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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老狼     汉当更强txt下载     汉当更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二章 见好就收

    单从景色而言,秋天的草原绝对是壮观而又瑰丽,逐渐开始枯黄的野草无边无际,宛如海洋一般辽阔,秋风吹动时,野草又如波浪一般起伏不休,天空碧蓝如洗,白云纯净无暇,无论如何高明的画师,也绝对不可能描画出这么美丽的景象。

    李左车与项冠率领的汉军骑兵就行走在这样的景色中,虽然受人力物力等各方面的制约,李左车和项冠这一次只带来了六千骑兵,可是高举着赤红色的汉军军旗行进在草原上,汉军骑兵还是如同一条红色的巨龙一样雄壮昂扬,奔流向北。

    知道匈奴也会汲取教训,肯定不会再象当年被自己祖父坑骗一样,再上类似的当,李左车其实早就有主动进兵草原挑衅匈奴的打算,也早早就通过各种明暗渠道,摸清楚了草原上的许多情况,也早就准备好了熟悉道路地理的向导和各种必须物资,所以这次出兵草原虽然决定得相当仓促,北疆汉军还是仅仅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做好了足够完善的战前准备,在根本来得及向项康请示的情况下,就发起了大汉建国以来对匈奴的首次反击。

    原本项庄是极力请缨由自己担任这次北征的主将,李左车却断然拒绝了项庄的这个请求,不顾众人反对,坚持由自己亲自率军北击草原,强令项庄留守马邑,暂时替自己主持北疆边事。原因则有两个,一是李左车想亲自到草原上实地了解匈奴情况,以便将来迎击匈奴的大规模南下;第二则是李左车深知项庄的性格尽责有余,机变不足,尤其不擅长应对意想不到的突发情况,所以也不敢放心把自己辛苦训练出来的六千铁骑交给项庄打这场十分冒险的反击战。

    也还好,做为名将李牧的嫡孙,李左车在秦末混战和楚汉战争时期虽然一直都是出任文职,自身却从来没有耽误过弓马骑射的练习,单以体质而言,项康都未必赶得上他强健,倒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体会拖全军后腿,所以也有这个底气敢亲自率军北上。

    时间宝贵,为了诱使匈奴主力改变在这个冬天大举西征月氏的计划,也为了尽量避免让汉军将士在冬天里长期作战,越过了善无附近的长城后,在敌情不甚明了的情况下,汉军骑兵立即以日行一百五十里以上的速度急行向北,刀锋直指善无东北三百里外的黄旗海,准备歼灭在那里游牧的一个匈奴部落,打响汉军这次北征反击的第一枪。

    让李左车和项冠意外,两天后,当他们奔袭到了黄旗海附近时,情报显示的那个匈奴部落竟然不见半点影踪,让汉军骑兵的首次出击就扑了一个空,好在汉军斥候很快就发现了那个匈奴部落留下的宿营痕迹,证明汉军的情报并非有误,只是运气不好恰巧碰上了这个部落迁移到了其他草场。

    确认了这一情况,又仔细检查了目标留下的宿营痕迹,几个负责带路的草原牧民得出一致结论,认为这个匈奴部落应该没走多久,还应该是去了东北方向,李左车只是稍微盘算,马上就下令道:“去察罕淖,东北方向只有那里的水源最充足,这个匈奴部落就算不准备在察罕淖过冬,也一定会在那里补充饮水。”

    汉军边防将士花了一年多时间收集到的地理情报在这一次终于起到了巨大作用,继续向东北奔袭了一天多时间后,在距离察罕淖还有上百里路程的位置,汉军骑兵果然还是追上了那个此前在黄旗海暂时定居的匈奴部落,首先发现这一情况的汉军斥候也马上就把消息报告到了李左车面前,李左车闻报大喜,当即用马鞭指住前方,大声喝道:“全军突击,为我们大汉的边疆子民报仇!杀!”

    “杀——!”

    呐喊声中,汉军反击匈奴的第一枪正式打响,六千汉军骑兵只留下了一千人保护水车粮车,余下五千骑兵全部高举着马刀冲锋而上,义无返顾的杀向敌人的位置所在。

    也不愧是天生的强盗恶匪,匈奴人的反应之迅速远在汉军将士的想象之上,冲在最前面的项冠才刚看到那个隶属于匈奴左贤王的游牧部落,那个匈奴部落的青壮男丁就已经全部上马结队,早早就拉开了弓弦准备迎接汉军骑兵的突击,余下的匈奴老弱妇孺则驱逐牛羊急行,以最快速度撤离战场,而当汉军骑兵冲到了近处时,无数支五颜六色的羽箭就立即劈头盖脸射来,呼啸着迎向汉军骑兵。

    让这些匈奴骑兵意外,他们迅速射出的密集箭雨虽然也射倒射翻了一些汉军骑兵将士,可是汉军骑兵的倒地数量却明显比他们预料的为少,众多汉军骑兵明明身上已经插有箭支,仍然还是吼叫着继续笔直冲来,不见任何受伤的迹象。许多经验丰富的匈奴骑兵也顿时为之大惊,忍不住用匈奴语惊恐大叫了起来,“中原人身上穿的是什么盔甲?为什么我们的箭射不穿?”

    让匈奴骑兵惊恐的汉军盔甲当然是铁甲,准确来说是铁片甲,坐镇北疆的一年多时间里,李左车等汉军文武组织大量工匠反复试验,提前发明出了把铁片嵌入牛皮的新式盔甲,重量既轻,又能有效抵御匈奴骑兵所使用的青铜箭镞、骨制箭镞和石制箭镞,只不过限于工艺成本,只给了汉军的精锐骑兵装备,这会全部装备这种铁片甲的汉军骑兵突然大量出现,当然让匈奴骑兵措手不及,难以置信。

    还是那句话,以牛羊奶酪为主食的匈奴骑兵毕竟天生彪悍,即便突然遇到弓箭无法射穿汉军骑兵盔甲的情况,匈奴骑兵也没有过于慌乱,仍然还是靠着长年锻炼出来的弓箭技艺接连放箭,利用距离迅速缩小的机会尽可能压制汉军骑兵冲击,然后还是到了汉军骑兵冲到了二十步内,匈奴骑兵们才放下弓箭,拿起木柄青铜刀、青铜啄和木柄铜矛等近战武器,夹马向汉军骑兵发起反冲锋。

    在这些匈奴骑兵的记忆中,中原骑兵使用的兵器除了长矛战戈等刺击武器之外,近身战用的清一色都是青铜长剑,交战时只能刺击,不能劈砍,通常还只有刺击到他们身体上没有盔甲保护的部分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命中率非常低,而且就算刺中了,也经常会因为战马的冲击力导致长剑直接洞穿身体,很难再拔出来继续作战,还十分容易弄伤手腕,并不是很难对付,所以就算是兵力处于下风,这些匈奴骑兵也不害怕和汉军骑兵打近身战。

    汉军骑兵统一装备的钢铁马刀很快就告诉了这些匈奴骑兵什么叫技术代差,两军相接间,匈奴骑兵仅仅只是在长矛对刺期间暂时不落下风,可是到了更近距离的肉搏战时,雪亮的钢铁马刀立即又杀了匈奴骑兵一个措手不及!

    人喊马嘶声中,汉军骑兵的马刀每次劈出,通常都能十分轻松的砍断匈奴骑兵的手臂手腕,削去他们身上的肌肉耳鼻,割开他们的喉咙脖颈,乃至直接砍断匈奴骑兵的长矛木柄或者青铜直刀,然后不管是否命中,汉军的马刀也能马上发起第二次攻击,带有弧度的刀锋速度远比匈奴的青铜直刀为快,把一个个匈奴骑兵劈砍得是鬼哭狼嚎,惨叫声此起彼伏,遮天蔽野。

    这还不算,匈奴骑兵还无比倒霉的碰上了项家子弟中目前排名数一数二的猛将项冠,挥舞着马刀冲杀在匈奴骑兵的人群中,决心要为项家子弟正名的项冠宛如修罗下凡,象砍瓜切菜一样的把面前的匈奴骑兵接连砍翻砍倒,当者无不披靡。受到项冠的鼓舞,待遇优厚早就养壮了身体的汉军骑兵也是个个奋勇,人人当先,挥舞马刀疯狂劈砍,挺着前端装有钢铁矛头的长矛连捅带刺,攻势有如狂风暴雨,把可怜的匈奴骑兵杀得是尸横遍野,人仰马翻。

    这个部落的匈奴骑兵本来就只有不到两千人,兵力处于绝对下风,武器装备方面更是被汉军骑兵提前甩开了几个代差,自然绝无可能抵挡得住汉军骑兵的凶猛攻势,交战还不到二十分钟,心惊胆裂的匈奴骑兵就已经纷纷拔马逃命,大呼小叫着逃得四面八方都是,汉军骑兵则坚决追击,催动战马挥舞马刀撵着匈奴败兵的屁股穷追猛打,红着眼睛要为饱受草原强盗荼毒残害的边疆同胞报仇雪恨。

    即便是这样,这场战斗也没有持续多久,追击战只是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汉军骑兵就已经把能够追上的匈奴骑兵全部砍翻劈倒,同时还迅速追上了驱赶牛羊逃命的匈奴老弱妇孺,已经杀红了眼的项冠也不客气,马上就用沾满鲜血的马刀指住了那些已经在哭喊逃命的匈奴老弱妇孺,大吼道:“杀!一个……!”

    “项将军!项将军!”

    后方突然传来的大喊声音,打断了项冠下达的屠杀命令,项冠疑惑回头看去时,却见是李左车的一个卫士拍马冲了上来,还一见面就向项冠说道:“项将军,郡尊有令,如果我们追上了匈奴的老弱妇孺,不许杀害,放他们走!把牛羊马匹抢过来就行。”

    “为什么?”项冠愤怒问道:“为什么不准杀他们?为什么要把他们放走?”

    “小人不知。”李左车的卫士摇头,又赶紧补充道:“郡尊说了,他知道你肯定不理解他的用意,他一会和你见了面,会当面向你解释,但是在这之前,请你一定要服从他的命令,放走这些匈奴老弱和女子,不要误了他的大事。”

    想起自己北上时项康的再三叮嘱,让自己无论如何要尊重和服从李左车的命令,项冠咬了咬牙,还是大吼道:“鸣金,让这些匈奴蛮夷滚,把牛羊、马匹和车辆全部抢过来!”

    也正因为李左车的这道命令,已经形同待宰羔羊的匈奴老弱妇孺才得以逃得活命,哭着喊着逃向了远方,仅仅只有一些舍不得丢下牛羊车辆的匈奴老人和妇女被汉军骑兵处死,然后还没有等追击匈奴败兵的汉军骑兵全部归队,李左车就已经带着水车和粮车来到了现场,同样是一见面就向项冠笑道:“项将军,打得漂亮,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个匈奴部落就已经被你给彻底打残了,给我们这次北征打了一个开门红!”

    “郡尊,你为什么……?”

    “项将军,冷静,听我解释。”李左车微笑着打断项冠的质问,反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让你故意把匈奴蛮夷的老弱妇孺放走对不对?”

    项冠立即点头,李左车也这才说道:“项将军,你可还记得我们在雁门总结出的匈奴作战习惯?匈奴蛮夷每次南下侵犯我们的北疆,他们的老弱妇孺都会随军同行,驻扎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专门负责为匈奴骑兵驱赶牛羊,挤奶煮肉,运送军需财物,每次行军作战,实际上等于是整个部落全体迁移。”

    “就是因为记得,所以我才想杀光这帮老狼、小狼和母狼!”项冠怒吼道:“这些豺狼虽然没有直接动手杀我们的人,抢我们的东西,但是没有他们,匈奴蛮夷那能这么猖獗?”

    “项将军息怒,听我慢慢对你解释。”李左车笑得更加开心,说道:“项将军,我也知道这些间接帮助匈奴蛮夷祸害我们中原的匈奴老弱妇孺该死,可是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如果我们这次北征,每到一地都把匈奴的老弱妇孺全部杀光,将来匈奴主力大举南下的时候,他们还会不会汲取教训,把他们的老弱妇孺安置得远远的,让我们找不到机会下手?”

    项冠楞住,然后也马上就明白了李左车的意思,忙压低了声音说道:“广武君,你是想让匈奴蛮夷觉得我们不会对他们的老弱妇孺下手,以后大举南下的时候,放心带着老弱妇孺一起出征?”

    李左车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放了长线,才能钓到大鱼,我们和匈奴不知要打上多少年才能决出胜负,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急着提醒匈奴注意到他们的这个弱点?留着等到以后,我们有了把握对付匈奴主力的时候,再突然使出这一招,效果岂不是更好?”

    项冠再不多言,只是向李左车拱手行礼,由衷说道:“广武君,我阿弟让你坐镇大汉北疆,真没有选错人。”

    汉军骑兵这一战不仅仅只是基本打残打废了这个匈奴部落,仔细打扫战场后,汉军骑兵还又发现了十几个受伤未死的匈奴骑兵,李左车当即亲自出面,通过翻译假惺惺的安慰这些匈奴骑兵,给他们治伤和饭食,也成功从他们口中套出了重要情报,知道他们之所以突然离开黄旗海,是准备到察罕淖去和另外两个匈奴部落会合,然后北上运都山去响应匈奴左贤王的征召。李左车听了大喜,当即命令把这十几个匈奴战俘释放,把带不走的牛羊全部宰杀,然后立即带着汉军骑兵疾驰杀向察罕淖,去找另外两个匈奴部落算帐。

    这一次汉军骑兵也果然没有扑空,才刚赶到察罕淖,就马上遇到了匈奴俘虏所交代的其他两个部落,然后那两个部落的匈奴骑兵虽然马上联手迎击汉军骑兵,兵力还几乎与汉军骑兵相等,在武器装备方面拥有压倒性优势的汉军骑兵却丝毫不惧,不顾奔袭疲惫,立即发起突击,在察罕淖湖畔与匈奴骑兵展开激战。

    历史上汉武帝之所以能够反击匈奴成功,原因除了已经积累起足够国力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量装备了钢铁武器,在武器方面甩开了还处于青铜时代的匈奴骑兵一大截,而现在因为项康这个穿越者的出现,汉军骑兵不但提前八十余年装备上了钢铁武器和盔甲,主要作战武器钢铁马刀还在技术上远远超过了汉武帝时期的环首铁刀。所以……

    所以察罕淖这一战,自然就变成了汉军骑兵对匈奴骑兵的单方面屠杀,一战下来,两个部落的匈奴骑兵死伤大半,仅有不到四成的败兵侥幸逃走,而他们的家眷老小虽然因为李左车的故意宽恕而得以逃走,他们的牛羊和运载财物的车辆却几乎全部被汉军缴获,再没有能力自行过冬,只能是仰仗其他匈奴部落的救济施舍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还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能换到这些施舍救济,比方说献上妻子儿女什么的。

    还是一样,大战才刚结束,李左车就马上通过翻译套取口供,用药物、饭食和活命,从受伤被俘的匈奴人口中掌握到了其他匈奴部落的动向,接着汉军在察罕淖稍做休息后,又立即继续北上,去寻找其他的匈奴部落下手,还在实战中不断总结经验,利用匈奴骑兵宿营时没有工事保护的机会,采取夜间劫营的战术偷袭得手,以微不可计的代价干掉了两个倒霉的匈奴小部落。

    话短时长,在草原上溜达了一圈,先后干掉了九个大小不一的匈奴部落后,寒风突然大起,草原上降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裹着带有腥臭味的羊皮伸手接起了一片雪花,李左车拿定主意,说道:“该回去了,传令全军,立即返回雁门过冬。”

    “广武君,这就回去了?我们还没有确定匈奴会不会放弃西征月氏啊?”还没杀过瘾的项冠问道。

    “不管有没有逼得匈奴主力放弃西征,我们都必须得马上回去了,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李左车神情冷静的回答道:“匈奴人历来擅长在冬季作战,我们虽然已经缴获到了足够的皮毛给将士御寒,但我们没有冬天里在草原上作战的经验,再耽搁下去,如果遇上了匈奴的大股军队,我们就算武器装备有优势,也有可能会吃大亏。所以只能是见好就收,赶紧撤回雁门,至于能不能逼得匈奴放弃西征,就看月氏国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各怀鬼胎

    能不能诱使或者迫使匈奴主力改变西征计划,不是很有把握的李左车只能说是看月氏国自己的运气,然而李左车并不知道的是,真正走运的其实是他自己和冒险杀入草原的六千汉军骑兵。

    因为,就在李左车做出撤兵决定的时候,集结在运都山一带的匈奴左贤王所部主力,已经遵照现任匈奴单于冒顿的命令大举南下,气势汹汹向着孤军深入草原的汉军骑兵杀来,汉军骑兵只要稍微撤得晚点,就有可能被匈奴骑兵彻底包围。

    和李左车分析的一样,冒顿在自己的单于王庭附近大举集结匈奴军队,目的确实是想发起西征,找自己的仇人月氏国报仇算帐,也顺便解决掉月氏国这个匈奴西线的隐患,以便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大汉军队。

    但是又和李左车意料的不同,冒顿之所以命令左贤王率军南下收拾汉军骑兵,并不是汉军骑兵真的打疼了匈奴军队,更不是汉军骑兵激怒了冒顿——之前为了稳住匈奴的东线敌人东胡部落,冒顿连他的皇后都可以送给东胡部落的酋长,当然不可能因为几个匈奴小部落被汉军打残而冲动行事。而是因为冒顿难得有些轻敌,根本看不起汉军骑兵,所以才出现的后果。

    具体的情况是这样,其实汉军骑兵在察罕淖附近打残了三个匈奴小部落之后没过多久,冒顿就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然而雄才大略的冒顿根本不以为动,压根就没打算为了几千汉军骑兵而放弃自己的西征计划,还一度认为汉军骑兵很快就会自行退兵,然后还是在汉军骑兵不断冒险北上,又重创了几个匈奴部落后,冒顿才意识到汉军骑兵的这次北征并非寻常的边境冲突,而是有预谋的大举反击,倘若自己不采取什么行动,那么匈奴主力大举西进之后,匈奴本土的留守部落就很可能会吃大亏。

    然而即便如此,因为知道汉军兵力不是很多的缘故,冒顿依然还是没有太把汉军放在眼里,再加上对中原骑兵战斗力的轻视,冒顿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便做出了让匈奴左贤王率军南下反击的决定,打算让左贤王先干掉兵力不多的汉军骑兵,然后再回头来追主力加入西征,自己则率领本部主力和右贤王的军队按照原订计划继续发起西征,并没有因为汉军北上而改变灭亡月氏的计划。

    冒顿的这个决定当然白白便宜了见好就收的李左车,本来就带着汉军骑兵撤退得果断及时,迅速撤回到雁门后又马上坚壁清野,全力准备迎接匈奴的反击,所以当匈奴左贤王尾随着汉军骑兵杀到雁门郡境内时,边境汉军不但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所承受的压力也远比想象的为小,即便不用向项康和汉廷求援,也有把握独自应对匈奴左贤王的军队,既占了不小的便宜,也不用担心挡不住匈奴的疯狂反击。

    在这个期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匈奴左贤王也犯下错误,因为汉军骑兵北征草原重创的全部都是左贤王所属的匈奴部落,暴跳如雷的匈奴左贤王不但没有因为汉军已有充足准备而立即退兵,相反还带着他麾下的匈奴骑兵直接追击到了汉军的北疆重镇马邑城下,赶造出了一些简陋的攻城武器强攻马邑坚城,结果也不用多说,已经在楚汉大战中历练出来的汉军将士凭借着坚固工事,当然十分轻松的守住马邑城,不仅没有让匈奴军队占到任何便宜,相反还利用守城战给匈奴军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彻底结束了北疆汉军此前在匈奴军队面前屡战屡败的历史。

    最后,还是在冒顿使者的反复催促下,攻坚乏术的匈奴左贤王才无可奈何的放弃攻城,怒气冲冲的带着军队掉头去追匈奴主力,准备把火气撒到可怜的月氏国头上。然而匈奴左贤王好不容易赶到了祁连山一带后,不但没有看到半个月氏国人的影子,相反还一见面就挨了冒顿两记响亮的耳光,咆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为了等你,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坏我大事!”

