”项康一听笑了,亮出了那道干净整洁的书信,说道:“这几天一直在下大雨,既然我叔父是在路上写的书信,那这道书信上,怎么一点被雨淋的痕迹都没有?”
信使傻眼了,忙答道:“回禀右将军,上将军当时有伞盖遮雨,小人又是把书信装在竹筒里送来的,所以一路上都没被雨淋。”
“放屁!”项康怒骂,道:“这几天的风雨如何之大,就算有伞盖遮雨,露天野外在风雨中写成的书信,怎么可能一点雨都没有沾到?”
信使益发傻眼,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右将军,小的记错了,当时是雨正好暂时停了,所以上将军的书信才没有沾到雨水。”
“很好,我暂时相信你这个解释。”项康冷笑,说道:“不过你也别想走了,你刚才不是说定陶那边只有几千暴秦军队吗?我这就让军队停止前进,多派人手去定陶城外探察情况,如果发现你说了假话,你是知道后果的。”
言罢,项康又喝道:“把这个信使拿下,捆了看好了,如果我们的斥候探到消息,证明他说了假话,就给我用小刀把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
项康的亲兵答应,立即上前那个信使按住,那信使心中恐惧,腿一软就向项康双膝跪下,带着哭腔喊叫道:“右将军饶命,右将军饶命啊!”
“那还不说实话?!”项康大喝道:“老实交代,饶你不死!再不说实话,我担保让你死得比谁都惨!”
被董翳收买的信使不敢再继续狡辩,只能是老实交代了楚军主力前天已经在济水北岸覆灭的实情,又承认自己是被董翳收买,携带伪造的书信过来诓骗少帅军放心进兵定陶,项康听得又惊又怒,忙喝道:“那我叔父怎么样了?我叔父的随身印信,怎么会在暴秦军队的手里?”
“右将军,你听了可要撑住。”信使战战兢兢的说道:“上将军,他已经阵亡了。”
信使的话音未落,项康就摔进了薄爰止的怀里,一边脸颊紧贴薄爰止的胸脯,一边双眼涣散无神,还不管许季和薄爰止等人如何紧张摇晃呼喊,项康都是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昏死。
项康也必须得昏死过去,项梁不仅是项康的长辈,还是把项康从小抚养长大的至亲,有大恩于项康,突然听到项梁阵亡的噩耗,项康如果不昏死过去,该如何向自己的帮凶走狗和天下人交代?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百六十九章 突出包围
“叔父!叔父!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怎么就这么走了?叔父!”
“小侄不孝!小侄不孝啊!小侄晚了一步,没能及时赶来救你!小侄不孝啊!”
跪伏在风雨之中,情绪激动到了极点的项康不顾满地的泥水稀泥,向着项梁殉国的方向拼命顿首,放声痛哭,直哭得是天地变色,长城崩裂,还不顾周曾、陈平和郦食其等人如何劝说都毫无作用。而与之相比,同为项家子弟的项冠虽然也哭成了一个泪人,可是模样却绝对赶不上项康的真挚诚恳,催人泪下,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没有项康那么孝顺。
甚至就连秦末时代的儒家头号败类叔孙通都比项冠哭得动情,被几个弟子搀着,叔孙通先生全然忘记了自己在项梁面前受到的慢待与羞辱,嚎啕大哭得几乎昏厥,还一边痛哭一边泣不成声的嘶喊,“上将军!你是楚国的擎天巨柱,国之栋梁啊!没有了你,你叫我们怎么办?你叫我们怎么办啊?!”
“右将军!先不要急着伤心了!军情如火,暴秦军队随时可能出兵杀来,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优先应对强敌!不然的话,我们连给上将军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最后,还是亲自审问完了董翳信使的周叔过来开口大喝,这才让项康稍微冷静了一点下来。见项康哭声稍歇,还抬起沾满污水的丑脸去看周叔,周曾和陈平等人乘机纷纷附和道:“右将军,周将军的话有道理,这个时候我们是不能急着伤心,要首先应对想骗我们去定陶落入陷阱的暴秦军队,先解了眼前之困,然后才能有希望给上将军报仇!”
项康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得进劝,这次也一样,尽管心里悲痛万分,项康还是强打起了精神,勉强收住泪水,在周曾和陈平等人的搀扶下起身,一边让薄爰止替自己擦拭脸上的污水和泪水,一边含着眼泪说道:“定陶那边的暴秦军队,摸清楚了情况没有?究竟有多少敌人,我们有没有把握对付?”
“右将军恕罪,还没有摸清楚。”晁直答道:“暴秦军队封锁得太严密,我们的斥候很难进入定陶的十里范围之内,所以我们的斥候到现在还没把敌人的具体情况探察清楚。”
“如果董翳派来的那个我们主力的叛徒没说谎,定陶的暴秦军队应该是三四万人,另外定陶城里还有数量不明的暴秦守兵。”周叔接过话头,说道:“这个数字,是我刚才从那个叛徒嘴里问出来的。”
“这么多?”项康皱起了眉头,说道:“如果定陶战场真有这么多暴秦军队,我们没把握一战破敌啊。”
“右将军,末将认为不能再冒险东进了。”晁直说道:“暴秦军队设计引诱我们全速东进,证明他们肯定已经在定陶做好了万全准备,我们继续进兵定陶肯定凶多吉少,为了我们的军队着想,我们最好是赶紧撤兵返回宛朐,再从宛朐南下县,取道睢阳撤回彭城,这样才可以避免被暴秦军队包围。”
晁直提出的这条撤兵路线对少帅军来说,无疑是目前最安全也最稳妥的退兵道路,项康此前在放声痛哭的间歇,也早就想到了这条撤兵路线,所以项康也没犹豫,马上就点了点头。可是还没等项康拿定主意,周叔就反对道:“右将军,这条路恐怕已经走不通了,如果末将没有猜错的话,暴秦军队还可能已经从济水北岸穿插到了宛朐,当道切断了我们撤往县的道路。”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路上没发现这样的情况啊?”项康疑惑问道。
“末将刚才仔细审问了那个假信使,除了问到了暴秦军队的大概兵力外,还问到了一个重要情报。”周叔答道:“前天下午的时候,暴秦军队突然分出了一支军队北渡济水,离开了定陶战场。虽然假信使不知道那支暴秦军队去了那里,但末将大胆推测,暴秦军队很可能是发现了我们在向定陶逼近,为了切断我们的退路,分兵走济水北岸的小路穿插去宛朐,切断我们的退路,也准备着和暴秦追兵前后包夹我们。所以我们掉头宛朐,很可能就会落入暴秦军队的陷阱。”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无路可走了?”项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右将军,不用急,我们还有机会。”晁直抢着说道:“暴秦军队这时候还在定陶按兵不动,我们只要立即掉头,加快速度前进,就完全有可能抢在被暴秦军队追上之前提前赶回宛朐,抢先击溃可能穿插到宛朐的暴秦偏师,打开我们的撤退道路。”
“晁将军,恕在下直言,我们这么做恐怕很危险。”周叔说道:“倘若真有暴秦偏师穿插到了宛朐,那他们一定会全力采取守势,挡住我们给暴秦追兵争取时间,我们一旦不能及时把拦路的暴秦军队击溃,后果就肯定不堪设想。”
“还有。”周叔又补充道:“现在已经是巳时初刻,这个时候掉头撤退,走得慢了肯定会被定陶的暴秦军队追上,但不管我们走得再快,撤到宛朐时天色肯定已经全黑,深夜又是大雨,还想从宛朐直接南下有多危险,我们不用想就可以知道。”
项康的眉头皱得益紧,晁直也开始紧张,说道:“照这么说,我们岂不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不,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周叔答道:“我刚才问那个假信使的时候,他还说,我们的主力有一万多俘虏被关在定陶城外的战俘营,被暴秦军队严密看管着……。”
还没等周叔把话说完,同样问过这一情况的项康眼睛顿时就亮了,一拍大腿说道:“有办法了,既然暴秦军队要留下军队看管俘虏,那他们肯定不会出动全部兵力追击我们,我们完全可以引诱暴秦军队一再分兵,把定陶和宛朐的暴秦军队各个击破,甚至还有可能救出我们被俘的将士!”
“右将军果然智谋过人。”周叔由衷赞道:“末将刚才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看到这个各个击破的机会,想不到右将军只是刚注意到暴秦军队必须留下兵力看守俘虏,马上就想到了破敌之计,末将佩服。”
双眼哭得又红又肿的项康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也不和周叔客气,马上就发号司令,将计就计安排反过来伏击秦军的战术计划,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薄爰止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神情,目光之中,还尽是钦佩之极的神情,暗道:“都病成这样了,竟然还这么从容镇定。”
…………
这个时候,少帅军暂时停止了前进的情况,当然也已经被秦军斥候报告到了董翳的面前,董翳紧张万分,生怕是项康看出什么不对,立即掉头西撤,也早早就好了率军追击的准备。不过董翳也还算沉得住气,在没有确定少帅军主力掉头撤退的情况下,仍然耐下心来按兵不动,让秦军继续占据有利位置,等待少帅军主力来自投罗网。
董翳没有白等,又过片刻后,斥候飞马送来喜信,说是少帅军稍做停顿后,又已经向着定陶快步赶来,行军速度还比之前为快,董翳闻报大喜,赶紧下令军队做好迎击准备,还早早就安排了八千军队留守定陶,看管已经被解除了武装的楚军战俘,让自己可以腾出手来,率领余下军队全力追击少帅军。
只有一点让董翳遗憾,约一个时辰后,少帅军虽然让董翳如愿以偿的开进到了定陶近郊,可惜项康却十分狡猾的只是让部将郑布率领三千军队先行,主力遥遥尾随在五里之外,没有傻头傻脑的直接冲进秦军的伏击圈。同时少帅军的前队还一边行进,一边派出斥候严密搜索道路两侧,基本粉碎了秦军直接伏击少帅军主力的希望,也逼得董翳只能是提前发动埋伏,三面夹击少帅军的前队。
“杀啊!”
突然敲起的战鼓声中。从正面和道路两侧杀出的秦军伏兵成功杀了少帅军前队一个措手不及,吓得郑布只能是赶紧带着军队掉头就跑,秦军抓住战机穷追不舍,撵着郑布的屁股追杀到了少帅军主力的近前,少帅军主力赶紧列阵迎战,同时迅速向西面来路转移辎重粮车,秦军奋力冲杀,与匆忙迎战的少帅军主力厮杀成了一团。
因为秦军已经暴露了真实兵力的缘故,发现上当的少帅军主力不敢恋战,才刚力战暂时逼退秦军,马上就变后队为前队,大步向着宛朐方向全速撤退。早就料定少帅军会有这么一手的董翳也不焦急,带着秦军追兵迅速追击,一边咬住少帅军主力的屁股,拖住少帅军的撤退速度,一边从容不迫的尾随少帅军西进。
雨水连绵,时大时小,彻底浇湿了秦军和少帅军将士的衣衫,泥泞湿滑的道路上,全身精湿的两支军队一前一后,三步一滑的艰难前行。不过行军虽然辛苦,同样满脸满身都是雨水的董翳却始终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坚信自己这次一定能抓到战机,彻底洗刷自己在项康面前蒙受的种种耻辱,还不由自主的憧憬起了自己大破少帅军主力后的美妙景象。
项康也很能决断,向西奔逃出了二十来里后,见始终甩不开秦军追兵,项康当机立断,选择了一处两旁都是树林的狭窄路段,让士卒抛弃一部分随军的辎重车辆阻塞道路,以此暂时拦阻秦军追击,董翳见了那肯让项康如愿,同样果断命令军队加快速度前进,冲破少帅军的车辆阻拦,全速追击少帅军队伍,不给少帅军任何拉开距离的机会。
少帅军等的当然就是这个机会,秦军追兵才刚有一半左右的兵力越过少帅军抛弃辎重的狭窄路段,两旁的树林之中,马上就是战鼓齐鸣,埋伏在道路两旁的钟离昧和龙且两支军队立即左右杀出,拦腰冲击秦军的前后连接处,同时少帅军主力也马上掉头,呐喊着向董翳亲自率领的秦军前队发起反冲锋!
“怎么又……,又是埋伏?!我怎么又中计了?!”
董翳欲哭无泪的嘶喊间,秦军的噩梦再现,左右杀出的少帅军伏兵一举切断了秦军的前后联系,把秦军拦腰斩为两截,掉头杀回的少帅军主力则是如同猛虎下山,又如潮水奔腾,直接冲向与后方失去了联系的秦军追兵前队,秦军前队虽奋力而战,无奈军心已慌,又在局部战场处于兵力劣势,很快就被少帅军杀得难以招架,不断出现士卒四散逃亡的情况。
“稳住!稳住!向后打,冲过楚贼拦截,往来路撤退!不要慌!不要慌!”
嘴上喊着不要慌乱,已经被项康欺负成了神经过敏的董翳却是比谁都慌,甚至都忘了安排殿后队伍,带着身边能够约束的军队只是拼命的向来路冲杀,大雨中视线不畅,极度混乱之下,大白天里秦军竟然都出现了自相践踏的情况,活生生的踩死了无数不幸倒地的秦军士卒,少帅军主力则乘机猛冲猛杀,迅速将秦军前队彻底击溃,逼得被前后包夹的秦军士卒只能是四散而逃,最后见情况不妙,董翳也只好象以前被项康欺负时一样,赶紧带了一些亲兵向南逃窜,借着风雨掩护逃向南面远方。
秦军前队被击溃了之后,群龙无首的秦军后队也很快在少帅军的反击下迅速崩溃,鬼哭狼嚎着向来路飞奔逃命,抱病上阵的项康则毫不犹豫,依偎在薄爰止的怀中发号司令,指挥少帅军主力全速追击,脚步不停的又向定陶城下杀来。
顶着大雨追杀到了定陶城下时,天色已然接近全黑,但少帅军将士却不敢歇息,借着灯火辨别方向,驱逐着一部分秦军败兵为免费前锋,又直接向定陶城外的秦军营地发起了进攻。
这个时候,冒雨追击的少帅军将士当然已经十分疲惫,留守营地的秦军士卒却是以逸待劳,体力十分充足,按理来说少帅军应该很难再攻破秦军营地。不过还好,看到少帅军突然杀来,战俘营里的一万六千多楚军俘虏为了逃命,也果断发起了暴动,配合少帅军前后夹击,先是成功杀散了看守战俘的秦军士卒,继而又拿着刚抢来或者捡来的武器配合少帅军将士攻打敌营,并成功杀入了秦军营地,逼得留守秦军只能是弃营而逃,也吓得定陶城里的秦军县兵不敢有一兵一卒出城送死。
打了一场教科书一般的各个击破战,成功的反败为胜之后,少帅军将士和重获新生的楚军将士当然是欢声雷动,再是如何疲惫都是个个喜形于色,然而项康却再一次陷入了痛苦号哭中,因为在秦军营地里,少帅军将士还成功的夺回了项梁的遗体,对自己有着养育大恩的项梁遗体被抬到项康的面前,项康当然是想不放声大哭都难如登天。
少帅军文武依然还是以军情为重劝住了项康,将项梁的遗体装进棺木后,项康强忍悲痛,抹去泪水,让军队在定陶城外只是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带着军队和连夜整编后的楚军俘虏匆匆西进,又向宛朐方向全速撤退。而董翳虽然在定陶战场的南面远处收拢了一些残兵败将,可是粮草辎重已经丢得精光,武器也失落无数,根本无法继续发起追击,只能是一边派人南下去联络章邯,又一次因为惨败于向章邯请罪,一边派人匆匆东进去联络穿插到宛朐设防的季狐,告诉他自己已经无法过去配合夹击。
少帅军这一战虽然打得漂亮,结果却坑苦了被秦军主力追杀的项羽等人,董翳又被项康击败和楚军战俘被少帅军主力救走的消息送到章邯面前后,已经追杀到了单父的章邯暴跳如雷,为了泄愤,不顾连绵大雨道路难行,毅然带着秦军主力继续追击仓皇南逃的楚军残部,还一口气直接追击到了丰邑城下,再度大败楚军残部,把项羽和刘老三等人一起打得眼泪汪汪,连声喊冤,“章邯匹夫,我们是挖了你家祖坟了,还是抢了你的闺女了,怎么追杀到了丰邑都不肯放过我们?”
这还不算,打得楚军残部抱头鼠窜后,粮草已经断绝了的秦军主力还又顺手屠了丰邑城,把对少帅军的滔天怒火倾泻到了无辜的丰邑百姓头上,吓得东逃到了沛县的项羽和刘老三等人连气都不敢喘,赶紧又带着刘老三的家眷和萧何南逃到了彭城,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粮草已经无法维持的秦军主力追击。
有来就有回,也是董翳的部将季狐倒霉,还是在少帅军主力回师到了宛朐附近时,走北岸小路送信的秦军信使才把董翳所部已经惨败的消息送到季狐面前,季狐叫苦连天,又害怕被少帅军半渡而击,不敢冒险立即渡河北逃,被迫选择了闭营自保,幻想少帅军会急于南下,放弃攻打自军营地直接南逃。
也只是幻想,料定秦军主力不可能迅速追来的项康为了替楚军主力报仇,也为了更加安全的向南撤退,果断再度抱病上阵,亲自指挥少帅军将士猛攻秦军偏师营地,并且成功的在当天就攻破秦军偏师不够坚固的营地,将秦军偏师杀得大败,并且在战场上斩杀了秦军偏师的主将季狐,大大出了一口楚军主力惨败的恶气,然后才从容南下,取道县撤往仍然被楚军控制的睢阳。
数日后,还是在遥遥看到睢阳城池的时候,病情仍然没有痊愈的项康才长松了一口气,还不由想起了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后在睢阳与项梁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口中默默念诵着自己对项梁的称呼,泪湿衣襟。这一次,项康是真的在哭。
“右将军,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上将军在天有灵,看到你能带着军队突出重围,还救回他的遗体和被俘的楚国将士,也一定能瞑目了。”
薄爰止的柔声安慰并没能缓解项康心中的伤痛,相反还让项康忍不住把头埋进了薄爰止的怀里,更加伤感的低声饮泣,薄爰止虽然大羞,可是感动于项康与项梁的亲情,也只能是任由项康在自己的怀里摩擦,发泄心中的悲苦。
第一百七十章 熊心收权
少帅军没有白白冒险在定陶和宛朐两个战场打了三场各个击破战,虽然缴获的军需物资并不多,大量无法带走的军器辎重还被迫抛弃焚毁,可是却实打实的救出了一万六千多楚军俘虏,再加上攻破李由时也收编了一部分三川秦军战俘,所以在不知不觉间,一度被项梁故意分拆削弱的少帅军主力,兵力便又一次突破了四万大关,还基本上都跟着项康撤回到了睢阳,在路上损失很小。
激增的兵力让项康在分配方面不再捉襟见肘,此前不得不大材小用的周叔、钟离昧、龙且和郦商等少帅军将领,终于得以统领与他们战绩和身份所匹配的军队,其他的少帅军队伍也得到了足够的兵员补充,恢复了完整编制,淘汰下来的老弱士卒也被单独编制成军,帮着搞一些后勤工作,尽量替主力战兵分担压力。
在帮着项康迅速完成了军队的整编工作后,文职第一副手周曾还由衷的感叹了一句,道:“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军队,肯定又是楚国各军之中兵力最多也实力最强的军队了。”
周曾这话当然不是狂妄吹嘘,虽说少帅军还没有与从定陶南逃的楚军残部取得联系,掌握其他楚军队伍的兵力情况,但项康的直属军队本来就是楚军各部之中数量最多,现在又直接增加了一倍,就算南逃的楚军残部在路上毫无损失,兵力数量也绝无可能与少帅军比肩。然而周曾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后,病情已经大好的项康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再次病情加重,还不得不放弃了尽快撤回彭城的预定计划。
项康的花花肠子也就是能骗骗为人比较厚道的周曾,瞒不过同样满肚子坏水的陈平,所以在询问了一番项康的身体情况后,陈平就提出建议,说道:“右将军,既然你病情未愈,不能再受舟车劳顿之苦,那我们的主力不妨暂时驻扎在睢阳,待你身体好转后再领兵撤回彭城。但是上将军的遗体必须得尽快如土为安,要不这样吧,让在下率领一队人马护送上将军的遗体先行返回彭城,交与曹司马和项羽将军他们尽快安葬,也随便替你了解一下彭城那边现在的情况。”
瞟了陈平一眼,见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思,项康也没客气,点了点头就说道:“如此就有劳先生了,不过从睢阳到彭城道路遥远,路途险恶,先生你又是文职,由你统兵护送叔父的遗体返回彭城,路上恐怕容易出现意外。这样吧,我让项冠阿哥率领一支军队,和你一起护送我叔父的灵柩先行返回彭城。”
“右将军果然谨慎。”陈平语带双关的笑了笑,说道:“好吧,那就请右将军替在下安排。”
项康答应,当即叫来项冠,让他率领一支步骑军队保护陈平和项梁的遗体先行返回彭城,项冠一口答应,按照项康的安排,先是把少帅军骑兵暂时移交给灌婴统领,然后领了两千步骑便和陈平一起出发,保护着项梁的灵柩先行返回彭城。
道路确实不近,一路上又是大雨连绵行进困难,所以项冠和陈平一行即便在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波折,也仍然足足用了九天时间才从睢阳回到彭城。而与此同时,狼狈南逃的楚军残部也早已撤回到了彭城,闻得项冠和陈平等人护送项梁的灵柩归来,留守彭城的曹咎和好不容易逃回彭城的项羽等人不敢怠慢,当即出城跪迎项梁的灵柩,又在项梁的遗体前放声痛哭了一场不提。
项康故意安排项冠提前返回彭城的作用也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无需陈平这个外人开口,项冠就已经含着眼泪向项羽和项庄等项家子弟详细介绍了少帅军夺回项梁遗体的前后经过,也说明了项康没能立即返回彭城的原因,结果得知项康是带着病打赢了定陶大战后,不要说没什么机心的项羽和项庄等人,就是鼠肚鸡肠的项伯也没有任何话说,还不得不假惺惺的关心了几句项康的病情。
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带着一票少帅军特务回到彭城的陈平,也迅速摸清楚了楚军残部目前的情况,包括留守彭城的曹咎所部在内,楚军残部的总兵力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人,其中项康最大的竞争对手项羽的直属兵力,更是只剩下七千余人。同时楚军残部也还没来得及重新推举出项梁的接班人,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阶段。
不过还好,受大雨影响,粮草转运困难的秦军主力已经被迫撤回了定陶就粮,暂时没有力量发起南征,楚军残部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还有时间重新整编,度过项梁阵亡后的混乱时期。
让陈平意外,最先提起项梁接班人这个问题的,竟然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捞到过兵权的项伯,项梁的灵堂在彭城城内搭建好后,匍匐在项梁的灵柩前,当着众多楚军文武的面,项伯竟然这么嚎啕大哭道:“……兄长放心,你的大仇小弟一定会报,小弟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替你统领我们项家子弟整顿兵马,重建楚国大军,北上擒杀章邯替你报仇血恨!兄长!”
大哭着,项伯还又摆起了长辈架子,向在场的项家子弟下令道:“孩子们,当着你们二叔父的面,现在就给我立下誓言,今后一定要齐心协力,在我的统领之下,为你们的二叔父报仇雪恨!”
项伯的花招有些粗糙,除了侥幸冲过济水浮桥逃命的项猷大声答应,按照项伯的要求在灵前立誓外,其他的项家子弟几乎都没有动弹,最先与项羽一起过河的范老头还毫不客气,马上就说道:“项大师,请注意你的言辞,上将军生前什么时候说过他如果遭遇了不幸,就让你接替他统领楚国大军的话?你逼着各位少将军在灵前发誓追随于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项伯的额头又有些青筋暴跳,怒道:“兄长生前是没说让我接替他统兵的话,但我身为楚国大师,又是兄长唯一的亲弟弟,替他统领项家子弟为他报仇,是名正言顺,也是我们项家的家事,你范增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嘴我们项家的家事?”