    然后还是听了其他匈奴将领的介绍,匈奴左贤王才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坏了冒顿的大事,为了等他的军队追上主力会合,匈奴主力被迫在浚嵇山一带驻扎了七八天时间,收到消息的月氏国乘机大举向西迁徙,躲过了这次的亡国危机,即便冒顿发现情况不妙,不等左贤王的军队就赶紧领着军队立即西进,也仅仅只是追上了月氏国的殿后军队加以歼灭,没有能够达成一举歼灭月氏国的既定战略计划,匈奴西线的隐患也因此继续存在。

    弄明白了这些情况后,左贤王当然只能是赶紧向冒顿伏地请罪,好在冒顿知道这事也和自己决策不够果断有很大关系,没有过于追究左贤王的责任,仅仅只是剥夺了左贤王的一些草原和部落了事,然后还又向左贤王问起了和汉军交战的具体经过,了解汉军现在的各种情况。

    也是该来有事,在向冒顿介绍汉军目前的具体情况时,左贤王重点提到了汉军骑兵新装备的杀敌利器骑战马刀,雄才大略的冒顿对此也十分重视,立即反复追问起了汉军马刀的具体详细,只可惜左贤王也是通过麾下败兵知道汉军马刀的存在,对马刀的了解不多,仅仅只是介绍说汉军马刀是铁制,要比匈奴骑兵使用的青铜直刀更加有利于劈砍,也远比匈奴骑兵的青铜刀锋利和坚韧,还可以一手牵绳一手挥刀,全部骑在马上作战。

    这点也足够了,得知北征草原的汉军骑兵全部能够骑在马上作战后,冒顿顿时就眉头紧皱,自言自语的说道:“麻烦了,如果中原人的骑兵全部装备这种铁刀,可以不用下马就直接冲锋作战,那我们以后再和中原骑兵交战的时候,骑战不但没有任何优势,相反还有可能吃亏。另外,中原骑兵的那种箭射不穿的盔甲,也有可能会给我们造成不小的威胁。”

    “左贤王,你有没有弄到你说的那种刀?还有中原骑兵的新盔甲?”旁边的匈奴右贤王赶紧问道。

    “没有。”左贤王摇头,说道:“我麾下的部民虽然也杀了一些中原骑兵,但是其他的中原骑兵把盔甲和武器全部带走了,所以我也只是听说过那种刀和那种盔甲,没有亲眼见到。”

    右贤王听了当然无比失望,冒顿却不肯罢休,只是稍一盘算就说道:“派人和燕国联系,告诉那些偷偷卖给我们生铁的燕国人,叫他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给我们弄来一些中原骑兵的新铁刀和新盔甲,如果可能的话,最好给我们弄来几个会造这些东西的工匠,只要他们能够做到,要什么都给他们。”

    汉奸和卖国贼每一朝每一代都有,春天的时候,当匈奴走私商人把冒顿的要求带到了燕国,告诉给了此前就已经暗中向草原走私违禁物品的燕国将领官吏后,因为贪图巨利,还真的有一个燕国的骑兵将领想方设法的弄到了两柄汉军马刀,以高价出售给了匈奴商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汉军骑兵在与西楚军作战时就已经全部装备了马刀,在战争中失落的数量不在少数,有一些马刀流落到了注重骑兵的燕**队手里,当然没有任何稀奇。

    也还好,运气在这一刻站在了汉廷一边,当匈奴商人带着马刀返回草原的时候,恰好被上谷郡监御史麾下的差役检查发现,也立即禀报到了汉廷直属的上谷郡监御史面前,上谷郡的监御史对这事也十分重视,除了马上向臧荼报告这件事外,又立即上书汉廷,向大汉朝廷直接报告这件事。

    连锁反应也随之出现,在此之前,项康本来就对燕国官吏将领暗中向草原走私违禁物品极为不满,现在燕军将领竟然还敢向匈奴走私马刀,项康当然是忍无可忍,除了下诏严厉申斥御下无方的臧荼外,又逼着臧荼处死当事人,还有加强对违禁品的管理封锁,不许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项康和臧荼之间本就已经存在的裂痕也因此扩大,收到了项康的诏书后,无法辩驳的臧荼虽然服从项康的命令,当天就把偷卖马刀的燕军将领当众斩首,也老实下令加强对边境的管理和封锁,可是到了没人的背后,臧荼还是对项康大为不满,咆哮道:“小竖子,手越伸越长,竟然连我燕国的国内事都要管了!就为了两把马刀,居然也要下什么狗屁诏书申斥本王!”

    也还好,这件事情严格来说也不是很大,臧荼仅仅只是对项康插手自己的国内事务不满,还没有因为这事而生出异心。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收到消息说汉廷为赵歇重建的赵王宫已经落成,赵歇即将从巨鹿迁都返回邯郸,臧荼还马上决定派遣自己的太子臧衍为使,携带礼物去向赵歇道贺。

    臧荼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很得他信任的燕国上大夫张胜正好在场,见旁边都是臧荼的卫士没有其他外人,张胜犹豫了一下,还是向臧荼说道:“敢问大王,不知赵王复都邯郸这件事,大王是如何看?”

    “如何看?”臧荼被问得一楞,疑惑说道:“这是赵国的事情,寡人需要如何看?”

    张胜注意臧荼的表情,见臧荼的神情茫然,不似作伪,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大王真是仁厚君子,这么危险的暗号,想不到大王居然还丝毫没有察觉。”

    “危险的暗号?你什么意思?”臧荼听出了张胜的话里有话,张胜却不肯回答,只是看了看臧荼的左右,臧荼会意,立即挥手让卫士暂时退出门外,然后才向张胜说道:“说吧,你想说什么?”

    “大王恕罪,恕臣下直言。”张胜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皇帝让赵王复都邯郸,是他在准备对你或者赵王下手了。臣下敢断言,待到赵王把国都迁回邯郸,不出一年半载,皇帝必然出手,除掉你和赵王的其中之一,然后再集中全国之力,除掉剩下的一个。”

    臧荼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张胜看出臧荼的心思,便笑道:“大王,不要以为臣下是在危言耸听,请大王你仔细想一想,无缘无故的,我们那位崇尚节俭的皇帝为什么要大兴土木,出钱出粮为赵王重建邯郸王宫,让赵王把国都迁回邯郸?”

    “赵国的国都原先就是邯郸,皇帝让赵王复都邯郸,有什么可奇怪的?”臧荼疑惑问道。

    张胜笑着摇头,说道:“大王,你还真是仁厚啊,赵国原先的国都是在邯郸不假,可是赵王什么时候请求过复都邯郸?赵王不提这件事情,我们的皇帝陛下为什么会这么热心,主动提出让赵王复都邯郸?”

    “那皇帝为了什么要这么做?”臧荼忙又问道。

    “当然是为了把赵王和大王你远远隔开。”张胜微笑说道:“赵王现在国都所在的巨鹿郡,不但与我们燕国国都所在的广阳郡直接接壤,还有驰道可通,交通联络无比方便,同气连枝,燕赵两国只要有一国出事,另一国马上就可以出兵相助。但是赵王复都了邯郸之后,大王你和赵王之间,交通联络还那么方便吗?一旦有什么意外,还能马上出兵给对方帮忙吗?”

    臧荼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白了,张胜则又说道:“恒山郡的郡守严摇,是朝廷太尉周叔当初亲自任命的人,赵王没胆量敢撤换他,出现意外的时候,严摇也肯定不会站在赵王一边。赵王复都巨鹿,就算巨鹿郡守可以用他的人,我们那位聪明过人的皇帝陛下,也只要随便找一个借口,就可以在巨鹿驻扎上一支军队,乃至通过各种手段,间接左右巨鹿郡守的人选,彻底切断大王你和赵王的直接联系。然后我们的皇帝陛下如果再想对大王你或者赵王做些什么,岂不是就可以不用担心大王你和赵王联手反抗了?”

    臧荼再无言语,脸上阴晴不定,还下意识的想起了英布的下场——那个时候,臧荼可是就已经在怀疑项康准备铲除异姓王了。所以磨着牙齿仔细盘算了许久后,臧荼干脆直接问道:“如果真是这样,本王当如何应对?”

    “大王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让赵王也知道皇帝陛下的这个意图。”张胜沉声说道:“臣下不知道赵王是否也看出了皇帝陛下的意图,但就算赵王也已经看出了皇帝的这个意图,我们也应该尽快摸清楚他的下一步打算,倘若他也害怕皇帝对他兔死狗烹,就一定不会拒绝和我们联手,燕赵两国结成同盟,皇帝就算有什么举动,我们也不至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了。”

    臧荼缓缓点头,又盘算了片刻后,臧荼拿定主意,说道:“衍儿这个燕国太子,是皇帝替朕封的。这次赵王复都邯郸,还是由你代表本王去向赵王道贺吧,做事小心,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让人拿到了把柄。”

    张胜立即拱手唱诺,发毒誓保证不会走漏风声,臧荼点头,又在心里说道:“如果那个小竖子真的想鸟尽弓藏,就算赵国与寡人联手,恐怕也很难敌得过他,最好的办法,是不是再结一个强援?”

第五百一十四章 被逼如此

    该来看一看赵王赵歇这边的情况了,是被张耳和陈余从民间找出来拥立为王的,权力一直都受到极大限制,历来被人摆布习惯了,对于项康主动下诏让赵歇复都邯郸的决定,刚开始的时候,赵歇其实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相反还对项康的这个‘好心’决定感激不尽,觉得这是一个好的信号,自己可以不必担心落得和英布一样的下场。

    也正因为如此,汉廷替赵歇重建赵国王宫的期间,赵歇不但先后三次亲临邯郸视察工程情况,也和负责这个工程的汉廷将作少府丞邵平结为了朋友,彼此间相处十分愉快,然后新王宫才刚建成,赵歇就迫不及待的主动上奏项康,请求项康准许自己当年的八月复都邯郸。

    众所周知的原因,项康当然毫不犹豫的批准了赵歇的请求,还表示到时候会派使者向赵歇道贺赏赐,赵歇闻报也是欢喜不尽,赶紧召集以赵相夏说为首的赵国百官,商议和布置具体的迁都事宜,然后很自然的,留守巨鹿的郡守人选这个重要问题,也就随之浮出了水面。

    其实这个问题原本不应该商量,之前的巨鹿郡守赵卉是赵歇的同族,也是赵国四郡中惟一一个由赵歇亲自任命的郡守,赵歇当然想让赵卉继续担任郡守,留守巨鹿重镇。然而周叔替赵歇封的赵相夏说却早就垂涎这个重要职位,想让他的亲信宁兹取而代之,便使出明升暗降的手段,极力劝说赵歇把赵卉升为假相(副丞相),带到邯郸任职,让宁兹出任巨鹿郡守。

    毕竟是赵国王室之后,家学渊源,即便性格相对比较厚道,赵歇也不是没有政治头脑,马上就看出夏说这么做是想和自己争权,当然找尽借口拒绝夏说的奏请。然而让赵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和夏说暗斗的时候,中大夫焦文又跳了出来,进言建议让巨鹿郡守和邯郸郡守交换职位,互换治地。

    赵歇也终于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因为邯郸郡是汉军替赵国收复的,邯郸郡守李元当然也是汉军封的,几乎明摆着是项康的人,如果让他出任巨鹿郡守,等于是把赵歇这些年的本土老巢巨鹿郡交给汉廷控制,再加上李元在邯郸郡经营数年,郡内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如果自己批准了焦文的进谏,让李元又来控制巨鹿,岂不是拱手向汉廷交出了整个赵国的中基层控制权?

    心头生出了这样的警惕,赵歇当然是断然拒绝了焦文的进谏,同时与夏说据理力争,以赵卉更加熟悉巨鹿情况为由,坚持还是让赵卉继续担任巨鹿郡守,好在夏说也没胆量强迫赵歇同意自己的要求,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同意了赵歇的决定,让赵歇保住了自己经营多年的巨鹿老巢。

    焦文的操之过急不但让赵歇对他生出了疑心,也让赵歇不得不生出了防范之心,事后赵歇不但暗中叮嘱赵卉替自己小心看守好巨鹿郡,还早早就拿定了主意,决定在复都邯郸之后,尽快用明升暗降的办法拿回邯郸郡守这个重要位置,削弱汉廷对赵国的控制力度——这一点也是为了自保的人之常情,并非赵歇对项康和汉廷生出异心。

    经过了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后,八月上旬时,赵歇正式率领赵国百官复都邯郸,然后也还别说,因为这个时代的分封制思想还比较顽固,再加上赵氏家族在赵地的影响力也还相当不小,当赵歇的车驾抵达邯郸时,还是有数以万计的赵地百姓伏道迎接赵歇的到来,让赵歇很是风光了一把,无比隆重的住进了汉廷为他重建的赵国王宫。

    在此期间,项康也兑现了诺言,派遣使节代表汉廷来向赵歇道贺,还给了赵歇一笔不小的赏赐,吴芮和臧荼两个异姓诸侯王,还有几个被封王的项康儿子,也各自派遣使节前来祝贺,送上重礼恭喜赵歇复都,赵歇满面笑容的一一道谢,连续数日摆设宴席庆祝复都。

    虚伪客套了十几天时间,走完了各种该走的过场后,各国使节纷纷主动提出告辞,被繁琐礼仪折腾得精疲力尽的赵歇当然也没挽留,只是假惺惺的挽留了几句,就赶紧呈上谢礼打发各国使节走人,期间对待燕王臧荼派来的使者燕国上大夫张胜也是如此,没有说上几句话,赵歇就立即同意了张胜的告辞请求,答应一会就派人把礼物送到驿馆,让张胜带回去答谢臧荼。

    让赵歇意外,替臧荼谢过了赵歇后,张胜并没有急着离开赵国王宫,笑着对赵歇说道:“赵王,外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听说赵王的王宫是皇帝陛下命人仿照暴秦皇帝嬴政在咸阳北阪修建赵宫建成,与毁于战火的赵国旧宫一般无二,外臣此前虽然数次入宫拜见赵王,却一直没有福气到赵宫的花园中一游,不知赵王能否开恩,让外臣到花园中去一饱眼福?”

    这样的小事赵歇当然不会拒绝,还因为已经在殿上闷够了的缘故,主动提出亲自引领张胜去自己的御花园中游览,张胜一听大喜,慌忙向赵歇千恩万谢,然后赶紧随着赵歇出殿,有说有笑的到赵宫花园中散步参观。

    赵歇也很快就后悔自己不该和臧荼的使者张胜单独相处,在花园里散步闲谈间,张胜突然就提起巨鹿郡守人选的事情,十分随意的向赵歇说道:“赵王,外臣听闻,大王你决定复都邯郸的时候,曾经有人向大王你进言,劝大王你让邯郸郡守和巨鹿郡守互换职位,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还是那句话,毕竟是赵国王室之后,政治嗅觉的灵敏程度远在常人之上,张胜才刚提起这个敏感问题,赵歇马上就发现了不对,收起笑容说道:“大夫的消息好灵通啊,竟然连本王的朝堂之事,竟然也能知道。”

    “这么紧要的大事,外臣当然是想不知道都难。”张胜语带双关,又笑着说道:“大王没有否认,看来是真有此事了。外臣斗胆,想问一下大王,大王拒绝了这个奏请,坚持让你的同族赵卉继续担任巨鹿郡守,就不怕有人会不高兴吗?”

    赵歇停下了脚步,看着张胜冷冷说道:“大夫这是话里有话啊?寡人让赵卉继续担任巨鹿郡守,会有什么人不高兴?”

    “大王何必明知故问?”张胜微笑反问,又说道:“以大王你的英明睿智,让赵郡尊和李郡尊互换职位,幕后的主使人是谁,大王难道还能猜不出来?”

    赵歇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语气更加冰冷的说道:“大夫,寡人乏了,要回去休息,你也可以走了。”

    “大王,请不要急,请听外臣再说几句肺腑之言。”张胜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知道大王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有人会让大王你离开巨鹿复都邯郸?他在大王你朝堂上安插的人,又为什么会如此重视巨鹿郡守的人选问题?他这么做,其中包含着什么样的深意?”

    被张胜提醒,在这件事上本来就已经生出了疑心的赵歇脸色一变,马上就听出了张胜的弦外之音,张胜察言观色,见赵歇已经醒悟,便又说道:“幸亏大王圣明,坚持还是让赵郡尊继续留镇巨鹿重地,但是大王,外臣也为你担心啊,你这么做虽然正确小心,但是有的人肯定不会高兴,下一步只怕出手就不会这么委婉温和了。”

    赵歇沉默,半晌后才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分则两败,合则两利。”张胜捅破窗户纸,说道:“倘若大王愿意,可以随时派遣可靠的人北上,我们也可以保证,只要大王你需要,我们会全力相助。”

    “你就不怕寡人把你拿下?”赵歇冷笑问道。

    “外臣如果怕的话,就不会对大王你说这样的话了。”张胜的笑容更加冷酷,说道:“反倒是大王你不怕外臣束手就擒之后,你将彻底的孤立无援,彻底变成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赵歇凝视张胜,见张胜神情坦然,目光镇定,很明显是已经抱定了必死决心,又权衡了许久的利弊,赵歇这才选择掉头而去,又随口吩咐卫士把张胜送出王宫,张胜也没勉强赵歇立即就做出决定,只是冲着赵歇的脊背说道:“大王,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不早做决断,待到别人收网的时候,你就是想挣扎也来不及了。”

    赵歇没有理会张胜,但是也不可避免的把张胜这话记在了脑海里,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皇帝故意让寡人复都邯郸,又想让他的人出任巨鹿郡守,把寡人和臧荼彻底隔开,难道真是想对寡人动手?”

    其实赵歇也早就有类似的担心,首先他的王位并不是项康册封,楚汉大战期间,赵国又反复无常,不止一次的出卖汉军往项康的脊背上捅刀子,那时候虽然是张耳主政,没有实权的赵歇不是主要责任人,但是如果项康真的追究起来,赵歇还是脱逃不了罪责。

    其次是赵歇在楚汉大战期间几乎没有为汉军立下任何功劳,赵军是在赵相夏说的率领下帮助汉军作战,赵歇惟一的贡献仅仅只是打着赵王的旗号支持夏说行事,项康之所以捏着鼻子继续承认赵歇为赵王,也只是为了借助赵歇在赵地的影响力,尽快消化赵地的胜利成果而已,现在天下已定,赵歇当然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第三则是项康在封王方面的动作,放着那么多六国王室之后不封,把能够封的王位全部封给了他赶工生出来的儿子,向华夏九州变成家天下的险恶用心简直就是昭然若揭,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项康无亲无故的赵歇当然得担心项康惦记自己的王位,也必须得害怕项康把自己除掉,让他的其他儿子取而代之。

    还是那句话,趋利避害历来就是人之常情,虽说张胜的旁敲侧击没有能够让赵歇下定决心,但是在恐惧之下,赵歇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了担忧,也下意识的加紧了对汉廷各种举动的注意,还悄悄派人潜往关中,探听项康和汉廷的各种动静。

    在这个期间,臧荼倒是又找借口派遣亲信来和赵歇联系,赵歇却因为一是没有造反的胆量,二是害怕重蹈英布的覆辙,落入臧荼的陷阱被他卖了,故意连臧荼的使者都没有见,小心谨慎简直到了极点。然而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到了十月深秋的时候,一个让赵歇心惊胆跳的消息,却突然传到了邯郸城中……

    这仿佛是一个与赵国没有任何关系的消息,项康下诏,说是为了防范喜欢在冬季作战的匈奴在冬天入寇中原,决定派遣汉军大将公孙同率领一支军队北上,加强代郡的防御。项康的这个决定虽然看似平常合理,可是让赵歇魂飞魄散的是,项康竟然是让公孙同率军从井陉东出,取道实际上被汉廷控制的赵国恒山郡北上代郡!

    “难道皇帝真要对寡人下手了?他的军队进入了恒山郡后,只要突然东进武垣,马上就可以切断寡人和燕国的道路联系啊!”

    生出了这个怀疑后,赵歇连续几天都是彻夜无眠,然后在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后,赵歇拿定主意,在例行的朝会上突然做出了一个重要的人事调整——以奖励臣子李元治郡得力为由,把汉军收复邯郸时任命的邯郸郡守李元升迁为赵国假相,让自己的同族赵寒取代李元出任邯郸郡守,接管邯郸郡的民政和郡兵控制权!

    让赵歇战栗,他宣布了这个决定后,与会的赵国官员竟然鸦雀无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清楚听到,周叔替项康封的赵相夏说更是神情复杂,看着赵歇几次欲言又止。相反的,过了许久后,倒是被赵歇明升暗降剥夺权力的李元主动开口,向赵歇行礼谢道:“微臣叩谢大王提拔。”

    “爱卿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免礼吧。”

    赵歇含笑回答,却全然不知自己的笑容其实比哭还要难看,又微微垂头,在心里说道:“不要怪我,寡人也是被逼如此,如果寡人不赶紧把邯郸郡的郡兵兵权拿回来,皇帝一旦真的对寡人下手,寡人就真的只能当一只待宰羔羊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鱼死网破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调整邯郸郡守职位的朝会结束后,即便赵歇没有下令和暗示,他的几个亲信就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留下,又在与会众官离开了汉廷为赵歇修建的赵国王宫后,一起跑到了后殿去拜见赵歇,也马上就得到了赵歇的召见。

    赵歇的亲信除了宦者令许详之外,余下的都是赵氏宗族的成员,不是什么外人,说话也十分方便,所以才刚行完了礼,已经被改封为邯郸郡守的赵寒就直接问道:“大王,臣下斗胆问一句,你让臣下取代李元出任邯郸郡守,可是要行什么大事?”