“项大师,是否由你接替上将军统兵,这不止是你们的家事,还是我们楚国的国事。”令尹宋义也站了出来,更加不客气的说道:“我们楚国现在已有楚王,具体由谁继承上将军统领楚国兵马,除了我们楚国的楚王以外,谁说了都不算。”
范老头和宋义带了头,一些胆大的楚军文武也纷纷附和,全都指责项伯的叵测用心,妄图强夺兵权,甚至就连项羽都有些看不下去,说道:“季叔,二叔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的想把他取而代之,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其他的项家子弟都不吭声,也谁都没有站出来替项伯说一句话,见自己如此不得人心,恼羞成怒的项梁干脆也懒得哭灵了,直接站起来扔下一句话就走,“好,既然你们这么反对老夫亲手为兄长报仇,那楚国的事我也懒得管了,你们喜欢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
见此情景,陈平心里也顿时得出结论,知道项伯已经不可能再和项康竞争项梁继承人的资格,但是看了一眼公然反对项伯接替项梁掌兵的项康长兄项羽,陈平心中还是十分忧虑,暗道:“除非此人自愿推举右将军为帅,否则他不但肯定会和右将军有一番龙争虎斗,搞不好楚**队还会因此分裂。”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擅长情报工作的陈平又通过各种渠道仔细了解了一些楚军的内部情况,发现在项梁继承人这个问题上,楚军内部大约分为了三派,一派是以宋义为首,主张由楚王熊心决定项梁的继位人选;一派以范老头和曹咎、桓楚等江东楚军老人为首,支持江东楚军出身的项羽继承项梁的兵权,一部分项家子弟和楚军大将英布、季布也站在项羽一边;而希望项康继承上将军位置的楚军成员人数最多,力量却最弱,除了军队已经几乎丢光的光杆司令冯仲勉强能说几句话外,其他的全都是被楚军收编的少帅军基层将士,普遍人微言轻,在庙堂上没有什么话语权。
大概摸清楚了这些情况后,陈平心中难免更是担忧,又在心中暗暗说道:“情况不妙啊,江东楚军为了他们的利益,全都支持项羽掌兵,项羽又是右将军的长兄,论资排辈优势明显,如果他和右将军不互相做出一定妥协,只怕就会形成鹬蚌相争的局面,让楚王那边渔翁得利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为了项康的利益着想,陈平不由生出念头,打算想办法劝说一下项羽,让他放弃与项康争夺兵权,各领一军彻底架空熊心,将楚国大权牢牢掌握在项氏家族手中。然而还没等陈平付诸行动,意外突生,被项梁强行迁往盱台建都的楚王熊心,居然突然领着陈婴的军队和景驹等部分楚国官员匆匆来到了彭城,以楚王的名誉主持项梁阵亡后的彭城大局。
在项梁的灵前假惺惺痛哭了一场后,看似年少懦弱的熊心很快就锋芒毕现,立即毫不犹豫的大封百官,尤其是极力封赏目前掌握兵权的楚军将领,封刘老三为武安侯,薛郡郡守;封项羽为长安侯,食邑鲁地,号鲁公;封曹玖为右司马,文安侯;英布、季布、柴武和项庄等人,还有楚军定陶惨败的罪魁祸首吕臣,也都得到了熊心的封赐,以此收买人心,安抚群臣。
只有项康没有立即得到熊心的封赏,不过当做群臣和陈平的面前,熊心又满面微笑的许下承诺,说道:“右将军的封赏暂时不急,原因不是寡人吝啬,舍不得给右将军的封赐,是右将军的功劳实在太大,劳苦功高绝对不在已经殉国的上将军之下,所以寡人要等右将军回到彭城之后,当面重赐于他。”
言罢,熊心还专门点了陈平的名,道:“陈平先生,寡人的话,请你务必要告诉给右将军知晓,让他不必有什么想法,尽快带着军队撤回彭城来辅佐寡人主持大局。”
陈平微笑答应,替项康谢了熊心,然后熊心又说道:“各位爱卿,上将军不幸殉国,寡人心中伤痛异常,但楚**队不能群龙无首,今天我们就议一议军队的事吧。”
听到这话,项伯马上站直了一些,还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声,提醒熊心不要忘了自己这个德高望重的楚国大师,项梁亲弟。范老头和曹咎等人也是摩拳擦掌,准备着向熊心举荐自己看好的项羽,惟有宋义是心中叫苦,还道熊心没有头脑,想把兵权继续交给项氏家族的成员。
熊心接下来的话让众人都是万分意外,熊心居然这么说道:“我们楚**队现在的情况,寡人也有一定了解,除了右将军兰陵君的军队外,其他的楚**队都已经是编制不齐,残缺严重,很多军队甚至都不足满编的一半,如果这一情况不做改变,定然很难抵御暴秦军队侵犯,更别说是推翻暴秦,为上将军报仇雪恨。所以寡人有意将各位将军手中的军队暂时收回,彻底打散后重新整编,然后再发还给各位将军统领,不知道各位将军意下如何?”
熊心还没把话说完,不想再让项家成员继续把控楚军的宋义就已经眼睛一亮,立即对熊心刮目相看。然而项羽和曹咎等人却是一片大哗,纷纷说道:“大王,重新整编军队直接在我军各部营中就可以直接进行,何必要彻底打散,然后再重新整编??”
“各位将军,稍安勿躁。”熊心很是随意的说道:“重新整编军队,虽然是可以在我军各部营中就直接进行,但寡人刚才已经说过,我们楚国的军队现在已经元气大伤,编制残缺严重,直接在各军营中整编,也是换汤不换药,各军各营仍然是令出多门,无法攥成一个拳头共抗暴秦。惟有彻底打散,重新整编,统一指挥号令,然后才能齐心协力,重振我楚**威,你们说是不是?”
也还别说,熊心这话还真有点道理,元气大伤的楚军主力残部如果在原有编制的基础上重新整编,确实是换汤不换药,即便完成了整编也是各自带着一支实力严重不足的军队作战,更加难以和秦军抗衡,惟有彻底打散再重新整编,统一了号令指挥,然后才能与秦军一战。不过项羽和曹咎等人仍然是心有疑虑,虽不再坚决反对,却也不肯表态支持。
熊心确实很有些手腕,见楚军众将不肯表态自己,便马上退让了一步,道:“不过这事也不必焦急,各位将军回去不妨再仔细想上一想,然后我们改日再商量具体如何施行此事如何?”
见熊心改口延期,心存疑虑的楚军众将当然是立即点头答应,此前还有些看不起熊心的陈平却是对熊心刮目相看,心道:“好个小竖子,心狠手辣不在我们右将军之下后,找借口把兵权暂时收了回去,将来再把兵权交给谁,可就是你说了算了。不过你也想得太美了,项羽和曹咎这帮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交出兵权,任你摆布?”
陈平还是太低估了熊心一些,结束了朝会之后,熊心先是秘密召见了坚决支持自己掌权的宋义,与他仔细商量了一番机密,然后宋义和已经认命的景驹等楚王派很快就活动了起来,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去拜访楚军诸将,替熊心劝说他们主动交出兵权,接受熊心亲自主持的楚军重新整编。
宋义负责对付的是最难缠的刘老三和项羽,在刘老三面前,十分清楚刘老三是什么需求的宋义舌灿莲花,除了替熊心承诺让刘老三继续统领原有兵马外,又拐弯抹角的提醒刘老三,说如果让项家成员掌握楚军大权,刘老三肯定难有出头之日,很可能一辈子都是给老项家当马仔的命,惟有支持熊心掌权,刘老三才有希望和老项家平起平坐,获得出人头地的机会。
末了,宋义还十分露骨的告诉刘老三,说熊心掌权之后,为了削弱老项家在军队里的影响力,肯定只会重用并非项家嫡系的楚军将领。而政治天赋过人的刘老三也深明此理,所以思来想去后,刘老三还是一咬牙一横心,答应了暂时交出兵权,支持熊心掌权!
在更加难缠的项羽面前,宋义手段更绝,竟然把项康拉了出来威胁项羽,说是项羽如果不支持熊心掌握军队,逼着项康也交出兵权接受整编,那么以项康现在的军队实力和在淮泗地区的影响力,铁定会强行继承项梁的权力,以下克上成为项羽的老大,惟有帮着熊心强行整编项康的军队,项羽在军队里的地位才不会受到影响。除此之外,宋义当然少不得又巧舌如簧,替熊心许下各种承诺,保证项羽将来的官职地位只会更高。
项羽从来就不是什么无私的人,听了宋义的劝说后觉得有理,项羽便也一咬牙一横心,点头答应了带头交出兵权。宋义闻言大喜,一边拼命称赞项羽的公忠体国,义薄云天,一边在心里狞笑说道:“项康小儿,楚国众将都交出了兵权接受整编,这下子我看你交还是不交?!”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道表章
虽然擅长情报工作,但彭城已经不是少帅军的主场,宋义、景驹等熊心亲信私下里与楚军文武频繁往来的情况,陈平和他手下的少帅军特务虽然也有所察觉,却始终没能弄清楚具体情况,尤其是没有刺探到项羽和刘老三对于宋义拉拢的反应态度,所以在两天后的楚国朝会上,足智多谋的陈平便难得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事件的起因当然是熊心再度提起楚军重新整编的问题,开始时陈平还心中冷笑,幸灾乐祸的准备欣赏熊心决策被楚军众将纷纷驳回的尴尬模样,谁料在项氏家族中比项康地位更高的项羽第一个跳了出来,高举双手赞同熊心的决定,明确表态愿意暂时交出兵权,接着当初为了保持独立自主宁死不肯并入少帅军的刘老三也临阵倒戈,大声赞道:“大王英明,臣下这两日来左思右想,觉得我大楚军队确实应该抓紧时间重新整编,统一号令指挥,然后才能力抗暴秦,重兴楚国。”
在项梁旧部中最有影响力的项霸王和在编制问题上出了名顽固的刘老三一起倒戈,双双带头拥护熊心的决策,本就已经在景驹劝说下犹豫动摇的楚军众将没了主心骨,即便心中还是有些不情愿,也只能是纷纷点头同意,同样被做通了思想工作的项伯为了整编后可以掌握兵权,更是滔滔不绝的赞道:“大王决策圣明,我大楚军队重新整编后,必然能令行禁止,万人同心,推翻暴秦,重建大楚,擒杀章邯匹夫,为我兄长及千千万万的楚国将士报仇雪恨……。”
“麻烦了,这些蠢材肯定是相信了熊心小儿的蛊惑,准备帮着熊心强行收缴右将军的兵权了。”陈平心中叫苦,同时也暗暗庆幸,心道:“幸亏我们右将军够不要脸,深谋远虑,找了一个病情没有痊愈的借口故意没急着回师彭城,不然现在我们就是想补救应对都没有机会了。”
陈平心中嘀咕的时候,熊心也满面笑容的说道:“既然各位爱卿都觉得楚**队应该抓紧时间重新整编,那我们就把这件事定下来吧。来人,请各位爱卿暂时交出印绶,待楚**队重新整编后,寡人再将印绶亲自发还给各位爱卿。”
殿上卫士答应,立即捧来一面玉盘,到楚军众将面前收缴控制军队的印绶,然后仍然是项羽带头,第一个交出了随时不敢离身的兵权印绶,然后刘老三等人也纷纷效仿,心思各异的交出了兵权印绶,差不多已经是光杆司令的冯仲也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同样老实交出了自己的印绶。
趁热打铁,成功骗回了楚军残部的兵权,熊心又马上向陈平微笑说道:“陈平先生,情况你也看到了,右将军在睢阳休养多日,想来身体已经大好,烦劳先生与寡人的使节尽快返回睢阳,催促右将军立即统兵撤返彭城,配合我大楚主力完成军队整编。”
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陈平马上就拱手答道:“微臣谨遵大王号令,请大王放心,微臣今天稍做收拾,明天就返回睢阳,去请右将军立即率军返回彭城。”
“如此便辛苦先生了。”
熊心大喜,还看了旁边的宋义一眼,宋义微微点头,陈平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却不揭破,只是在心里冷笑说道:“也不算白跑,看来我能有一笔外财进帐了。”
被陈平料中,朝会结束后,宋义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陈平,除了代表熊心赏给陈平一些黄金珠玉外,又替熊心许诺,说是陈平只要能够帮着熊心的使节劝说项康暂时交出兵权,让麾下军队和楚军主力一样接受整编,熊心就把陈平封为工正,让在钱财方面名声不佳的陈平掌握楚国的工程建设,从中大捞油水。
宋义当然低估了陈平,陈平是比较贪财不假,但职业道德却比谁都好,恭敬谢过了宋义的馈赠和许诺后,陈平倒是拍着胸膛保证一定会尽力帮忙劝说项康交出兵权,可是宋义前脚刚走,陈平后脚就马上出门,直接跑到项羽在彭城的住所门前求见,打着询问项羽是否有书信捎给项康的旗号,请求项羽抽空接见自己。
知道陈平是项康的心腹,项羽便也给了面子,亲自出面接见了陈平,还当场挥笔做书,写了一道书信让陈平带回睢阳去交给项康,劝说项康尽快带着军队返回彭城与项氏家族团聚。陈平恭敬接过书信,然后十分直接的说道:“鲁公,能否暂时屏退左右?在下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向鲁公独自陈述。”
“先生这是何意?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能直接说?”项羽警惕的问道。
“鲁公,事关重大,在下只能向你独自陈述。”陈平沉声说道。
见陈平的表情严肃,又犹豫了一下,项羽这才把房间里的卫士从人暂时赶了出去,陈平也这才拱手说道:“鲁公,在下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别人的口头承诺,说得再好听都是虚的,有些东西暂时放下,再想拿回来就难了。”
言罢,陈平拱了拱手,当即提出告辞,项羽满头雾水的答应,派人把陈平送出了大门。结果陈平刚走,与项羽一见投缘的范老头就从后房里走了出来,看着陈平离去的方向脸色阴沉,还说道:“小竖子,想不到这么厉害,竟然能够凭借一点蛛丝马迹,猜到我们答应暂时交出兵权,真正的目的是想削弱项康的军队。”
“亚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项羽越听越是糊涂,问道:“还有,陈平匹夫刚才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范老头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陈平刚才的那句话,是在提醒你不要上了宋义的当,轻信了他的承诺,交出了兵权后就收不回来。”
“他敢!”项羽一听大怒,说道:“我主动交出兵权,是为了楚国的复兴大业着想,他敢言而无信,我宰了他!”
范老头不吭声,半晌才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还好,现在的出头鸟是你的堂弟项康,大王为了压制他,也必须得倚重你。”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陈平便随着熊心的传诏使节离开了彭城,匆匆赶往睢阳去宣召项康率军撤回彭城与主力会合。同时熊心也把重新整编军队的差使交给了令尹宋义,让宋义代表自己主持整编军队的各种事务,然后也还别说,宋义还真的兑现了自己对刘老三许下的诺言,把建制比较完整的刘老三军队稍做整编,很快就把军队重新交还给了刘老三统领,刘老三欢天喜地的领回印绶,项羽和其他的楚军将领也心中大安,觉得既然刘老三能够重新统领本部军队,自己肯定也是一样。
不过随着时间的迅速推移,项羽等楚军将领逐渐开始发现不对了,军队整编早已完成,可熊心却迟迟不肯发还印绶,给楚军众将分派军队,心中焦急的项羽当面向宋义问起原因时,宋义则轻描淡写的说道:“鲁公莫急,右将军的军队还没撤回彭城接受整编,我们如何分派军队?”
说完了,宋义还又微笑着提醒项羽道:“还有,鲁公难道忘了,现在就分派军队,兵少将多,大王能够拨给你多少军队统领?还不是只有等右将军的军队回来,把他的军队和我们的主力统一整编,大王才能让你统领比之前更多的军队?”
仔细一想发现也是,政治能力几乎为负的项羽这才耐下了性子,和楚军众将一起继续耐心等候。可是说来也怪,按理来说就算大雨连绵,陈平和传诏使者轻车简从,也最多五天就能赶到睢阳,可是整整十天时间过去了,睢阳那边竟然还是毫无动静,既没有项康率军东进的报告,也不见项康派人送来消息,告诉熊心自己的决定。
如此又等了三天,依然还是没有收到项康所部从睢阳出发东进的消息后,不要说是项羽等人,就是熊心和宋义都有些沉不住气,着急统兵的项伯更是在朝会上公然喧嚣,大骂道:“项康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大王宣他回师,都已经过去十三天了,还不见他从睢阳出发?难道他想抗命造反?”
“大王,右将军无视王令,迟迟按兵不动,此事不可不防。”曹咎也大声说道:“臣下之见,我们除了要遣使催促之外,还得立即做好防范准备,尽快任命将领统率军队,预防万一!”
“没错!”想兵权想得快要发疯的项伯更加叫嚣,说道:“请大王即刻分派军队,安排统兵将领,防范项康生出异心!另外,大王还应该把项康的妻子和妻族全部拿下,以此警告项康逆臣!”
这时候,那怕是项羽都看出不对,面对着项康的公然抗令,熊心支支吾吾,半晌才说道:“大师勿急,右将军迟迟没有退兵,或许是别有隐情,寡人派人去催就是了。右将军于国劳苦功高,又对楚国素来忠心耿耿,我们绝不能胡乱猜疑于他。”
言罢,熊心还真的当场安排了一个使者,让他携带诏书赶往睢阳催促项康尽快回兵,并选择性的遗忘了曹咎和项伯提出的尽快分派军队的建议。见此情景,还没算蠢到极点的项羽也心中起疑,才刚结束了朝会,在路上就迫不及待的向范老头问道:“亚父,阿弟一直不肯撤兵,怎么大王连罪都不敢问?也不让我们的军队做好准备,防范阿弟生出异心?”
“大王不敢问罪,当然是因为你阿弟兵权在握,又鞭长莫及,根本控制不了。”范老头如实回答,又皱眉说道:“至于不让我们的军队做好准备么,恐怕这事和陈平那个小竖子的怀疑一样,大王想让他的亲信臣子掌握军队,不想再把兵权交还给你。”
范老头的话音未落,项羽就已经下令马车直接掉头,要冲回熊心的临时王宫去找熊心算帐,幸得范老头及时拦住,说道:“不要急,再等等看,这个时候你也不能冲动,别忘了,你已经没有兵权了,如果冒犯了大王,大王一声令下,你轻则会有牢狱之灾,重的话搞不好就会人头落地。”
让熊心和宋义等人大吃一惊的还在后面,两天后,睢阳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是项康不但没有统兵东进,反而派出了一支军队北上,向仍然被秦军控制的县发起了进攻!结果听到这个消息,项伯当然是勃然大怒,几乎是象发疯一样的在朝会上大叫大嚷,要求熊心立即让自己统兵出征,去讨伐抗命作乱的项康逆贼!
熊心的色厉内荏和不想放权的真面目也在这一刻暴露无遗,面对着朝堂上的一片喊打喊杀声音,熊心是既没有胆量和项康翻脸开战,又不愿把兵权交还给以项羽为首的项梁旧部,反而还低声下气的替项康找起了借口,说项康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然后除了安排刘老三统兵到萧县预防万一外,又派使者再赴睢阳,了解项康出兵县的原因。
事情到了这步,楚军众将当然也纷纷看出了情况不对,无不怀疑熊心迟迟不肯放还兵权的原因,也无不后悔自己轻信了宋义和景驹的承诺,主动交出了兵权印把子,任人鱼肉。同时到了当天下午,比较细心的范老头还吃惊的发现,自己和项羽的住所外面,竟然出现了一些陌生面孔,暗中盯住了自己和项羽。
怕项羽冲动坏事,范老头没敢把这一情况告诉给项羽,选择了暗中向曹咎和桓楚等项梁知会,忠于项氏家族的曹咎和桓楚无不大怒,当即与范老头商定,决定在第二天的朝会上联手向熊心发难,逼着熊心立即交回自己手中的兵权。同时为了预防万一,范老头和曹咎等人还密作一书,安排了可靠信使侯命,以便在熊心翻脸时立即向项康寄书求援。
范老头等人没能执行预订计划,因为到了第二天的朝会即将召开时,熊心的临时宫殿之外,赫然出现了项康走狗陈平的身影,项羽见了又是欢喜又是愤怒,立即上前向陈平质问项康不肯撤回彭城的原因,陈平却笑容轻松,向项羽拱手说道:“鲁公莫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切到了朝会之上自见分晓。”
言罢,陈平还又微笑着向项羽问道:“鲁公,怎么样?你放下的东西,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有拿回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项羽大怒问道。
范老头再次拉住了项羽,向陈平说道:“先生放心,右将军有什么主张,老夫一定会劝鲁公尽力支持。”
“多谢范公。”陈平拱手道谢,脸上的笑容也益发的从容自信。
又过了片刻后,宣召百官入朝的钟声终于敲响,陈平尾随百官入朝,结果在殿上刚一站定,熊心就迫不及待的点了陈平的名字,问道:“陈平先生,你与寡人的传诏使者同回睢阳,宣召右将军即刻回师彭城,为何时隔半月有余,右将军都还没有回来,反而派兵去了县?”
“启禀大王,右将军没有立即回师,非是右将军抗命不遵,而是别有隐情,不得不权益从事,万望大王恕罪。”陈平十分恭敬的回答道。
“大胆!”快要气疯的项伯怒吼道:“大王宣召回军,项康拒绝执行,不是抗命不遵是什么?”
“大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右将军他也是真的没办法。”陈平更加恭敬的答道。
怕项伯坏了自己的怀柔大计,熊心忙问道:“陈平先生,那你说说,右将军为什么要权宜行事?”
“回禀大王,情况是这样。”陈平解释道:“此前我军护送上将军的遗体从宛朐撤回睢阳时,途经县,县的暴秦军队不但不肯望风而降,反而乘着我军急于南下的机会出兵追击,杀害我军将士多日,事后县的暴秦军队又积极联络章邯匹夫,妄图引领章邯匹夫的主力南下,夺取睢阳进逼我楚国腹地,右将军他为了替我们阵亡的楚国将士报仇,也为了范围暴秦主力南下,所以才不得不推迟归期,同时出兵北上攻打县,拱卫我楚国的国土。”
项康的借口当然是要多牵强有多牵强,可是没办法,项康带着军队躲在睢阳说什么都不肯回来,熊心也拿项康无计可施,所以熊心只能是强忍怒气勉强点头,微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右将军真是急国家之所急,寡人明白了。不过陈平先生,右将军的军队长期孤悬在外,这也不是办法啊?右将军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撤回彭城呢?”
“大王放心,很快就会回来了。”陈平拱手,十分诚恳的说道:“右将军说了,他只要安排好砀郡防务,守住了暴秦军队进兵楚国腹地的道路,马上就回师彭城向你当面请罪。”
“那就好。”熊心强笑点头,又问道:“陈平先生,右将军还有什么说的?”
“启禀大王,右将军他还让微臣带来了三道表章,恳请大王采纳准行。”陈平答道。
“表章何在?”熊心随口问道。
陈平也没客气,当即捧起了一道项康亲笔的表章,大声说道:“大王,这是右将军让微臣带来的第一道表章,右将军斗胆,恳请大王用人不拘一格,册封长安侯鲁公项羽为楚国前将军,辅佐大王统领楚国兵马,攻破暴秦,兴复楚国。”
“封我为前将军?”项羽的四只瞳孔(实数)一起瞪圆,惊讶说道:“阿弟表奏我为前将军?”
“陈平先生,右将军太过了吧?”宋义忍无可忍,站出来冷冷说道:“楚国官职,自有大王做主,右将军身为臣子,岂能斗胆僭越,替大王奏请前将军的人选?”
“令尹大人言过了。”陈平赶紧拱手,说道:“右将军他这不是僭越,而是奏请,是否准允,当然还得请大王决断,右将军岂敢擅专?右将军他只是觉得鲁公功勋卓著,勇冠三军,理当统领更多的兵马为国效力,所以才冒昧奏请,这也是右将军行使臣子职责,举贤而不避亲。”
让熊心和宋义意外,听到这话后,项羽的死党范老头竟然跳了出来,向熊心拱手说道:“大王,右将军的奏请虽然是举贤不避亲,但鲁公身为军中栋梁,职位不能随意安排,还请大王三思。”
“亚父吃错药了?阿弟请大王给我升官,他怎么还跳出来反对?”