    尽管心里已经挣扎着拿定了主意,可是被人直接问起时,赵歇还是明显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才摇摇头,说道:“不要误会,寡人把李元提拔为假相,真的只是想奖励他治郡得力,抚民有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至于让你出任邯郸郡守,也是想让你多加历练,你好好干吧,替寡人把邯郸郡治理好。”

    赵寒和许详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样也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赵寒才又说道:“大王,恕臣下直言,更迭邯郸郡守虽然是我们赵国自己的事情,与朝廷和皇帝没有什么关系,但李元毕竟是朝廷任命的人,无缘无故的收走他的实权,只怕皇帝和朝廷知道了,会对大王你生出疑心。”

    赵歇陷入沉默,半晌后才突然说道:“寡人不这么做,难道皇帝和朝廷就不会对寡人生出什么疑心了?”

    见赵歇说得如此露骨,在场众人顿时又是一惊,负责征收赋税的赵等更是直接问道:“大王,难道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赵歇这次再不犹豫,直接摇了摇头,然后说道:“用不着听到什么风声,皇帝的布置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先是故意让寡人复都邯郸,离开寡人之前惟一能够直接控制的巨鹿郡,把寡人和燕王隔开,焦文那个无耻小人又极力怂恿寡人让李元和赵卉互换职位,现在皇帝又找借口增兵恒山郡,这是想干什么?你们真的猜不出来?”

    赵寒和赵等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也这才明白了赵歇为什么会宁可引起汉廷猜忌,也要做出这么重要的人事调整,然后赵等赶紧说道:“大王,虽说这些迹象确实有些可疑,但我们也不能排除这只是巧合,如果皇帝和朝廷真的没有那种意思,那大王你如此做,恐怕会真的让皇帝和朝廷对我们生出疑心啊。”

    “寡人已经仔细考虑过了。”赵歇很是坦白的说道:“寡人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这些事情或许真的只是巧合,但如果不是巧合的话,寡人如果不提前做好防范准备,等刀架到了脖子上的时候,就是想逃都逃不掉。”

    赵寒等人犹豫着点头,也知道如果项康真的打算对赵歇下手,赵歇不提前做好一些防范准备,到时候就是想逃得活命都是难如登天。然后迟疑了一下后,赵寒干脆直接问道:“大王,那你要臣下怎么做?臣下上任之后,是否立即集结军队,直接动手?”

    “当然不能这么直接。”赵歇赶紧摇头,说道:“李元担任邯郸郡守数年,郡里肯定到处都是他的人,做得这么直接,不但马上会被皇帝和朝廷知道,李元那个匹夫说不定还有可能直接动手,夏说和寡人也不是完全一条心,到时候他们只要联起手来,不用朝廷出动军队,光是他们两个手里的军队就能对付我们。”

    否定了赵寒的冲动计划后,赵歇又说道:“所以你上任后,只能是想办法陆续撤换李元留下来的人,用我们的人把他们取代,等到你真正掌握了邯郸郡的实权,有了把握,我们才能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赵寒点头的时候,宦官许详开了口,说道:“大王,恕臣下直言,倘若你让赵郡尊如此行事,不但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相反还只会自取灭门之祸。至于原因嘛,也很简单,朝廷不是傻子,我们的皇帝更不傻子,见你先是撤换李元,又撤换李元留下来的官吏,怎么可能还会不明白大王你想做什么?到时候朝廷只要随便找一个借口先下手为强,又有夏说、李元和严摇这些人在内接应,大王你还能如何抵挡?”

    赵歇和赵寒等人一起默然,半晌后,赵歇才问道:“那以爱卿之见,寡人当如何行事?”

    “要么就不做,要做的话,就要做得雷霆万钧,让朝廷措手不及!”许详回答得斩钉截铁,说道:“倘若大王你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一边就是派人联络燕王臧荼,寻求外援,一边找借口召集邯郸城里朝廷的人,在王宫里动手把他们全部拿下,夺取他们的印绶兵符,然后立即起兵,夺取壶关殷墟,封锁大河,与朝廷拼一个鱼死网破!”

    赵歇的脸色有些发白,赵寒和赵等等人也是表情阴晴不定,然后又过了片刻,赵歇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么做,有把握吗?邯郸郡此前一直都被李元控制,寡人如果直接起兵,邯郸郡的其他县如果不肯响应怎么办?”

    “当然没把握,但是大王你如果想要活命,也只能这么赌一把。”许详答道:“好在邯郸距离巨鹿不是很远,即便不能成功,大王你也可以立即逃往巨鹿,大王你在那里经营多年,巨鹿的赵郡尊又对大王你忠心不二,只要到了巨鹿,我们就还有希望。”

    赵歇盘算,然后向赵寒等人问道:“各位爱卿,你们的意下如何?”

    毕竟都是有身家老小的人,不象无儿无女的许详一样无亲无故,赵寒等人不敢在这件事上轻易表态,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就纷纷说道:“兹事体大,臣下等只能是请大王亲自决断。”

    赵歇的脾气确实有些不够果断,犹豫了片刻才说道:“那让寡人仔细想一想,然后再做决断。”

    赵寒等人赶紧答应,许详却不依不饶,赶紧又说道:“大王,邯郸的消息快马急报咸阳,最多只需要五天时间,朝廷做出反应,也最多只需要五天时间就可以把命令送到邯郸,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当断不断,必然自取其祸,还望大王早定大计,以免悔之不急。”

    赵歇当然也知道时间宝贵,可是这种关乎到满门性命的事情,赵歇也不敢随随便便就做出决定,又迟疑了一下后,赵歇才点头说道:“寡人知道,寡人会尽快拿定主意的。”

    也还好,当天下午时,赵寒提心吊胆的来到邯郸郡守府接替李元的时候,李元不但毫不犹豫的在第一时间把印绶符信转交给了赵寒,还命令邯郸郡守官寺的大小官员务必服从赵寒的命令,要向尊敬自己一样的尊重赵寒,大部分都是李元提拨任命的郡寺官员也乖乖向赵寒行礼致敬,交接过程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平常得与寻常的官员更迭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点只是让赵歇等人稍微安心,因为谁都知道,李元虽然拱手交出了印绶官职,可是他在邯郸郡守官寺里的影响力却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除,只要他随便吱一下声,马上就能彻底架空赵寒这个新郡守,赵寒要想真正掌握邯郸郡守的权力,必须还要耗费无数的时间和精力才有可能做到。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举棋不定的情况下,赵歇不得不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清晨,为了不让邯郸城里的汉廷官员过早生出警觉,依然还是没有拿定主意的赵歇强撑着继续召开例行的朝会,可是上得大殿后,赵歇布满血丝的双眼只是往殿上粗略看了一下,马上就发现情况不妙,忙向已经侯在殿上的宦者令许详问道:“许宦令,夏相国呢?怎么没见他来参加朝会?”

    “回禀大王。”许详回答的语气中充满无奈,说道:“夏相国刚刚派人来告假,说他病了,暂时不能来侍侯王上,请大王恩准他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大殿上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许多赵廷官员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因为谁都知道夏说是汉廷任命的赵相,在投靠汉廷前也是赵国权臣陈余的人,从来就没有真正站到过赵歇一边,如今在赵歇动手收权的关键时刻,夏说突然称病不朝,其中包含的危险信号自然不言而喻。

    赵歇当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听到了许详的无奈回答后,赵歇的脑袋还嗡的一下一阵眩晕,过了半晌才勉强挤出一点无比难看的笑容,强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告诉夏相派来的人,就说寡人知道了,让夏相在家里好生休息,如果需要医工药材,可以尽管对寡人开口。”

    许详强撑着答应,赵歇也这才强笑说道:“议事吧,各位爱卿,有事早奏。”

    草草结束了走过场的朝会后,赵歇当然在第一时间赶回后殿等待,然后没过多少时间,赵等和赵寒等赵歇的亲信也先后赶来了后殿求见,然后众人才刚到齐,赵歇马上就开口问道:“夏说那边,可有什么举动?”

    “大王恕罪,不知道。”负责替赵歇暗中盯着百官的赵等无奈摇头,说道:“臣下只知道夏说昨天散朝后,回到家里马上就谢绝了见客,仅仅只是在昨天傍晚时和李元见了一面,还有就是派了一些人出城,但是他派出城的人去了那里,去干了什么,臣下却无从得知。”

    听到这样的回答,赵歇心中当然更是恐惧万分,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叹气说道:“怪不得你,这里毕竟不是巨鹿,你盯不住夏说也很正常。”

    “大王,不能再迟疑了。”许详赶紧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夏说和李元肯定会各自派人向朝廷报告邯郸的情况,夏说派出城的人,也肯定是去替他联络他在地方上掌握的驻军,我们如果再不先下手为强,等朝廷和夏说的人有了准备,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赵歇的脸色再一次变得无比难看,犹豫了许久后,赵歇问道:“你们说,我们是否应该冒险动手?”

    几个亲信神情各异,全都不敢在这件事上轻易表态,赵歇见了失望,便改口说道:“如果你们都没有这个胆量的话,那就算了吧,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过上一段时间,寡人找个借口让李元重新担任邯郸郡守就是了。”

    “大王,我们没有回头走了!”许详一听急了,忙提醒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如果再掉头往回走,等于是把自己的双手捆了让朝廷宰割,皇帝和朝廷只要随便找一个借口,一道诏书送到邯郸,夏说和李元他们肯定会马上把大王你拿下押到邯郸治罪啊!”

    言罢,许详又转向赵寒等人说道:“各位大人,你们也一样没有退路,你们现在之所以能够享受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全是因为你们都是大王的同宗手足,大王一旦有什么意外,你们也全部得跟着大王一起完蛋!你们怎么也不想一想,一旦大王被朝廷拿下,新的赵王怎么可能会象大王一样的重用你们?皇帝和朝廷为了斩草除根,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们?”

    考虑到自己确实和赵歇是休戚与共,赵寒第一个下定决心,抬头说道:“大王,你决定吧,只要你做出决定,臣下一定全力支持!誓死追随!”

    咬了咬牙后,其他几个赵歇亲信也全部都是如此表态,不肯束手就擒的赵歇也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说道:“那就用许宦令的办法,找借口把朝廷在邯郸的人宣召进宫,全部拿下,同时用御林军把夏说的府邸包围,把他也拿下,然后直接起兵,和朝廷拼一个鱼死网破!”

    见赵歇决心已定,赵寒等人虽然心中还是七上八下,却还是一起抱拳唱诺,发誓追随赵歇起兵叛汉,然后赵等又赶紧提醒道:“大王,我们的力量不足,独自起事恐怕很难成功。最好的办法,是赶紧派人和燕王臧荼,对他说明唇亡齿寒的道理,劝他也起兵响应我们,联手与朝廷抗衡,这样才有成功的把握。”

    “不用费那么多口舌,只要派人和臧荼打一个招呼就行了。”赵歇冷冷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早在寡人复都邯郸的时候,臧荼派来的燕国上大夫张胜,就已经悄悄劝过寡人和臧荼联手起兵,现在我们只要首举义旗,臧荼那边肯定会马上起兵响应!”

    “有这事?燕王那边也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赵寒等人一听大喜,赶紧向赵歇问起了具体详细,赵歇为了鼓舞士气,便把臧荼派遣张胜试探自己的前后经过对几个亲信仔细说了,赵寒等人见有外援可依,也果然都是信心大增,除了拍手叫好外,又赶紧商量起具体如此行事,很快就决定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就动手行事,把汉廷安插在邯郸的文武官员全部拿下,同时以夏说谋反为名,派遣御林军包括夏说的府邸把他拿下,然后利用赵氏宗族在赵地的影响力组织百姓起兵反叛,和暴君项康拼一个鱼死网破!

    也是凑巧,才刚商量好这个动手计划,还没等赵歇等人决定具体的率军动手人选,后殿外就有黄门匆匆来报,说是邯郸郡的监御史邵平来到王宫门前求见,请求立即与赵歇见面,还说重要大事要与赵歇面谈。

    前文说过,邵平是项康亲自安排了来为赵歇监督重建赵国王宫的人,那时候因为和项康还没有生出隔阂,赵歇还和邵平的关系一度十分亲密,后来赵国王宫落成,邵平又被改封为邯郸郡的监御史,负责替汉廷监督邯郸郡的政务军事,继续留在了邯郸城里,仍然不时与赵歇见面,来往颇多。

    如果换成是在平时,对邵平印象不错的赵歇当然不会拒绝邵平的求见,但是这会情况不同,即将动手起兵的赵歇为了不至于节外生枝,马上就向来通报的小黄门吩咐道:“去告诉邵御史,就说寡人乏了,有什么事等改天再说。”

    让赵歇意外,来通报的小黄门虽然唱诺,却又说道:“大王,微臣刚才没有说仔细,邵御史他这次来拜见大王你,是身穿素衣,脚踏白履,似乎有丧事在身。另外邵御史还说,请大王你无论如何要和他见上一见。”

    “素衣白履?邵平的家里出事了?”赵歇生出疑惑。

    “大王,要不就见上一见吧。”赵等进言道:“你平时和邵平来往极多,如今他戴孝而来,你如果不见的话,难免会引起旁人怀疑,甚至还有可能导致夏说和李元这些人生出警觉,提前加强防范。”

    想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赵歇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寡人就见一见他吧。你们先到偏殿去商量剩下的事,等寡人把这个邵平给打发走了,再和你们一起布置明天的大事。”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一片好心

    依照赵歇的命令,赵等和赵寒等亲信去了偏殿继续商量第二天具体如何举兵反叛,后殿只留下了宦者令许详一个人陪同赵歇接见邵平,然后没过多久,汉廷直接任命的邯郸郡监御史邵平就被赵宫卫士领进了后殿,带到了赵歇的面前。

    和小黄门奏报的一样,邵平确实是穿着素衣白履戴着孝,还一见到赵歇就行礼拜倒,匍匐在赵歇面前嚎啕大哭,与邵平颇有私交的赵歇也不敢怠慢,忙起身过来亲自搀扶邵平,和蔼说道:“邵御史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不知邵御史为什么做如此打扮,难道是家里亡故了什么亲人?”

    “谢大王。”容貌儒雅的邵平抹了一把眼泪,哭泣着说道:“多谢大王关心,不过大王误会了,臣下家中并没有什么亲人亡故。”

    “那邵御史为什么做如此打扮?”赵歇有些糊涂,然后还又再次误会,说道:“难道是邵御史有什么亲友长辈亡故,所以才穿成了这样?”

    “不是。”邵平再度摇头,哭着说道:“大王还是误会了,臣下并不是有什么亲友长辈亡故,是臣下有一位知交好友命将不长,即将过世,臣下心中伤悲,所以才穿成了这样,准备提前为好友吊丧。”

    “提前为好友吊丧?”赵歇听得傻眼,心说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人还没死,你就已经提前穿成这样给他吊丧,巴不得你的朋友早点断气?是不是还准备着在你朋友的灵堂上耍几把小钱?

    腹诽归腹诽,出于礼节和好奇,赵歇还是又向邵平问道:“想不到邵御史对友情如此看重,不知邵御史你那位即将过世的好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否要寡人给邵御史你准几天假,让邵御史你去他的家中探望?”

    “不必劳烦大王准假了。”邵平哭得更是伤心,嚎啕着说道:“臣下已经见到这位即将过世的朋友了,大王你还请多多保重,不久后到了九泉之下,还请大王务必替赵国的列祖列宗带一个好。也请大王你放心,以后每年到了你的忌日,臣下一定会在家中摆设灵位,供奉酒肉祭祀大王,决计不会疏忘……。”

    邵平的话还没有说完,赵歇当然就已经彻底晕了菜,旁边的许详却是听得大怒,忍不住开口咆哮道:“住口!邵平匹夫,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诅咒我们大王即将过世?”

    “许宦令,难道不是这样吗?”邵平哭着反驳,说道:“大王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不日便将一命呜呼,还注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下官蒙大王不弃,被大王以朋友相待,心中伤痛,提前来为大王吊丧,如何算得上是诅咒?”

    没想到邵平会回答得这么直接和理直气壮,许详也不由有些傻眼,一时间都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邵平,已经回过神来的赵歇则是又愤怒又糊涂,怒道:“住口!别以为你邵平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就可以在寡人面前狂言无忌!寡人问你,寡人什么病已经病入膏肓了?又如何无药可救了?”

    “大王,看来你的病比臣下估计的更严重啊!”邵平听了更是大哭,甚是夸张的捶胸顿足着说道:“大王你得的是糊涂病啊!大王你糊涂啊,糊涂到了自寻死路,自取灭亡,还要连累你的全家老小一同陪你送死,彻底的无可救药了啊!”

    “闭嘴!”赵歇的火气再也无法忍耐,一把将邵平推了一个趔趄,咆哮道:“来人,给寡人把这个狂夫拿下!”

    殿上卫士唱诺,立即冲上前来拿人,邵平却是毫无惧色,大声说道:“且慢!敢问大王,臣下好意来为你吊丧,为什么要让卫士把臣下拿下?”

    “你诅咒寡人,寡人为什么不能拿你?”赵歇恼怒反问道。

    “臣下如何诅咒大王你了?”邵平神情很是奇怪的反问道:“难道大王你不糊涂吗?大王你如果不糊涂,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自寻死路,撤换劳苦功高的邯郸郡守李郡尊?又为什么要在王宫之中接连召开会议,召集亲信密议大事?”

    邵平的话音未落,赵歇就已经是脸色大变,还脱口就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邵平回答得很直接,说道:“大王你连续两天在后宫召集亲信密议大事,这一点不但臣下知道,还有很多人都知道,其中当然也包括夏相国和刚被大王你收走实权的李郡尊。”

    赵歇的脸色更变了,还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另一边的许详,见许详也是面如土色,汗出如浆,赵歇心中难免更是慌张,忙说道:“那又怎么样?寡人是赵王,召集臣下商议国事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对?还有,邯郸郡是我赵国土地,寡人愿意让谁当邯郸郡守是寡人的自由,谁能干涉?”

    “大王,你嫌诬告你准备谋反的人还不够多吗?”邵平平静反问,又问道:“大王可知,这几年来,有多少人秘密上奏朝廷,诬告大王你企图谋反,准备反叛朝廷?”

    “有这事?寡人怎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赵歇大惊问道。

    “大王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确实是诬告,我们的皇帝陛下英明睿智,不愿意对大王你无故加罪,所以没有声张,也没有让你知道。”

    邵平回答得十分直接,又说道:“至于那些无耻小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却是很多,有的是胡乱揣测皇帝和朝廷的心思,认为皇帝陛下有意剪除异姓王,为了邀功请赏,讨好皇帝升官发财,所以就故意捏造罪名诬告大王你。也有的是和大王你有仇,想要挟私报复;也有的是奸相张耳的余党,想要借刀杀人,为奸相报仇;还有的是唯恐天下不乱,捕风捉影,凭空诬陷,损人不利己。总之如果不是我们皇帝陛下仁厚宽宏,朝廷早就有无数借口可以把大王你拿下了。”

    说到这,邵平又苦笑出声,说道:“可笑大王你对这些情况不但一无所知,不知道收敛锋芒,早定脱身之计,相反还自寻死路,撤换朝廷任命邯郸郡守收掌实权,乃至收掌兵权,授人以柄,主动招惹皇帝和朝廷猜疑,所以臣下今天才说大王你的糊涂病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也不日便将身首异处,重蹈临江王英布的覆辙。”

    赵歇的脸色更苍白了,半晌才说道:“就因为寡人撤换李元,陛下就要杀我?”

    “大王,如果你处在皇帝陛下的位置,你说皇帝会不会杀了你?”邵平反问,又说道:“大王你的王位是张耳、陈余拥立而得,并非我们的皇帝陛下亲封,与皇帝关系生疏,又在楚汉大战期间毫无寸功,皇帝陛下能够让你继续担任赵王,已然是如天之恩。现在你却不思回报,反而撤换皇帝陛下间接掌握实权的邯郸郡守,收揽权力,同时又接连召集亲信密议大事,假如大王你处在了皇帝的位置,听到了这些消息,你睡觉还敢放心合眼吗?你又会不会生出先下手为强一劳永逸的打算念头?”