项羽再次傻眼,万分不解的去看范老头,熊心和宋义也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之后,熊心和宋义这才恍然大悟,暗道:“原来是这样,项康小儿故意表奏项羽为前将军,是想把项羽的官职提前定下来,也腾出上将军的位置给他项康小儿坐!好机会,这是一个离间项家子弟的难得良机!”
发现了项康的险恶用心后,为了离间项康和项羽之间的关系,熊心又没迟疑,先是让人呈上陈平带来的表章,然后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很快就点头说道:“右将军所言极是,鲁公劳苦功高,勇冠三军,是应该极力重用,准了。项爱卿,寡人现在就封你为楚国的前将军,位居右将军之上。”
政治数值为负的项羽一听大喜,赶紧向熊心行礼道谢,范老头、曹咎和桓楚等项羽的死党却是脸色青黑,纷纷在心里破口大骂道:“项康小儿,居心险恶,为了当上大将军竟然用这样的卑鄙手段,故意先把鲁公的官职定了,没办法再和你争上将军的职位!既然如此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给我们等着!”
欣赏着范老头和曹咎等人的难看脸色,熊心和宋义也在心中偷乐,暗道:“项康小儿,别高兴得太早,封了项羽匹夫当前将军又怎么样?只要我们咬紧牙齿不让你当上将军,你就别想如愿以偿!到时候你们项家兄弟窝里斗狗咬狗,我们还更好控制你们一些!”
心中得意狞笑,熊心的脸上笑容也更加亲切,又向陈平问道:“陈平先生,右将军不是让你带来了三道表章吗?现在第一道表章寡人已经准允了,还有两道表章是什么内容?”
陈平很是从容的回答了项康的第二道表章内容,然后还没等陈平把话说完,范老头和曹咎等项羽死党就已经恍然大悟,转怒为喜,无不佩服项康的心机手段,也更加钦佩项康为了向项羽示好的良苦用心,熊心和宋义却是一起张口结舌,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惨叫道:“上当了!项康小儿,真他娘的奸诈!竟然能够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
第一百七十二章 更狠的还在后面
“陈平先生,右将军不是让你带来了三道表章吗?现在第一道表章寡人已经准允了,还有两道表章是什么内容?”
见项康已经公然开始与项羽狗咬狗,心中窃喜之下,熊心的笑容难免更加亲切,项康派来的帮凶陈平则态度益发恭敬,先是又捧出了一道白绢写成的表章,然后才声音清朗的说道:“禀大王,右将军的第二道表章内容是这样,上将军武信君不幸殉国,我楚国上下官民军士无不伤痛欲绝,大仇不可不报,为激励楚国将士奋勇杀敌,右将军奏请大王降下令旨,在为武信君复仇之前,我楚国暂不设立上将军一职,以示对上将军武信君的纪念。”
陈平还没话说完,殿上的楚国文武都已经是一片哗然,陈平却是不理不睬,只是继续大声说道:“然后再请大王颁布旨意,楚**将之中,谁能擒获或者斩杀杀害上将军武信君的暴秦上将章邯,就封谁为楚国上将军,接替武信君统领楚国兵马!”
听到这话,原本还对项康满肚子火气的项羽死党范老头和曹咎等人马上眼睛一亮,这才终于明白了项康的良苦用心,熊心和宋义二人却是一起脸上变色,一起肚子里惨叫道:“中计了!项康小儿,果然奸诈!”
依然满头雾水的还是项羽,不过项羽虽然不明白项康的苦心,却对自己的武力和统兵作战的能力具有绝对信心,想都不想就说道:“好主意!大王,这是一个好主意,楚国暂时不设立上将军,谁能擒杀章邯匹夫就让谁出任上将军,是个好主意!微臣赞同,请大王准允!”
“微臣也赞同!”范老头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举圭说道:“右将军的这个建议,不但可以表达我楚**民对上将军武信君的爱戴纪念,又可以激励我楚国将士奋勇杀敌,与暴秦军队血战到底,为上将军报仇雪恨。此议大善,请大王准允。”
“微臣也觉得右将军的建议极好,请大王即刻准行。”曹咎同样跳出来大唱赞歌,又说道:“况且我楚国百官之中,无有一人的功绩声望能够与上将军武信君比肩,现在无论以谁为楚国上将军,威望资历都绝无可能服众,与其所用非人,倒不如颁布令旨,暂不设立上将军,日后谁能擒杀楚国的仇人暴秦上将章邯,再以谁为楚国上将。”
范老头和曹咎带了头,在楚国朝堂上人数占优的楚军江东派当然是纷纷响应,争先恐后的劝说熊心采纳项康的建议,与项羽交厚的桓楚还公然叫嚣道:“这个时候谁都没资格当上将军,除了亲手替武信君报仇的人,我们谁都不服!”
再是如何的人小鬼大,熊心此刻的脸色都难免变成了铁青色,因为熊心很清楚自己已经上了项康的恶当了,先是故意装出准备和项羽狗咬狗窝里斗的模样,骗得自己当场册封项羽为军队职位仅次于上将军的前将军,然后再上屋抽梯,突然又奏请暂时不要设立上将军,自己如果答应这个奏请,那么项羽马上就会变成事实上的楚军第一人,以后不管自己如何调整人事安排,自己的亲信心腹在军队里都只能是屈居项羽之下,绝无任何可能压制住项羽,替自己控制住楚军兵权。
老谋深算的宋义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为了不让项氏家族继续掌握军队架空熊心,宋义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向熊心奏道:“大王,右将军的奏呈虽然不错,已经殉国的武信君也的确德高望重,值得楚**民爱戴纪念,但军中不可无主,我军众将也必须有人约束,上将军的职位,最好还是不要长期空悬。所以臣下认为,右将军的这个奏请不能准允。”
“令尹大人,那以你之见,大王应该以谁为上将军?”范老头很是不客气的直接问道:“现在楚国的文武百官之中,又有谁的功勋威望能够服众,接替武信君出任我楚国上将?”
“是啊,宋令尹,既然你反对上将军的职位不能空悬,那以你之见,谁有资格能够出任楚国上将?”曹咎同样质问,又冷笑说道:“莫非令尹大人想毛遂自荐,奏请大王封你为楚国上将,接替武信君出任上将军?”
宋义不敢吭声,熊心也万分为难,有心想按照原订计划强行册封宋义为上将军,替自己掌握楚军兵权,又知道项羽和曹咎等人肯定不服,直属军队比主力还多的项康更是会一蹦三尺高,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所以思来想去后,熊心只能是采取缓兵之计,硬着头皮说道:“右将军的奏请很是不错,各位爱卿支持右将军的奏请,也言之有理,但此事太大,关乎我楚国大军的安危存亡,寡人必须三思而行,必须待日后再做决定。”
“大王,既然你也说右将军的奏请不错,各位大人支持右将军的奏请言之有理,那还有什么考虑的?”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干掉章邯的项羽迫不及待,说道:“请大王现在就颁布令旨,宣布暂不设立上将军,今后谁能擒杀章邯匹夫,就以谁为上将军。”
“请大王准允!”曹咎和范老头带头,领着人数众多的楚军江东派文武一起行礼,齐声恳请熊心立即采纳项康的奏议,不给熊心拖延时间的机会。
“各位爱卿,稍安勿躁,寡人说过了,此事太大,寡人必须三思而行。”熊心脸色极度难看的说道:“怎么?寡人身为楚王,难道连做这个主的权力都没有?各位爱卿一定要寡人立即采纳右将军的奏请,难道是想逼宫不成?”
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的贵族血统论还大有市场,熊心又是项梁当初领着楚军文武拥立的楚王,范老头和曹咎等人身为楚臣,也不敢随便乱了君臣秩序,只能是赶紧一起伏地谢罪,齐声说道:“臣等不敢。”
“那就这么着了!”熊心脸色更加难看的喝道:“右将军的奏请,寡人自会考虑,但今日不议!”
曹咎等人无奈,只能是唱诺领命,各自退回班列,范老头却不肯起身,又说道:“大王,右将军项康功勋卓著,先是光复我楚国淮泗旧土,又接连战败暴秦军队,并迎回上将军武信君的遗体,劳苦功高,微臣斗胆奏请大王准允,升右将军项康为楚国后将军,辅佐大王统领楚国兵马,破秦复仇,重兴楚国。”
范老头这话当然是投桃报李,代表项羽回报项康的主动示好,让项羽和项康成为楚军的第一人和第二人,同时也是为了彻底堵死熊心的退路,让熊心在军队的人事安排上再没有机会玩出新的花样。项羽的死党曹咎和郑昌心领神会,便也马上跳了出来支持范老头的奏请,迫不及待的恳请熊心立即就给项康升官。
恶有恶报,虽说与项康八字不合的范老头难得放下成见,一心想要促成项羽和项康联手把控楚军的有利局面,已经深恨项康到了极点的熊心却不肯依从,说道:“众位爱卿无须焦急,寡人当初就说过,右将军功勋卓著,寡人要当面封赏于他,他的官职升迁问题,还是等撤兵回到彭城再说吧。”
言罢,熊心还打了一个呵欠,挥手说道:“寡人乏了,今天的朝会就到这里吧,散了吧。”
“大王且慢。”几乎被众人遗忘的陈平突然开口,表情有些焦急的说道:“大王,右将军让微臣带来了三道表章,现在只是向你呈奏了两道,还有第三道表章没有呈奏啊?”
“右将军还有什么表章?”熊心的声音极是不耐烦,还明显带着怒气。
“回禀大王,右将军奏请……。”
“不必口述了,直接呈上来让寡人过目。”
陈平才刚开口回答,回过神来的熊心就赶紧打断,生怕项康又给自己出什么难题,被陈平说出来让自己更加难以收场。好在陈平也很听话,马上就闭上了嘴巴,把项康的第三道表章交给殿上涓人(侍从官),让涓人把表章直接呈递给熊心过目。可惜熊心的谨慎无用,粗略看完了项康的第三道表章后,熊心还是不由自主的神情一变,脸色甚至还有些发白,双手也微微开始颤抖。
“项康的第三道表章是什么内容?”
见熊心久久不语,还神情反应明显不对,殿上百官当然是无不好奇,宋义更是心知不妙,忙向熊心说道:“大王,如果右将军呈奏的是什么机密大事,大王不便公开,不妨暂且留下,待日后再做决断。”
宋义这话当然是为熊心拖延时间,想把众人先打发走再和熊心商议对策,可惜熊心却是有苦难言,知道自己就算立即结束朝会,项康的表章内容也很快就会被陈平散播出去,到时候不但项羽等人更加能领会项康的意图,自己还将把另一个重要当事人推到项康和项羽那边,成为自己的死敌!
所以没办法,思来想去,再三权衡了利弊后,熊心还是强挤出了一点笑容,说道:“不是什么机密大事,只不过是右将军奏请寡人把三闾大夫景驹升迁为左徒大夫,辅佐寡人处理朝政。”
“右将军奏请升迁我为左徒大夫?”当事人景驹这一惊非同小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与自己交情平平的项康怎么会突然想起替自己求官,不过迅速明白了过来后,景驹不由心中狂喜,还赶紧低下了头,生怕自己的欢喜神色被熊心看到,心里还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睢阳,抱着项康狠狠亲上几口!
“奏请三闾大夫景驹升迁左徒大夫?”项羽的死党曹咎也是一楞,然后立即明白了项康的恶毒用心后,曹咎也忍不住低下了头,满脸狞笑的在心中说道:“佩服!够狠!”
反应最激烈的还是熊心的死党宋义,熊心强挤笑容说出的话还没说完,宋义就已经脸色苍白如纸,因为宋义知道,项康的第三道表章看上去是没头没脑,实际上却是在提醒熊心楚国朝堂之上,还有一个景驹也有资格继承王位,把老项家给惹急了,老项家大可以把熊心废了,改为拥立景驹成为楚王!
顺便说一句,废立国君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已经屡见不鲜,最早的有郑国的祭仲,后来有鲁国的庆父和齐国的田成子,这些权臣废立的国君还不止一个两个!
这还没完,替熊心揪心过后,宋义又马上醒悟,项康此举其实不仅仅是在警告熊心一人,同时也是在警告自己这个楚国令尹,因为按照楚国的律法,左徒大夫可以直接升迁为令尹!这也就是在说,如果宋义再敢吃里扒外帮着熊心对付项氏家族,老项家完全可以让景驹把宋义取而代之!
熊心和宋义一起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项羽一派最有政治头脑的曹咎当然也站了出来,语气十分诚恳的说道:“大王,三闾大夫景驹不但是楚国王室之后,又才干出众,德才兼备,微臣也斗胆恳请大王采纳右将军的奏请,将三闾大夫升迁为左徒大夫。”
虽然不明白项康和曹咎的用意,可是看到曹咎跳出来支持项康,楚军江东派文武还是纷纷站出来附和,甚至就连政治数值为负的项羽也知道帮亲不帮理,站出来恳求熊心采纳项康的奏请。惟有当初极力主张拥立楚国宗室成员为王的范老头没有动弹,不过范老头也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没错,如果大王你铁了心忘恩负义,故意和当初把你扶上王位项家为难,老夫也绝不反对项家人行废立之事,用景驹把你取而代之!”
熊心确实很有政治头脑,知道自己如果反对升迁景驹,铁定只会把同样有资格继承王位的景驹逼到项家那边,自断手足不说,还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新的敌人。所以心中再是如何把项康痛恨到了极点,熊心还是满面笑容的说道:“右将军与诸位爱卿所言有理,景驹才干出众,是不能继续屈就三闾大夫一职,就这么定了,景驹升任左徒大夫。”
熊心的刻意忍让并没有留住景驹,欢天喜地的向熊心拜谢之后,当着熊心和宋义的面,景驹竟然又马上向帮着项康举荐自己的楚军江东派文武道谢。见此情景,熊心和宋义也马上心知肚明,知道景驹这个二五仔已经叛变,火线倒戈到了项家那边,也随时准备着在项氏家族的推举之下,出任令尹把宋义赶出朝堂,甚至直接把熊心取而代之!
尽管项康的三道表章只被熊心当场批准了两道,但是朝会结束之后,陈平还是马上被请到了项羽的住所做客,与项羽和他的几个死党一起把酒言欢,而在其间,项羽一方当然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项康迟迟不肯回师彭城的敏感话题,陈平却是毫不客气,很快就把话题扯到了熊心迟迟不肯把兵权发还给楚军诸将这件事上。
这一点也是项羽和曹咎等人目前最头疼和最烦恼的事,议论得火起,心急如焚的项羽还直接拍了案几,怒道:“这事我们绝对不能再忍了,明天的朝会上,我们直接问他熊心小儿,到底还要不要把兵权交还给我们了?如果他不想让我们统兵,那我们就一起辞官不做,让他熊心小儿自己带着军队去和暴秦军队厮杀!”
“前将军,稍安勿躁。”曹咎劝道:“千万不能冲动,他是君,我们是臣,我们如果当面和他硬顶,吃亏的只会是我们,而且我们就算强行逼得他让步,也会落下以臣欺君的骂名,丧失民心。”
“那总不能一直和他这么耗着吧?”项羽怒问,还难得有点头脑的咆哮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如果不是阿弟带着军队在睢阳不回来,让他熊心小儿不敢轻举妄动,他熊心小儿肯定把兵权交给他的人了,逼着我们听他使唤,给他当牛做马!”
“你现在才看出来?”曹咎无奈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才把目光转向陈平,问道:“陈平先生,想必大王迟迟不肯把兵权交还给我们的事,右将军那边肯定知道了,关于这点,右将军可有什么高见?”
“右将军当然知道,但他也是楚国臣子,大王不还兵权,他也没办法。”陈平唉声叹气,又说道:“不过在下官的同僚之中,有一个人倒是说了几句犯上的话,觉得前将军和曹将军你们忽略了一个人,觉得你们如果能够把他争取过来,配合你们行事,那么大王倒是肯定会心生忌惮,不会再收权不放。”
“敢问陈平先生,我们忽略了何人?”曹咎忙问道。
“陈婴。”陈平回答得很直接,说道:“陈婴将军受命统领淮水以南的东海军队,不管是护送大王北上的军队,还是大王的贴身卫队,都是由他统领,倘若各位将军能够说服于他,请他帮你们在军队里做出一个人事调整,那么大王肯定会马上把兵权交还给你们。”
“请他帮我们在军队里做出什么样的人事调整?”曹咎追问道。
“曹将军,可还记得当初上将军把项它将军安排到陈婴将军军中任职的事?”陈平反问,又微笑说道:“如果曹将军你们能够说服陈婴,让他把项它将军任命为郎中令,直接统领大王的贴身卫队,那么你们今后再有什么奏请,大王应该就不会不听了。”
曹咎鼓掌大笑,忙向陈平拱手说道:“多谢先生指点,在下明白了。”
“曹将军,千万别谢我。”陈平慌忙摆手,笑吟吟的说道:“要谢,得谢我那位发表高见的同僚。”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彭城风云
陈平和项羽一赶人密议的时候,已经被项康用三道表章逼到了墙角的熊心当然没有闲着,在花了大力气收买笼络的楚宫郎中令帮助下,熊心也几乎在同时秘密召见了自己在朝堂上的最大支持者令尹宋义,当面与他商量如何应对项康的咄咄逼人,争取再把局势重新翻转过来。
宋义是个聪明人,见往常都有参与密议的楚国宗室成员景驹没有露面,马上就明白熊心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便劝道:“大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景驹大夫今天虽然有些做得过份,但他毕竟还没有公开倒向项氏家族,大王对他还是不要过于冷淡,否则只会把他彻底逼到项氏一家那边,更加削弱大王你手中本来就不足的实力。”
“多谢令尹大人教诲,寡人记住了。”熊心依然会装,先是满脸诚恳的感谢了宋义的教诲,然后又解释道:“不过寡人也不得不小心,项康仰仗兵权在手,公然藐视寡人,暗示废立还故意点了景驹的名字,景驹又态度暧昧,显然已经动摇,寡人如果不小心一些,不但王位难保,恐怕性命也得会有危险。”
“见利忘义啊!”宋义长叹了一声,同样也十分不满景驹对楚王宝座的公然垂涎,然后宋义才又问道:“大王秘密召见微臣,可是为了项康今日表章的事?”
“当然是为了这事。”熊心苦笑,满面愁容的说道:“寡人一时大意,掉进了项康的陷阱,当众册封了难以控制的项羽为前将军,项康又乘机奏请暂不设立上将军,项羽及其党羽乘机煽风点火,逼迫寡人同意,寡人若是做出让步,楚**队必然落入项羽与项康兄弟之手,可如果不答应,项羽等人肯定依依不饶,实在是进退。所以没办法,寡人只能是密请令尹至此,向令尹大人求教对策了。”
“微臣也正在为这事替大王烦恼。”宋义又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大王,微臣思来想去,发现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就是不知道大王如何选择。”
“我们有那两条路可走?请令尹大人赐教。”熊心赶紧问道。
“两条路都是险路。”宋义答道:“第一条路,就是大王你暂且退让,答应项康的奏请,默许项羽和项康兄弟把控楚**队,然后再利用他们兄弟之间的隔阂矛盾,设法离间分化,让他们形成水火不容之势,然后大王你再坐收渔利,缓缓收回大权。”
言罢,宋义又介绍道:“这一条路比较安全,可以避免和项氏家族直接翻脸,不至于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行废立之势,就是见效太慢,究竟何时能够成功,谁都不敢保证。”
熊心盘算,又问道:“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更险。”宋义说道:“就是大王你当机立断,一边坚决驳回项康的奏请,一边强行任命大王你信得过的人出任上将军,直接接管项梁留下来的军队,然后再以君臣大义的名分,迫使项康臣服,然后再徐徐削弱他的兵权,最终彻底收回。”
“这个办法十分冒险,不过一旦成功,大王你就可以成为名副其实的楚国之主。”宋义又解释道:“还有,项康手中的兵马虽多,但是他如果公然与大王你翻脸开战,肯定是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楚地军民不会支持他,关外五国的君王也肯定不会同意他这么做,另外暴秦军队也肯定会趁火打劫,项康小儿又生性谨慎,不会不掂量这个后果。所以此事虽险,却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熊心仔细琢磨,过了许久才说道:“这个险或许值得一冒,但是寡人如果强行任命大将军掌兵,项氏家族肯定不服,一旦闹腾了起来,内有项家隐患,外有项康的豺狼之师,寡人只怕性命休矣。”
“大王如果敢下定这个决心,项家的隐患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宋义沉声说道:“现今项梁留下的军队都在城外驻扎,项氏全家却在城内居住,宫廷卫队是由陈婴控制,倘若大王愿意,只需秘密召见陈婴,许以高官厚禄劝说他支持我们行事。然后大王就可以借着朝会的机会动手,一边让陈婴封锁宫廷,调遣他在城外的军队进城接管城防,一边让大王你任命的大将军出城接管军队,武力逼迫项氏家族做出让步,然后大事就有希望成功!”
熊心紧咬着牙齿不说话,过了许久之后,熊心才下定决心,突然开口说道:“这个险值得一冒,与其做名不副实的周天子,被乱臣贼子诛杀的晋静公,倒还不如奋起一搏,和项氏逆臣拼一个鱼死网破!”
见熊心下定决心,近来已经和老项家结下了不少仇怨的宋义也不犹豫,马上就说道:“大王,那事不宜迟,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微臣建议你尽快召见陈婴,与他商量大事。”
熊心点头,立即派遣心腹密使出宫,前往陈婴在彭城的住所传诏,宣诏之前亲自率军护送自己前来彭城的陈婴秘密入宫,准备当面和他商量发起政变的机密大事。
熊心和宋义之所以敢把政变夺权的希望寄托在楚军大将陈婴身上,原因当然是陈婴的政治立场比较倾向于楚国王室,既不是老项家的死党,又在项康和项梁掌权时都没有得到重用,甚至还在很长时间里屈居于泥腿子亭长冯仲之下,项梁阵亡的消息传到盱台后,陈婴毫不犹豫的亲自率军护送熊心北上彭城控制大局,实际上也就是陈婴支持楚国王室的铁证。所以在熊心找借口收回兵权时,故意遗忘了编制并非楚军主力的陈婴军队,让陈婴继续统领本部军队,这会也敢找陈婴支持自己发起政变。
但是很可惜,熊心和宋义却严重低估了陈婴的聪明程度,在治政安民这方面,陈婴或许及不上很多的楚国文臣;用兵作战这方面,小吏出身的陈婴更加不是项梁、项羽和英布等楚军名将的对手;阴险狠毒,口蜜腹剑,陈婴同样是给项康、刘老三和陈平这些当世巨奸提鞋子都不配;可是说到明哲保身和见风使舵么……
熊心的密使来到陈婴住所的时候,已经同时被熊心和项羽一党盯上的陈婴正在和自己的儿子陈禄一起吃饭,听说是熊心的使者到来,陈禄倒是马上放下碗筷,整理衣衫就要出门迎接,陈婴却是眼珠子一转,立即就吩咐道:“禄儿,出去告诉大王的使者,就说为父偶染小疾,不能出门迎接,他如果不信,你就领他来我的卧室见我。”
“父亲,这是为何?”陈禄惊讶问道。
“不要多问,以后你会知道原因。”陈婴顺口回答,又匆匆起身去卧室躺倒,还十分谨慎的命令仆人收拾走自己的饭菜,随便取来一些草药到自己的卧室煎熬,尽量装出真的生病的模样。
和陈婴预料的一样,熊心的密使听说陈婴突然生病,果然不肯轻信,坚持随着陈禄到了卧室探望陈禄,还是在亲眼看到了陈婴卧床不起和陈家下人当面煎熬草药,实在无法跟随自己入宫拜见熊心,熊心的使者这才无可奈何的告辞回去交差。结果使者前脚刚走,陈禄马上就满头雾水的向陈婴问道:“父亲,大王召你进宫见面,你怎么要装病不见?”