    邵平问一句,赵歇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待到邵平问完,赵歇的脸色更是苍白得与白绢毫无区别,邵平察言观色,见赵歇心中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便又说道:“大王,千万不要以为山高皇帝远,你在邯郸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是赵王不假,也有许多的赵氏宗族支持也不假,但你不要忘了,张耳陈余两个奸相掌权期间,你这个赵王形同傀儡,几乎毫无实权。朝廷大军攻破巨鹿之后,是归还了你不少权力,但是兵权一直都被赵相夏说掌握,赵**队里的上上下下,不是夏相国的人,就是朝廷的人,你如果敢有什么动作,只怕不用朝廷动手,赵**队就能直接把你拿下!”

    邵平这话说的当然都是实情,也正因为如此,赵歇才听得是汗流浃背,心头颤抖,另一边的许详看出不妙,忙上前来把赵歇拉到一边,附到了赵歇的耳边低声说道:“大王,不要听这个匹夫胡说八道,至少王宫卫队还被我们掌握,突然动手,我们未必没有胜算!而且巨鹿距离邯郸不过一百多里,你在那里经营多年,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立即撤往巨鹿和赵郡尊会合。”

    仿佛是听到了许详的低语,远处的邵平又突然开口,说道:“大王,你如果想垂死挣扎的话,臣下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任何作用。夏相国今天故意告假没有进宫参加朝会,就已经是铁证,邯郸城外的驻军全部是由他控制,他只要一声令下,城外军队马上就能进驻城内,接管城防。”

    “还有。”邵平又补充道:“就算大王你在巨鹿颇有根基,也侥幸逃出了城外,也注定是很难赶到巨鹿,与赵卉赵郡尊会合。因为大王你不要忘了,在巨鹿和邯郸之间,还有一个曲梁也驻扎有军队,那里的军队同样是由夏相掌握,夏相国既然已经生出了防范的心思,又怎么可能会忘了不给曲梁的驻军打一个招呼?”

    这下子就连最为冥顽不灵的许详都无话可说了,邵平则又说道:“大王,臣下斗胆,还想以朋友的身份再提醒你一句,你虽然是赵氏族长,但赵国王室也并非铁板一块。赵国的先祖赵武灵王禅位给赵惠王之后,因为父子争权,公子成斩杀兄长公子章,包围沙丘行宫,在赵惠王的暗中授意下把赵王武灵王活生生饿死,父子手足骨肉相残,大王你如果敢有什么异动,或是贪图荣华富贵,或是为了身家性命,赵氏宗族中未必就不会有人效仿公子成和赵惠王公子何大义灭亲,殷鉴不远,还望大王千万不要忘记。”

    回想起了自己几个亲信在决计起事时的犹豫态度,还有自家先祖以前干出的那些漂亮事,原本已经下定了决心的赵歇重新动摇,忍不住慢慢走回了自己的王座缓缓坐下,许久后才颤抖着说道:“这么说来,寡人已经是非死不可了?这个时候就算寡人重新让李郡尊担任邯郸郡守,皇帝和朝廷也容不下寡人了?”

    “当然容不下。”邵平一句话直接粉碎赵歇的最后希望,说道:“大王你只要站在皇帝的位置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会不会还容得下已经生出了谋反苗头的你自己?还有,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王你这几天密议的事,无论如何的杀人灭口,恐怕也迟早会传进皇帝陛下的耳朵里。”

    赵歇的脸色彻底灰白,旁边的许详忙上前两步,想乘着这个机会怂恿赵歇拼死一搏,不曾想邵平却又抢着说道:“不过嘛,大王如果想要活命,想要保住荣华富贵,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臣下感念大王恩德,这次入宫吊丧,就给大王你带来了一样可以救命的东西。”

    “什么东西?”赵歇下意识的飞快抬头。

    邵平不答,只是伸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简牍,赵歇见了焦急,推开准备上前替自己接过简牍的许详,直接冲到了邵平的面前亲自接过简牍,可是展开简牍仔细一看时,赵歇却又傻了眼睛,原来这份简牍,竟然是一户赵国百姓控告赵歇独生儿子赵贾纵容门客,打死他们家人的文书。

    “邵御史,这东西怎么能救寡人的性命?”赵歇奇怪问道:“寡人的儿子纵容门客,打死纠正他们不法行为的司寇官寺假佐,事后又仰仗寡人的权势向司寇施压,逼迫司寇官寺不得追究这件事,这是让寡人罪上加罪,如何能救寡人的性命?”

    “大王放心,一定能救。”邵平沉声回答道:“明天的朝会上,大王你只要把这道简牍公诸于众,先将你的太子拿下问罪,然后再上表朝廷,主动请求皇帝陛下惩治你的教子不严之罪,废除你的王爵,臣下就可以担保你能逃得活命,还能保住荣华富贵,世世代代享受不尽!”

    “你的意思是?”赵歇终于明白了邵平的意思,说道:“让寡人以王爵为交换,换取皇帝和朝廷对寡人法外开恩,不加死罪?”

    邵平坦然点头,旁边必须依附赵歇才能享受荣华富贵的许详则一听急了,忙向赵歇伏地拜倒,连连顿首说道:“大王,千万不能这样啊!千万不能这样啊!大王你可是赵国的王室之后,祖宗的江山来之不易,大王你千万不要听这个卑鄙小人的无耻言语,拱手让出赵国的社稷江山啊!”

    “大王,恕臣下直言,赵国的江山社稷确实来之不易,可是你有资格坐这个江山吗?”

    邵平懒得和许详辩驳,只是直接向赵歇说道:“想必大王你自己也非常清楚,张耳和陈余两个奸相当初之所以拥立你为赵王,不过是想借着你的旗号收买赵国人心,压根就没有真的把你当做大王尊重。后来两个奸相束手就擒,出钱出力的也是朝廷军队,大王你在期间不但寸功未建,还几次坐视张耳奸相反复无常,背叛皇帝倒向西楚,赵国的子民,如何可能真心拥戴大王你在赵国称王?大王你的功勋德望,又如何配得上赵王的头衔?既然德不配位,索性还不如自己交出去的好。”

    “住口!你这个朝廷派来的走狗!闭上你的狗嘴!来人!快来人!把这个匹夫拿下!拿下!”

    许详彻底忍无可忍,大声叫嚷着逼迫殿上卫士把邵平拿下,但是因为赵歇没有开口的缘故,殿上的卫士却不敢有所动作,只是看着神情犹豫的赵歇等待他的命令。邵平也知道赵歇此刻心中天人交战,便又说道:“大王,悬崖勒马还来得及,是生是死,也已经在你的一念之间,臣下言尽于此,你请决断吧。倘若你真的决心拼死一搏,请现在就把臣下拿下问斩,臣下也早就抱定了回不去的决心。倘若你愿意悬崖勒马,明天的朝会上,就请把这份简牍公之于众,然后主动上表请求朝廷废除你的王爵。臣下估量,以我们皇帝陛下的宽厚仁慈,最起码也会给你留下一个侯位,还有几个县的食邑,让你逍遥终身。”

    “宽厚仁慈?”赵歇直接笑出了声音,说道:“确实是宽厚仁慈啊,不然的话,皇帝陛下怎么会想方设法的把你安插到寡人身边?等着这个机会对寡人说这些话?”

    “如果皇帝不是宽厚仁慈,又怎么会让臣下来到大王你的身边呢?”邵平回答得更加直接,说道:“这是皇帝陛下好心为大王你安排的退路啊,至于大王你愿不愿意走这条路,就看大王你愿不愿意接受皇帝陛下的这份好意了。”

    赵歇脸色灰败的垂下了头,半晌才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先回去吧,让寡人考虑一夜,明天再做决定。”

    邵平拱手答应,旁边的许详却急了,忙说道:“大王,不能让这个匹夫走,他出了宫只要把刚才的话泄露出去,有的人就会提前做好准备!”

    “不让他走,有的人就不会提前做好准备了?”赵歇的笑容无比苦涩,然后向邵平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去吧,不管将来如何,寡人都领你这个情,感谢你的好意。”

    邵平行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直接出了后殿,留下赵歇在后殿脸色灰白的沉默不语,还有许详匍匐在赵歇的脚下嚎啕大哭,拼命哀求赵歇不要主动交出王位。接着不知不觉间,赵等和赵寒等几个亲信也一起回到了后殿,还全部垂着头神情各异,一言不发。

    “你们都听到了?”

    赵歇问,见几个亲信一.asxs.头,赵歇便又问道:“那你们认为,寡人该如何行事?”

    回答赵歇的,是几个亲信的久久沉默,赵歇见了更是绝望,便说道:“那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让寡人仔细想一想,寡人也必须得仔细想一想。”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下一个目标

    邵平之所以戴着孝跑到赵歇的面前说这样的话,背后当然是出自项康的指使,事实上项康处心积虑的把邵平安插进赵国,安插到赵歇的身边,就是为了让邵平在时机恰当的时候对赵歇说这些话,尽量争取以和平手段解决赵国问题。

    几个异姓诸侯王中,也只有赵歇适合用这种类似于杯酒释兵权的手段废除王位,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赵歇这个赵王先是被张耳和陈余联手架空,继而又被汉廷和赵相夏说互相配合着架空,手里的实权一直都小得十分可怜,直接向他摊牌不但危险系数小,早就习惯了傀儡生活的赵歇也比较容易被说服,用主动请求废除王爵换取活命和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当然,邵平这么做也十分冒险,经过这些年来的惨淡经营,最起码王宫卫队基本被赵歇掌握,真要是把赵歇给逼急了,赵歇只要一声令下,赵宫卫士马上就能把邵平给乱刀分尸,所以别看邵平在赵歇面前从容镇定侃侃而谈,实际上在进宫劝说赵歇的时候,邵平还是已经做好了再也走不出赵国王宫大门的心理准备。

    也还好,邵平的劝说对周曾管用,对赵歇也同样管用,犹豫再三之后,赵歇虽然没有当场下定决心,却还是让邵平顺利离开了他的王宫。不过这事情当然还没有结束,邵平在走出了宫门之后,也仅仅只是暂时松了口气,然后又在心里说道:“事情还没定,关键还是要看明天,如果赵歇舍不得放弃王位,快的话今天晚上,慢的话明天早上的朝会,邯郸城里肯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也正因为如此,早就抱定了必死决心的邵平回到了自己在邯郸城里的住所后,马上就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坦然坐在自家的大堂里等待命运的裁决,然后仿佛是上天故意捉弄邵平,没过多少时间,一个仆役就快步冲进了大堂,还在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当场摔了一个狗吃翔,邵平的心里也顿时刚当了一下,脸色不由一白,暗道:“不会吧?难道赵歇真的要狗急跳墙,和我们拼一个鱼死网破?”

    “大人,相府来人了,说是夏相有事要和你见面,想请你到相府走一趟。”

    仆役的呻吟禀报让邵平松了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以后,邵平说道:“去告诉夏相的使者,就说一切事情,明天之内必见分晓,请他继续小心,我就不去见他了。如果李假相派人来请我过府谈话,也这么告诉他派来的人。还有,走路的时候小心点,下次再这么吓我,小心挨板子。”

    只是不小心才摔了一交的仆役莫名其妙,赶紧出门去转达邵平的口信,邵平则又在心里说道:“夏说为人精细,只要稍微暗示他一句就行,我和赵歇说的那些话,没必要让他知道内容。接下来,就看赵歇自己如何选择了。”

    这注定是一个无数人的不眠之夜,夜幕降临后,邯郸城里表面看上去倒是一切如常,可是端坐在自家大堂上的邵平心里却非常清楚,在这个貌似平静的黑夜里,仍然还被李元间接掌握的邯郸城内守军,还有夏说掌握的驻扎在城外营地里的赵**队,肯定都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就会出现无法预测的后果,才刚过上几年太平日子的邯郸百姓,也将再一次遭受战火荼毒,兵祸之灾!

    “关键还是王宫里的卫队,他们是赵歇惟一掌握的军队,赵歇如果有什么举动,也只能动用这支军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外松内紧,悄悄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还是在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抗拒不住睡魔的侵袭,邵平才脑袋一点一点的逐渐进入梦乡,又在即将熟睡时突然惊醒,暗道:“如果赵歇不在今天晚上动手怎么办?明天朝会的时候百官入宫,赵歇正好可以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这样的担忧让邵平再也无法睡去,好不容易熬到了鸡鸣三遍,天色即将微明的时候,邵平还一度生出了找借口不去参加朝会的念头,可是细一盘算后,邵平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暗道:“必须得去,不然的话,看到我都不去参加朝会,赵歇肯定会怀疑皇帝陛下没有诚意,就算下定了决心,也有可能生出反复。”

    “去吧,反正我的家小都在咸阳,也没打算活着走出邯郸城。”下定了这个决心后,邵平再不犹豫,很快就洗漱了用完早饭,然后换上官服,昂着头走出自己的住所,行向极有可能已经遍布杀机的赵国王宫。

    到得王宫门前,奸猾细致的赵相夏说依然还是称病没来参加例行的朝会,这点也让邵平稍微松了口气,知道有夏说拥兵在外,赵歇就算有什么动作也绝无可能把汉廷在邯郸力量一举铲除,可是让邵平担心的是,已经被封为了假相的李元不顾危险,竟然也来到了王宫门前准备进宫,反倒是暗中倒向了汉廷的中大夫焦文没能,很明显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借着与众人客套的机会,邵平看似漫不经心的走到了李元的旁边,还向李元使了一个眼色,李元会意,低声说道:“没事,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胡来。”

    邵平点点头,又在心里说道:“希望如此吧。”

    上朝的钟声终于敲响,与赵国文武列队上到了大殿后,让邵平揪心,也让一些不知情的赵国文武官员奇怪,过了相当不少的时间,竟然都不见赵歇来到大殿上。而正当邵平再一次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殿后突然传来了许详的公鸭嗓子声音,“大王驾到。”

    随着众官象征性的行礼间,邵平悄悄抬头,偷看从殿后走出的赵歇,结果让邵平揪心的是,前几天明显情绪状态不佳的赵歇今天突然变得精神了许多,虽然双眼的黑眼圈更加明显,走起路来却脚步飞快,似乎已经下定了重大决心,然后人之常情,邵平当然是马上下意识的偷看站立在大殿两旁的赵宫卫士,还有他们手里的雪亮武器。

    “各位爱卿,免礼吧。”赵歇的嗓声带着沙哑,却又十分洪亮,大声说道:“今天,寡人有一件大事要向你们宣布。”

    还是人之常情,这一刻,邵平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然后还好,赵歇突然亮出了邵平昨天亲手交给他的简牍,抬高声音吩咐道:“在宣布这件大事之前,许宦令,你替寡人把这道简牍当众念诵一遍。”

    “诺。”许详答应,声音也十分沙哑,毕恭毕敬的接过了那道简牍后,许详带着哭腔,用他标志性的公鸭嗓子大声念诵了起来,“今有邯郸阳春里住民色,敢告赵国太子贾纵容宾客,殴杀我子……。”

    听到这道简牍的抬头竟然是邯郸百姓控告赵国太子,不知情的赵国文武当然都是一片大哗,可是让这些赵国文武官员更加惊讶和奇怪的是,声音沙哑的念诵着简牍,不但眼泪迅速涌出了赵国宦者令许详的眼眶,赵歇也忍不住是泪流满面,坐在王位上泣不成声,最后当好不容易念完简牍后,许详还忍不住掩面大哭,拜倒在赵歇的面前连连顿首。

    “众位爱卿,都听到了吧?”赵歇不理许详,只是流着眼泪向众人说道:“寡人的逆子如此横行不法,竟然敢纵容门下宾客殴杀官吏,事后又仰仗寡人的权势,逼迫司寇官寺不得追究,罪恶昭彰,铁证如山。寡人已经决定,要把这个逆子打入囚车,押赴咸阳交给朝廷治罪,以儆效尤。”

    不知情的赵国百官听了当然又是一片大哗,纷纷进言说赵歇如此处治似乎有些太重,也都劝赵歇就在国内处治他的儿子就行,没有必要把儿子押到咸阳治罪,赵歇却神情痛苦的摇头拒绝,又说道:“不止如此,寡人教子无方,竟然纵容逆子做出如此丑事,同样是罪不容赦。寡人现在宣布,将亲自把逆子押往咸阳请朝廷治罪,同时恭请朝廷废除寡人的王爵,另立新王治理赵国!”

    赵歇这话当然是在朝堂上抛下了一颗炸弹,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几乎所有的赵国文武都已经双膝跪倒,或是发自真心,或是惺惺作态,争着抢着恳求赵歇收回成命,不要为了这事而自请废王,不知情的赵国司寇孙成更是磕头出血,表示这件事他的责任更大,宁可自尽谢罪,也要恳求赵歇不要自请废王。

    已经下定了决心的赵歇当然拒绝了众人的好意,坚持要亲自把儿子押到咸阳治罪,随便当面恳求项康废除自己的王位,还宣布在当天就带着儿子离开邯郸,赶往咸阳拜见项康,由赵相夏说和假相李元暂时署理赵**政事务,然后又不顾众人的流泪叩请,真的在当天就押着儿子出城,取驰道南下前往咸阳请罪。

    赵歇押着他的倒霉儿子出城的时候,赵国百官当然都到了城外给他送行,邵平自然也在其中,在向赵歇行礼告别的时候,邵平也由衷的对赵歇说了一句心里话,道:“大王圣明,臣下佩服。”

    “还不是被你们逼的?”赵歇强行咽回了这句已经说到了嘴边的话,然后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上已经没有任何标志装饰的简陋马车,神情黯然的下令出发。——顺便说一句,历史上项羽在关中分封诸侯,故意分裂燕赵齐三国的疆土,削弱田市、韩广和赵歇的实力,其中韩广与田市都选择了和项羽拼命,只要被削弱得最惨的赵歇不敢反抗,乖乖服从了项羽的命令。

    赵歇走后,他的几个同族亲信全都乖乖跑去拜见‘抱病在床’的赵相夏说,主动交出了他们惟一所掌握的赵宫卫士兵权,没有一个人敢在实际掌握赵国兵权的夏说面前多说一句废话,相反的,过了几天时间后,倒是白马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随同赵歇前往咸阳请罪的赵国宦者令许详,在南渡黄河时投水自杀,为赵歇的亲信心腹们多少留下了一点颜面,证明了赵歇这个长期以来的傀儡赵王身边并非全然没有忠臣。

    赵歇自请废王这件事当然很快就轰传天下,收到这个报告,奸计得逞的项康在大笑之余,也马上决定把赵歇封为大汉朝廷除周叔外的第二个公爵,赐给赵歇十座城的食邑,以此表彰赵歇的知情识趣,乖乖退位,让自己和平解决赵国问题。然而陈平在向项康行礼道贺之后,又马上就提醒道:“陛下,得防着燕王臧荼,他是绝对不会象赵歇一样聪明识趣的。”

    项康点了点头,也承认实际掌握燕国大权的臧荼绝不可能主动交出王位,稍一盘算后,项康问道:“陈平先生,以你之见,你说臧荼会不会直接起兵谋反?”

    “陛下恕罪,恕臣下直言,这个可能恐怕很大。”陈平沉声说道:“之前英布逆贼伏诛的时候,臧荼的反应就是明显在怀疑陛下你有对他下手的打算,现在赵歇乖乖交出王位,天下诸侯王已经只剩下他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吴芮,他为了保住王位和权力,未必不会生出先下手为强的打算。”

    “臧荼不可怕。”项康盘算着说道:“燕国人口单薄,钱粮稀少,臧荼就算真的举兵造反,我们也有把握轻松对付。怕就怕他勾结匈奴,向匈奴借兵,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陛下少算了一点,季节和气候。”陈平说道:“马上就是冬季了,如果臧荼真的狗急跳墙,选择在冬季谋反,又向匈奴借兵抵御朝廷的平叛大军,那么在冰天雪地中与适应严寒气候的匈奴军队作战,我们的麻烦才更大。”

    项康再度点头,又很快就吩咐道:“现在就动手,想尽一切办法暂时稳住臧荼,全力争取平安度过这个冬天,然后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陈平赶紧唱诺,项康则又说道:“还有匈奴那边,也尽量想一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稳住匈奴单于冒顿,让他别在臧荼谋反的时候插手捣乱。”

    “这个,恐怕很难吧?”陈平有些为难,苦笑说道:“叫臣下想办法暂时稳住臧荼有把握,可是臣下对匈奴知之甚少,不清楚敌人情况,恐怕很难用缓兵之计啊。”

    “没事,朕相信以你陈平先生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做到。”项康微笑说道:“这事就交给你了,只要能做到这点,朕情愿多付出一些代价。”

第五百一十八章 臧荼的反应

    没有汉廷那么高速有效的联络渠道,即便距离比较近,但仍然还是在项康知道了具体情况之后,燕王臧荼才收到了赵王赵歇自请废王的消息。

    也是凑巧,听到这个消息时,臧荼正搂着他最喜欢的妃子在喝酒,结果听到这一情况,正在让宠妃喂酒的臧荼惊得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宠妃又反应稍慢,直接把满满一杯酒全部倒进了臧荼的喉咙气管里,差点没把臧荼给当场呛死,也气得臧荼才咳嗽稍定后,破天荒的一脚把宠妃踹翻在地上,咆哮道:“把这个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宠妃的哭喊哀求并没有让臧荼回心转意,铁青着脸盘算了片刻后,臧荼又突然咆哮喝道:“来人,去把臧全、昭涉(汉人复姓)掉尾、翟盱和张胜给寡人叫来,越快越好!就说寡人有重要的大事要和他们商量!”

    依照臧荼的要求,过了一段时间后,臧荼的长子臧全,燕相昭涉掉尾,广阳郡守翟盱,还有臧荼最喜爱的宠臣燕国上大夫张胜,就先后赶到臧荼的面前拜见,一直都在黑着脸盘算的臧荼也是在几个亲信到齐之后,才暂时屏退左右,把刚刚收到的赵国消息告诉给他们。结果臧全、昭涉掉尾和翟盱三人听了都是大惊,也全部都觉得不可思议,都惊讶说道:“怎么可能?就为了儿子纵容宾客杀了一个官吏,还是赵国自己的官吏,赵王竟然就主动请求废王?”

    臧荼阴沉着脸点头,知道内情最多的张胜则说道:“一点都不意外,皇帝和朝廷之前故意让赵王复都邯郸,把赵王和我们燕国隔开,摆明了就是准备对赵王下手,赵王手里的实权又一直都小得可怜,就是想反抗都难,然后皇帝只要稍微派人暗示威胁一下,赵王那个软骨头做出这样的选择毫不奇怪。”

    “上大夫,听你的意思,赵王这么做是被皇帝和朝廷逼的?”臧全惊奇追问道。

    “八成是这样。”张胜很是冷静的回答道:“不然的话,赵歇除非疯了才会自请废王,虽然他手里的实权很小,但是换成了是大公子你,你会舍得主动让出王位吗?”

    臧全仔细一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管实权再怎么小,当一个王怎么都比当一个公侯舒服,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不管换成了是谁,都绝对不会舍得主动让出王位。

    “不管赵歇是不是被朝廷和皇帝逼的。”臧荼突然开口,阴森森的说道:“皇帝下一个想要废掉的异姓王,都只会是寡人和吴芮的其中之一。寡人也早就看出来了,项康那个小竖子根本不可能容忍我们这些异姓王的存在,只想把天下变成他的家天下,用他的儿子把我们这些异姓王取而代之。”

    昭涉掉尾和翟盱不敢搭腔,臧全微微点头,张胜却说得十分直接,道:“皇帝的下一个目标,只可能是我们大王。因为吴芮的实力太弱,即便造反起兵也威胁不到皇帝和朝廷,可我们不同,我们的实力能够对朝廷形成一定威胁,而且我们还和匈奴接壤,一旦和匈奴联手肯定对朝廷威胁最大,所以皇帝如果还想继续下手,目标只会是我们大王。”

    在场众人一.asxs.头,全都认可张胜的这个分析,臧荼则又问道:“你们说吧,寡人是应该坐以待毙,等着朝廷和皇帝把寡人废掉乃至直接杀掉?还是奋起一搏,和朝廷拼一个鱼死网破?”

    堂上气氛也因此变得无比紧张起来,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后,身为长子却被项康强行夺走太子位置的臧全把心一横,咬牙说道:“请父王决断吧,不管父王如何决定,儿臣等都情愿誓死追随!”

    早就看出项康铲除异姓王歹毒用心的张胜也马上附和,表示全力支持臧荼的决定,臧荼却不吭声,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剩下的昭涉掉尾和翟盱,昭涉掉尾和翟盱会意,迅速对视了一眼后,立即起身向臧荼伏地拜倒,异口同声说道:“请大王决断,臣下等情愿誓死追随,以报大王的知遇之恩!”

    臧荼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道:“非是寡人不忠,是那项康小竖子不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竟然想把我们这些帮助他攻灭西楚的异姓王全部铲除,一个都不肯留下!既然他如此歹毒,寡人也别无选择了,寡人决定,起兵反汉!”

    与形同傀儡的赵歇不同,臧荼对燕国控制力明显要强出无数倍,所以他直接宣布了起兵造反的决定后,几个亲信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全部拜倒,赌咒发誓追随臧荼起兵,矢志不渝。臧荼见了也十分欢喜,先是把几个亲信一一搀起,发下重誓说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了这几个亲信,又保证在事成后把长子臧全改封为太子,然后才说道:“现在就商量一下吧,看看具体怎么做。”

    还是那句话,臧荼对燕地的控制力度很强,起兵造反远比赵歇方便,所以只是稍微商量了一下,臧荼等人就决定以抵御匈奴入寇中原为借口,在境内大量征召兵员扩大军队,然后将燕地境内的汉廷直属官员全部拿下处死,举旗造反独立。

    以臧荼对燕地的控制力度,想要做到这一点当然不难,可是举旗造反之后的后果却又必须得掂量,所以议定了计划后,燕相昭涉掉尾马上就说道:“大王,起兵容易,可是我们一旦起兵,朝廷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出兵平叛,到时候我们该如何抵御,必须得早做准备才是。”

    臧荼立即点头,说道:“我们燕国人口稀少,钱粮单薄,仅凭我们的一国之力,是很难抵挡得住项康小竖子的朝廷大军,寡人有意派遣使者与匈奴联系,向匈奴借兵求援,不知道你们以为如何?”

    昭涉掉尾的神情明显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大王,向匈奴借兵虽然是一个办法,但匈奴蛮夷肯定不会白白给我们帮忙,他们如果乘机向我们提出城池土地方面的要求,我们怎么办?我们燕国本来就人口少钱粮少,如果再把割让一些城池土地给匈奴,国力肯定只会更加薄弱啊。”

    “匈奴蛮夷贪得无厌,就算我们在城池土地方面做出让步,他们也只会一步步的得寸进尺。”翟盱也说道:“如果每次向匈奴借兵都割让城池土地,我们燕国只怕就算挡住了朝廷的平叛大军,也会被匈奴一口口的吃掉。”

    “大王放心,臣下料想,我们只需要答应匈奴几个条件,就算不割让城池土地,匈奴也应该会出兵给我们帮忙。”张胜开口说道。

    “那几个条件?”臧荼忙问道。

    “回禀大王,三个条件就应该行了。”张胜答道:“第一是请大王降尊纡贵,暂时向匈奴称臣,今后改为每年向匈奴进贡。第二是放开边禁,尤其是放开铁器贸易。第三是答应借路给匈奴,让匈奴可以绕道上谷郡进兵代郡、恒山郡和雁门郡等地。匈奴就一定会动心,一定会答应出兵给我们帮忙。”

    “妙计!就这么办!”臧荼一听大喜,拍腿说道:“反正都是称臣,寡人向谁称臣都一样!借路给匈奴进兵中原更是一个好办法,匈奴在中原闹得越欢,项康那个小竖子就越没有办法来全力对付我们燕国!”

    毕竟都是中原人,在这件事上,昭涉掉尾和翟盱都不敢随便开口附和,只是闭上嘴巴保持沉默。带路党先驱张胜则又说道:“大王,我们如果仅仅只是向匈奴借兵求援,恐怕还不够,匈奴毕竟距离我们燕国比较遥远,西面和南面又有月氏和朝廷的军队牵制,很难及时出兵给我们帮忙,所以臣下认为,我们如果要想确保起兵成功,必须还要做到两件事。”

    “那两件事?”臧荼忙又问道。

    “第一,劝说衡山王吴芮和我们一起起兵。”张胜说道:“赵王赵歇的事情,不可能不会引起吴芮的警觉,再加上他的女婿英布也已经死在了皇帝手里,我们只需要派遣能言善辩之士,携带大王你的密信前往衡山,向吴芮说明唇亡齿寒之理,就应该有很大把握劝说吴芮和我们一起起兵反汉,然后他只要起兵响应我们,就可以为我们减轻无数的压力。”

    “寡人早有此意,不管能不能成功,都应该全力劝说吴芮和我们一同起兵。”臧荼立即点头,又问道:“除了劝说吴芮和寡人一同起兵外,寡人还应该做到那一点?”

    “把韩信弄到我们燕国来!”

    张胜语出惊人,见臧荼和昭涉掉尾等人一起瞪大了眼睛,张胜忙又补充道:“大王不要误会,臣下说的不是被皇帝封为梁国国相的那个韩信,而是原来南阳国的那个大将军韩信。”

    “吓寡人一跳,寡人还以为你说的是梁相韩信。”臧荼松了一口气,又好奇问道:“爱卿,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劝寡人那个南阳国的韩信弄来?”

    “因为此人才堪大用,大王你如果能够重用于他,他一定能为大王你的起兵大计帮上大忙!”

    张胜沉声回答,然后才又解释道:“大王,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出兵帮助周叔对付楚齐济联军的事了?我们的军队凯旋回国后,臣下出于职责,曾经仔细向太子和李舀将军打听我们在济水惨败的经过,想知道那一次是否周叔匹夫故意坑害削弱我们燕**队,结果虽然证明那一次的确是我们太子有些过于贪功才酿成济水惨败,可是臣下却又无意中从太子和李将军口中得知,朝廷的首席名将周叔,竟然对南阳国那个韩信十分忌惮,认定韩信是西楚军阵营中惟一能够与他匹敌之人,每次与韩信对阵,都不敢贪图什么出奇制胜,只敢以兵力倚多取胜!”

    “还有这事?”臧荼一听大感兴趣,惊讶说道:“连周叔那个匹夫,都对那个韩信如此忌惮?”

    “正是如此,大王如果有兴趣,可以亲自去问太子和李舀将军。”张胜点头,又说道:“而且还不止如此,臣下出于好奇,又想方设法打听到了皇帝陛下当初御驾亲征南阳国的前后经过,发现即便是我们那位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的皇帝陛下,在遇到韩信那个匹夫时,也每一次都只敢是靠着兵力优势强攻取胜,从来不敢在韩信面前投机取巧,在南阳打的几场大战中,也每一次都是伤亡巨大的惨胜险胜,实际上兵力损失还在南阳军之上!所以臣下当时就替大王你留了一个心眼,觉得这个韩信可以大用!”

    “爱卿,这样的大才,你为什么现在才向寡人推荐?”臧荼有些捶胸顿足了,说道:“如果你早说的话,寡人肯定早就派人把他礼聘到燕国大用啊!”

    “大王,那时候臣下敢说吗?你又敢用那个韩信吗?”张胜苦笑答道:“皇帝和朝廷太尉周叔都那么警惕的人,大王你如果把他请到了燕国大用,朝廷还不得马上怀疑大王你的企图用意啊?”

    臧荼一想发现也是,便赶紧改口问道:“那你可知道,那个韩信现在在那里?”

    “回了他的老家淮阴。”张胜忙回答道:“我们的皇帝陛下为了收买人心,在逼降了彭城之后颁布命令,宣布不再追究西楚国的将领官员责任,那个韩信就回了他的老家淮阴隐居。不过那个韩信在淮阴也算是一个名人,很多人都知道他的下落,大王你如果想要找到他十分容易。”

    “那就别楞着了。”臧荼想都不想就说道:“这事情由你负责,马上派人携带重礼去淮阴,把那个韩信请来燕国给寡人帮忙,明白告诉他,只要他韩信愿意为寡人效力,寡人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也一定会对他言听计从!”

    张胜赶紧答应,臧荼则又继续安排人手,分别赶赴草原和衡山,劝说吴芮起兵响应自己和向匈奴借兵求援,又让昭涉掉尾和自己的长子臧全负责扩编军队的事,还有就是多派细作潜往周边各郡,小心探听汉军动静,时刻防范汉廷给自己来一个先下手为强。

    事还没完,臧荼做好了这些安排后,张胜又向臧荼进言道:“大王,以我们皇帝陛下的奸诈小心,肯定会时刻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借口防范匈奴南下扩编军队虽然名正言顺,却也必然会引起朝廷的警觉,提前做好布置防范。我们燕国的国力薄弱,如果让朝廷对我们先下手为强,我们必然要吃大亏。所以臣下认为,我们只要把军队扩编到五万以上,不管朝廷有没有什么动作,我们都应该立即起兵,杀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父王,上大夫此言有理。”臧全忙附和道:“现在已经是接近深秋,不出意外的话,在冬季我们一定能够把军队扩编到五万以上,同时秋粮也已经入库,在冬天起兵不但不用过于担心粮草问题,我们的军队还可以乘机在冬天里迎战朝廷的军队,我们将士都是北地人,要比朝廷的士卒适应北方的冬季气候,形势肯定会对我们更加有利。”

    “不止如此。”张胜又阴森森的说道:“匈奴还比我们更加适应冬季气候,我们邀请他们在冬季出兵南下作战,他们不但更容易答应,到了战场上,还一定能给我们帮上更大的忙。”

    “那就在冬天起兵吧。”臧荼拿定主意,无比阴冷的说道:“项康那个小竖子如果沉不住气,在冬天就出兵对付我们,我们正好利用气候优势对付他的军队。他如果顾忌气候寒冷,不敢在冬天就出兵和我们交战,几个月之后,我们也夯实了在燕地的根基,确定了和匈奴的联盟,形势也照样只会对我们有利。”

第五百一十九章 肥肉上门

    臧荼造反确实要比赵歇方便和容易许多,仅仅只是一声令下,燕国六郡立即就开始了大肆征兵,扩建军队,还有调运粮草和各种军需物资囤积在各处要害城池之中,几乎是大模大样的直接准备谋反。

    对此,燕国境内的汉廷直属官员虽然也马上察觉情况似乎不对,无奈臧荼这么做的借口是准备抵御匈奴入寇中原,绝对算得上名正言顺,再加上匈奴是出了名的喜欢在冬季作战,代郡和雁门等地的汉军同样也在拼命备战,对匈奴严防死守,所以汉廷的直属官员也无法反对制止,仅仅只能是通过各种明暗渠道向汉廷和项康告密,提醒项康防着点臧荼。

    看出不对的,还有项康替臧荼封的燕国太子臧衍,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臧衍还小心提醒过臧荼不要做得太过分,以免引起项康和汉廷的怀疑,臧荼当然是不但不听,还反过来要求臧衍闭嘴,不要干涉自己的决策,手里没有多少实权的臧衍也无可奈何,只能是一边祈求上天保佑,不要让项康对臧荼的举动反应过火,一边任由自己的燕王老爸肆意行事。

    忙碌准备间,咸阳那边也传来了和赵歇有关的准确消息,说是项康已经把赵歇改封为东海公,赏赐给包括东海郡治郯城在内的十座城池食邑,同时还赦免了赵歇儿子的罪行,又传言说项康原本不想废除赵歇的王位,是赵歇一再叩首请罪,再三请求废王,项康才不情不愿的废除赵歇的赵王头衔,改封自己一个刚满周岁的儿子为赵王。

    臧荼一党当然都对这样的传言嗤之以鼻,除了在背后大肆嘲笑项康的虚伪无耻外,又早早就做好了策反赵歇同族巨鹿郡守赵卉的准备,只等举起反旗,就马上派人赶到巨鹿劝说赵卉易帜独立,自封为赵王与汉廷对抗。同时臧荼派去和韩信联系的使者,也早早就携带重礼南下淮阴,寻常肯定能够给燕军帮上大忙的韩信。

    去和匈奴单于联系的使者当然也早就派出,至于策反吴芮的计划,臧荼则采纳了张胜的建议,准备在确定了起兵日期之后再派人去和吴芮联系,以免吴芮这个连亲女婿都能牺牲的墙头草倒戈,暗中向汉廷告密,坏了自己起兵谋反的大事。

    颇让臧荼意外,收到赵歇消息的第二天,一个汉廷使者突然携带着项康的诏书来到了蓟县,还没有来得及做好所有造反准备的臧荼不敢怠慢,为了避免引起汉廷警觉,十分热情的迎接了汉廷使者的到来,按照规矩拜伏在汉廷使者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聆听项康的所谓狗屁诏书。

    狗屁诏书的内容更让臧荼意外,在诏书中,项康竟然宣布把燕国广阳郡境内的易县范阳铁矿收归汉廷直属,还要求臧荼在范阳铁矿的旁边挑选合适地点,限时在正月前修筑起一座小城,移交给汉廷管辖。不过好在项康也不是白要臧荼的铁矿,又在诏书中宣布把巨鹿郡的高阳和阿陵二城划归给燕国,做为汉廷收归范阳铁矿的补偿。

    都已经准备造反了,臧荼当然不会介意把产量并不是很大的范阳铁矿暂时划归到汉廷名下,让臧荼感兴趣的则是项康为什么会舍得拿两个城交换一个铁矿,所以恭敬领旨过后,在摆设宴席款待汉廷使者的期间,臧荼就无比好奇的打听起了这件事情的原因。

    汉廷使者也没对臧荼隐瞒,几杯黄汤下肚就对臧荼说了实话,道:“大王,其实朝廷早就在留心范阳铁矿了,范阳铁矿的矿石产量虽然不是很大,含铁也不是特别的多,可是炼出来的铁却最适合打造武器和盔甲,尤其是适合打造我们大汉骑兵用的马刀,还有我们大汉重甲兵用的盔甲,品质远比其他铁矿打造出来的马刀和重甲为高,所以朝廷才愿意拿两座城换你的范阳铁矿。”

    “有这事?”不懂冶炼的臧荼一听大奇,惊讶问道:“范阳铁矿炼出来的铁,有这么好?”

    “千真万确。”汉廷使者如实回答道:“杨不杨内史亲自上奏陛下,说是他组织人手尽采九州之铁对比,发现范阳铁矿产出的钢铁打造出来的马刀能够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坚韧远在我们大汉骑兵以前装备的马刀之上,打造出来的重甲即便比我们以前用的重甲薄上一下,也能刀矛不入,二十步内连强弩都射不穿,所以皇帝听了以后,就马上决定征用你的范阳铁矿了。”

    杨不是项康最老的走狗之一,长期替汉军负责督造各种武器,马刀、钢甲和火药都是出自他管理的工坊,是汉军一统天下的重要幕后功臣之一,臧荼当然听说过他的名字。也正因为如此,臧荼心中难免更是欢喜万分,忙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陛下还要亲自下诏,让寡人在范阳铁矿旁边建筑一座城池,看来是专门用来囤积范阳铁矿产出的矿石用的了。”

    “大王误会了。”汉廷使者一边喝着酒一边摇头,说道:“范阳铁矿的铁质虽好,但是含铁有些少,如果把铁矿石开采出来运到关中冶炼锻造,未免太过耗费人力物力,浪费的时间也多,所以为了节约成本和时间,皇帝他和杨内史是这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的?”臧荼赶紧问道。

    “在范阳铁矿建立一座大工坊,直接锻造马刀和重甲。”汉廷使者随口说道:“范阳周边有好几座煤矿,产的煤可以运到范阳直接炼铁,所以杨内史建议在范阳直接建立工坊,就近运煤冶炼钢铁,锻造武器盔甲供给朝廷,以此节约时间和成本,皇帝陛下准允了,所以才有了要大王你派人筑城的事情。”

    言罢,汉廷使者又补充道:“大王,这事还请你抓紧点,早在臣下出发的时候,杨内史就已经在调派人手,让工匠做好迁居范阳铁矿的准备,最迟正月初一前就要赶到范阳建立新的工坊,千万别工匠带着炼铁的那些物件来了,你的城还没有筑好。”

    臧荼哈哈大小了,说道:“原来是这样,小事一桩!烦请行人回奏朝廷,就说兵者国之大事,为了不耽误朝廷的大事,用不了到正月,十二月之前,寡人一定会替朝廷把范阳铁矿旁边的新城修筑起来!”

    汉廷使者一听大喜,赶紧向臧荼道谢,又主动说道:“臣下回去以后,一定会替大王把情况向朝廷禀奏,请杨内史提前把工匠派来,尽快让范阳铁矿能够为朝廷产出马刀和重甲。”

    臧荼含笑点头,笑得还无比开心,然后打发走了汉廷使者后,臧荼当然是马上在第一时间召集自己的几个亲信心腹,把这件大事告诉给他们。结果臧全和昭涉掉尾等人听了当然也是惊喜万分,都说道:“还有这样的事?范阳铁矿产出的铁,居然最适合打造马刀和重甲?”

    “真的假的?”张胜十分多疑,有些狐疑的说道:“这么巧?和蓟县近在咫尺的范阳煤矿,居然能产这么好的铁?这事情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风声?”