“当然是因为大王召我进宫不会有什么好事。”陈婴冷笑说道:“今天朝会,右将军派人递交三道表章,话里话外已经都是准备逼宫的意思,天快黑了,大王又突然召我进宫议事,摆明了是和右将军的三道表章有关,这个时候胡乱搀和进去,我们陈家搞不好就会有灭门之祸,为父岂能冒这样的危险?”
听陈婴说过项康表章的内容,陈禄难免更是心惊,忙追问道:“父亲,你怀疑大王想对项家子弟下手?”
“不敢肯定,但是也绝对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陈婴答道:“但不管是不是,这件事我们都绝对不能搀和,不然的话,将来我们就是抽身自保都没有机会。”
陈禄似懂非懂的点头,结果也是凑巧,恰在这时,门外又突然有人来报,说是项羽和曹咎联袂来访,已经明白父亲立场的陈禄也不犹豫,马上起身说道:“父亲,你继续装病,孩儿去打发他们。”
“慢着!”陈婴喝住儿子,神情严峻的迅速盘算了片刻后,陈婴还推开寝衣(被子)站起身来,说道:“走,为父和你一起去迎接他们。”
“父亲,你刚才不是说不想搀和吗?”陈禄惊讶到问道:“右将军今天早上才递呈了那三道暗示逼宫的表章,他的堂兄前将军又在这个时候来访,摆明了是和右将军的表章有关,你怎么还要亲自去见他们?”
“不要多问,以后我再告诉你原因。”陈婴吩咐道:“还有,见了前将军他们,不管他们说什么,为父说什么,你都不要插话,有什么问题,等他们走了再问。”
陈禄无奈,只能是老老实实的跟着父亲去迎接项羽和曹咎,和陈婴一起毕恭毕敬的把他们请进后堂落坐。然后项羽和曹咎也没客气,先是请陈婴把无关的人暂时赶走,接着马上就向陈婴摊牌,要求陈婴和项氏家族一起劝说熊心接受项康的奏请,暂不设立上将军一职,又请陈婴帮忙,把项梁此前安插进陈婴军中任职的项它任命为楚宫的郎中令,接管楚宫防务。
项羽和曹咎的要求当然是等同图穷匕见,得到陈婴真传的陈禄也心急如焚,知道答应就是等同绑上项家贼船,不答应就是公然与项家为敌,也无比后悔没有坚持劝说陈婴继续装病,被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然而让陈禄意外的是,仔细的思量了许久后,陈婴不但一口答应了项羽和曹咎的要求,还当场拟就命令,让项它接任郎中令,把已经被熊心收买的原郎中令调回军中任职。
见陈婴如此果断坚定,项羽和曹咎当然是大喜过望,先是一再承诺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了陈婴父子,然后才拿着陈婴亲笔拟就的命令欢天喜地的离去。结果把他们送走后,才刚回到后堂,陈禄当然马上就脸色苍白的向陈婴问道:“父亲,你真的决定站在项家一边了?你就不怕项家事败,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禄儿,为父不是站在项家的一边,是站在必胜者的一边。”陈婴微笑说道:“你也一定要记住,今后如果面临这样的局面,只要看清楚那一方必胜,就千万不能犹豫,得把所有东西全部押在必胜者一方,这样才可以赢得最多。”
“父亲,你觉得项家必胜?”陈禄惊讶问道。
“当然必胜!”陈婴笑笑,说道:“别的不说,光凭右将军麾下的四万大军,项氏一族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再加上淮泗根基本来就是项康亲手打下来的,在军队里和民间都影响巨大,旧部众多,他如果和大王翻脸,大王绝对没有任何胜算。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不赶紧抓住机会,让项氏家族胜得更快更彻底,也让我们可以跟着项氏家族赢得更多?”
“但我们如果选择支持大王,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陈婴又解释道:“一来是我们兵单力薄,就算支持了大王,大王也未必可以确保获胜,二来是就算大王勉强获得了胜利,也绝无任何可能挡得住项康反扑,同时还会得罪无数项家旧部,随时得提心吊胆的提防他们报复。形势如此明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站在必败的一方?”
“项康一向以忠孝厚道著称,他能有胆量公然与大王刀兵相见?”陈禄将信将疑的问道。
“忠孝厚道?”陈婴差点没笑出声音,说道:“如果项康不是上将军的堂侄,又是被项梁亲手抚养长大的,他的军中骨干还近半都是项梁的子侄,你以为他真会那么孝顺,老老实实的交出他亲手打下的淮泗根基?他如果真的忠心于大王,会上今天的三道表章暗示废立?和大王刀兵相见,他最多只是欠缺一个出兵的借口,可这难得倒他吗?别的不说,就凭大王剥夺项氏兵权另用他人掌兵这一点,他就可以打出一个诛杀大王身边奸臣的旗号起兵,武力夺回楚国的大权!”
滔滔不绝的贬斥了项康的卑鄙为人一番后,陈婴又叹了口气,说道:“原本大王是有机会赢这一把的,为父亲自率军护送他北上彭城,也是希望他能获胜,跟着他赢一把大的。但为父和大王都太低估了右将军的聪明,一个按兵不动坚持不肯回师彭城,就让大王收回大权的希望彻底落空。这会项氏家族又被逼得准备直接动手,为父如果不赶快站在他们的一边,等大局落定,我们父子就真的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
陈婴的果断倒戈彻底粉碎了熊心和宋义的最后希望,第二天清晨,朝会还没开始,从城外军营赶来的项它就已经拿着陈婴的亲笔手令,就地接掌了楚宫的宫廷卫队,把原先的郎中令赶出城外军中任职,期间陈婴还公然帮助项它夺权,压制住了一些不太服气的楚宫卫士。结果消息传到熊心的面前,熊心也马上就是面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原本暗中支持自己的陈婴已经倒向了项家一边,自己如果再不就范,今天的朝会,很可能就是自己以楚王身份主持召开的最后一个朝会。
更让熊心吐血和项羽一党得意的还在后面,朝会即将开始时,此前被熊心安排了率军到萧县防范项康翻脸的刘老三,竟然派遣亲信萧何连夜从萧县飞马赶回了彭城,同时萧何还没进宫就公开表明态度,说自己回来是为了替刘老三递交表章,恳请熊心接受项康的奏请暂时不要设立上将军,今后谁给项梁报仇谁当大将军!消息之灵通,政治嗅觉之灵敏,让项康派来彭城的代言人陈平都不由咋舌。
熊心依然很能决断,见刘老三和陈婴等掌兵大将纷纷倒戈,自己已经必败无疑,便也果断全面让步,朝会才刚开始,还没等臣子奏请,熊心就主动开口,同意接受项康昨天提出的第二道奏请,宣布暂时不设立上将军,今后谁能亲手为项梁报仇,就封谁为上将军。然后又马上交还兵权,把除了项康所部的其他楚军队伍包括地方驻军,全部移交给项羽统领指挥。曹咎冷笑着站出来奏请册封陈婴为柱国,食邑五县,熊心也满面笑容的一口答应,开开心心的替老项家奖励背叛自己的陈婴。
熊心的精乖救了自己一命,原本项羽和曹咎早就拿定了主意,准备着只要熊心不听话,就马上废了熊心改为拥立景驹为王,可是看到熊心这么温顺乖巧,政治数值为负的项羽和政治能力其实也不算高的曹咎也就没了借口,再加上之前坚决主张拥立楚国王室后裔为王的范老头极力规劝,说行废立之事毕竟有伤国本,容易引起楚国震荡,也有可能招来关外五国的不满,项羽和曹咎等人这才强忍怒气,放过了熊心一次,让熊心继续在王位上做项家的傀儡。
宋义最倒霉,才过了一天,宋义就被老项家安排的官员弹劾,说他纵容儿子欺压百姓,强夺民田,被项羽一党逼着熊心把他贬为会稽郡的大末令,打发到这个时代还到处都是一片瘴气的衢州一带去吃糠咽菜。
强行赶走了宋义之后,志得意满的项羽又很快叫来了项康派来的代言人陈平,大大咧咧向陈平说道:“陈平先生,别浪费时间了,快带着我的书信回去告诉我阿弟,就说彭城这边已经不用操心,叫他赶紧带着军队回来,我们好一起协商如何为叔父报仇的大事。”
陈平眨巴眨巴了三角眼,拱手说道:“前将军放心,在下这就返回睢阳,去替前将军催促右将军回师。”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连环套
说起来可恨,催促项康尽快回军彭城,其实是项康旧部前彭城县令王咏出的主意,项羽一党成功逼迫熊心做出全面让步后,当初果断背弃项康投靠项梁的王咏故技重施,马上又跑到声势大涨的项羽面前大献殷勤,为了讨好新主子项羽,王咏还极力劝说项羽尽快召回项康,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吞并项康的军队。
王咏是这么劝说项羽的:“前将军,我军自定陶惨败之后,主力元气大损,右将军的军队却是毫发未伤,军队还扩建得十分迅速,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右将军的军队只怕迟早会反客为主,成为我们楚国的主力军队,把前将军你的军队逼为辅助,此事不可不防。所以微臣认为,前将军你最好还是尽快把右将军的军队调回彭城,不给他继续壮大和扩张兵力的机会,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把右将军的兵权收回来,收编他的军队,这样前将军你才可以确保你在楚国的地位稳如泰山。”
王咏这话当然是真心在为项羽着想,可惜他的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不象项康那么已经坏到了无可救药,十分重视亲情的项羽不但没有拍案叫好,给王咏什么奖励赏赐,相反还把王咏骂了一个狗血淋头,逼着挑拨项家兄弟关系的王咏自己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
话虽如此,王咏的话还是在项羽的心里扎下了一点根,本来就有些忌惮项康的兵强马壮,嫡系军队实力强大,又在内心深处觉得王咏的话其实也有一点道理,再加上范老头和曹咎等人也希望尽快召回项康的军队,以免项康更加的尾大不掉,所以第二天强行撵走了宋义之后,项羽便找来了项康的帮凶陈平,让他携带自己的书信尽快返回睢阳,替自己去催促项康尽快回师,准备先把项康弄回彭城再慢慢料理。
当然了,项羽并不知道的是,早在他松口支持熊心收权的时候,洞悉人性的项康就已经明白他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妒忌,也早就料到他一定会象熊心一样,在重新掌权后立即催促自己回军彭城。所以项康的得力帮凶陈平虽然一口答应了项羽的要求,却在临走之前,抓紧时间秘密拜见了自己的一个昔日旧友,曾经在项梁帐下担任过谋士的高浅,象当初请高浅帮忙劝说魏豹一样,又一次向高浅送上了一份相当丰厚的礼物……
再接着,陈平又悄悄拜见了项康的好基友冯仲,代表项康向冯仲秘密提出了一个恳求……
让项康回兵的事也一直被项羽放在了心上,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在范增和曹咎等人的帮助下,项羽除了通过各种人事调整牢牢掌握住楚军主力,还有不断从楚军控制地的各郡各县抽调地方军队前来彭城补强主力外,始终都没有忘了这件事情。不过还好,项康应该也是一个很讲亲情的人,八天后,砀郡方向终于快马传来喜讯,说是此前一直赖在睢阳不走的项康已经提兵东进,正取道栗县向彭城撤来,项羽闻报大喜,立即把这个喜讯公诸于众,又早早就决定在项康撤回彭城时,率领楚军文武出城十里迎接。
陈平的好友高浅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才刚到了当天傍晚,高浅就跑到了项羽的住所门前求见,结果虽说高浅的官职不高,在项梁和项羽的帐下都不是很得重用,但是和陈平同为一丘之貉的高浅只是给守门的卫士塞上了一镒金子,他求见的消息就很快被禀报到了项羽的面前,已经吃了晚饭正闲得无聊的项羽听说高浅是有重要大事向自己呈报,便也点了点头,同意接见高浅。
不一刻,高浅被引领到了项羽的面前,恭敬行礼后,高浅开门见山就向项羽问道:“前将军,下官听说右将军已经在率军撤回彭城的途中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项羽随口说道:“最多再有四五天时间,右将军的军队应该就可以撤回彭城了。”
“居然是真的?!”高浅面露骇然之色,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敢问前将军,宣召右将军回师彭城,不知道是前将军你的决定,还是其他人提出的建议?”
“你问这个干什么?”项羽奇怪的问道。
高浅神情更加犹豫,还向项羽下拜行礼,小心翼翼的说道:“前将军,下官有一番肺腑之言,还请你千万不要责怪,宣召右将军回师彭城,对前将军你来说不但毫无益处,相反还极为不利。”
“对我极为不利?你这话什么意思?”项羽的脸色有些变了。
“前将军,下官是上将军的帐下旧人,也算是前将军你的旧部,是真心希望前将军你能继承上将军的遗志,统领楚国兵马攻破暴秦,兴复楚国。”
高浅继续答非所问,先是向项羽表了忠心,然后才说道:“前将军宣召右将军回师彭城,肯定是忘了一件重要大事,大王已经群臣面前公然承诺,谁能为上将军报仇,谁就接替武信君出任上将军,统领所有的楚**队,我们楚国的文武百官也一直拥戴大王的这个决定。所以前将军你才一时大意,下令宣召右将军回师彭城,给了右将军与你争夺楚国上将的机会。”
项羽的脸色更变,阴沉着脸吩咐道:“仔细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将军,你怎么不想一想,右将军回师到了彭城,怎么可能不去参与讨伐章邯匹夫的战事?”高浅很是痛心疾首的说道:“虽说前将军你勇冠三军,有万夫不挡之勇,右将军未必就能抢在你的前面擒杀章邯得手,可是万一呢?万一右将军的运气比你更好,抢在了前将军你的前面擒杀了章邯匹夫,那楚国上将的位置,岂不是就被右将军给拿去了?到时候前将军你怎么办?”
项羽不吭声了,知道时间宝贵的高浅则抓住机会,赶紧又说道:“前将军,以下官之见,前将军你最好还是借口连绵大雨,军队调动不便,让右将军在砀郡就地驻守,待雨季过后再另做安排。如此一来,待到我军主力完成重建,军势复张,前将军你就可以直接提兵北上为上将军报仇,同时给右将军另行安排使命,或是叫他担任辅助,或是让他西进去攻取三川颖川,右将军就无论如何都没有机会与你争夺楚国上将的大位了。”
高浅把机会把握得很好,这段话才刚说完,喜欢以正直面目示人的项羽就拍了案几,怒喝道:“住口!我与右将军是骨肉兄弟,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高浅赶紧磕头请罪,又战战兢兢的说道:“但下官说这些肺腑之言,真的是出于对前将军的一片忠心,绝对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啊!”
“自己掌嘴!”项羽咆哮道:“无耻鼠辈,竟然敢以你的小人之心,来度本将军的君子之腹!本将军明白告诉你,倘若右将军真能亲手为上将军报仇,本将军只会欢喜不胜,心甘情愿的尊他为楚国上将,绝对不会有半点嫉妒之心!掌嘴,给我狠狠的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再一次收了陈平大把好处的高浅无奈,只能是赶紧拼命自己抽自己的耳光,一边打一边请罪,赌咒发誓今后再不敢说这样的话,也好不容易才让项羽的怒火稍歇,咆哮道:“滚!今后再敢说间立我和右将军骨肉亲情的话,小心你的脑袋!”
遵照项羽的吩咐,双颊红肿的高浅连滚带爬的溜了,项羽却独自坐着一直不说话,心里仔细盘算间,甚至还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暗道:“劝我尽快召回阿弟兵马的王咏,不会是在心里向着阿弟,想让阿弟带着军队赶紧回来,和我争夺叔父留下的位置吧?”
除了在战场上,在其他方面项羽没有主见是出了名的,觉得高浅的话或许真的是在替自己着想,不过是否采纳高浅的建议让项康停止退兵,项羽却没有立即拿定主意,心中只是无比动摇。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结束了朝会后,项羽才刚领着范老头和曹咎等人回到自己的住所,正准备商量如何更进一步补充主力军队兵员的时候,门外又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此前很得项梁重用的裨将军冯仲登门求见,还是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向项羽面呈。
虽然是项康的曾经死党,但为人比较老实又没有太大野心的冯仲在楚军江东派众人中的人缘却并不差,再加上累累军功换来的官职身份放在了那里,所以项羽也没摆什么架子,马上就下令召见。结果冯仲被领到了项羽的面前后,见范老头和曹咎都在现场,还颇有些欢喜的说道:“范公和曹将军也在,太好了,末将准备向前将军面呈的事,正好想请你们也一起商量一下。”
“冯将军快请坐,有什么事坐下说。”项羽微笑吩咐道。
冯仲谢了,先坐在了项羽让人给自己安排的位置上,然后才开门见山的说道:“前将军,范左史,曹将军,末将是为右将军回兵彭城这件事来的。末将斗胆,觉得右将军回师彭城的决定有些不妥,不但空劳军力,还有可能在将来浪费战机,想请前将军你们重新考虑一下,看看是不是应该劝一劝右将军,让他别急着回师彭城?”
“冯将军为什么认为右将军不应该回师彭城?”项羽奇怪的问道。
“末将一点愚见,如果说错,还请前将军莫要责怪。”冯仲很是谦虚的先行请罪,然后才说道:“现今章邯匹夫屯兵在濮阳一带,非是不想立即南下攻打彭城,而是受连绵大雨影响,道路泥泞粮草转运艰难,所以才不得不暂且歇兵。但雨季过后,章邯匹夫肯定会有所动作,我军如果不未雨绸缪,提前安排好应对之策,到时候难免会手忙脚乱,错失先机。”
见项羽等人点头,认可自己的分析,冯仲才又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应该急着让右将军回师彭城,应该让他继续屯兵砀郡,随时做好向西进兵或者就地布防的准备。至于原因嘛,想必前将军你们都知道,章邯匹夫的粮草全靠敖仓补给,若是从濮阳直接南下彭城,他的后方必然空虚,屯兵在砀郡的右将军就可以乘机进兵敖仓,切断章邯匹夫的粮道,也乘机威逼关中,让章邯匹夫首尾难顾,到时候章邯匹夫一旦被迫撤兵,我军主力追击,不但可以取得全胜,甚至还有希望一战破敌,直接为上将军报仇雪恨!”
说到这,冯仲顿了一顿,又说道:“如果章邯匹夫不走濮阳直接南下,选择回师三川,取水路运粮之利,沿着睢水或者谷水向彭城进兵,右将军留在砀郡的军队同样可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马上就可以就地布防,阻拦章邯匹夫直接进兵我们的腹地,也可以为我们的主力赢得应变时间,然后我们的主力就可以见机行事,或是立即奔赴砀郡增援,或是先请右将军依托有利地形与章邯匹夫长期对峙,待到章邯匹夫师老人疲之时再突然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给章邯匹夫致命一击,尽握主动!”
一口气直接阐明了自己的见解,冯仲又顿了顿,然后才赔笑说道:“这就是末将的一点愚见,不知道前将军你们以为如何?”
冯仲的这番见解完全是站在战略全盘上为楚军考虑,军事能力十分出色的项羽一听当然叫好,道:“冯将军谦虚了,这那是愚见?这是高见!没错,阿弟的军队是不能浪费时间和力气来回行军,应该在砀郡长期驻守,以便迎接将来与章邯匹夫的决战!”
“咳。”范老头突然咳嗽了一声,先向项羽发出暗示,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冯将军的主张确实不错,但右将军麾下现在已经有四万军队,章邯匹夫又未必会撤回三川走砀郡向彭城进兵,如果把四万军队全部屯驻在砀郡战场,未免太过浪费我们的兵力。”
项羽明白范老头的弦外之音,知道范老头是想召回项康的军队,然后再设法分走项康的一些兵权,可是昨天晚上高浅给项羽打的预防针却在这一刻起到了作用,为了不让项康回来和自己争功,项羽马上就说道:“也不算浪费,如果章邯匹夫是从濮阳直接南下,到时候我们让阿弟分派一些军队回来增援主力,这个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让项羽意外,冯仲竟然站到了范老头的一边,点头说道:“范公所言极是,如果让右将军的军队全部驻守在砀郡,是有一些浪费兵力,将来章邯匹夫如果真的从濮阳直接南下,右将军的军队如果不能及时回援,我们的主力是有可能会有些被动。不过这事也不难解决,如果前将军愿意的话,末将愿意去砀郡对右将军说明道理,请他划拨一些军队出来,调到彭城收编进我们的主力军队,这样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冯将军,你有把握说服我阿弟划拨一些军队补充进我们的主力?”项羽这一喜非同小可。
“把握不敢说。”冯仲笑笑,说道:“不过右将军的脾气想必前将军你也知道,什么事都是以大局为重,当初为了楚国大事,他连所有兵权都舍得交出来,现在同样是为了大局着想,末将去劝他划拨一些军队补充进我们楚国的主力军队,他应该不会拒绝。”
“那好,就请冯将军辛苦一趟。”项羽大喜,忙说道:“我这就给阿弟写信,让他暂时别急着回师彭城,就在砀郡就地布防。”
冯仲一口答应,而范老头和曹咎心中虽然还有一些疑虑,可是不管怎么劝项羽都不肯听,铁了心不再想让项康立即回师彭城,范老头和曹咎无奈,也只好是任由项羽去瞎折腾了。
冯仲去砀郡和项康交涉的结果让项羽喜出望外,数日之后,冯仲不但带来了项康划拨给他统领的五千军队,还让项冠也带着三千步骑回师到了彭城,一并移交给项羽统率指挥。见此情景,不要说项羽喜出望外,对项康的义举赞不绝口,就连范老头和曹咎也连连点头,对项康的疑心全无,再不怀疑项康屯驻砀郡的真正目的。
欢喜之下,项羽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把项康划拨给冯仲的五千军队直接交给冯仲统领,但冯仲却并不满足,又向项羽说道:“前将军,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右将军的粮草已经有些不足了,砀郡那边此前又被战乱破坏得厉害,筹粮十分困难,再加上冬天也快到了,右将军的军队寒衣不足,所以右将军让末将带来了一道书信,想请前将军你从彭城后方给他送一些粮操、军需和寒衣过去。”
还是在说完了,冯仲才小心翼翼的呈上了项康的书信,不过冯仲显然是在白担心,已经乐昏了头的项羽想都不想,马上就挥手说道:“不必看了,阿弟那边不是缺粮草寒衣吗?直接说要多少,我马上派人给他送去。”
冯仲慌忙打开书信,念出了项康要求的粮草军需数量,项羽同样是不做任何考虑,没和任何人商量就马上安排人手组织调运,以最快速度送往砀郡交给项康。冯仲替项康谢了,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看到范老头和曹咎等人在场,还有项伯也在旁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随时准备跳出来和项康为难,冯仲还是把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暗道:“兄弟,看来不能急了,我如果继续再说下去,只怕他们就回生出疑心,所以只能是等以后有机会,再劝你阿哥把你的妻子和妻妹送去砀郡与你团聚。”
在心里说完,冯仲又难免有些纳闷,心道:“不过兄弟,你干嘛点名要让你的妻妹也去砀郡和你团聚?你们俩之间,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当天,冯仲还做了一件大事,就是兑现诺言,向项羽举荐了自己的韩姓亲兵,虽说项羽很给面子的把韩姓亲兵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听用,却只封为执戟郎中,照样是把韩姓亲兵当做自己的亲兵使用。好在韩姓亲兵也不焦急,还在心里说道:“只要能随时在项羽面前发表见解就行,我就不信了,楚国武信君的嫡系后人,会比冯仲一个小亭长更不识货。”
第一百七十五章 章邯决策
秦二世二年秋季,中原一带邪门的秋雨下下停停,时大时小,竟然从七月初下到了八月底都不见收歇,天空阴沉少见阳光,夜里更是不见半点星月,恶劣的天气谁都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连绵的秋雨帮了楚军残部的大忙,给几乎彻底崩溃的楚军主力残部争取到了喘息时间,却坑苦了本来已经胜券在握的秦军章邯所部主力原本章邯是打算乘着项梁兵败身死的机会进兵彭城,把残余的楚**队彻底斩草除根,却万万没想到秋雨竟然会下一个没完没了,道路泥泞运粮艰难,彭城又距离黄河航道太远,光靠陆路运粮绝无可能长时间保证前线粮草不缺,章邯也就只能傻着眼睛天天看着秋雨发愁,祈求神灵保佑,尽快结束这漫长得几乎夸张的连绵秋雨。
还有让章邯发愁的事,斩杀了项梁后,章邯本该算是给了秦二世胡亥一个交代,秦军将士也应该获得犒赏奖励,可项康那个杀千刀的却火中取栗,硬是从秦军的包围中夺走了项梁的遗体,还顺手救走了一万多被迫放下武器的楚军战俘,杀出重围逃出生天,消息传到咸阳,秦二世胡亥暴跳如雷,不但没给参战的秦军将士任何奖励,还下诏把章邯臭骂了一顿,逼着章邯尽快攻灭关外贼寇将功赎罪,否则绝对不会轻饶了章邯!