    “上大夫,这点恐怕是你孤陋寡闻了。”上阳郡守翟盱忙说道:“范阳铁矿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早在暴秦攻灭关外六国之前,那里就曾经有工匠打造出上好的宝剑,听说锋利能够和著名的鱼肠剑相媲美,只不过后来技艺失传了。”(非虚构,河北易县的燕下都,出土过中国最古老的钢制武器。)

    “还真有这事?”张胜一楞,然后惊喜说道:“这么说来,这事情应该不假了?如果朝廷真的派会造马刀和重甲的工匠来范阳建立工坊,我们只要把那个工坊拿下,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敌不过朝廷军队用的马刀和重甲了啊。”

    “这也是寡人把你们找来的原因。”臧荼无比兴奋的说道:“寡人决定了,推迟一下我们举兵的日期,也放缓一下我们征兵的速度,暂时先别引起朝廷的警觉,等朝廷把那些工匠派来,在范阳建立起了那座大工坊,我们再动手举事!”

    众人一.asxs.头称是,都认为应该等那座关键的铁器工坊建起来再举兵不迟,惟有张胜表示担心,说道:“大王,时机难得,推延起兵日期,不但有走漏风声的危险,错过了在冬季起兵的这个最好时期,形势恐怕会对我们不利啊?”

    “没有足够的马刀和重甲,情况同样对我们不利。”臧荼说道:“在这之前,我们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仿造马刀和重甲,从来就没有成功一次,别说是坚韧锋利可以让我们所有骑兵骑在马上作战的马刀了,就是连一片重甲的甲片都造不出来,现在项康那个小竖子竟然给我们送上这么一份大礼,我们当然不能错过。”

    一边是相对最为合适的举兵日期,一边是可以大幅度增强燕军步骑战斗力的马刀和钢甲,张胜难免也万分犹豫,急得喉咙里伸爪子的臧荼却是再不迟疑,马上就拍板道:“就这么办,暂缓举事,军队先扩编到三万就行了,免得引起朝廷怀疑。抓紧时间修筑范阳新城,尽快让朝廷把会造马刀和重甲的工匠派来,等范阳的工坊建成了,我们再起兵不迟。”

    臧全和昭涉掉尾等人一起答应,张胜又犹豫了一下,也乖乖拱手唱诺,然后说道:“大王,那匈奴和韩信那边怎么样?我们和匈奴联系的使者,可是已经派出去了,还有韩信那边,我们去找他的人,也已经派出去了啊?”

    “没事,不影响什么。”臧荼随口说道:“先不说我们的使者很可能会和匈奴讨价还价一段时间,就算匈奴一口答应,也肯定会等我们起了事他们才会出兵,我就不信匈奴单于会把我们这么好的朋友卖了。至于韩信那边更好办,燕国这么大,他来了燕国,暂时躲藏上一段时间有什么难的?”

    就这样,因为垂涎汉军的镇军之宝骑战马刀和步战钢甲,臧荼不但果断推延了起兵反汉的时间,还派自己的太子臧衍亲赴范阳,在易水河畔修筑新城,同时臧荼还对自己比较亲汉的宝贝儿子臧衍叮嘱道:“这是向皇帝表明忠心的好机会,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十二月初一之前,无论如何要把范阳新城给寡人筑起来!如果有可能的话,在城里多修一些房子,让皇帝派来的工匠可以直接住进去!”

    …………

    也顺便来看一看臧荼派人和韩信联系的情况,臧荼派到淮阴请韩信出山的使者叫张歆,是臧荼宠臣张胜的同族兄弟,隐姓埋名改换身份,在十月底赶到了淮阴后,没费多少力气,张歆便十分顺利的在淮水河畔找到了返回故乡隐居的韩信——做到这一点真的不难,只要在淮阴附近打听一下谁钻过别人的裤裆,马上就能找到大名鼎鼎的韩信。

    生得又肥又胖的张歆和他族兄张胜一样狡猾异常,找到了韩信后,张歆并没有急着和韩信联系,而是耐心等到了韩信例行的每天到无人处钓鱼时,张歆才捧着臧荼送给韩信的礼物,笑容满面的来到了韩信的面前表明身份,呈上臧荼写给韩信的亲笔书信,邀请韩信与自己同回燕地为臧荼效力。

    韩信也不全然是政治白痴,才刚把臧荼极力吹捧自己的书信看完,韩信就已经明白了臧荼的用意,又稍微盘算就问道:“燕王想请我去燕地,他就不怕引起朝廷和皇帝的怀疑?”

    “将军,如果怕的话,我们大王也不会派下官千里迢迢来这里找你了。”张歆回答得十分直接,又笑呵呵的说道:“请将军放心,你不但会十分安全,我们大王还一定会把你待为上宾,保证对你言听计从。”

    韩信轻轻抚摸手里的简陋鱼竿,盘算了许久后,韩信突然把臧荼写给自己的邀请书信浸到了河水中,双手用力搓揉绢上文字,张歆见了误会,忙说道:“将军,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大王对你可是充满诚意的啊。”

    “知道你们大王有诚意,所以我才必须得把这道书信毁掉。”

    韩信不动声色的回答,同时继续搓洗绢上文字,直到把白绢上的文字全部洗去,看不出任何残余字样,韩信才用白绢包上一块石头,用力扔进了远处的淮水波涛中,然后说道:“留下十金给我当路费,我们分头走。”

    “将军你答应了?”张歆惊喜的问,见韩信点头,张歆忙又说道:“那何必分头走?下官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车马,还准备好了传引,我们可以一起走啊?”

    “你想找死?”韩信冷冷问道:“我的身份特殊,早就被这里的亭长亭卒盯上了,如果和你一起乘车走,我们出不了淮阴县境,就已经被拿下了。把十金给我,再把你们给我伪造的传引留下,我们分头走,到蓟县会合。”

    张歆一想发现也是,这才赶紧把燕官方伪造的传引拿出来交给韩信,还要多给韩信一些路费,韩信断然拒绝,又说道:“记住两点,第一,如果你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拿下,一定要说你是我以前的旧部,路过淮阴顺便探望我。第二,如果你比我先到燕地,务必要告诉你们大王,要想有什么行动,一定要在冬天动手,千万别拖到春天!不然就是我到了燕国,也是注定起不到任何作用!”

    张歆赶紧答应,然后又仔细看了周边无人,这才与韩信拱手告辞,韩信也不还礼,只是默默注视着面前的淮水波涛,还是在张歆走远了之后,韩信才自言自语的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宁可死得轰轰烈烈,也不能在这淮水河畔孤老终身。”

    顺便说一句,如果太史公没有故意污蔑的话,被改封为淮阴候后,不甘寂寞的韩信确实准备在陈豨反叛的时候起兵谋反,只不过做事不够谨慎,遇到门客的弟弟告密,被吕后和萧何先下手为强而已。

第五百二十章 太了解他了

    如同燕国的上大夫张胜所言,为了安定人心,迫降了西楚国都彭城之后,项康确实颁布了一道诏书,宣布宽恕所有的西楚军文武将官,汉军所到之地,西楚军的文武官员和士卒只要不做抵抗,放下武器投降,就可以自择出路,不再追究他们以往与汉军为敌的罪行,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让汉军多次吃亏的韩信。

    也如同韩信所料,项康和汉廷也从来没有忘记他的存在,即便他已经基本没有了用武之地,项康暂时没有用他的打算,也不想为了杀他而让西楚军余部人心惶惶,他的下落被发现后,项康还是给淮阴的地方官府打了招呼,让淮阴地方盯紧韩信,交代说但凡发现韩信有什么异动,必须立即拿下。

    淮阴的地方上也因此暗中盯住了韩信,很巧的是,执行这一命令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很赏识韩信而在史书上留下了一笔的淮阴小人物——老婆不肯给韩信准备饭食的南昌亭亭长。

    想要盯住一个人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这个南昌亭亭长就觉得很容易,因为韩信不但在淮阴是一个知名人物,身材还十分高大,很是容易辨认,再加上韩信回到淮阴后,是丝毫不加任何掩饰的直接住回了他的破烂老宅,暗中监视非常容易,所以南昌亭亭长仅仅只是给韩信的左邻右闾打了招呼,让手下帮闲的亭卒时常注意一下韩信的日常行为,就算基本完成了任务,也一直没出任何差错。

    可是到了这一年的十一月初一时,这个南昌亭亭长就发现他自己大错特错了,这天早上他才刚吃完黄脸婆烹制的简陋早饭,一个亭卒就快步冲到了他的面前,大声嚷嚷道:“大兄,出事了,刚才有人来报告,说是韩信那个胯下小儿不见了,不知道去了那里!”

    “胯下小儿不见了?”南昌亭亭长先是一楞,然后赶紧问道:“是谁来报告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是那个胯下小儿的伍长!”亭卒赶紧回答道:“说是昨天天黑以前,还见过他从河边钓鱼回家,到了今天早上不见他出门,也不见他家里生火造饭,就去他家敲了门看情况,然后就发现他不见了!”

    “匹夫!这个胯下小儿想害死他大父!”

    怒吼了一声后,严重失职的南昌亭亭长不敢怠慢,赶紧领着几个亭长赶到现场查看情况,可是到了现场仔细查问之后,缉盗经验颇为丰富的南昌亭亭长却仅仅只能确认韩信应该是昨天的半夜失踪,具体去了那里却毫无线索,南昌亭亭长也急得满头大汗,仿佛已经听到了淮阴监狱的牢门关闭声音。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在韩信的破烂老房里仔细搜查间,一个亭卒突然在韩信的寝衣里找到了一道白绢写成的书信,南昌亭亭长赶紧抢过书信细看内容间,又无比震惊的发现,这道书信竟然是衡山王吴芮写给韩信的招揽书信,语气十分诚恳的邀请韩信到衡山国去为他效力,还保证会给韩信厚待重用。

    震惊之余,南昌亭亭长也悄悄松了口气,赶紧一边派人向南去追捕韩信,一边亲自拿着这道书信赶到淮阴官寺请罪,淮阴县令闻报同样不敢怠慢,一边把倒霉的南昌亭亭长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一边出动了大量的人力向南去追捕韩信,还明白交代说不管是大路小路都要派人去追,绝对不能让韩信逃出淮阴县境。

    此外,淮阴县令当然少不得把事情写成文书,连同吴芮写给韩信的书信,派人以快马送到彭城,向目前主持楚地军政事务的楚相报告这一重要情况。

    依然还是无巧不成书,现在替项康儿子主持楚地军政事务的楚相不是别人,正是韩信拿着一柄陈旧宝剑去投军时遇到的第一个上司,原来的下相县侍岭亭亭长——冯仲。

    至于冯仲为什么会出现在楚相的位置上,原因也很简单,楚地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战争潜力巨大,境内又有些许多被迫解甲归田的西楚军将领士卒,隐患众多,这么复杂而又重要的地方,项康当然得派自己最信任的人来坐镇守卫。

    两天多时间后,淮阴急报被送到冯仲面前,得知韩信出逃,与韩信恩怨纠葛众多的冯仲当然是既怜悯又愤怒,心情无比复杂,可就算是心存怜悯,这样的重要大事冯仲当然也不敢怠慢,立即喝令道:“马上给淮阴县令回文,叫他一定要把韩信给本相抓回来,不然的话,国法难饶!”

    堂上文吏答应,立即提笔替冯仲拟令,另一旁的楚国重臣孙拱则提醒道:“相国,这事情还关系到衡山王吴芮,我们最好还是马上把这个情况向朝廷报告,请皇帝陛下亲自处置。”

    冯仲点头,又让人替自己代笔,向项康上奏禀报这件事情,然而就在堂上文吏匆匆书写奏章的时候,冯仲却又心中一动,忙拿起了吴芮写给韩信的招揽书信重新细看,片刻后,冯仲又突然脱口说道:“不对,这事情不对。”

    “相国,那里不对?”周曾原先在下相的副手孙拱忙问道。

    “这道书信不对。”冯仲皱着眉头说道:“我太了解韩信那个匹夫了,他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收到了这道书信后,以他的脾气,应该是在看完以后马上销毁才对,为什么会把这道书信留下来,让我们知道他的去向?”

    “或许他是一时忘了?”孙拱提出这个可能。

    “他绝对不会忘了。”冯仲果断摇头,说道:“这个匹夫比谁都重视细节问题,尤其注重各种细微的蛛丝马迹,绝对不会犯这样的大错。还有,淮阴来的人说得很清楚,说这道书信是在韩信的房子里发现的,他如果想要毁掉这道书信,只需要把书信往火里一扔就行,也有的时间这么做,更不可能忘了把这道书信毁掉!”

    “相国莫非是想说,这道书信是韩信那个匹夫故意留下来的?”孙拱明白了冯仲的意思,说道:“目的是想声东击西,引诱我们只往南追,往通向衡山国的道路追,他乘机从其他方向逃脱?”

    “九成九是这样。”冯仲很是自信的回答道:“这也历来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那以相国之见,这个匹夫最有可能逃到那里?”孙拱忙又问道。

    “西面和西南都不可能,这个匹夫既然故意让我们以为他去衡山国,就肯定不会往衡山国去。”无数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冯仲确实长进了许多,马上就说道:“东面也不可能,东面是大海,他去了没用。西北同样不可能,西北都是我们的地盘。最有可能的,应该是东南的闽越吴地,还有北面的燕地和匈奴,而且还最有可能是往北逃。”

    “燕地和匈奴?”孙拱一听大惊,忙问道:“相国怀疑,韩信那个匹夫有可能会去投靠匈奴?”

    冯仲缓缓点头,说道:“他太不甘居人下了,以前他在我帐下的时候,我待他比亲兄弟还亲,可是因为我在兵权职位上给不了他什么,他就说什么都要离开我的身边,去另攀高枝。后来我把他举荐给以前的西楚王,因为西楚王没有重用他,他又去改投了愿意重用他的刘季。象他这么不安分的人,既然悄悄出逃,就一定是去找其他高枝攀附,南方没有这样的高枝,所以我才怀疑他最有可能是往北走。”

    “那我们别浪费时间了。”孙拱忙又说道:“赶紧派人去令淮阴的北部诸县,叫他们严密封锁大小道路,千万不能让这个匹夫真的逃到了匈奴地界。”

    冯仲没有立即答应,盘算了片刻后,冯仲还这么说道:“孙假相,你长期在东海郡担任郡守,应该很清楚东海那边的情况是地广人稀,小路繁多,如果每一条道路都严防死守的话,不但耗时耗力,我们的人手也很难支配,想靠封锁每一条道路抓住韩信匹夫,肯定很难很难,而且稍有差池,就有可能让他走脱。”

    “那怎么办?”孙拱赶紧又问道。

    冯仲继续盘算,许久后才吩咐道:“给郯县、朐县、傅阳、邹县和鲁县这五个地方去令,叫他们在收到命令后,立即加强盘查过往行人,不管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只要是身高达到八尺(古尺,约一米七九)以上的男子,全部就地拘押严密审问,但凡发现任何异常,立即押来彭城由本相亲自甄别。”

    “至于其他地方。”冯仲又补充道:“不必理会,也不要画影张榜悬赏缉拿,要让韩信匹夫以为我们已经上了他的当,只去注意了淮阴南面。”

    “相国是想外松内紧,只在道路要冲拦截拿人?”孙拱立即又明白了冯仲的意思。

    冯仲点头,说道:“不管他再怎么的乔装打扮,甚至想办法毁容变声,也绝对改变不了他的身高,我们只要利用这点在交通要冲设伏拿人,就一定有希望把他拿住。”

    言罢,长进了许多的冯仲又赶紧补充道:“还有,记得在文书上交代,叫这些地方的差役亭长给本相盯紧驰道,千万不要因为驰道上的人过于显眼而掉以轻心,韩信匹夫最擅长出其不意,我们要防着他故意走驰道大路迷惑地方。”

    以楚相名誉下达的文书很快发出,通过驰道传递,只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送到了东海的郡治郯城,然后也是凑巧,同一天傍晚,一个满脸生着癞疮的高大男子,就来到了郯城南郊的客舍投宿,因为他手里拿着燕国官方开出的传引,再加上战乱之后律条松弛,这个高大男子便十分顺利的住进了客舍,在郯城南郊好生休息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这个高大男子辞别了客舍主人继续北上返回燕地,还和其他的行人一样走的是驰道大路,路过亭舍的时候,那高大男子还特意驻步,观看张贴在亭舍门外的各种官府告示,而当看到没有任何异常后,那高大男子长满癞疮的脸上还微微一笑,心道:“果然没有通缉我的告示。”

    乐极生悲,那高大男子正暗暗得意的时候,一个穿着简陋皮甲的男子突然从亭舍里冲了出来,冲着守在亭舍外面的亭卒大声嚷嚷道:“刚收到的上面命令,从现在开始,凡是有八尺高的男子从这里路过,全部给乃翁就地拿下仔细盘问,问不清楚有可疑的,全部给乃翁抓进来请他吃牢饭!”

    “诺!”

    亭舍外的几个亭卒大声唱诺,那高大男子则脸色一变,赶紧就往前走,谁曾想那穿着简陋皮甲的男子已经注意到了他,先是奇怪说了一句怎么这里就有一个?然后赶紧冲那高大男子喝道:“站住!从那里来的?到那里去?把传引拿出来?”

    高大男子下意识的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闭目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后,那高大男子再不迟疑,马上就发足狂奔,后面的亭卒看出不对,忙全部起身就追,一边追一边大吼,“站住!站住!给乃翁站住!”

    也还好,韩信本来就身高步大,又在多年的军旅生活中锻炼出了一身好体能,撒腿狂奔间,最后还是甩掉了那些步行追击亭卒,之前最先发现韩信的那个亭长,骑着亭舍里惟一的一匹马,倒是成功追上了韩信,可是他从背后刺向韩信的铜戈却被韩信回身抓住,较力争夺间,那个武艺平平的亭长还被韩信给拽下了马,他的马匹也被韩信乘机抢走,骑上马逃向了东面的朐县方向。

    虽然没能一举拿下用特殊手段变了容的韩信,但是这也足够了,发现韩信的亭舍把消息报告到了郯县城,郯县汉军立即派出了一队骑兵快马追赶,同时以最快速度联络朐县,让朐县这边帮着前堵后追,朐县这边在收到冯仲命令后,本来就已经有一定准备,确认了疑犯很有可能逃来了朐县,朐县守军更是不敢怠慢,除了在大小道路严防死守外,又立即派人联络北面的齐国赣榆守军,让他们也帮着拦截搜捕,所以留给韩信的选择,也只剩下了掉头向南,或者是在中途向北转入沂蒙山区。

    出于求生的本能,韩信最后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向北进入沂蒙山区,然后也还是在逃进了深山老林惊魂稍定后,韩信才定下心来分析自己为什么会被发现,结果只是稍一盘算,韩信就懊悔得直拍额头,无奈说道:“我怎么把那个匹夫给忘了?那个匹夫和我相处那么多年,还能不清楚我的脾气性格?我的声南击北骗得过别人,怎么可能骗得过他?我的身高特征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懊悔完了,又抬头看看已经枝叶凋零的沂蒙山区,韩信不由脸上笑容苦涩,自言自语道:“好了,先不说能不能逃出去,就算能够逃出去,等我到了燕国,最适合臧荼那个匹夫起兵的冬季,也肯定已经过去了。”

    韩信或许这一辈子都没办法抵达燕地了,因为他的情况被报告到了他的老上司冯仲面前后,冯仲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吩咐道:“去文和齐相朱鸡石联系,请他在齐地严密设防,但凡是身高八尺以上,脸上长有癞疮的,全部拿下审问!我就不信了,他脸上用生漆涂出的癞疮,能够在两三个月以内重新长好。”

    “相国,你怎么知道韩信那个匹夫脸上的癞疮是用生漆涂出来的?”在场的一个文吏好奇问道。

    “是那个匹夫作死,自己告诉我的。”冯仲得意狞笑说道:“他给我当亲兵的时候,有一次闲聊,对我说过晋国著名刺客豫让的故事,说豫让为了刺杀一个叫赵什么的来着,用生漆涂在身上长出癞疮,又吞下了烧红的木炭变声,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还神情十分向往,象是想要效仿一样。所以才听说他现在脸上长有癞疮,我就知道是生漆涂出来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连耍带逼

    通红的铁块被夹到了粗铁砧上,沉重的锤子接连敲打,溅起串串火星,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钢铁撞击声音,与远处传来的劳动号子声、风箱声和铁器淬火声汇为一股,合奏成了一曲美妙的乐章。

    无数的铁锤上下飞舞,无数块钢铁在铁锤的敲打下,逐渐锻造成形,待到颜色暗红时,突然又被夹着浸进了水中,发出刺溜刺溜的气泡炸裂声,似酸略腥的古怪气味,再被夹出水面后,一把把坚韧狭长的马刀,还有一片片鱼鳞钢甲,便已经基本成形,再被其他的工匠拿去打磨开刃,锐利而又雪亮的刀锋便逐渐呈现在了眼前,吹毛可断,削铁如泥,鱼鳞钢甲则被染成漆黑色,逐渐的穿织成坚固钢甲,既轻且韧,矛捅不破,弩射不穿,寻常的青铜长剑刺击到钢甲上,更是直接断为两截。

    无数的工匠在巨大的工坊中忙碌,无数的马刀与重甲也在工坊中不断锻造成形,空气中充满汗水的味道,烈火熊熊,烤得一名名冶炼锻造的工匠全身冒汗,不得不脱去上衣才能挥锤锻造,开刃磨刀,忙碌的景象让人迷醉。

    突然传来的喊杀声音惊动了这些正在辛苦劳作的工匠,一队队彪悍强健的燕军士卒仿佛神兵天降,高举着碧蓝色的燕军旗帜(燕崇水德,把大海的颜色定为旗帜所用颜色),持剑荷枪,从四面八方冲进工坊,工匠一片大乱,少得可怜的汉军士卒虽然试图反抗,却在转眼之间就被英勇无敌的燕军将士捅翻刺倒,投降不杀的口号声响彻云霄,汉军将士的鲜血也在瞬间飞溅成片,泼洒在刚刚锻造而成的马刀和重甲上。

    “都给乃翁听好了!”

    一名高大威武的燕军将领出现在了工匠面前,冲着跪在面前战栗求饶的工匠人群大吼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们燕国的工匠!给乃翁好好的打刀锻甲,乃翁保证亏待不了你们!谁要是敢耍花样,这些汉狗士卒就是你们的榜样!燕王万岁!”

    “燕王万岁——!”工匠人群一起大喊,脸上还无不洋溢着景仰兴奋的表情。

    画面一转,燕军的旗帜如同烟波浩淼的蓝色大海,在冬雪未融的华北大地上冲锋驰骋,骑兵宛如一道蓝色的洪水奔流,高举着雪亮的马刀,吼叫着冲向南面的汉军队伍,而在燕军骑兵之后,则是一队队一排排身穿漆黑钢甲的燕军重甲兵,如同铜墙铁壁,排列着整齐的队形,一步步逼向汉军,沉重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把大地都震得微微颤抖,可怜的汉军士卒迅速土崩瓦解,四散逃亡者不计其数,跪地投降者更是不计其数,无数的汉军士卒还带着哭腔在疯狂喊叫,“我们投降!我们投降!燕王万岁!燕王万岁——!”

    “杀——!”

    燕王臧荼身穿金甲,手执金剑,在燕军的旗阵中大声呼喊,阳光照射在臧荼的金黄盔甲上,反射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金剑所指,燕军骑兵冲锋如龙,声如霹雳,在华夏九州的山峰大地上回荡,“杀!给本王杀进关中!杀进咸阳!生擒项康小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自己在睡梦中发出的狂笑,硬是把臧荼自己从美梦中吵醒,猛然抬头,发现自己依然还在韩广留下的燕国王宫之中,臧荼也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午休时做了一个梦,遗憾的咂巴咂巴了嘴,用手擦去嘴角残留的口水,臧荼冲着上来侍侯的心腹小宦官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禀大王,快未时了。”小宦官赶紧回答,又好奇问道:“大王,你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在梦里笑得这么开心?”

    “不是好梦,是就要实现的好事。”臧荼自己给自己打气,又问道:“太子那边,可有消息送来?”

    “回禀大王,还没有。”小宦官如实回答道。

    “怎么搞的?”臧荼有些不满的说道:“寡人要他在十二月初一前把范阳新城筑好,今天都十一月三十了,怎么还没消息?”

    “大王,再耐心等一等吧。”小宦官说道:“太子做事历来靠得住,范阳距离蓟城又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估计也就在今明两天之内,太子那边就应该有消息送来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个小宦官的话,就在这个时候,燕国黄门突然快步跑了进来,把一道奏报呈到臧荼面前说道:“启禀大王,太子刚刚派人送来的消息,他奉命修筑的范阳新城,已经在昨天傍晚正式竣工。另外依照大王你的命令,太子还让人在城里抢建了两百多间房舍,提前规划好了民居。”

    “干得好!”臧荼一听大喜,忙说道:“快,取笔墨来,寡人要亲自给朝廷上奏此事。另外再告诉太子,叫他抓紧时间组织人手,多多开采铁矿和囤积石炭,让朝廷的工匠到了马上就能冶铁锻刀。”

    在这一段时间里,咱们的燕王臧荼可谓是喜事连连,首先是才到了十一月上旬,华北大地就普降大雪,明显要比往年寒冷,气候对熟悉北方严寒气候的燕军将士更加有利;接着是派去和韩信联系的密使顺利返回蓟城,奏报说让项康和周叔都头疼无比的韩信已经接受了燕国招揽,不日便将密赴燕国为臧荼效力。期间匈奴左贤王部又多次骚扰代郡和雁门等地,替臧荼有力的牵制住了北疆汉军,也让燕军的扩军之举变得更加的名正言顺。现在范阳新城又比项康要求的提前一个月完工,能够冶炼钢铁和锻造马刀重甲的众多关中工匠即将迁居燕地,臧荼当然更是大喜过望,暗喜若狂。

    这还不算,到了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先是密赴姑衍山与匈奴联系的使者顺利回到蓟城,给臧荼带来了匈奴已经接受了燕国借兵的请求,匈奴单于冒顿亲口答应在燕国起兵反叛汉廷后,会在第一时间给燕国派来援军。而再接着,已经把岁首从十月初一改成正月初一的项康,又派使者给臧荼带来了新年赏赐,还在诏书中对臧荼的未雨绸缪,有节制的提前扩军防范匈奴南侵称赞有加,明显没有对燕国的扩军生出任何疑心。

    除此之外,项康还在诏书中特别要求臧荼尽量开采范阳铁矿,多多囤积铁矿石和煤炭,以便关中工匠抵达后能够立即建立起华北兵工厂并投入生产,臧荼当然也马上一口答应,然后又在心里得意说道:“快来吧,快来吧,本王早就等不及了。等你的工匠到了,本王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但是臧荼又很快就发现情况似乎不对了,首先是答应北上来给他帮忙的兵仙韩信始终不见踪影,也没有听到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接着是度日如年的一直等到了腊月三十,竟然都始终不见一个关中工匠抵达范阳新城,好在臧荼与几个亲信心腹讨论这一情况时,燕相及时指出了其中原因,说道:“大王不要急,朝廷只是要我们在正月初一前筑起范阳新城,并没有在诏书上说工匠什么时候抵达范阳,所以工匠还没到很正常,没有半点奇怪。”

    昭涉掉尾的安慰让臧荼稍微安心,带路党先驱张胜却对此十分担心,说道:“大王,是不是该抓紧时间继续扩军了?燕地的冬天虽长,可是最多再过一个多月,气候就会逐渐转暖,同时匈奴那边也迁移会到草原北部繁衍牛羊,到了那个时候再动手,情况只怕会对我们十分不利啊?”

    着急取代臧衍当上太子的臧全也是如此劝说,臧荼有些犹豫,不得不向昭涉掉尾和翟盱征求意见,结果昭涉掉尾和翟盱全都极力反对现在就继续扩军,都说道:“大王,千万不能急,现在不比战时,燕地人口稀少,借口抵御匈奴把军队扩编为三万人,对我们燕国来说已经是差不多到了极限,现在朝廷派来的工匠又正在前来我们燕国的途中,我们这个时候如果就着急扩军的话,只怕会马上引起朝廷警觉,导致前功尽弃。”

    “尤其是与我们近在咫尺的恒山郡。”广阳郡守翟盱又赶紧补充道:“恒山郡虽然挂名是赵国的土地,可恒山郡守严摇是少帅军出身的皇帝亲信,也摆明了是朝廷派来监视我们的人,他如果收到我们继续扩军的消息,很可能就会不经朝廷同意,直接把朝廷派来的工匠队伍拦住,不许他们再来燕国。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不但范阳新城白白修筑,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也就白等了。”

    如果不是提前收到了关中的细作探报,得知项康确实已经派遣汉廷铁官长率领一支三千多人的工匠队伍前来燕国,臧荼肯定不会听昭涉掉尾和翟盱的这个劝,但就是因为知道确实有这么一支队伍正在前来燕国,臧荼左思右想后,还是拿定了主意,说道:“再等一等,等那些工匠到了再说,不然我们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就白白浪费了。”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性子其实十分焦躁的臧荼强迫自己沉住了气,在已经决心造反的情况下,仍然还是耐住了性子没有急着立即扩军备战,也在寒风如刀的冬雪中继续耐心等待那支至关重要的工匠队伍到来,然而等啊等啊,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一直等到了正月下旬,臧荼竟然一直都没有等到那支该死的工匠队伍,派出了几个细作,也全都报告说那支该死的工匠队伍虽然已经进入了赵国境内,却每天都仅走不到四十里,行程十分缓慢,截止到最后一个细作探报,甚至都还没有抵达恒山郡境内。

    “项康小儿到底是派那些工匠来干什么吃的?叫本王在正月初一以前一定要把范阳新城筑起,怎么马上就要正月底了,那些匹夫还没到恒山郡?还有那个韩信匹夫,他就是爬,也该从淮阴爬到燕地了吧?怎么也是还没有来?”

    臧荼发出这通怒吼之后,又过得几天,终于到了二月初一的时候,又有一名汉廷使者突然抵达了燕国,又给臧荼带来了两道项康的诏书,着急知道情况的臧荼强忍怒火,老实依照礼节拜迎项康的诏书,结果汉廷使者宣读的第一道诏书就让臧荼感觉是如同晴天霹雳——项康竟然在诏书上明白宣布说放弃在范阳新城建立工坊,改由汉廷直属的军队接管范阳新城,以便随时出兵帮助燕军抵御匈奴入侵!

    “为什么?”彻底忍无可忍之下,臧荼忍不住直接向汉廷使者问道:“朝廷不是说好了要在范阳建一个大工坊么?为什么又突然朝令夕改?改为在范阳驻军?”

    “大王,这事得怪朝廷的铁官丞王发。”汉廷使者苦笑着回答道:“王官丞他组织人手在比照矿石时,一时大意,把矿石出产地给弄错了,其实范阳出产的铁矿石品质并不好,并不适合打造马刀和重甲,好在后来杨内史及时发现,上奏朝廷,所以陛下才改了主意,决定召回那些工匠,改为在范阳驻军。至于犯下大错的王官丞,也被陛下下诏重重处治了。”

    为了马刀和钢甲,不惜浪费最有利的起兵时间,结果不但马刀和钢甲没有等到,反而还等来了汉廷直属军队驻扎到距离都城只有一天多时间路程的范阳,在自己的咽喉上钉上一颗钉子,臧荼的脸色当然马上变得又青又黑,额头上的青筋也开始暴跳,汉廷使者看出不对,忙又说道:“大王放心,陛下答应划归给你的高阳和阿陵城,会继续划归给你,不会让你吃亏。”

    拳头攥得关节发白,咬得牙齿都快碎掉,臧荼才冷冷说道:“谢陛下厚恩。”

    “大王,先不忙谢,陛下还有赏赐给你。”汉廷使者笑呵呵的回答,又拿出了一道诏书,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燕王臧荼,偕同燕国太子臧衍,太子之女臧儿,于三月初一之前赶赴关中,参与大汉国都迁都长安庆典!燕**队,见诏即刻遣散万人,常备兵力从此不得超过两万!钦此!”

    “皇帝要寡人去关中?太子也去?还要寡人即刻把军队缩编为两万人?”臧荼这一惊当然非同小可。

    “大王,这是陛下对你厚恩啊。”汉廷使者又笑呵呵的说道:“陛下迁都,点名让你和燕国太子参加,这是一重恩典。请大王你把许给我们陛下儿子的孙女带去,从此留在关中居住,待成年后即刻完婚,这又是一重恩典。遣散大王你麾下的军队,让士卒解甲归田,恢复农耕,由朝廷的军队帮忙协助燕国抵御匈奴,这也又是一重恩典啊。”

    臧荼看向汉廷使者的目光变得几乎可以直接杀人,一字一句问道:“寡人和太子都去了关中,那燕国怎么办?”

    “大王放心,陛下也有安排。”汉廷使者看出不对,声音里不由带上了颤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陛下还有一道诏书,是给燕相昭涉掉尾和上阳郡守翟盱的,实封昭涉相国为元氏侯,让他暂时替大王你署理国事,还有一道诏书给翟盱翟郡尊,实封翟郡尊为镐侯,兼任燕国假相,辅助昭涉相国署理燕**政事务。”

    听完了项康替自己部署的安排,臧荼一声不吭,过了片刻后,益发觉得气氛不对的汉廷使者才小心提醒道:“大王,你还没有谢恩啊?”

    答谢汉廷使者的,是臧荼的突然起身,还有戗啷一声顺手抽出腰间宝剑,汉廷使者见了大惊,忙说道:“大王,你想干什么?小使……,小使可是朝廷的人!”

    “本王杀的就是朝廷的人!”

    先是被项康当猴耍,又被项康逼着到关中磕头,还要收买自己的手下架空自己,彻底气疯了的臧荼双眼通红,大吼一声,抬手一剑就刺进了汉廷使者的胸膛,亲手拉开了燕国反叛的序幕,然后拔出了沾满鲜血的宝剑,冲着在旁边侍侯的心腹小宦官吼道:“中行说,马上派人去把臧全、张胜、昭涉掉尾和翟盱全部叫来!快!越快越好!”

第五百二十二章 燕国反叛

    臧荼召见心腹亲信的命令发出后,最先赶到现场的当然是同样住燕国王宫里的臧荼长子臧全,结果看到汉廷使者的尸体躺在后殿之上,地面上还流满鲜血,臧全自然大吃一惊,赶紧就向臧荼问起了事情详细。

    这里也大概说一下臧全的情况,臧荼的正妻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臧全和燕国太子臧衍都是臧荼的侧室所生,臧全年龄居长,按理来说应该被封为燕国的太子,可是因为历史的改变,臧衍取代历史上的昭涉掉尾和翟盱率领燕**队南下增援汉军,在战斗中表现虽然不是十分突出,却也为了汉军身负重伤,所作所为还算体现出了他对汉军的忠心,所以项康就越俎代庖替臧荼废长立幼,把臧衍封为了燕国太子,做为对臧衍忠心的奖励。——天地良心,做出这个决定时,项康真的没有故意挑拨离间的打算。

    项康在这件事上问心无愧,最大的受害者臧全却是气炸胸膛,只可惜臧全并非嫡子,又没有替汉军立下什么功劳,项康奖励为汉军立功的臧衍又是名正言顺,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臧全也只好把对项康和汉廷的切齿痛恨深埋在了心里,也因此全力支持老爸臧荼谋反,目的也不是别的,就是想乘机把臧衍的太子之位取而代之。

    在这样背景情况下,得知是老爸亲手斩杀了汉廷使者,率先拉开了燕国的序幕,臧全当然是不但没有慌乱恐惧,相反还欣喜若狂,又迫不及待的指着汉廷使者的尸体向臧荼进言道:“父王,兹事体大,为了争取时间,我们必须暂时封锁消息。儿臣认为,我们不妨以赐宴为名,把这个匹夫在宫外的随从全部骗进来砍了,以免迅速走漏风声,让朝廷安插在我们燕国的眼线有了提前准备。”

    臧荼仔细一想发现也是,便立即点头答应,还把这件事交给了做事比自己更加冲动激进的臧全去办,所以再当昭涉掉尾、翟盱和张胜匆匆赶到燕国王宫拜见臧荼时,汉廷使者带来的十名随从便也已经是全部横尸宫中,化为了燕国卫士的剑下冤魂。

    与兴高采烈的臧全不同,看到这样的画面,又从怒气冲冲的臧荼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经过,昭涉掉尾和翟盱等人却无一不是连声叫苦,就连最早撺掇鼓动臧荼谋反的张胜都忍不住跺脚说道:“太冲动了!大王,你太冲动了!你何必要急着亲手杀掉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使者,把我们逼到非得立即动手的绝路?”

    “这个匹夫要寡人在三月初一前,赶到关中去拜见项康那个小竖子!”臧荼怒吼咆哮道:“时间如此紧迫,寡人如果不马上杀了他,不是得马上就要去关中送死?”

    “大王,你可以暂时和他还有项康小竖子虚与委蛇啊。”张胜神情无奈的说道:“大王你可以先假装答应,先把这个匹夫骗回去送信,让项康那个小竖子暂时安心,别急着动手,然后我们就可以乘机扩军备战,还有就是向匈奴请求援军,那时候再动手,情况不是要比现在就立即动手好上无数?”

    臧荼语塞,也这才有些后悔自己的过于冲动,也不得不这么说道:“人已经杀了,就这么办吧,寡人也已经拿定主意了,马上动手把朝廷安插在我们燕国的那些狗屁郡御史全部宰掉,同时颁布诏书,正式宣布起兵独立,和项康那个小竖子拼一个鱼死网破!”

    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坚决站在臧荼一边的张胜和臧全别无选择,只能是立即伏地唱诺,可惜燕相昭涉掉尾和广阳郡守翟盱却神情明显有些犹豫,没有敢立即伏地领旨,臧荼见了有些来气,脱口就说道:“怎么?当初你们不是发过毒誓要支持寡人起兵么?现在寡人做出决定了,你们怎么又不敢奉诏了?难道你们贪图项康小儿封给你们的元氏侯和镐侯,打算临阵倒戈?”

    昭涉掉尾和翟盱听了无奈,也只好是赶紧一起双膝跪下,再次宣誓追随臧荼起兵,同时二人又一起在心里嘀咕道:“皇帝封给我们元氏侯和镐侯?什么意思?这事情我们怎么不知道?”

    还是见昭涉掉尾和翟盱伏地重宣誓言后,臧荼这才怒气稍消,又赶紧重新宣布决定,命令燕宫卫士立即出动,去城中把汉廷委任的广阳郡御史抓捕下狱,同时去令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和辽东五郡,把那里的郡御史也全部拿下押到蓟城,但有反抗可以立即斩杀。另外臧荼又马上命令张胜代笔,替自己当场书写起兵檄文,以讨伐暴君项康的名誉起兵反叛。

    箭在弦上,张胜也只能是赶紧提笔书写起兵檄文,然后臧荼又冲着昭涉掉尾和翟盱喝道:“你们,马上命令所有的燕**队集结备战,把所有能抽调的军队全部抽调到蓟城来侯命,还有就是立即扩军,把国内能够上战场的青壮男丁全部征召入伍,以最快速度编制成军,待军队集结完毕,立即出兵恒山郡,干掉那里的朝廷走狗严摇!”

    昭涉掉尾和翟盱赶紧唱诺,然后昭涉掉尾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你打算让我们的军队主动出击?抢先向朝廷发起进攻?”

    “那是当然,燕地的南部地势开阔,无险可守,如果一味采取守势,等到朝廷集结好了军队,我们就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抢先动手,拿下恒山郡扼守井陉关,守住虏池河,给我们的援军争取时间。”

    毕竟是行伍出身,臧荼在军事上确实很有一套,马上就拿出了一个相当靠谱的作战方案,又说道:“还好,我们的细作有准确探报,李左车那个匹夫现在虽然就在巡视长城,但是他没有从雁门带太多的军队到代郡,短时间内,他也最多只能动用代郡的军队救援恒山郡,我们有时间和机会。”

    “父王圣明。”臧全赶紧开口奉承,说道:“确实应该抢先进兵恒山郡,正南面的巨鹿郡守赵卉是赵歇的亲信,我们以支持他当赵王为交换劝他起兵,得手的把握肯定不小。就算不能把他争取过来,以他的立场,也肯定不会真的和我们死拼到底,正南面我们可以暂时不用理会。”

    臧荼点头,承认就是这个道理,昭涉掉尾和翟盱却是无奈的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说道:“也只好如此了,只希望严摇那个匹夫准备不足,不要过快集结起太多的军队抵挡我们燕国大军,不然的话,我们如果不能迅速拿下东垣和井陉,主力又长期远离国都,麻烦就肯定大了。”

    臧荼抿抿嘴,发自内心的不愿去推演这一危险局面,然后又大吼道:“还楞着干什么?全都动起来,全儿,你负责给赵卉写信,寡人亲自给吴芮写信,劝他们起兵响应我们!张胜,你把檄文写好以后,马上给匈奴单于写信,请他出兵给我们帮忙!昭涉掉尾,翟盱,你们两个马上给我书写军令,征兵还有集结军队!”