一边是烦人的秋雨,一边是秦二世放出了狠话,进退两难,又等了一段时间不见秋雨有半点收歇的迹象,相反还再次等来了胡亥再次催促自己尽快出兵讨贼的诏书,别无选择之下,章邯也只好派遣自己的心腹司马欣带着表章返回咸阳,当面向胡亥陈述秦军目前面临的困难,请求胡亥多给自己宽限一点时间,等自己先灭了楚军残部再北上去收拾其他的反秦义军。
八月二十九这天下午,亲自去咸阳递交表章的司马欣匆匆回到濮阳大营,章邯闻报大喜,赶紧在第一时间召见了司马欣,当面向他了解去咸阳拜见胡亥的具体情况。然而让章邯措手不及的是,进得中军大帐后,司马欣竟然连身上的蓑衣都来不及脱,马上就放声大哭道:“上将军,大事不好了,左丞相(李斯)他被皇帝在咸阳给腰斩了!”
“什么?!”章邯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问道:“皇帝为什么要杀左丞相?什么罪名?”
“谋反!”
司马欣带着哭腔的回答让章邯勃然大怒,一拍案几跳起来大声吼道:“放屁!左丞相在大秦位高权重,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怎么可能谋反?他如果谋反,他的大公子李由李郡尊以身殉国,这又怎么解释?”
“不知道啊。”司马欣哀嚎道:“但是廷尉的人说,左丞相千真万确在承认谋反的口供上画了押,所以皇帝才杀了他。还有,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也因为和左丞相一起反对皇帝继续修阿房宫,被逼得一起服毒自杀了!”
章邯彻底呆住,半晌才无力的瘫坐回了原位上,哀叹道:“内忧外患啊,关外群贼闹得这么凶,咸阳又发生这么大的变动,今后这大秦江山,恐怕更是要风雨飘摇了。”
章邯也不得不哀叹,因为李斯不但是章邯的上司,还是章邯在咸阳朝廷里的靠山和坚定支持者,章邯屡屡惨败于项梁之手,秦二世胡亥还照样把关外秦军全部交给章邯统领指挥,靠的就是李斯在胡亥面前的极力劝说和开脱,现在关外的战事只是稍有起色,李斯却又突然死得不明不白,章邯今后的道路该有多么难走,自然是可想而知。
再接着,还是在司马欣的仔细介绍下,章邯这才知道了咸阳目前的大概情况,知道胡亥深居简出,差不多每天都在皇宫里花天酒地,朝廷大权几乎全部落入接替李斯出任丞相的赵高之手,文武百官也对赵高屈意逢迎,不敢有半点违拗。了解了这一情况后,章邯忙又问道:“那赵高对我们是什么态度?你把表章递交给了皇帝没有?”
“从表面上看,赵高对我们的态度还算不错,对上将军你多有问候,也表示体谅上将军你的苦衷。”司马欣如实答道:“不过赵高却拦住了下官,让下官不要把表章递交给皇帝,说是皇帝忧心关外军事,如果看到上将军你的这道表章,只怕会龙颜大怒,对上将军你极其不利。我觉得他的话还算有点道理,又知道了两位丞相和冯劫的事,就没敢冒险递交表章。”
“做得很对。”章邯赞许的点头,说道:“两位丞相和冯劫将军一起身死,朝廷上的情况肯定无比复杂,这个时候再递交这道肯定会让皇帝不高兴的表章,我们肯定会有危险,赵高劝你不要递交表章,也算是他的一片善意。”
“恐怕是他希望利用我们平定关外叛乱,否则他肯定不会这么好说话。”司马欣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又说道:“不过赵高又让下官给上将军你带一道口信,要上将军千万不要长时间按兵不动,最好是赶快动起来,打几场胜仗讨皇帝的欢心,不然的话,皇帝一旦过问此事,就是他赵高也不好在皇帝面前袒护我们。”
章邯沉默,盘算了很长时间才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仔细考虑一下,然后我们再具体商量。”
风尘仆仆的司马欣答应,告辞下去休息,章邯却是独自枯坐,绞尽脑汁的盘算是否应该听取赵高的规劝,然后很自然的,为了自保,也为了讨好新掌权的赵高给自己找到一座新靠山,章邯还是拿定了主意,决定还是尽量满足赵高的要求,而做出了这个决定后,章邯又坐到了地图沙盘的面前,对着标注了反秦义军所在位置的地图沙盘苦苦思索,盘算如何在运粮困难的情况找到一个合适的倒霉鬼开刀,尽快打些胜仗巩固自己的位置……
次日上午,初步拿定了主意的章邯召集司马欣、董翳和几个亲信将领,向他们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打算立即渡过黄河,向定都在信都的赵**队发起进攻,与王离率领的长城兵团联手,尽快灭掉赵军主力给大秦朝廷一个交代。
因为不知道章邯的苦衷,几个亲信将领都对章邯的决定十分不解,都向章邯问道:“上将军,楚贼主力已遭重创,眼下正是一鼓作气直捣彭城彻底铲除楚贼残部的天赐良机,我们为什么要舍易取难,先去讨伐元气未伤的赵歇逆贼?给楚贼乘机东山再起的机会?”
“上将军,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董翳问得更是直接,说道:“我们这一个多月来屯兵濮阳,就是为了等大雨一停,马上就南下征讨楚贼,为我们阵亡的大秦将士报仇雪恨,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说不定过得一两天,天气就会放晴了啊?”
都是自己的心腹,章邯也没客气,先是让司马欣把咸阳城里发生的巨变大概介绍了,然后才说道:“我也不想错过这个彻底铲除楚贼残余的机会,但特殊的情况放在这里,我们如果继续按兵不动,天气又始终不见放晴,再耽搁下去,我们肯定没办法向朝廷交代,所以没办法,我们只能是优先讨伐距离最近的赵歇逆贼,打一些胜仗给朝廷一个交代,然后才能腾出手来对付楚贼。”
明白了章邯的苦衷,在场的章邯心腹当然都不再言语,惟有多次被项康欺负得眼泪汪汪的董翳余恨难消,重重一拍案几,恨恨叹道:“唉!再想找项康小儿报仇,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不要急,项康小儿虽然可恨,但是从我们的细作来看,他应该已经和他的堂兄项羽小儿生出了隔阂,所以才一直屯兵砀郡没有返回彭城和楚贼残部会师。”章邯安慰道:“只要这一情况持续下去,项康和项羽这两个逆贼迟早会矛盾扩大,我们再想把他们各个击破,也可以容易许多。”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章邯的话,刚从咸阳回来的司马欣马上就是一惊,忙问道:“上将军,项康小儿的贼军还在砀郡?”
章邯点头,又随口说道:“前段时间稍微动了动,从睢阳撤到了栗砀一带,不过到砀县就再没动弹,我们的细作暂时还没有摸清楚他的真正目的。”
“那我们的主力大举渡过黄河,项康小儿乘机出兵西进怎么办?”司马欣担心的说道:“从砀县到荥阳都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我们三川郡的主力也已经覆灭,倘若项康小儿抓住机会大举西进,攻打我们的粮草囤积地敖仓,那我们北上讨伐赵歇逆贼,在粮草方面岂不是要出现危险?”
“放心,这一点我早有考虑。”章邯自信的回答道:“李郡守殉国后,他的部下收拢残部,重新聚集起了上万军队,此刻已经退守到了荥阳,我还会再派司马尽率军三万去增援敖仓,敖仓那里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有司马尽和李郡守的残部守卫,足以和项康小儿长期对峙,项康小儿长途奔袭又粮草难济,只要我们只守不战,项康小儿就绝无任何希望攻取敖仓,切断我们的粮道。”
见章邯安排得周密,司马欣这才松了口气,而再接着,司马欣又突然灵机一动,忙又说道:“上将军,可还记得临济之战了?当时我们明明有把握迅速攻破临济,擒杀魏咎逆贼,但是为了歼灭周市逆贼统领的魏贼主力,上将军你故意对临济围而不打,不但成功诱来了魏贼主力,还诱来了田儋率领的齐贼主力,一举将之大败。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故技重施,设法将楚贼主力诱到赵地战场,以逸待劳把他们也顺势歼灭?”
“那有那么容易?”章邯苦笑说道:“楚贼主力已经元气大伤,现在自保都还嫌不足,怎么可能有胆量长途跋涉,北上到赵地增援赵歇逆贼?”
“恐怕未必。”司马欣冷冷一笑,说道:“就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接替项梁统率楚贼主力的是他的长侄项羽,这个匹夫虽然骁勇异常,可是脾气却非常暴躁,远不及项康小儿那么奸诈阴险,北上增援赵贼又可以和赵贼联手而战,正是他为项梁报仇的难得机会。假如我们能够用计激怒于他,说不定这个匹夫就真的会乖乖带着楚贼残部北上送死。”
听司马欣说得有理,着急尽快多打胜仗的章邯难免有些心动,忙问道:“那如何才能激怒于他?”
司马欣盘算,片刻后才说道:“这样如何?我们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彭城交给项羽匹夫,假意劝说项羽匹夫率军投降,书信上故意用词傲慢,提及项梁阵亡一事,并且嘲笑项羽匹夫无能,对他恩重如山的叔父项梁被我军斩杀,他都没有本事反抗,还要靠他的堂弟项康救回项梁的遗体,用兵之能还不及他堂弟项康的一成。”
说到这,司马欣顿了一顿,又说道:“我敢断定,项羽匹夫见到这道书信后,必然会暴跳如雷,发誓报仇,再加上我军北上征讨赵贼,赵贼肯定会派遣使者向各路贼军求援,项羽小儿就很可能会立即提兵北上,自己赶来赵地送死。”
仔细盘算了一下,发现司马欣的激将计应该有些希望,即便不成,损失的也不过只是一个使者,根本无关痛痒,章邯便很快点头,说道:“值得一试,就这么办。”
“上将军,那干脆给项康小儿也写一道这样的书信。”董翳迫不及待的提议道:“在信上把项康小儿骂一个狗血淋头,也引他主动北上送死!”
章邯和司马欣一起笑了,笑容还都颇为苦涩,然后章邯才说道:“董将军,这样的激将计或许对项羽匹夫有用,可是用在项康小儿那个奸贼身上么,想收到效果那是想都别想。这个奸贼,脸皮恐怕比我们大秦修的长城城墙还厚。”
“还是长城拐角的城墙。”司马欣补充了一句。
拿定了主意之后,秦军主力当天就着手准备北上征讨以赵歇和张耳为首的赵**队,并在第二天就渡过了黄河北上,向赵军控制的安阳发起进攻,同时被赵军挡在滏口陉的秦军长城兵团收到消息后,也在王离的率领下加强了进攻,准备与章邯的主力会师于邯郸郡境内。而与此同时,此前曾经让楚军主力都不敢轻举妄动的章邯部将司马尽,也带着三万秦军从濮阳迅速行进,赶往敖仓增援,防范比泥鳅还滑、比毒蛇更加阴险的项康突出奇兵,乘虚奔袭囤积了无数粮草的敖仓重地。
被司马欣料中,秦军主力才刚渡过黄河,压力陡然倍增的赵歇和张耳为了保住地盘和活命,马上就派出了大量使者,四处联系各路反秦义师,以唇亡齿寒之理恳求各支反秦义师增援赵国,也果然不顾楚军新遭大败,同样向楚军请求了援助……
因为秦军动手比较早和距离较近的缘故,章邯的所谓劝降使者当然更早一步赶到了彭城,向控制楚军主力的项羽递交了书信,看完了章邯名为招降实为挑衅的书信后,项羽当然是暴跳如雷,气得胸膛几乎爆炸,如果不是范老头和曹咎等人死死拦着,简直都要把秦军的招降使者当场车裂处死。
“前将军,这不过是章邯匹夫的激将计,故意挑衅,想引诱我们主动北上决战,为他赢得以逸待劳的先机,我们万万不可上当,重蹈了田儋和周市等人的覆辙。”
范老头和曹咎等人苦口婆心的规劝只是暂时收到效果,一段时间后,当赵国的求援使者赶到了彭城递交了国书时,着急雪耻和夺位的项羽还是迫不及待,当场就要决定亲自率领楚军主力北上,赶往赵地增援赵歇。范老头和曹咎等人无奈,只能是改口劝道:“前将军,要不征求一下右将军的意见如何?等和他一起拿定了主意,然后我们再北上增援赵国不迟。”
考虑到项康手里的军队也十分重要,项羽便也难得按捺住了性子,派人赶往砀县和项康联系,征求项康的意见。然而项康派人送来的答复却让范老头等人颇为意外,项康竟然直接指出道:“唇亡齿寒,赵歇若灭,章邯匹夫的下一个动手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我们如果不在赵歇危难时出手相救,到了我们遇到危险时,还有谁会来救我们?”
也还好,项康在书信上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们也不能直接奔赴赵地救援,以免势单力薄,陷入苦战,必须是先摸清楚了赵地战场的情况,确认齐燕等国出兵援赵,然后才能放心出兵,与诸侯联手破秦。届时兄长直赴赵地,我去断暴秦粮道,大事可济。”
项康的规劝同样只是让项羽暂时冷静了一段时间,又过了一些日子,在确认了齐燕等国都决定出兵增援赵歇后,项羽还是力排众议,敲定了亲自率军增援赵国的计划,同时去书项康,要求项康向西进兵三川,乘虚攻打秦军在关外的最大粮仓敖仓。
“谁说我要去攻打敖仓了?”项康把项羽的书信往案几上一扔,挖着鼻孔说道:“章邯匹夫早就派司马尽率领三万军队回援敖仓,目的就是为了防范我突然奔袭敖仓,从砀县到陈留的粮仓几乎都是空的,大梁又被黄河水泡得稀巴烂,城里同样没有多少粮食,我带着三万多军队长途奔袭暴秦军队重兵守卫的敖仓,不是送死是什么?”
“但是右将军,你已经答应过去断暴秦军队的粮道,如果言而无信,不但对前将军没办法交代,对全天下的反秦义师都没有办法交代啊?”陈平担心的提醒道。
“我只是说不去冒险打敖仓,没说不去断暴秦的粮道。”项康露齿一笑,说道:“切断暴秦军队的粮道,也未必需要一定得拿下敖仓才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巨鹿前奏
这里也顺便大概介绍一下赵国的情况,陈胜称王之后,首先重新举起赵国大旗的原本是陈胜的部将武臣,在张耳、陈余这两大秦末名士的辅佐下,重新建立起了赵国政权,并且还成功迫使陈胜承认武臣为赵王,风光一时。
只可惜好景不长,武臣的部将韩广现学现卖,乘着北上平定燕地的机会,在燕地自立为燕王,不但严重削弱了武臣的势力,还和武臣反目成仇。再接着,武臣的坑弟魔姐姐又饮酒误事,侮辱了赵国大将李良,气得李良直接发起兵变,宰了武臣全家并霸占了赵都邯郸。期间张耳和陈余消息灵通,抢先开溜跑路,又纠集赵国的残兵败将,拥立了血统纯正的赵国王室之后赵歇为赵王,击败不得人心的李良,重新夺回邯郸,也逼得李良只能是向秦军王离所部投降,再度重建了赵国。
此前靠着楚军在黄河拉仇恨,吸引了章邯主力的注意力,又靠着太行天险挡住了秦军长城兵团,赵国的形势倒是还算不错,不但局面相对稳定,还乘机建立起了一支实力不弱的军队,可是被秋雨困扰的章邯主力突然北渡黄河把刀锋指向赵国后,赵国的形势就马上开始吃紧,所以还没等秦军有进一步的动作,很有自知之明的赵歇和张耳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派出了使者,向其他的反秦势力请求援助。
赵国的求援动作很快,可章邯的动作更快,北渡黄河后才只用了三天时间,章邯就在安阳一带大破赵军,继而分兵奔袭滏口陉,配合王离前后夹击,彻底歼灭赵国的滏口陉守军,与秦军长城兵团胜利会师,兵力暴增至近四十万,然后又乘胜攻破邯郸,将邯郸城墙夷为平地,赵军连战连败,被迫主动放弃城防不够坚固的赵都信都,撤往城高壕深的巨鹿闭城坚守,不敢再和秦军正面交战。
在这个期间,章邯犯下了用兵过于谨慎的错误,在明明有机会走驰道从邯郸北上巨鹿的情况下,章邯不愿过于分兵,没有提前派出一支军队抢先拿下巨鹿,给了赵军主力从容转移的机会,还是在发现赵军主力转移主城的重要情况后,章邯才发现自己错过了战机,赶紧带着主力北上攻打巨鹿,可是为时已晚,赵国主力不仅已经成功转移到了巨鹿,还抓紧时间抢修了大量的城防工事,把本就十分难打的巨鹿变得更加难打,导致秦军几次发起正面强攻都没能得手,粮草供应还出现了问题。
迫不得已,章邯只能是将错就错,安排王离率领秦军长城兵团包围巨鹿,自领主力稍微退却,先是在巨鹿正南面的棘原建立起坚固营地,修建码头,依托黄河漕运囤积粮草,又在棘原与巨鹿之间修筑起两旁都有墙壁保护的甬道,运送粮草供给前线,以便长期围困巨鹿,围城打援,诱使巨鹿北面的赵**队南下送死,也尝试引诱其他的反秦势力过来给秦军各个击破。
当然,如果围城打援的战术不能成功也没关系,有黄河水路和甬道可以运粮,秦军有绝对把握可以耗死赵军主力,然后秦军照样可以从容北扫荡黄河北面的各路反秦义师,或者直接南下收拾已经元气大伤的楚**队。
章邯做好这些安排部署的时候,时间已是秦二世二年的闰九月上旬,足足下了三个月的连绵秋雨也终于有了收歇的模样,天气明显好转,让只能靠军帐遮挡雨水的秦军将士在生活条件有了很大改善,士气大为提升。结果也是双喜临门,就在这时候,秦军长城兵团又在巨鹿北郊全歼了从常山赶来增援的赵军陈余所部前锋,阵斩秦军大将张和张济,吓得陈余不敢再南下半步,章邯闻报大喜,也益发坚定了围城打援的战术决心。
喜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先是燕王韩广坚决汲取唇亡齿寒的教训,派遣大将臧荼率军三万多军队南下增援巨鹿,接着拥立侄子田市为王的齐国丞相田荣也派部将田都、田间和田假率军四万西进增援,另外还有张敖、司马和申阳等赵国将领也纷纷从各地率军赶来增援,被迫与秦军形成决战之势,还令出多门,缺乏统一的号令指挥,彼此间又勾心斗角,全都只想保存实力,不敢全速进兵,即便赶到巨鹿战场附近也是远远的抢占险要扎营,还没动手开打就已经做好了见情况不妙就赶紧跑路的准备,乌合之众的真面目暴露无遗。
战场形势也因此明显对秦军有利,倘若章邯愿意,随时都可以出兵北上,将没有统一领导的诸侯军队各个击破,董翳、赵贲和司马等将也纷纷自告奋勇,请求率军北上攻打诸侯援军,章邯却大摇其头,微笑说道:“急什么?这个时候就急着动手,把这些贼军吓跑了怎么办?我们的粮草丰足,运粮方便,只要耐心等下去,这些贼军就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送死,岂不是比我们去攻打他们的营地更加方便容易?”
章邯的决定或许是正确的,九月下旬的时候,楚地那边突然传来喜讯,说是项梁的大侄子项羽不知死活,竟然真的带着重新组建的楚军主力北上赶来增援赵国,章邯闻报更是大喜,除了安排人手严密监视楚军主力的一举一动之外,又果断吩咐道:“还有砀郡那边,也给我把项康小儿给盯紧了,如果他有什么举动,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要马上禀报我!项羽匹夫有勇无谋,不足为惧,项康小儿奸诈过人,尤其擅长攻敌不备,他才是我们最危险最需要提防的对手!”
…………
项羽匹夫有勇无谋,不足为惧?
章邯或许得收回这句评语,力排众议拿定了亲自率军北上增援赵国的决定后,在无数楚国文武担忧的目光中,脾气暴躁的项羽突然象变了一个人,整兵备战和调拨粮草军需有条不紊,周密完善,安抚士卒鼓舞士气有板有眼,极具大将之风,另外在楚军众将惊愕的目光中,项羽竟然还主动遣使联络齐国,向齐国借路北上,准备走齐国境内的驰道北上平原西渡黄河,再走驰道直进巨鹿,既绕开秦军的正面防御,又降低楚军将士的行军难度,减轻运粮负担。
见项羽做出了这个决定,不要说是深知项羽为人的英布、季布和刘老三等楚军将领张口结舌了,就连范老头都忍不住对项羽刮目相看,惊讶说道:“前将军,老夫还以为你要直接北上东郡,强行突破暴秦军队的黄河防线,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冷静,能想到向齐国借路,走驰道大路去救巨鹿。”
“我又不是傻子。”项羽笑笑,说道:“当初在济水我们就已经吃过大亏了,黄河远比济水宽阔难渡,我如果还不知道汲取教训,拿什么给叔父报仇?”
项羽的睿智决定也极大的稳定了楚军军心,让心中惴惴的楚军诸将心中大定,不再担心在项羽的瞎指挥下白白送命,然后在闰九月十五这天,留下了项声和项它二将守卫彭城后,项羽便亲自率领着总兵力为五万多人的楚军北上,先沿驰道直奔东海,又从东海北上邹县,然后再走驰道直接北上济北郡。
必须得交代一句,因为项康这只妖蛾子翅膀的影响,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巨鹿战场上的刘老三招架不住项羽的淫威逼迫,又十分不情愿的带着八千多军队加入楚军主力,在项羽的统领下一同北上增援巨鹿。历史的车轮,也因此彻底走入了一条巨大的岔道。
言归正传,项羽向齐国借路的决定虽然让楚军文武一起拍手叫好,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当楚军主力即将济北郡境内的时候,去和田荣联系的楚军使者带回噩耗,齐王田市和齐相田荣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或许是担心楚军主力准备假途灭虢,竟然拒绝了项羽的借路恳求,还要求项羽走其他道路前去巨鹿救援。
田市和田荣的自私决定让项羽勃然大怒,不顾众人阻拦,项羽毅然率领楚军主力直接北上,强行借路前往巨鹿增援赵国,还直接放出话,说齐军如果敢于阻拦,那楚军连齐军一起打!结果也是错有错着,齐军的济北郡守将故齐王之孙田安,一是不满田儋和田市以旁枝称王,二是痛恨田市和田荣的不顾大局,不但没有出兵阻拦楚军,相反还直接叛出齐国,毅然率领麾下的万余军队加入楚军,与项羽联手前去巨鹿增援赵军!(史实事件)
田安的弃暗投明让项羽喜出望外,也让楚军声威再度大增,收到这个消息后,田市和田荣虽然暴跳如雷,可是又不敢公然与楚军对抗,只能是忍气吞声的默许楚军强行借路,也从此与项羽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怨。而章邯收到这个消息后,也马上就是脸色一变,脱口就说道:“糟糕!太小看项羽这个匹夫了,想不到这个匹夫竟然这么冷静,宁可故意走远路也要绕开我们的黄河防线,从平原西渡黄河增援赵贼,这下子我们没有把楚贼主力单独击破的机会了。”
“上将军,事不宜迟,我们最好抓紧时间,先把巨鹿战场上的贼军灭掉一部分,然后再从容应付楚贼主力。”司马欣提议道:“不然的话,如果让楚贼也顺利赶到了巨鹿战场,那么王离将军的兵力就会处于弱势,这样对我们将十分不利。”
章邯不答,只是盘算着抢在楚军主力抵达巨鹿战场之前攻破赵国援军的可能,又随口问道:“项康小儿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到那里了?”
…………
与此同时,沿着宽敞驰道北上的楚军主力也已经顺利抵达了平原,并且迅速筹集了大量的舟船准备渡河,在率军渡河之前,项羽也向范老头等人问道:“右将军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他到那里了?”
“最后收到的消息,他已经到雍丘了,距离敖仓还有两百多里。”范老头如实回答,又随口介绍了收到消息的时间。
掐算了一下时间,项羽点了点头,说道:“按路程计算,他这会肯定已经打到敖仓了,希望他进展顺利,给章邯匹夫多施加一些压力,不然的话,章邯匹夫如果抢在我们抵达巨鹿之前,把诸侯援军杀退一部分,或者全部赶走,我们就算顺利赶到了巨鹿,这场仗也不会好打。”
“希望如此。”范老头点头,说道:“暴秦军队毕竟有将近四十万,如果没有诸侯援军的帮助,光凭我们的军队,确实很难创造奇迹,击败暴秦救出赵国主力。”
…………
该来看看项康这边的情况了,事实上才刚确认了项羽率领楚军主力北上增援巨鹿的情况后,项康也很快就带着少帅军主力从砀县出兵,沿睢水东进,向秦始皇设立的当世第一大粮仓敖仓进兵,只不过从砀县到敖仓之间没有驰道可通,沿途各地又在秦军和楚军的反复拉锯下被战乱破坏得十分厉害,粮草奇缺,少帅军必须带着大量的粮草军需行军,所以进兵速度不快,绕路而行的楚军主力都已经北上进入济北郡境内了,少帅军主力才刚进逼到了雍丘郊区。
被战乱破坏得严重也有一个好处,就是秦军也没办法在雍丘陈留等地组织重兵守卫,再加上项康此前采纳郦食其的建议,施仁政收买雍丘人心,在雍丘战场很有民心基础,所以还没等少帅军发起攻城,雍丘城里的百姓就已经在少帅军雍丘籍将士的策反下发起暴乱,强行打开了城门迎接少帅军入城,让少帅军主力十分轻松的就拿下了雍丘城不过很可惜,城里的粮食少得十分可怜。
得民心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项康派人西进探察,雍丘以西的秦军军情就已经有无数人主动报告到了少帅军的面前,结果在仔细研究了秦军情况之后,项康在军事方面最得力的帮凶周叔犹豫再三,忍不住还是向项康进言道:“右将军,恕末将直言,倘若我们只是光盯着暴秦主力的粮道不放,恐怕要错失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项康随口问道。
“奔袭关中!”周叔沉声说道:“暴秦主力已经尽在巨鹿战场,关中十分空虚,正是我们一举攻灭暴秦的大好机会!我们如果能大胆一些,绕过荥阳和敖仓等地直接进兵关中,完全有可能直捣咸阳,建立盖世奇功!”
“周将军,你在开玩笑吧?”陈平吃惊的问道:“崤函道何等狭窄,函谷关又何等难攻?我们孤军奔袭关中,怎么有可能得手?”
“不走崤函道入关。”周叔飞快答道:“从雍丘直接西进颖川,再从颖川南下南阳,走武关杀入关中,这条路被战乱破坏得不大,民间藏粮极多,兵源也十分丰足,我们完全可以以战养战,从武关杀入关中,一举奠定天下局势!”
陈平赶紧盘算,项康却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周将军,我知道你的办法可行,但我们如果不去断暴秦主力的粮道,巨鹿战场怎么办?我们的主力又怎么办?”
周叔哑然,项康又说道:“如果我们这么做了,或许是有可能攻破武关,杀入关中,但是我们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需要耗费多少时间谁都不敢保证?倘若在此之前,章邯匹夫在巨鹿战场击败了诸侯联军,及时回兵增援关中,我们还不是照样死路一条?”
项康这话是难得的发自肺腑,虽说项康很清楚历史上的巨鹿战场是什么情况,也知道周叔提出的进兵道路也是刘老三开创大汉江山的正确道路,但历史毕竟已经改变了许多,项羽又已经被削弱得有些厉害,项康已经不敢保证项羽一定能象历史上一样的创造奇迹,以五万军队大破四十万秦军。所以指出了危险所在后,项康又说道:“所以我们不能危险,必须要优先帮助我们的主力取胜,等我们在中原战场奠定了胜局之后,然后再考虑进兵关中不迟。”
毅然拒绝了直接进兵关中的诱惑后,项康继续提兵西进,结果陈留的秦军守军倒是闭城死守,不肯出战也不肯投降,根本就没有粮道的项康却不去理会,带着军队绕开陈留直接北上,很快就拿下了城墙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被泡得稀巴烂的大梁城。然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在进兵路线上做出了调整,没有取道博浪沙直接进兵敖仓,选择了北上攻打阳武。
距离已经只有一百多里,少帅军的动向当然很快就被报告到了率军守卫敖仓的秦军大将司马尽面前,结果司马尽很快得出结论,冷笑说道:“还算聪明,知道先打阳武和酸枣这些有粮之地,夺取粮草供给军队,然后再从容攻打敖仓,也乘机引诱我出兵救援阳武,可惜本将军就是不上当。本将军倒要看一看,你就算把阳武、酸枣和卷县全部拿下来,抢到的粮食能不能耗得过我?”
项康或许真的是在诱敌,率军抵达了阳武城下后,项康除了安排军队准备攻城外,又向少帅军大将朱鸡石吩咐道:“朱将军,你即刻率领本部人马西进敖仓,到鸿沟岸边去和暴秦军队对峙,每日搦战,引诱暴秦军队东渡向你发起进攻。还有,暴秦军队如果通过鸿沟往黄河下游运粮,不惜代价阻拦!”
朱鸡石抱拳唱诺,然后又十分担心的说道:“右将军,可末将没把握能把暴秦军队诱过鸿沟啊?还有,我们就算拿下了阳武附近的所有粮食,也不可能耗得过坐拥敖仓巨库的暴秦军队,也没办法长期切断暴秦军队的粮道啊?”
“不要多问,将来你就会知道。”项康随口吩咐道:“快去吧,记住,一定要每日搦战,不能偷懒。”
连锁反应,少帅军进逼敖仓的消息被报告到了章邯的面前后,正在犹豫是否抢在楚军主力抵达巨鹿战场前发起进攻的章邯也大为放心,除了立即着手布置向诸侯联军发起进攻外,又命令自己此前布置在朝歌的一万机动军队即刻西进,赶往敖仓增援,以免出现意外情况。毕竟,项康的为人实在是太卑鄙太狠毒了,章邯也怕项康会又出诡计,真的拿下了敖仓重地,那近四十万秦军就真的完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虚晃一枪
这个时代的天下第一大粮仓敖仓是三面环山的地形,仅有正北面的进出口可以受敌,外围又有黄河天险和鸿沟运河可以倚为屏障,易守难攻,再加上章邯此前就已经提前分派了三万军队过来守卫,旁边又有荥阳万余三川郡秦军可以帮忙,兵力相当充足。
所以确认了少帅军主力兵进敖仓之后,章邯只是把原先部署在朝歌的一万机动军队调往敖仓预防万一,然后就不再怎么关心敖仓战场的情况,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对付先行赶到巨鹿战场的诸侯联军,计划抢在楚军主力抵达巨鹿战场之前干掉或者重创一部分反秦义军,以免巨鹿战场的兵力对比优势被反秦联军逆转,导致围困巨鹿的秦军长城兵团陷入被动。
为了鼓舞军心士气和杀鸡给猴看,柿子当然得拣软的先捏,拿定了抢先动手的主意后,很擅长捕捉敌人弱点的章邯立即就盯上了反秦联军的齐**队,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齐王田市和齐相田荣拒绝借路给楚军主力的缘故,齐国的济北守军在主将田安的率领下,已经叛出了齐国与楚军主力联手,巨鹿战场上的齐军队伍不但与本土后方失去了联系,粮草也没办法再获得补给补充,军心士气肯定受到了巨大影响,所以先向齐军开刀肯定最容易得手,然后只要迅速干掉了齐军,其他的反秦义军就是想不心惊胆裂都难。
很可惜,擅长攻敌之虚的章邯这次失算了,在这个重义轻生的时代,虽然是有不少象项康和刘老三之类的滑头无赖,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却数量更多,巨鹿战场上的齐军主将田都和田间、田假兄弟还恰好是其中的佼佼者,面对着秦军猛攻与后援断绝的双重困境,田都和田间、田假兄弟不仅没有慌乱动摇,还一边早早就表明态度立场,明确表示支持田安帮助楚军救援巨鹿的义举,一边率领齐军将士浴血奋战,凭借着营防工事苦苦支撑,说什么都不肯后退半步,让章邯杀鸡儆猴的如意算盘得逞。
齐军大营的营地攻防战也因此无比之残酷血腥,在章邯的亲自指挥下,八万秦军轮流上阵,连续两天向齐军营地发起正面强攻,厮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但不管秦军如何疯狂进攻,齐军将士就是咬牙不退,即便伤亡惨重也死活不肯放弃已经千疮百孔的自军营地,不但给秦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还逼得章邯只能是就近抽调长城军团参战,补强攻坚兵力。
战斗力并不是很强的齐军将士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到了第三天时,随着章邯抽调的三万长城兵团加入战斗,齐军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了败象,营垒防线多处被突破,外营到处火起,旁边的其他反秦义师见情况不妙,虽然也壮着胆子出兵过来救援,却全都被秦军在野战中力战杀退,没能给齐军将士分担多少压力,相反还让攻营秦军士气为之大涨,冲杀得益发猛烈,把苦苦支撑的齐军外营守军打得更加难以招架,死伤直线上升。
到了下午接近申时的时候,齐军的外营彻底沦陷,大量军帐与营防工事被彻底烧为灰烬,无数士卒被迫弃营而逃,残余的齐军将士虽然还在内营负隅顽抗,却也注定是垂死挣扎,覆亡只在片刻。见此情景,远处的反秦联军当然是心惊胆战,斗志低落,章邯却是得意万分,冷笑说道:“田都逆贼,现在你该后悔没有抢先逃命了吧?”
“报!”
突然传来的长喝声打断了章邯的得意狞笑,再紧接着,一个满身尘土的秦军士卒快步冲到了章邯的面前,将一道贴有鸡毛的军情急报呈到了章邯的面前,大声说道:“启禀上将军,棘原转来的急报,项康逆贼的主力有异常举动!”
“项康逆贼有异常举动?”章邯微微一楞,顺手接过了军情急报打开,然后只粗略看得一眼,章邯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先是苍白如纸,继而铁青如墨,还忍不住大吼了一声,“项康小儿!安敢如此?!”
“上将军,出什么事了?项康小儿他怎么了?”
发现章邯的神情反应不对,旁边的秦军将领忙纷纷打听原因,章邯的脸色却益发青黑,为了避免动摇军心,根本不敢公开少帅军的目前情况,只是把传令兵叫到面前,在他耳边吩咐了一道口令,让他立即返回棘原去给留守码头的司马欣和章平传令,让司马欣和章平立即出兵阻拦少帅军,然后又大声喝道:“擂鼓,加强进攻!传令下去,谁能取得贼将田都首级,赏金三千!”
左右唱诺,立即吩咐鼓手加紧擂鼓,却谁都没有注意到,章邯已经把那道木板写成的军情急报捏成了粉碎,双手还青筋尽现,手指关节攥得发白,牙齿也咬得咔咔作响……
…………
再来看看少帅军这边的情况,依照项康的吩咐,少帅军大将朱鸡石统领本部四千余人在阳武分兵西进后,第二天上午时就顺利赶到了鸿沟西岸立营,与秦军大将司马尽率领的敖仓守军隔河对峙。而司马尽手中虽有三万军队,兵力远在朱鸡石之上,却害怕朱鸡石孤军西进是在给少帅军主力诱敌,不敢冒险出战,仅仅只是严密守卫渡口码头,任由朱鸡石所部在鸿沟东岸从容立营。
理智的忍让只换来了少帅军的蹬鼻子上脸,还没等营地立定,朱鸡石就已经亲自率军跑来鸿沟岸边搦战,组织一帮大嗓门的士卒隔着鸿沟亲热问候司马尽的全家老小,尤其是重点关怀司马尽的女性亲眷,言语恶毒之至,态度更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司马尽的部将无不大怒,纷纷请求率领本部人马过河,与欺人太甚的朱鸡石决一死战。
还好,曾经在邹县逼得项梁都不敢正面强坚的司马尽性格十分冷静,断然拒绝了麾下众将的求战恳请,说道:“不能上当,项康小儿故意只派少量兵力先来鸿沟搦战,摆明了是想引诱我们过河决战,我们如果中计,肯定会掉进项康小儿的陷阱。况且朱鸡石逆贼轻装而来,撤退容易,还没等我们的军队渡过鸿沟,他肯定就已经带着贼军跑远了,我们就算过了河也打不着他。”
说完了,司马尽除了派人到鸿沟岸边与少帅军隔河对骂外,又派遣人手传令三军,禁止一兵一卒过河与少帅军交战,坚决不给少帅军把自己军队诱过鸿沟的机会。
次日上午,阳武传来消息,说是少帅军主力已经在头一天轻松拿下了只有数百守军的阳武县城,抢走了城里遗留的所有粮食,司马尽闻报也不慌张,仅仅其是去令卷县和酸枣,要求这两座县城的守军死守城池,不给少帅军主力轻易夺城的机会,同时继续严格约束军队,不许秦军将士理会少帅军在鸿沟东岸的搦战叫骂。
第三天的情况还是一样,少帅军天才刚亮就跑到鸿沟岸边连咒带骂,故意挑衅激怒敖仓守军,司马尽依然沉住了气不去理会,兵单力薄的少帅军也不敢渡河强攻。结果在同一天,从朝歌赶来的秦军机动军队董堪所部也顺利赶到了广武北岸,随时可以南渡黄河增援敖仓,司马尽心中大定,可还是不肯冒险过河,依然十分冷静的等待少帅军的下一步动作。
这一等就坏了菜,到了当天晚上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却突然传来酸枣守军派人报告,说是少帅军主力已在昨天清晨从阳武出兵东进,直接越过了酸枣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刚开始的时候酸枣守军以为少帅军主力是准备向他们下手,还吓得在大白天里紧闭城门,还是在确认了少帅军主力从南部驰道直接越过了酸枣,才知道少帅军东进不是为了攻打酸枣,也因此浪费了许多时间,直到这个时候才把消息报告到司马尽面前。
“怪事,项康小儿是在玩什么花样?怎么扔下他们的偏师不管,直接去了酸枣东面?”
司马尽隐约发现不对了,旁边的秦军将领也是众说纷纭,无不怀疑项康此举是别有用意,可是项康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目的,却谁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司马尽得出了结论,说道:“不能上当,项康小儿故意扔下他的偏师单独东进,很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放心出兵过河,让他的偏师可以乘机把我们诱进他的圈套,我们不能冒险,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优先守卫敖仓重地。”
项康指挥下的少帅军永远都是花样繁多,当天晚上从二更开始,每隔一段时间,鸿沟东岸就会突然传来一阵号角战鼓声音,象是少帅军准备连夜渡河强攻,性格谨慎的司马尽不敢大意,除了让粮仓守军小心防范外,又在鸿沟岸边点起无数篝火,安排了一支军队严密守卫码头渡口,宁可被少帅军故意制造的声响戏耍,也绝对不给少帅军任何发起偷袭的机会。
还好,可能是因为秦军守卫严密的缘故,少帅军一直都没敢有一兵一卒渡河,到了五更即将过半的时候,鸿沟对岸的少帅军还主动结束了喧哗骚扰,让辛苦了一夜的秦军将士放心休息了一段时间。可是到了天色全明的时候,正当司马尽在吃早饭的时候,一个去鸿沟东岸探察敌情的秦军斥候却快步冲回了秦军营地,还没进到中军大帐就迫不及待的大喊道:“快,去禀报司马将军,贼军跑了!鸿沟东岸的贼军连夜跑了!”
“鸿沟东岸的贼军连夜跑了?怎么可能?!”
难以置信之下,司马尽连早饭都没有吃完,扔下了碗筷就出帐上马,打马冲到鸿沟西岸的高地向西张望,结果让司马尽傻眼的是,对岸的少帅军营地果然已经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些冒险入营探察的秦军士卒在活动,不见半个少帅军士卒的影子。尾随而来的秦军众将也是个个张口结舌,纷纷说道:“贼军是搞什么鬼?怎么会扔下了营地直接跑了?去那里去了?”
少帅军去了那里?司马尽也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然后在联想到少帅军主力上前天就已经越过酸枣直接东进的这个情况,司马尽心中突然一动,脸色顿时就有些苍白,忙大喝道:“快!快!派人沿着驰道去追!看看东岸的贼军是不是沿着驰道往东走了!”
朱鸡石所部实在是撤得太快,还是到了当天下午的时候,东进去追的秦军斥候才送来消息,证明了司马尽的怀疑弃营撤退的少帅军朱鸡石所部确实是沿着驰道快速去了正东方向。结果听到这一消息,司马尽当场就瘫在了坐位上,旁边的秦军将领却依然还是莫名其妙,都说道:“贼军去西面干什么?他们不是来打敖仓吗?怎么又不打了?”
“你们都是蠢猪笨牛吗?!”
众将的议论,换来了司马尽歇斯底里的疯狂大吼,“项康小儿让他的偏师在敖仓装腔作势几天马上就跑,当然是为了掩护他的主力奔袭濮阳!濮阳是我们主力之前的屯粮地,现在城里依然粮草丰足,拿下了那里,他就可以长期驻扎!还可以切断我们的黄河漕运,切断我们主力的运粮道路!我们的主力除非分兵夺回濮阳,否则巨鹿战场很快就会断粮!”
秦军众将恍然大悟,忙又劝司马尽立即出兵去增援濮阳,司马尽则更是大怒,又咆哮道:“项康小儿上前天早上就已经出兵东进,两天多时间过去了,我们现在出兵去救濮阳怎么可能还来得及?上当了,我们上当了,我们的朝歌驻军也上当了,都来不及去救濮阳了,濮阳,危险了!”
…………
司马尽或许把结论下得太早,因为少帅军的声东击西虽然玩得漂亮,从阳武到濮阳也有宽达数十米的驰道可通,可距离毕竟放在了这里,所以司马尽醒悟过来的时候,少帅军主力才刚抵达濮阳附近,同时让数量只有三千左右的濮阳守军意想不到的是,正当他们手忙脚乱准备守城和派人四处求援的时候,西北面通往白马津的道路上,四百来名秦军骑兵突然策马冲来,并靠着战马的机动力,抢在了少帅军前锋当道拦截之前冲到了濮阳西门城下,大声要求濮阳立即开门,让他们进城躲避少帅军追兵。
事发太过突然,少帅军又在迅速向濮阳西门逼近,率军守卫西门的秦将王安来不及向主将禀报,只能是在城上匆匆的大声问道:“你们是从那里来的?来自那支军队?”
“末将是五百长杨喜!”城下带队的秦军五百长是个关中人,操着地道的关中口声大声说道:“我们是驻扎朝歌的大秦军队,主将是章邯上将军麾下的副将董堪,奉命西进增援敖仓,在路上发现楚贼军队突然东进来打濮阳,又赶紧掉头来增援濮阳。目前我们的前锋军正在白马渡河,我奉命率领本部骑兵过来探察敌情,不小心被楚贼骑兵发现,吃了些亏又撤不回白马,只能是逃来濮阳求救,请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言罢,杨喜还亮出了自己受伤的右臂,大声说道:“将军请看,我还受了伤,请快城门,不然我们就完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杨喜的话,这时候,果然又有一队少帅军骑兵从他们的来路追来,同时直接赶来濮阳西门的少帅军前队也越追越近,形势万分危急。结果这点当然让濮阳的西门守将王安万分为难,大声说道:“杨将军,不是我不相信你,是现在的情况太危急了,我来不及甄别你的身份和来历,实在不敢开门让你进来啊!”
“将军放心,进了城以后,我们会马上放下武器,让你随便甄别。”杨喜哀求道:“贼军就要追来了,你如果再不开城门,我手下这四百多号弟兄就一个都活不了啦!求求你,求求你快开城门吧!不然我们谁都跑不掉了!”
杨喜带来的秦军骑兵也纷纷大声哀求,几个喊得声音大的,也全都是地道的关中口音,同时少帅军的追兵也越追越近,眼看就要追到护城河旁边。出于同情,也为了挽救这些宝贵的大秦骑兵,更是因为杨喜等人都是地道的关中口音,基本上无需甄别就可以确认是来自章邯的主力队伍,王安咬了咬牙,还是大喝道:“马上开门,让他们进来!”
依照王安的命令,紧闭的濮阳西门很快就迅速打开,然后很自然的,血流满臂的杨喜右臂马上就伤势全愈了,一边大声感谢,一边突然操起手中长矛,将指挥门兵的城门官一矛刺死,同时他带来的秦军骑兵也一轰而上,操起剑矛迅速将余下的秦军门兵杀散,期间杨喜还大吼道:“不要下马!谁都不要下马!不然我们的人没办法辨别敌我!”
事发太过突然,还是少帅军前队在杨喜那伙秦军骑兵的掩护下直接冲过护城河的时候,城墙上的秦军将士才如梦初醒,赶紧拼命放箭阻拦少帅军将士过河,但这么做当然已经太晚太晚了,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个机会的少帅军根本不去考虑什么伤亡,吼叫着只是直接冲向城门甬道,并且在‘秦军骑兵’的帮助下迅速拿到了城门甬道的控制权,打开了少帅军将士的进城通道,率领少帅军前队的丁疾也身先士卒,带着少帅军将士直冲进城,与匆忙迎战的秦军将士展开巷战。
这时,发现中计的王安懊悔不己,已经在城墙上自刎谢罪,他麾下的秦军将士也个个气得双眼通红,争先恐后的冲进城里妄图重新夺回城门,城里的秦军预备队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立即赶来参战,还靠着局部的兵力优势,一度占据了上风,可是却死活抢不回城门甬道的控制权,同时随着少帅军主力的迅速赶到,果断投入兵力加强进攻,战场的天平还是逐渐倾向于了少帅军这边。
可气的还在后面,见西门已经不保,还有一些秦军将士竟然直接打开了其他三门出城逃命,更进一步打击了濮阳守军的军心士气,然后再随着少帅军将士的大量入城,兵力单薄的濮阳守军便也彻底没有了逆转希望,聪明的赶紧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或者是出城逃命,不聪明的也很快就被人多势众的少帅军将士彻底淹没,才激战到了傍晚时分,章邯主力此前赖以立足的濮阳重镇便落入了少帅军这帮卑鄙小人的魔掌。
好心救人却酿成大错的王安或许应该气活过来,因为在看到少帅军将士迅速拿下了濮阳城后,亲手安排杨喜诈城的项康竟然还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说道:“来来回回的奔波这么长时间,结果只花了这么点时间就得手了,如果早知道濮阳这么容易就可以拿下,当初我就应该从睢阳直接北上来打濮阳,免得浪费这么多粮食和时间。”
“右将军,知足吧。”旁边的陈平苦笑说道:“如果我们从睢阳直接北上,暴秦军队就算是傻子也会知道我们很可能会对濮阳下手,别的不说,只要他们才朝歌驻军只要立即南下增援濮阳,我们就别想有这样的机会诈城,正面强攻更没有任何把握。”
“也只能是这么安慰我们自己了。”项康又恬不知耻的叹了口气,道:“希望章邯在濮阳城里留下的粮食能多一点,如果连本都捞不回来,那我们可就亏大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一样的巨鹿
从章邯采纳司马欣的建议,决定在巨鹿战场上发起主动进攻那一刻开始,历史就又走入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岔道。
在原先的历史上,信心十足的章邯在巨鹿战场上是坚决执行围城打援的战术,几乎把所有能够诱来的反秦义军全都诱到了巨鹿战场,只不过遇上了西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创造了奇迹大败负责围城的秦军长城兵团,驻扎在棘原的章邯主力又被楚军偏师英布和柴武所部牵制,没能及时北上救援王离,导致王离兵团被趁火打劫的诸侯联军围殴至死,这才弄巧成拙,被楚军和诸侯联军彻底翻盘。
这个时代的巨鹿战局发展却截然不同,虽说章邯同样诱来了大量的反秦义师,但因为项康这只妖蛾子的翅膀煽动,楚军主力的元气不但比历史上恢复得更快,还比历史上更早逼近了巨鹿战场,再加上项康所部又象一条毒蛇一样的盘桓在秦军主力背后,随时有可能乘虚而入,章邯不再那么轻敌,果断选择了先下手为强,抢在楚军主力抵达巨鹿战场之前主动出手,向先行抵达的反秦联军发起了进攻,巨鹿大战的战事走向,也因此变得更加与历史不同。
收到少帅军主力突然奔袭濮阳的消息后,章邯虽然在第一时间安排留守棘原的司马欣和章平分兵救援濮阳,却并没有立即公开这个很可能会影响到军心士气的消息,也咬紧了牙关继续猛攻已经难以支撑的齐军营地,结果也和章邯所希望的一样,太阳还没有落山,秦军将士就冲进了齐军的中军营地,统领齐军的田都、田间和田假等将无法招架,只能是匆匆带着残兵败将北逃,秦军乘胜追击,阵斩齐军超过一万二千人,缴获了齐军几乎所有的军需粮草,基本上打废了齐国救兵的主力。
再接着,在楚军主力已经抵达漳水东岸的情况下,章邯仅仅只是抽调了一万军队东进增援沙丘平台,暂时拦住楚军主力的过河道路,又毅然向臧荼率领的燕**队发起进攻,用时不到两天就攻破了燕军营地,把燕军残部也暂时赶出了巨鹿战场,兵锋之锐利,斗志之昂扬,不但让巨鹿战场上的其他反秦义师心惊胆裂,还让楚军主力心里打鼓,没敢立即强渡漳水,被迫暂时驻扎漳水东岸观望形势。
倘若上天能够再给章邯几天时间,章邯或许就有很大可能彻底改写巨鹿大战的结局,但是很可惜,章邯所部成功击破燕军营地的当天中午,棘原大营就派快马送来噩耗,说是少帅军主力已经靠着无耻诈骗迅速拿下了濮阳城,切断了秦军粮道的大动脉。所以拿下了燕军营地之后,虽说秦军众将士气高昂,纷纷请求章邯趁热打铁,继续向陈余、张敖和司马等反秦义军的营地发起进攻,章邯却是苦笑连连,不敢应声。
最后,还是在反复权衡利弊之后,章邯才对自己的几个亲信将领暗中介绍了濮阳已经失守的噩耗,结果赵贲、始成和周类等将听了当然是个个大惊失色,赶紧追问道:“上将军,我们的军队向濮阳发起反攻没有?有没有把握尽快把濮阳拿回来?”
“如果有把握能把濮阳尽快拿回来,我也不会这么犯愁了。”章邯苦笑说道:“我们的主力尽在巨鹿,棘原驻军要守卫粮草、漕船和码头,最多只能分出一两万军队去攻打濮阳,司马尽要守敖仓不能轻动,董堪又只有一万军队,即便和我们的棘原驻军联手,也最多只能是和项康小儿拼一个旗鼓相当,更别说是夺回濮阳坚城。”
“但如果不能尽快夺回濮阳,时间一长,我们就危险了啊。”始成十分慌张的说道:“时间长了,我们的粮草供给不上,巨鹿战场上贼军收到项康贼军已经拿下濮阳的消息,也肯定会趁火打劫,死死缠住我们,拖到我们粮尽自乱,那我们这一场仗就没法打了。”
“所以我才封锁消息,没敢把这件事公开。”章邯益发的苦笑,又说道:“还好,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贼军那边肯定还没来得及和项康小儿取得联系,不然的话,项羽匹夫肯定会抓住机会强渡漳水缠住我们,不给我们从容撤出巨鹿战场的机会。”
说完了,章邯叹了口气,又满脸愁容的说道:“我们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抽调重兵反攻濮阳,重新打通我们的粮道,但这么做的话,我们的军队就会被分别部署到濮阳、棘原和巨鹿三个战场,分兵太过,肯定无比危险……。”
“上将军,千万不能分兵。”很有头脑的始成赶紧反对道:“我们一旦分兵,巨鹿战场上的贼军肯定会马上明白我们的后方生变,也肯定会趁火打劫,猛攻我们在棘原或者巨鹿的军队,到时候我们会有被贼军各个击破的危险。”
已经吃过几次分兵大亏的章邯点了点头,又说道:“第二个办法倒是不用分兵,先把我们和王离的主力南撤到棘原保护好囤粮,再西撤到濮阳以西就粮,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想办法对付关外贼军。”
“上将军,恕末将直言,这么做还是很危险。”始成又提醒道:“我军连战连胜,已经连破燕齐贼军,吓得赵贼不敢动弹,楚贼不敢渡河,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理由突然南下撤退,贼军肯定会明白我们后方生变,就算没和项康逆贼取得联系,也肯定会乘机出兵追击,到时候我们照样会落入被动。”
“这也是我目前最担心的事。”章邯脸上愁容更盛,又说道:“贼军不是傻子,发现我们突然撤退,肯定知道事出有因,只要他们果断发起追击,咬住了我们主力大队,我们不但会落入完全被动,还十分的危险。”
“既不能冒险分兵,又不能直接撤退,那我们该怎么办?”内史保和周类等将一听都慌了,都说道:“如果不尽快做出调整,等贼军知道我们的粮道已经被项康小儿切断,我们就更危险了。”
“不要慌,我们还有机会。”章邯很是冷静的说道:“我们只要抓紧时间,乘着项康小儿现在还没来得及和巨鹿战场上的贼军取得联系,尽快布置假象掩护我们撤退,让贼军觉得我们临阵撤退不是后方起火,而是别有所图,贼军就有可能不会乘机发起追击。”
秦军众将纷纷点头称是,也马上七嘴八舌的出起了主意,结果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仔细倾听了同僚的建议后,甚得章邯喜爱的秦军大将始成便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说道:“上将军,要不这样如何?我们这两天不是抓了一些燕贼和齐贼的俘虏吗,不如从中间挑选几个出来,用金钱收买他们,让他们假装逃出我们的战俘营,分头去向楚贼和赵贼告密,就说上将军你在今天的攻营大战里被流矢射伤,伤势还相当不轻,只能是解除对巨鹿城的包围,带着军队南撤。”
“如此一来,只要关外群贼发现我们派去的俘虏报告的是假消息,又看到我们突然撤退南下,就一定会怀疑我们是在故意诱敌,不敢立即发起追击,我们的主力就可以乘机尽快撤回棘原,然后再向西面转移。”
始成的话才刚说完,在场的秦军诸将就已经纷纷反对,都说道:“这么做太冒险了,如果弄巧成拙,贼军那边信以为真,真的坚决追击我们怎么办?”
“绝对不会弄巧成拙。”始成自信的说道:“上将军被流矢射伤的事何等机密,楚贼和燕贼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几个俘虏的报告,他们只要随便从一个俘虏口中问出实情,就一定会互相知会消息,警告其他贼军不能上我们的当。”
秦军众将还是十分担忧,而章邯思来想去,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章邯咬了咬牙,说道:“就这么办,我们也必须得冒一下险,不然项康逆贼一旦和关外群贼取得了联系,我们再想从容撤退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言罢,章邯除了安排始成亲手操办这件事外,又吩咐道:“记住,一定要对那些去告密的俘虏说清楚,就说我们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关外群贼的营地太过难打,强行攻坚死伤太多,更没有把握拿下巨鹿城,所以只能是想办法把贼军诱出营垒城池决战。另外再告诉他们,只要帮我们诱敌成功,我们还要封他们做官。”
始成答应,立即按照章邯的吩咐下去行事,章邯则亲自提笔做书,派遣密使到王离营地去和王离联系,秘密向王离知会后方情况,要求王离用一天时间做好拔营起兵的准备,第三天一早就和自己一起移师南下撤往棘原。除此之外,章邯又一边安排军队严密封锁道路,尽量阻止项康的信使与诸侯联军取得联系,一边让秦军众将把自己诈退诱敌的决定秘密告知军中士卒,避免自己的撤退决定让秦军将士生出猜疑,影响军心。
最后,还是在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章邯才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咬牙切齿的说道:“项康小儿,又坏我大事!等本将军撤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腾出了手来,看本将军怎么收拾你这个跳梁小丑!”
…………
还别说,章邯爱将始成这一次还真的料准了诸侯联军的心思,到了第二天时,当秦军主力光明正大的准备南下撤退时,被秦军收买的齐燕战俘分头赶往楚军和赵军的营地告密后,不要说是奸诈多疑的赵军大将陈余,就连直肠子的项羽都马上疑心大起,立即把来告密俘虏分开审问,威逼利诱让他们交代实情,然后还是被始成料中,在楚军官员的仔细审问下,来楚营告密的一个齐国战俘果然再度叛变,把实情交代了出来。
“除了那个说实话的俘虏,其他的全部活埋!”
项羽铁青着脸下令活埋了另外几个不肯说实话的俘虏后,范老头马上站了出来,向项羽说道:“前将军,这事不能大意,我们必须得马上派人知会其他的反秦义师,让他们也知道章邯匹夫准备撤退是在故意诱敌,不然的话,他们如果落入了陷阱,我们就更加的势单力薄了。”
项羽对待盟友倒是还算讲些义气,想都不想就马上答应,然而就在范老头安排人手去联系其他反秦义师的时候,帐外却突然有士卒入报,说是赵国大将陈余遣使过营,有机密大事要向项羽呈报。项羽也没犹豫,当即下令召见,结果让项羽和范老头等人嗤笑的是,陈余的使者竟然是来向楚军主力发出警告,说是他们也通过仔细审问去赵军营地告密的俘虏得知,所谓的章邯被流矢射伤是假,乘机诱敌是真,正在准备撤退的秦军主力是打算诱敌,想把反秦联军诱出营垒决战。
“有劳费心了。”嗤笑过后,项羽还是很客气的向赵军使者道了谢,让人带他下去用饭,然后才向范老头笑道:“得,亚父,也不用我们花力气了,陈余那边肯定已经把消息告诉了其他人,我们没必要再派使者去和其他人联系了。”
范老头含笑点头的时候,旁边冯仲举荐给项羽的韩姓亲兵却突然站了出来,向项羽拱手说道:“前将军,范公,请容小卒直言,暴秦军队设计诱敌这件事,你们难道没发现纰漏是否太大了?”
“如何大了?”项羽随口问道。
“怎么我们这里从告密俘虏口中问出了实情,陈余将军那边也很轻松的问出了实情?”韩姓亲兵指出道:“章邯匹夫在布置引蛇出洞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虑他派来的俘虏口风不严,会出卖了他的机密?还有,章邯派人安排这些俘虏告密的时候,怎么会把他的目的打算也告诉这些俘虏,这点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项羽盘算的时候,范老头已经听出了一些端倪,忙问道:“这么说,你是在怀疑章邯匹夫故意为之,故意让那些告密俘虏把他的目的打算告诉我们?”
韩姓亲兵坦然点头,范老头又追问道:“那章邯匹夫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打算?”
“虚则虚之,反其道而行。”韩姓亲兵沉声答道:“用假的引蛇出洞掩护他真的撤兵,让我们惧怕落入他的陷阱,不敢冒险出兵追击,他就可以乘机撤走,从容摆脱我们的追击,迅速撤到安全的地方。”
范老头有些动摇了,项羽却是没好气的问道:“章邯匹夫疯了要真撤退?他这几天接连攻破田都和臧荼的营地,兵锋正锐,而且他的兵力还远在我们之上,为什么还要真的撤退?”
“只有一个可能,他的后方起火了。”韩姓亲兵明确指出章邯撤退的唯一原因,又说道:“前将军请不要忘了,右将军的军队此前率军西征,攻打暴秦在关外的最大粮仓敖仓,他如果得手,章邯匹夫肯定比我们更早收到消息。”
“这么说,你觉得我阿弟已经打下敖仓了?”项羽终于来了一些兴趣。
“小卒不敢肯定。”没有上帝视角,韩姓亲兵也无法肯定打仗历来喜欢偷奸耍滑的项康能够顺利拿下易守难攻的敖仓,只是又说道:“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另外章邯匹夫布置的这个引蛇出洞之计,也明显存在漏洞,所以小卒建议,前将军最好还是三思而行,千万不要错过了追击良机,给了章邯匹夫临阵逃脱的机会。”
如果换成了是冯仲,倒是肯定还会征求韩姓亲兵的意见和建议,可惜项羽却是出了名的刚愎自用,挥了挥手就吩咐道:“退下吧,本将军会慎重考虑的。”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表现的机会,韩姓亲兵当然不肯错过,又赶紧拱手说道:“前将军,战机难得,我军最好不能过于保守被动,小卒建议,我军不妨立即做好抢渡准备,一旦发现沙丘平台的暴秦军队撤走,就马上发起抢渡,再将军队一分为二,一队全力追击,一队尾随掩护,倘若暴秦军队是真的撤退,那我们就抓住机会追击到底,若暴秦军队真有埋伏,我们也可以靠后队接应,及时救出前队,不会蒙受太大损失。”
韩姓亲兵的这个建议倒是很对项羽的胃口,但还是很可惜,还没等项羽往细里盘算,旁边的范老头就已经开口呵斥道:“够了!无知小卒,妄言军机,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说章邯匹夫没有考虑俘虏口风不严是故意为之,想用假的引蛇出洞掩护他真的撤兵,让我们不敢冒险出兵追击于他,那你可敢保证,章邯匹夫这么做是计中藏计,虚实交替,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我们放心追击,然后乘机从中其事?”
范老头指出的这点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没有上帝视角的韩姓亲兵也无法反驳,范老头却是毫不客气,又喝道:“退回班列,这里不是你能说话的地方!”
韩姓亲兵还是不肯死心,又偷偷去看项羽的神情反应时,范老头却已经再度开口,又一次喝令韩姓亲兵退下,人微言轻的韩姓亲兵无奈,也只能是乖乖退回班列。然后范老头才向项羽进言道:“前将军,不管章邯接下来是真撤退还是假撤退,我们都只能是谋定而后动,先摸清楚了章邯匹夫的真正意图,然后再随机应变,千万不能贸然追击,落入了章邯匹夫的陷阱。”
言罢,范老头还又补充了一句,道:“而且章邯匹夫就算是真的撤退,我们这么做也不会错失战机,倘若右将军真的拿下了敖仓,只要他据险而守,暂时挡住章邯匹夫一段时间,我们的追兵迅速赶到,照样可以和右将军的军队前后夹击,大破暴秦军队。”
项羽盘算着点头,韩姓亲兵却在旁边轻轻的叹了口气,暗道:“想得倒是美,如果项康那边只是切断了暴秦粮道,没有拿下敖仓,等暴秦军队撤到了可以安全就粮的地方,我们别说是抓住战机破敌了,能不能耗得过章邯匹夫都肯定是一个大问题。”
也还好,韩姓亲兵还有机会,在和范老头商量的时候,项羽又自行做出了一个决定,道:“不管章邯匹夫是真撤退还是假撤退,只要他主动让出沙丘渡口,我们都得抓住机会尽快渡河去和赵**队会合,这样既可以减少渡河损失,又可以把兵力集中在一处,预防一切万一。”
第一百七十九章 错有错着
巨鹿战场上有秦军长城兵团二十万人,章邯直属的军队八万人,如此庞大的军队要想在短时间内迅速撤离交战区域,当然不是一件说到就能做到的事,不过还好,章邯素来治军有方,统领长城兵团的王离同样是大秦名将之后,统兵治军是家传的吃饭手艺,所以仅仅只用了一天时间,巨鹿战场上的二十多万秦军还是迅速做好了撤退准备,并且在章邯决定撤兵的第三天清晨就动手实施撤退。
章邯亲手安排的撤退计划十分有秩序,先是五万长城兵团的秦军护送粮草先撤,章邯率领本部人马位居其次,王离率领长城兵团的主力位居第三,殿后重任则由王离的部将涉间担当,同时为了防范楚军主力立即过河,驻守沙丘的秦军还被章邯安排了暂时按兵不动,要等主力依次开拔后再西进来和秦军主力一起南下。
秦军这么大的动作当然在第一时间被反秦联军发现,但是很遗憾,因为力量居于弱势,再加上章邯又用计提前打了预防针,所以不管是巨鹿守军,还是巨鹿北郊的其他反秦军队,全都不敢乘机出兵阻拦,缠住秦军的撤退速度,更别说是此前连营地都被秦军端了的齐**队和燕**队。
楚军这边也一样,虽说项羽从不介意和害怕冒险,可是因为做出了错误判断的范老头苦苦劝阻,楚军主力同样没有乘机发起抢渡,还是在沙丘的秦军驻军主动撤走之后,项羽才命令楚军将士在漳水河上抢搭浮桥,着手横渡漳水。
这个时候,楚军内部再一次响起了不同的声音,通过斥候探报了解到了巨鹿城外的秦军动向后,本不应该出现在巨鹿战场上的刘老三发现不对,忙向项羽说道:“前将军,情况不对啊,暴秦军队又是转移粮草辎重又是放弃营地,怎么我觉得他们象是在真的撤退?如果说暴秦军队是为了引诱我们发起追击,这本钱是不是下得太大了?他们就不怕诱敌不成白辛苦一场,让已经被困死的巨鹿军队乘机逃出生天?”
“这人有见地,见微知著,心思灵敏。”
旁边的韩姓亲兵眉毛一扬,对平时在楚营比较低调的刘老三不由有些刮目相看,同时韩姓亲兵也赶紧去看项羽的反应。但是很可惜,项羽虽然也明显神色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不奇怪,巨鹿城池坚固,此前没有救兵暴秦军队都久攻不下,现在各路救兵已经纷纷云集巨鹿,暴秦军队当然更没把握可以攻破巨鹿,下点大本钱引诱我们发起追击,这个险对暴秦军队来说值得冒。”
“真是这样吗?”刘老三将信将疑,稍微盘算后,刘老三干脆说道:“前将军,要不这样吧,让我带着本部军队立即过河,去追杀一下刚撤走的暴秦沙丘驻军,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如果真有什么不对,我的兵少目标小,也可以立即撤回来。”
“沛公,不能冒险。”目前对刘老三印象还不错的范老头开口,劝说道:“你的麾下不过八千军队,即便立即发起追击,也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一旦有什么意外,后果还会不堪设想。”
刘老三并不是一个喜欢拿自己直属军队开玩笑的人,但是综合各种敌情分析,直觉灵敏的刘老三还是坚持要请令追击,还不管范老头如何规劝都不肯听。结果旁边的韩姓亲兵忍无可忍,再一次站出来说道:“前将军,小卒认为沛公的怀疑是对的,从暴秦军队的动作来看,他们绝不象是在故意诱敌,而是在真的撤退,我军应该抓住机会发起追击,千万不要贻误了战机。”
“大胆!汝是何等人,也敢在这里说话?”另一边的项伯一听大怒,马上跳出来喝道:“来人,把这个妄言军机的小卒拿下,推下去斩了!”
还好,亲手发掘韩姓亲兵的冯仲同样也在现场,忙站出来求情道:“大师息怒,前将军开恩,这个韩信之前在末将帐下时,末将一直允许他随意说话,是末将惯坏了他,还请大师和前将军的薄面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曾经与项羽在项梁帐下同列裨将的冯仲还算有点人缘,看在冯仲的面子上,项羽便也点了点头,挥手让上前捕拿韩姓亲兵的士卒退下。冯仲却是得寸进尺,又向项羽拱手说道:“前将军,末将也认为暴秦军队这次撤退十分古怪,有可能是真的准备南撤,请前将军准允,让末将统领本部人马率先过河,追击从沙丘撤走的暴秦军队,试探他们的反应。”
冯仲的话终于打动了项羽,用兵本来就喜欢弄险,耳根子又特别的软,见刘老三和冯仲都坚持立即出兵追击,项羽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就请冯将军率领本部人马发起追击,沛公率军尾随接应,随时向我报告追击情况。但记住,如果情况不对,必须立即撤走,千万不可贪功轻进。”
冯仲拱手答应,先向韩姓亲兵使了一个眼色,借口教训他不能随便插言,求得项羽同意把他带到旁边的单独低语。韩姓亲兵也算是冯仲的知己,才刚到旁边就低声说道:“追上了敌人后,立即结阵而战,不管暴秦军队是否分兵增援被你追上的敌人,你都只采取守势迎敌,暴秦军队如果是真的打算撤退,必然不会和你长时间纠缠,只会尽快脱离战场。但敌人如果一触即溃,马上败走,那就绝对不能冒险追击。”
冯仲心领神会的点头,赶紧带着本部五千余人立即抢渡漳水,轻装去追此前从沙丘撤走的秦军驻兵,接着刘老三也立即带着本部人马过河,遥遥尾随冯仲所部行动,也随时准备着接应可能会遇到危险的冯仲。
轻装追击的冯仲所部动作极快,秦军沙丘驻军还没来得及追上秦军主力会合,冯仲所部就已经追到了他们身后,沙丘驻军无奈,只能是赶紧掉头迎战,冯仲则牢记韩姓亲兵的叮嘱,果断让本部人马结成圆阵,采取守势应对秦军反攻。
秦军的战术方针在这一刻也出现了矛盾和混乱,此前为了稳定军心,章邯除了严密封锁少帅军已经拿下濮阳的消息外,又在军中宣称南撤是为了诱敌,结果这么做虽然成功的避免了军心慌乱,也导致了被冯仲追上的沙丘驻军无所适从,不知道是该主动退却继续诱敌,还是该坚决攻阵,杀退兵力并不雄厚的冯仲所部,所以沙丘驻军无奈,只能是一边结阵与冯仲对峙,一边派遣快马去和主力联系,请求章邯做出决断。
章邯也确实很能决断,收到报告后,为了掩护主力迅速撤出巨鹿战场,章邯果断命令沙丘驻军发起反击,准备先虚张声势恐吓住楚军主力,然后再撤回沙丘秦军。结果命令送到前线,沙丘驻军也毫不犹豫的向冯仲军阵发起了进攻,与冯仲所部在巨鹿东郊展开激战。
这一战厮杀得十分激烈,兵力占优的沙丘秦军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猛攻冯仲的圆阵,一度将冯仲的圆阵四面包围,不过随后赶来的刘老三却打乱了章邯的如意算盘,见冯仲已经成功的缠住了沙丘秦军,又确认秦军并没有分兵赶来接应,刘老三抓住战机立即发起进攻,与冯仲里应外合,将沙丘秦军杀得难以招架,被迫仓促撤走。
乘着沙丘秦军主动撤走的机会,冯仲和刘老三在战场上匆匆碰了一个头,迅速商议决定由冯仲继续率军追击,刘老三继续随后掩护,然后冯仲所部大步追击间,便很快就追上了涉间率领的秦军殿后队伍,结果涉间倒是毫不犹豫,马上就带着军队掉头迎战,冯仲则是再次立即结阵,又一次与秦军展开阵战。
与兵力多达三万的涉间交手时,冯仲所部面临的压力当然更加巨大,几乎是从一开始就被涉间四面包围,被压制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随后赶来的刘老三也不敢冒险进攻,同样是赶紧结成圆阵,缓缓向冯仲的军阵靠拢,涉间却是毫不留情,一边继续围殴被困的冯仲,一边分兵阻拦刘老三,不给刘老三和冯仲汇为一股的机会。
这时候,准备充足的楚军主力已然在漳水河上搭建起了数量足够的浮桥,同时冯仲和刘老三的情况也被楚军斥候快马报告到了项羽的面前,也马上在楚军众将中引起了巨大的争论,有人认为应该立即出兵增援冯刘二军,也有人认为应该尽快撤回冯仲和刘老三的军队,把兵力集中在一起预防万一。项羽则是心中犹豫,一边让楚军主力立即抢渡漳水,一边与范老头、曹咎等人飞快商议对策。
还好,楚霸王毕竟是楚霸王,虽说楚军诸将中仍然有许多人担心出动主力增援冯刘二军后,会给秦军主力乘机展开决战的机会,但是对自己军事能力十分自信的项羽思来想去,还是一挥手大吼道:“去增援冯仲和刘季,决战就决战,我们还怕了章邯匹夫不成?!”
拗不过项羽的狗熊脾气,只留下曹咎率领本部人马运送粮草军需后,三万多楚军主力还是在项羽的率领下立即西进,全速赶来巨鹿南郊增援冯仲和刘老三,叛齐投楚的齐军大将田安也率领本部人马尾随而来,冒着给秦军主力乘机决战的危险逼近敌人。顺便说一句,这个时候,身体不好的项伯项大师当然又发现自己的病情加重,主动要求留在曹咎军中,辅助曹咎率领后军搬运军需粮草。
轮到章邯叫苦不迭了,本来楚军大举追击,秦军是有机会乘机展开野外决战,可如果这么做势必会彻底打乱秦军主力的撤退机会,一旦在野战中不能迅速击溃楚军主力,耽搁了时间,让项康肯定已经派出的信使和楚军主力取得了联系,那么楚军主力肯定会死死咬住秦军主力不放,到时候秦军主力再想顺利渡过漳水和洹水南下棘原,肯定得在渡河期间付出惨重代价。所以犹豫片刻后,章邯只能是决定冒险继续虚而虚之,派快马传令涉间立即率军南撤,不惜任何代价摆脱冯仲和刘老三的纠缠,让楚军主力无法判断自军的动向目的,心生怯意不敢追击到底。
章邯这一手也的确是迷惑了楚军追兵,本来形势占优的涉间所部突然临阵撤退,宁可在仓促撤退时付出一定代价也要迅速脱离战场,原本处于下风的冯仲和刘老三难免心中忐忑,摸不清楚章邯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害怕落入秦军陷阱之下,冯仲和刘老三还干脆暂时放弃了追击,选择在原地等待主力赶来会合。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项羽亲自率领着楚军主力赶到现场,刘老三和冯仲赶紧上前迎侯,亲自向项羽报告追击的情况,期间冯仲自然少不得去偷看韩姓亲兵的反应,韩姓亲兵心领神会,向秦军撤去的方向努了努嘴,冯仲这才心中大定,忙又向项羽说道:“前将军,末将认为我们应该继续追击,就算不冒险进攻,也要缠住暴秦主力,让他们没办法从容南下,然后再见机行事。”
冯仲的弄险建议当然遭到了好些楚军将领的反对,不过依然还好,楚霸王项羽一向都是喜欢弄险的主,踌躇了片刻后,项羽还是下定了决心,大声说道:“追!先缠住暴秦主力再说!”
言罢,项羽还安排人手赶往巨鹿北郊联系其他的反秦义师,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要求其他的反秦义师也南下参与追击。然后项羽又不顾许多楚军文武的劝阻,毅然率领楚军主力南下追击,小心保持着与秦军主力的距离,尾随着秦军主力迅速南下。
敌众己寡,项羽以弱势兵力追击秦军主力的决定当然是无比弄险,但错有错着,他的这个决定却又恰好打中了章邯的命门,让秦军主力的撤退速度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而更糟糕的是,这个时候,先行撤退的秦军前队还已经抵达了漳水北岸(漳水是呈半圆形包围巨鹿),如果让前队立即过河,楚军主力肯定会猜到秦军是真的准备撤退而非诱敌。章邯被逼得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是命令前队不许过河,就地结阵准备迎敌,同时带着秦军主力加快南下,赶到漳水北岸的列人小亭背水结阵,打算等楚军主力追到近前时发起一次决战,击溃楚军主力再从容渡河。
章邯这一次低估了项羽的军事能力,楚军斥候才刚探得秦军主力在漳水北岸就地结阵,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项羽就果断命令楚军主力在距离漳水北岸十几里外停止前进,并立即着手抢修防御工事,防范秦军主力大举反扑。
依然还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楚军主力仍然还是不知道接下来的仗该如何打,到底是应该鼓起勇气和秦军正面一战,还是应该等到秦军渡河的机会实施突击,或者是见情况不妙赶紧就跑?再加上巨鹿战场上其他反秦义师害怕给了秦军主力乘机决战的机会,全都没敢提兵南下来增援楚军主力,所以不要说是楚军诸将了,就连项羽都早早下定了决心,决定只要秦军大举反扑,自己就马上带着楚军主力开溜。
顺便说一句,项羽在历史上之所以敢于破釜沉舟,是因为当时有两个很重要的客观原因,一是当时的章邯主力是在远离巨鹿战场的棘原,还被楚军偏师英布和柴武所部暂时牵制,无法立即北上增援巨鹿,二是当时的巨鹿战场上反秦联军兵力雄厚,帮手众多,同时王离军团还出现了粮草供应不足的情况,所以项羽才敢不顾一切的向王离兵团发起进攻。而现在这两个客观原因都不存在,楚军主力又是以不到五万的兵力独自对抗建制完整的长城兵团,还有章邯麾下的八万精锐,项羽当然就不敢死拼到底。
言归正传,正当楚军上下和项羽本人都在惴惴不安的时候,四出哨探的楚军斥候突然押来了一个青年男子,说是在正西面曲梁亭发现的可疑人物,又说那男子自称是项康派来与楚军主力联系的信使。项羽一听大喜,忙下令将那男子带到自己的面前,结果那个獐头鼠目的男子被带到项羽的面前后,还没等项羽开口询问他的身份来历,旁边的冯仲就已经惊讶问道:“魏山?怎么是你?”
“冯亭长,你也在这里?”曾经是侍岭亭亭卒的魏山也一眼认出了自己的旧上司,忙迫不及待的说道:“冯亭长,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右将军他已经拿下了濮阳,切断了暴秦军队的粮道,你们只要缠住暴秦军队一段时间,暴秦军队就会断粮了!”
“什么?阿弟他已经拿下了濮阳了?!”
项羽这一喜当然非同小可,赶紧向冯仲打听魏山的来历身份,确认了魏山确实是项康的帮凶走狗,又问清楚了项康为了尽快把濮阳战情知会给楚军主力,分别派出了三个密使走三条不同的道路赶来巨鹿战场,再看完了项康的亲笔书信后,项羽当然是欢呼出声,激动大吼道:“难怪暴秦军队要仓促撤军,原来阿弟已经把他们的粮道给断了,他们如果再不赶紧逃命,就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原来形势对我们这么有利啊!”楚军众将也是个个欣喜若狂,然后又纷纷庆幸道:“幸亏我们缠住了暴秦军队的主力不放,没给他们从容渡过漳水的机会,不然的话,难得的战机就要被我们错过了!”
楚军众将欢呼的时候,韩姓亲兵突然向冯仲连使眼色,冯仲终于发现后,忙装着漫不经心的随步走到了韩姓亲兵的旁边,韩姓亲兵抓紧机会,迅速在冯仲耳边低语了几句,冯仲面露喜色,随便换了一个位置就向项羽说道:“前将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右将军他成功切断暴秦军队粮道的消息,章邯匹夫肯定没敢对暴秦士卒公布。既然如此,我们应该立即派遣一些游骑南下,到暴秦军队的阵前去大声宣扬他们的粮道已经被我们切断的消息,以此打击暴秦军队的军心士气,章邯匹夫知道我们已经和右将军取得联系后,也一定会方寸大乱,瞻前顾后露出无数破绽,我军再想乘机破敌,肯定可以容易许多。”
“好主意!就这么办!马上去办!”
项羽更是大喜,当即派人依计而行。而之前站在冯仲旁边的刘老三却心细如发,注意到了冯仲和那韩姓亲兵的小动作,不由疑惑的看了看冯仲,又更加疑惑的看了看刚才与冯仲耳语的韩姓亲兵,心道:“怎么回事?冯仲刚才提出的计谋,明显象是这个执戟郎中出的啊?冯仲可是我们楚军的名将,怎么会甘心替一个小卒进言?”
第一百八十章 霸王作风
“暴秦的狗贼你们听着,你们的粮道已经断了,你们也马上就要没吃的了,聪明的话,赶快放下武器投降!如果再给章邯匹夫卖命,保管你们个个都是死路一条!”
“暴秦狗贼!你们的粮草已经断了,再打下去死路一条!快投降,赶快投降!投降饶你们不死!”
“你们的濮阳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暴秦狗贼,你们的粮草运不过来了,想活命赶快投降,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家!”
数十名楚军骑兵在秦军阵地前来回奔驰,类似的喊叫也在秦军阵前此起彼伏,隐约听到了楚军骑兵的喊话内容,秦军将士当然是惊诧万分,继而窃窃私语,低声讨论楚军骑兵故意散播的消息真假。而情况被报告到了章邯的面前后,章邯当然是脸色铁青,知道少帅军终于还是与楚军主力取得了联系,让楚军主力知道了濮阳已经沦陷的重要军情。
这时,王离也打马来到了章邯的面前,见面后王离也没客气,直接就向章邯说道:“上将军,濮阳失守的消息恐怕瞒不住了,再耽搁下去,我们的军心士气肯定会受到影响,是回军死战,还是不惜一切代价的立即渡河南下,你得赶紧拿一个主意。”
王离对章邯说话的语气极不客气,原因是王离极不服气靠李斯撑腰才当上大秦上将军的章邯,自与章邯会师以后就没对章邯表露过应有的尊敬,章邯对此也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军队的团结才一直佯做不知。这会也一样,为了尽可能保全军队,章邯仍然没有计较王离的不敬语气,还反问道:“以将军之见,我们应当如之奈何?”
“坚决回军死战,先杀溃楚贼追兵,然后再渡河南下!”王离回答得很直接。
“这么做恐怕没用。”章邯摇头,说道:“楚贼已经知道我们的粮道被断,肯定不会再和我们正面硬拼,看到我们回军决战,他们肯定暂时退避保存实力,不给我们决战的机会,时间耽搁久了,其他贼军收到消息南下助战,我们肯定更难全身而退。”
“那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和楚贼干耗着吧?”王离更不客气,又说道:“要不这样,我们一边分出一军北上驱逐楚贼,一边抓紧时间过河,等主力大队和粮草军需安全撤过了漳水,再把北上的军队撤回来渡河。”
犹豫了一下,章邯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也只有这样了,烦劳将军你分派五万军队北上,去驱逐楚贼追兵,给我们争取渡河时间。”
王离一口答应,连礼都没行,立即拍马回阵去调派军队回师交战,章邯则忍气吞声,立即着手安排秦军主力抢渡漳水。
不一刻,在王离的调派下,长城兵团中的五万秦军便在秦军大将苏角的率领下越众而出,气势汹汹的杀向位于北面的楚军主力。而这一情况被报告到了项羽的面前后,楚军诸将倒是纷纷建议暂且撤退避开秦军锋芒,待秦军主力大量撤过漳水后再实施反击,突袭必须要渡河南下的秦军后队,心中有底的项羽却是断然拒绝,大喝说道:“不能撤,坚决迎战!只有战败了暴秦的北上分兵,我们才能把握住机会,更加重创暴秦主力!”
喝罢,项羽当即命人挥动旗号,命令不到五万的楚军主力就地摆开有利于进攻的锥形阵,让与自己脾胃相投的英布率军担任锥尖,桓楚和季布二将位居两翼,又不顾众人劝阻,坚持把自己的指挥旗阵布置在了英布的前队背后,位居全军第二队,以此引诱秦军冲击楚军锥尖,也方便率领楚军主力向前挺进。
秦军的北上速度很快,楚军才刚把战阵列定,苏角率领的五万秦军就已经北上到了近处,结果一看楚军竟然是排起进攻阵型,又看到项羽的帅旗就在楚军的第二队,苏角顿时就大喜过望,喜道:“好,既然楚贼这么狂妄,那我们绝对不能客气!排列方阵,引楚贼来攻!”
依照苏角的旗号指挥,秦军迅速排列赖以横扫六国的步骑混合方阵,然而还没等秦军排开阵势,更没等苏角以小股兵力引诱楚军主力发起进攻,项羽就已经果断命令擂响战鼓,催动楚军主力大步前进,直接冲击秦军的战阵正面。苏角见了更是狞笑,除了让正面的秦军将士以弓弩压制外,又早早就让两翼之兵做好出击准备,以便随时迂回去冲楚军锥形阵的背后。
狰狞的笑容一直在苏角的脸上持续,密如飞蝗的箭雨中,正面杀来的楚军将士不断中箭死伤,还没能与秦军接战就已经死伤连连,不过苏角的狞笑很快又变得有些僵硬,因为他很快就发现,秦军的羽箭虽然密集,楚军的前进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还逐渐从小跑变成了快步冲锋,同时在项羽的亲自引领之下,后队的楚军将士也是丝毫不乱,紧随着项羽的帅旗大步前进,义无返顾的直接冲击秦军战阵的坚实正面。
“别担心,楚贼既然采取攻势,肯定是把精锐材士放在前队,弓弩射不垮楚贼前队半点都不奇怪,等近身战把楚贼的精锐耗光,楚贼就输定了。”苏角这么悄悄安慰自己的时候,楚军的锥尖已然撞上了秦军的战阵正面,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也立即冲天而起。
改为隶属到了项羽麾下后,得到项羽重用的英布所部就象脱胎换骨了一般,战斗力突然猛涨了许多,换装了上好盔甲武器的士卒个个奋勇彪悍,厮杀时悍不畏死,吼叫着只是拼命冲杀,秦军将士虽然也鼓起勇气奋力作战,却还是在英布军的疯狂冲击下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整齐横队被迫向后弯曲,后面的楚军将士乘机不断跟上,向秦军战阵施加更大压力。
这时,发现楚军战斗力超过了自己的估计和想象,苏角也不敢怠慢,赶紧催动两翼军队上前,左翼猛攻楚军战阵的右翼,右翼迂回冲击楚军锥形阵的背后。但是很可惜,从左翼出击的秦军队伍却不幸碰上了项羽麾下的另一员猛将季布,不但没能冲垮楚军的右翼,相反还被季布所部杀得人仰马翻,死伤连连,队形迅速混乱。
迂回到楚军锥形阵背后发起的秦军也好不到那里,虽说他们碰到楚军刘老三所部装备不及英布军那么精良,可刘老三的军队却又是出了名的团结和顽强,同样是死死挡住了秦军的冲击,另外还队形不乱,一边作战一边保持与主力大队共同行动,在项羽的引领下不断向南前进。
锥尖处的战斗也因此变得更加的惨烈血腥,激战中,楚军将士前仆后继,凶狠的挥舞武器奋力捅杀对面之敌,即便受伤也不肯后退半步,鲜血不断飞溅,士卒也不断倒地,秦军将士虽苦苦支撑,却还是挡不住楚军的锥尖不断向他们的战阵内部挺进。
可即便是这样,项羽却依然还是不肯满足,仍然还是觉得英布推进太慢,干脆派人到前队联系英布,询问英布所部是否需要暂且后撤,换项羽本人亲自率军冲阵,结果英布一听就红了眼睛,大吼道:“回去告诉前将军,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冲不破暴秦的战阵,我提头回去见他!”
大吼过后,英布跳下战马,提起长矛直接冲上第一线,还与秦军刚一照面就捅翻了两个秦军士卒,怒吼着冲到了最前面,被英布的勇武激励,本就士气高昂的楚军将士更是疯狂,一个个就象打了鸡血一样,矛捅剑刺斧头劈,不要命的只是把武器往秦军士卒身上招呼,转眼间就在秦军的战阵上撕开了一个缺口。
见此情景,苏角当然是更加的心惊胆战,为了拦住楚军冲击,一个劲的只是催促军队上前,结果这么做不但没有收到太大的作用,相反还导致秦军士卒不自觉的向楚军锥形阵的两翼延伸,增大了受敌面,后排的楚军将士乘机疯狂捅杀,给秦军士卒增加了更多死伤。
激战持续,秦军的战阵缺口也越来越大,太阳才刚开始落山,秦军的战阵就已经几乎被楚军撕成了两截,发现情况不妙,苏角只能是赶紧派人回去求援,请求章邯和王离赶紧派兵过来增援,以免自军战阵被楚军割裂后士卒崩溃,酿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苏角的求援动作稍微慢了些,还没等大惊失色的章邯和王离派来的援军赶到现场,秦军战阵就已经活生生的被楚军撕了两段,左右失去直接联系。然而项羽却不肯罢休,竟然放着已经被撕裂的苏角军不管,又催动军队继续前进,迎头杀向匆匆赶来救援的秦军后队,还命令力战之后体力下降的英布暂且后退,亲自率军担任锥尖,继续冲击来援之敌。
项羽的疯狂吓呆了秦军将士,看到他的帅旗出现在楚军队伍的最前方,早就习惯了双方主将都躲在背后遥控指挥的秦军将士没有一个不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而当项羽亲自率军冲到近前时,楚霸王的盖世雄风更是让秦军将士吓破了胆!
“还有谁?!”
单手一矛戳穿一个秦军士卒的胸膛,项羽连长矛都懒得收回,直接挑起那秦军士卒的死尸横抡,直接就砸翻了三四个秦军士卒,继而又是一矛刺出,竟然直接捅穿了两个秦卒,抡着他们的尸体左右猛砸,把前方的秦军士卒砸得东倒西歪,筋断骨折,恐惧惨叫不断,“鬼神!鬼神下凡了!”
被项羽的盖世雄风激励,他身边的楚军骑兵同样个个勇猛无比,吼叫着一个比一个冲杀得更加亡命,就如烈火掠过草原,锐不可挡,而秦军援军本就来不及排列战阵迎战,又遇上了当世第一猛将项羽亲自率军冲阵,溃散得自然远比苏角所部为快,天色才刚微黑,匆匆来援的两万秦军就被楚军杀得土崩瓦解,连求援信使都来不及派出就已经直接溃散。可项羽却还是不肯满足,竟然再次扔下了秦军溃军不管,带着楚军主力继续前进,直接冲向漳河渡口。
关键时刻,章邯的冷静避免了漳河因为秦军死尸堵塞而不流的厄运,才刚收到援军也被楚军击溃的消息,已经带着直属军队撤过漳水的章邯立即扔下军队,只带少许随从重返漳水北岸,一边命令秦军停止渡河,一边让没有过河的秦军就地结阵,排列起队形严密的数阵保护渡口桥梁,以猛烈箭雨迎击迅速杀来的楚军主力,凭借着此前抢修的防御工事,好不容易才挡住楚军冲击,暂时将楚军逼得暂且后退,这才没给楚军直接冲溃渡口秦军的机会。
这时天色已然全黑,在没有提前准备火把干粮的情况下,楚军诸将都劝项羽暂时撤退一段距离,让楚军将士可以稍做休息和准备夜战火把,待秦军继续渡河时再发起突击。然而项羽却断然拒绝,吼道:“战机难得,不能后退!就地结阵,看谁耗得过谁!”
拗不过项羽的狗熊脾气,四万多楚军只能是在距离秦军仅有里许的位置就地结阵,在几乎没有火把照明的情况下继续与秦军对峙,章邯见了连珠叫苦,还没来得及撤过漳水的王离却是火冒三丈,跑到章邯面前说道:“楚贼欺人太甚!我们不能忍让,得主动进攻,杀退这帮得寸进尺的楚贼!”
“不能冒险!”章邯这次终于没给王离面子,断然拒绝道:“楚贼结阵而战,我军一旦不能迅速冲溃他们的兵阵,被拖入混战,其他的贼军又突然杀来,我们的损失就只会更加惨重无比!”
“那怎么办?”王离不服气的问道:“这么耗下去,等其他的贼军杀来,我们还不是照样损失惨重?”
“打仗要用脑子。”章邯冷冷的顶了王离一句,然后才向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去南岸传令,让我们已经过河的将士把一部分辎重车辆推进漳水上游,暂时阻拦河水!”
传令兵领命而去,章邯这才冲王离说道:“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吧?先和楚贼对峙,等暂时阻断了河流,我们可以迅速过河,我亲自率军殿后,你带着大队先撤,这样才可以更多的保全我们的将士。”
没想到章邯还有这么一手的王离闭嘴,也这才对章邯稍微服气了一些,但是很可惜,秦军方面开始动手堵河后,消息才刚被斥候报告到了项羽的面前,项羽就果断命令道:“传令全军,擂鼓而进,正面冲击暴秦军队!”
“前将军,再等一等吧,我们的援军很可能马上就要到了。”旁边的冯仲劝道。
“闭嘴!”项羽大喝,道:“暴秦军队已经在动手堵河,等他们暂时截断了漳水河流,我们就没机会歼灭北岸之敌了!进攻!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冲阵!”
招架不住项羽的淫威,又累又饿的楚军将士被迫无奈,只能是在全靠星月微光照明的情况下再度进击,正面冲击秦军的密集数阵,还硬是顶着秦军的密集箭雨冲到了近处,与秦军展开近身激战。
这时候,之前溃散的北岸秦军也在苏角等将的率领下重新回到渡口附近,还壮着胆子再次加入战场,与守卫渡口的秦军联手夹击楚军主力,项羽却是毫无惧色,带着楚军主力奋勇作战,耐心等待秦军必须要渡河南逃那一刻。
这一刻也终于被项羽等到,接近二更的时候,北面远处先是光面渐明,接着火把的光芒也越来越是清晰,证明了已有其他反秦义师正在迅速赶来,虽说最先赶来的只是齐国叛将田安的军队,战斗力不强还只有万余兵力,可是发现这一点后,之前已经被项羽杀破了胆的苏角等部首先慌乱,本就不是很强的攻势立即放缓,无数士卒探头探脑,努力张望漳河目前的水流情况,楚军则立即士气大振,在项羽的率领下冲杀得益发卖力,也把北岸秦军杀得更加的心惊胆战,不敢再和楚军僵持下去。
终于,田安率领的援军抵达战场场边缘的时候,楚军队伍中立即欢声震天,士气大振下战斗力猛然爆发,秦军阵中却突然齐发一声喊,无数将领士卒拔足就跑,争先恐后的冲向漳水,淌着已经变浅了许多的河水过河逃命,王离根本阻拦不住,也只好在亲兵的保护下冲上浮桥逃命,而之前已经过河的章邯则赶紧指挥直属军队做好迎战准备,以免被楚军乘势又冲溃了南岸秦军。
战场也因此完全呈一面倒的局势,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楚军将士完全忘记了饥饿与疲惫,凭借着微弱的月光照明,象砍瓜切菜一样的疯狂屠杀秦军败兵,把无数秦军士卒捅死砍死,继而砸成肉酱,河滩上和浅水中的秦军士卒尸体层层叠叠,先是飘满河面,然后又再一次堵塞了已经变浅的河流。然而楚军将士却依然不肯罢休,又在项羽的率领下淌水过河,差点再次击溃了章邯亲自率领的秦军殿后队伍,也逼得章邯被迫提前南撤,这才避开了楚军将士的如潮攻势。
是日,项羽率领的楚军主力连创奇迹,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也在准备极不充足的情况下,楞是打出了三胜一平的惊人战绩,直将秦军杀得是尸横遍野,血流积洼,漳水一度为之不流,重创了秦军长城兵团的主力,也让先后赶来的反秦联军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楚军所创造的战场奇迹。
再接着,和历史上一样,无比崇敬的吹捧了一番项羽的盖世雄风后,各路反秦联军的统帅也心甘情愿的公推项羽为反秦盟主,主动表示愿意在项羽的号令指挥下携手反秦,项羽则得意洋洋,稍微谦虚了几句就接受了诸侯劝进,风光无限的坐上了反秦盟主的宝座。
但也有不和谐的声音,至少昨天临阵生病的项伯就站出来提醒项羽,道:“贤侄,不能放虎归山,要趁热打铁,立即发起追击,尽快擒杀章邯匹夫。不然的话,如果让康儿抢在了你的前面,擒杀了章邯匹夫,楚国上将军的位置,可就是他的了。”
想起已经提前卡在前面的项康,项羽犹豫了一下,说道:“阿弟如果能亲手为叔父报仇,我当然愿意尊他为上将军。不过暴秦军队如果想要撤往棘原,就还得渡过洹水,这个战机我们不能错过,我们也是得立即发起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