    众人唱诺,赶紧提笔写信和草拟军令,然后也是凑巧,昭涉掉尾和翟盱把相对比较简单的军令写好交给了臧荼用印后,臧荼才刚把盖好印章的军令交给他们下去执行,殿外就传来了燕国太子臧衍求见的声音,臧荼听了皱眉,稍微一盘算才说道:“你们先下去征调军队和拿人吧,叫衍儿进来,寡人也是时候要他表态了。”

    看看旁边满脸狞笑的臧全,昭涉掉尾和翟盱也明白老臧家的家变,不愿更不向搀和这种烂事,昭涉掉尾和翟盱当然是马上唱诺告退,然而让昭涉掉尾和翟盱意外的是,他们在后殿门前与神色匆匆明显已经听到风声的臧衍擦肩而过后,又往前没走多久,很得臧荼喜爱的小宦官中行说就快步追了上来,说道:“相国,郡尊,请慢行一步,大王还有交代。”

    昭涉掉尾和翟盱驻步,中行说则先是喝退在旁边站岗的卫士,然后才凑到他们面前低声说道:“事情紧急,大王刚才忘记了交代一件大事,你们出宫后,还要马上去令各处边界,以匈奴入寇燕地为名,立即封锁所有的边界交通,不许任何人出入燕国。”

    昭涉掉尾和翟盱赶紧点头答应,然后在中行说转身告辞时,昭涉掉尾又突然心中一动,忙开口说道:“中行小黄门,请稍等,本官还有一件事情想向你打听一下,还望小黄门如实相告。”

    “相国请吩咐,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中行说回头,微笑着回答道。

    “敢问小黄门,刚才大王说皇帝封我们为元氏侯和镐侯,是什么意思?”昭涉掉尾压低了声音问道。

    听到这话,旁边的翟盱当然是马上竖起了耳朵,无奈中行说却是笑而不语,昭涉掉尾知道他的脾气,忙扯下了腰间的精美玉佩,塞进了中行说的手里,微笑说道:“进宫匆忙,没有带什么象样的东西,一点小玩意,小黄门先拿去把玩,改日本官定然还有重谢。”

    在历史颇有名气的中行说是什么德行,相信这里也就不用解释了,总之翟盱也赶紧把自己的随身玉佩扯下来塞给中行说后,中行说就马上开了口,低声说道:“其实朝廷的使者,这次带来了三道皇帝诏书,第三道诏书是实封昭涉相国你为元氏侯,实封翟郡尊你为镐侯,兼任燕国假相,让你们在大王和太子离开燕国的期间,替大王署理燕国的一切军政事务。只不过大王刚才忘了告诉你们还有这第三道诏书,后来又不小心说漏了嘴。昭涉相国,翟郡尊,你们现在明白了吧?”

    昭涉掉尾和翟盱再不多言,只是立即向中行说拱手道谢,目送中行说返回后殿向臧荼复命,然后又飞快对视了一眼,暗道:“好啊,大王,想不到你会对我们这么不放心,怕我们被朝廷收买夺走你的实权,所以才这么急着动手谋反,还对我们隐瞒了这件大事!很好!”

    可怜的燕王臧荼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最喜爱的小宦官中行说给买了,此时此刻,臧荼只是无比直接的向自己的儿子臧衍摊了牌,要求臧衍在自己和汉廷之间做出选择,然而让臧荼本人意外,也让臧荼的长子臧全愤怒,听完了臧荼的决定后,臧衍只是稍微盘算了一下,就向臧荼伏地拜倒说道:“既然父王主意已定,那儿臣也再不多言,请父王放心,儿臣情愿立下重誓,全力支持父王起兵!”

    见最危险的儿子态度竟然这么坚决,臧荼当然是既意外又欢喜,旁边的臧全却是既意外又愤怒,忍不住直接说道:“阿弟,你这话可是发自真心?你这个燕国太子,可是皇帝和朝廷封的!”

    “阿兄放心,小弟这话绝对是发自肺腑。”臧衍的回答再次让臧荼和臧全父子意外,无比坦然的说道:“皇帝先是以建立工坊为借口,戏耍我们的父王,又故意颁诏要求父王与小弟同往关中,逼着我们燕国裁军,摆明了是想逼着我们父王起兵谋反,既然皇帝和朝廷容不下父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我这个燕国太子?皇帝和朝廷除掉了父王,在燕国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这个燕国太子,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还有。”臧衍又向臧全伏地行礼,主动说道:“请阿兄放心,小弟也知道你更应该当这个燕国太子,所以我们只要起兵成功,容住了燕地扩大了疆土,待父王百年归天以后,小弟情愿将燕国一分为二,与阿兄你一同称王。”

    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会这么直接和通情达理,臧全不由张大了嘴巴,也顿时对臧衍生出了一些敬佩和愧疚,慌忙向臧衍伏地还礼,诚恳说道:“阿弟,是阿兄不好,我错怪你了,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的深明大义。”

    “哈哈哈哈哈!”见自己最得力的两个儿子竟然如此团结,臧荼当然是大喜过望,赶紧上前亲手搀起两个儿子,搂着两个儿子笑着说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既然你们兄弟二人能够如此深明大义,团结一致,寡人就再也没有任何担忧了。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辅佐着父王把大事做成,父王保管为你们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让你们各自称王!”

    两个儿子出人意料的团结这点,当然让臧荼信心大增,而更让臧荼兴奋万分的是,因为汉廷在燕地的力量过于薄弱的缘故,他的起兵谋反计划进行得十分成功,汉廷安插在蓟城的几个官员当天就被全部拿下,广阳郡内的燕**队也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完成了战前准备,以最快速度赶来蓟城侯命。同时臧荼在朝会上把自己的起兵决定后,与会的燕国官员不管是否出自真心实意,都全部选择了拥戴臧荼起兵,发誓要和汉廷拼一个鱼死网破!

    在此期间,与赵卉、吴芮和匈奴联系的信使当然也分别出发,以最快速度赶往巨鹿和衡山鼓动赵卉和吴芮起兵响应燕军,还有就是向即将北迁繁衍牲畜的匈奴求援,许下无数钱粮物资的承诺,请求匈奴单于立即出兵增援燕国,帮助燕军抵御汉廷肯定会很快出动的平叛大军——这一点也最为重要,如果没有匈奴的支援,以燕国的薄弱国力,能不能在汉廷面前支撑上三四个月都是一个大问题。

    再紧接着,靠着事先的暗中准备,前前后后只用了六天时间,燕军就在蓟城集结起了包括部分新兵在内的两万军队,拥有了主动发起进攻的力量,臧荼闻报大喜,马上就决定由自己的长子臧全和燕相昭涉掉尾先行出发,抢先向此前没有任何集结军队迹象的赵国恒山郡发起进攻,夺占井陉和虏池河这些战略要害之地,臧荼本人则留在蓟门继续等待后军集结,然后亲自率军南下增援臧全和昭涉掉尾。

    为了鼓舞士气和激励军心,在臧全和昭涉掉尾率军先行出发时,臧荼当然举行了一个十分盛大的誓师大会,除了犒赏三军和请了一个很有名的燕地卜者占卜出了一个上上吉卦外,臧荼还亲自登上高坛,当众宣读起兵文书,历数项康自登基以来的种种倒行逆施,残酷暴政,宣誓要亲手取下暴君项康的首级人头,燕军也因此三军欢悦,士气振奋。最后,臧荼也这才大手一挥,大喝说道:“出发!讨伐暴君项康,推翻暴汉朝廷!”

    礼乐声中,两万燕军将士排列着整齐队形,高举着海蓝色的燕军旗帜依次向南出发,臧荼脸上尽是笑容,心中却不断祈祷,暗道:“上天保佑,一定要旗开得胜!打出一个开门红,让赵卉和吴芮两个墙头草有勇气追随本王起兵,替本王分担压力。还有,最重要的,匈奴那边一定要尽快出兵来给寡人帮忙,不然的话,就算暂时取胜,后果也肯定很难预料。”

    仿佛是上天真的听到了臧荼的真诚祷告,就在这个时候,小宦官中行说突然快步冲上了高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向臧荼说道:“启禀大王,刚收到的上谷郡急报,匈奴……,咳咳咳咳!”

    因为跑得太急的缘故,说到关键段落时,中行说不由发出了一阵猛烈咳嗽,好半天都无法继续说下去,臧荼等得心急,忙催促道:“快说啊,上谷郡急报匈奴怎么了?是不是匈奴已经出兵来给我们帮忙了?”

    回答臧荼的,是中行说咳嗽着艰难挤出来的一个笑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五百二十三章 北疆偶遇

    来看一看李左车这边的情况,前文说过,臧荼在决定起兵的时候,收到的细作探报是汉军北疆主帅李左车虽然正好身在代郡,巡视汉军在代郡的长城防线,距离臧荼的老巢广阳蓟城不是很远,可是李左车却没有从雁门郡带来太多的军队,仓促之间能够动用的平叛军队,应该仅仅只是汉军在代郡的机动部队。

    臧荼掌握的情报丝毫无误,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李左车这次确实只带来了三千步骑护卫自己巡查长城防线,陪同出巡的汉军大将也只有项冠一人,项庄继续留守雁门郡,防范喜欢在冬季作战的匈奴突然入侵中原,同时因为补给艰难,汉军在代郡的驻军也不是很大,原有的代郡军队只有两万三千余人,还分别驻扎在代郡的北境各处,断时间内难以完成集结任务,也不敢在春雪未融之际就倾巢出动,不顾代郡安危全力进兵燕地。

    所以臧荼在短时间内,所需要防范的代郡汉军,事实上只有秋天时项康未雨绸缪给代郡派来的汉军公孙同所部,而且公孙同手里的军队也不多,总共只有一万六千余人,还有一部分被安排在了夷舆(今怀安正北)驻扎,作为代郡东北部的长城防线预备队,即便是迅速收到消息,公孙同所部也同样需要花费时间集结备战,然后才能开往燕地平叛,让臧荼反叛可以争取到不小的时间差。

    不止如此,李左车还明显对燕军防范不足,正月中下旬花了半个多月时间,在代郡长城的各处隘口溜达巡查的时候,李左车一味注意的都只是对匈奴的防范,丝毫没有留心燕军这边的动作,到了正月二十九的时候,迅速到了与燕地接壤的地段后,李左车还连到燕地去看看情况都没有任何兴趣,直接就取道夷舆南下代县,来与驻扎代县的汉军会合,又在第二天就抵达了夷舆,顺道视察了一下汉军驻扎在此的代郡东北部预备队。

    还是在抵达了夷舆之后,李左车的巡查之旅才出现了一点波折,一路旅途颠簸,竟然让身体颇为强健的李左车都偶染风寒,不得不决定在夷舆多住一两天再南下。对此,陪同李左车巡视的项冠倒也没有什么意见,还因为闲得发慌的缘故,在二月初二龙抬头的这天下午,自行领了一队亲兵到夷舆周边游玩,继续欣赏千里冰封的北国壮丽风光。

    项冠也真的只是为了游玩,在夷舆周边绕了一圈后,在亲兵们的怂恿下,项冠还领着亲兵到了夷舆冬面的于延水河上,凿开河上的厚厚冰层打鱼,打算弄一些鱼回去混合羊肉煮上一锅鲜羹,邀请几个军中好友好生畅饮一番。

    冬天其实是一个相当适合打鱼的季节,凿开了冰层后,已经在黑暗水面游荡了许久的河鱼看到亮光,出于生物的趋光性,纷纷涌到被凿出的冰洞下享受冬日阳光的温暖,项冠和他的亲兵们乘机下网,很快就打上来许多鲜鱼,其中还不乏重达三四十斤的罕见大鱼,众人也因此兴高采烈,欢呼不断。

    “铛铛铛铛铛!”

    突然传来的铜锣报警声音打断了项冠等人的欢笑,项冠和他的亲兵赶紧循声看去时,却见发出警报的人竟然是一个站在北面山顶上的同伴,项冠顿时有些吃惊,脱口说道:“怎么可能?难道是匈奴来了?匈奴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难道我们的长城已经被突破了?”

    震惊过后,项冠等人慌忙抛下好不容易打上来的鲜鱼,一起上马奔向发出警报的山顶查看情况,结果上得了小山山顶后,项冠就一下子又傻了眼睛,再次脱口说道:“我的眼睛没有看花吧?怎么是燕**队?”

    赶紧揉了揉眼睛后,项冠立即发现自己的眼睛确实没有看花,东北面的冰天雪地中,确实有大约三百多骑正在向着夷舆这个方向驰骋而来,打着的也是燕**队的蓝色军旗,并非汉军的赤红色旗帜,项冠也因此更加奇怪和糊涂,说道:“这里距离燕地不算近啊?怎么无缘无故的,燕国的骑兵会跑到夷舆来?他们想干什么?”

    出于谨慎,稍微盘算后,项冠除了立即派人向李左车和汉军在夷舆的驻军告警外,又赶紧带着他的亲兵队伍下山,当道而立,拦住那支燕军骑兵通往夷舆的道路,以免事前毫无准备的汉军夷舆驻军和李左车遭到突袭,准备亲自了解这队神秘燕军骑兵的来意,也早早就做好了动手开打的准备——诸侯军队无缘无故的擅自越境,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也还好,那队燕军骑兵似乎没有任何恶意,看到项冠等人举着汉军旗帜拦在了道路上后,那队燕军骑兵不但主动放缓了前进速度,还派出一骑抢先上前,举着一面汉军腰牌冲到了项冠等人的面前,大声说道:“不要误会,是自己人,我们奉吴漾将军之命越境公干,办完差事回来归队,这是我的腰牌,你们看清楚了。”

    仔细看了那名燕军骑兵手里的腰牌确实是汉军士卒的身份腰牌,又听说这队自称是汉军的燕军骑兵竟然是奉了汉军夷舆驻军主将吴漾的命令越境公干,项冠当然更是既糊涂又疑惑,同时也无比警觉,赶紧喝问道:“既然你们是我们汉军士卒,为什么要穿燕军的服装?打燕国的旗帜?”

    “这位将军,这不是你该问的。”来联系的汉军士卒竟然不认识昨天才陪同李左车到军中巡查的项冠,直接就说道:“如果你有问题,可以去问吴将军,他如果愿意告诉你,会告诉你的。让路,我们很累了,要回去休息。还有,我还要先去联系吴将军,请他派人送衣服和旗帜来给我们换装,不要耽搁我们的时间。”

    “是吴漾安排了假冒的燕军?!”项冠迅速得出这个结论,也顿时就疑心更起,忙喝道:“把你们带头的人叫来,我要亲自问他的话!”

    “你是谁?敢这么对我们说话?”来与项冠联系的燕军骑兵终于发现了情况不对。

    “大胆匹夫,你才敢这么对我们将军说话。”一个项冠的亲兵怒道:“睁大你的狗眼睛看清楚,这位是我们大汉的大梁侯,项冠项将军,我们大汉皇帝的亲堂兄!”

    “啊?!”那燕军骑兵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又看到项冠冷冷亮出了身份印绶后,那燕军骑兵无奈,只能是赶紧下马行礼请罪了,说道:“项将军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竟然是你亲自来了这里,多有冒犯。不过请项将军放心,我们真的是汉军士卒,也真的是奉了吴将军的命令行事。”

    “为什么?”项冠问道:“吴漾为什么要你们换装成燕军模样?又让你们去做了什么?”

    犹豫了一下后,那自称汉军士卒的燕军骑兵无奈答道:“还是得请将军恕罪,这个问题,小人不能回答,也不敢擅自回答。”

    “那把你们带头的叫来,我亲自问他!”项冠吩咐道。

    那燕军骑兵无可奈何的抱拳唱诺,然后赶紧飞奔回去与后队联系,那队已经停止前进的燕军骑兵中也很快就奔出一骑,策马冲到了项冠的面前翻身下马,伏地拜倒,声音颇有些尖锐的说道:“吴漾将军麾下,骑兵五百长丁力,见过项冠将军。”

    还是在主动禀报了自己的身份后,那自称汉军骑兵五百长的丁力才抬起了头,亮出自己的腰牌证明身份,结果再次让项冠惊讶的是,这个自称汉军五百长的丁力虽然身体强健高大,年龄却十分之轻,看模样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不但脸上的稚气还没有完全消退,声音也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同时项冠还依稀觉得这个丁力有些眼熟,不是曾经见过,就是见过和他长得差不多的人。

    “你是我们的汉军五百长?今年多大了?”项冠将信将疑的问道。

    “回禀项将军,末将今年十六岁(虚岁)。”丁力如实回答。

    “十六岁?这么小就当上我们的骑兵五百长了?”

    项冠听了益发诧异,丁力则立即点头再次确认,脸上还多少有些骄傲的神色,然后项冠又赶紧问道:“既然你是我们汉军的五百长,那为什么要带着你的麾下骑兵换装成燕军模样?又装成燕**队去干了什么?”

    “项将军恕罪,事关我军机密,这个问题末将不能回答。”丁力回答得不卑不亢,又说道:“不过将军你可以派人去问吴漾将军,他可以证明末将的身份,至于他会不会回答你的问题,也只能由他亲自决断。”

    “我现在就要问你!”项冠大声说道:“本将军现在就要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又去了做什么?”

    “将军见谅,这个问题末将无法回答,只能是请你直接去问吴漾将军!”丁力回答得十分坚决,还带着稚气的脸上也尽是坚定神色,刚毅神情还丝毫不在项冠此前见过许多汉军名将之下。

    “你为什么不能回答?”项冠好奇追问道。

    “这一点末将也不能回答,项将军你只要知道末将等是依令而行就是了。”丁力答道。

    见丁力坚持拒绝回答,项冠也没有任何办法,便改口说道:“好吧,本将军已经派人去和吴将军他们联系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会,估计他一会就有消息来了。还有,叫你的人全部放下武器,原地等候。”

    “将军恕罪,末将不能执行你的命令。”丁力再次拒绝,说道:“末将不归你统属,你无权命令末将和末将的麾下将士放下武器。还有,末将已经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该归队候命了,请将军不要阻拦。”

    言罢,那少年汉将丁力竟然直接上马,掉头就往回走,项冠一见大怒,喝道:“站住!你留下做人质!”

    “项将军,还是那句话,你没有权力命令末将这么做。”丁力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冰冷,说道:“末将现在先归队,一会吴将军来了,证明了末将的身份,如果他有命令,末将才能任由你发落对你的不敬之罪。”

    说着,丁力也不顾项冠已经按剑,还有项冠的亲兵已经纷纷亮出武器,直接就小跑返回本队,项冠的亲兵见了大怒,纷纷请令要上去把那个丁力拿下,好在项冠经过这几年的重新历练之后,也变得老成和冷静理智了许多,立即摇头说道:“不能乱来,他们的人比我们多,动起手来只有我们吃亏的份。小心戒备,等广武君和吴漾的援军来了再说。”

    制止住了手下亲兵的冲动后,看着丁力离去的背影,项冠心中再次狐疑,暗道:“怎么回事?这个小竖子,怎么越看越是觉得象是在那里见过?”

    也还好,丁力归队之后,他麾下那些自称汉军的燕军骑兵虽然也保持了严密戒备,却没有乘机遁去或者突然动手的迹象,项冠也这才稍微放心,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项冠等人身后又有一些马蹄声传来,项冠等人赶紧回头看去时,却见不仅是汉军在夷舆的驻军主将吴漾亲自领着一队骑兵匆匆赶来,就连汉军在北线的主帅李左车也在其中,李左车还远远就大喊道:“项将军,不要误会,不要动手,是我们自己人!”

    呼喊着,李左车和吴漾带着汉军骑兵迅速冲到近前,看到地上没有鲜血和尸体,李左车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才向上来行礼的项冠苦笑说道:“太巧了,没想到会被将军你恰好碰到。项将军你不要误会,他们真的是我们自己人,也是奉了我和吴将军的秘密命令行事,这件事你要保密,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真是我们自己人?”项冠彻底糊涂了,忙问道:“广武君,那你和吴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要多问。”李左车竟然也拒绝回答项冠的问题,说道:“这件事情,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密陈皇帝向陛下禀报,陛下如果愿意让你知道真相,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过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你千万不要搀和进这件事,陛下之所以把你和项庄将军放到北疆,就是不想让你们这些掌兵的项家兄弟搀和进这些事情。”

    “这事情陛下也知道?”

    项冠听出了李左车的弦外之音,也顿时再次大吃一惊,结果李左车只是点了点头承认,却并没有继续解释。这是,之前那个丁力也快马冲到了吴漾的面前,下马行礼说道:“末将丁力,见过吴将军。”

    “免礼。”吴漾忙一挥手,又指着李左车向丁力说道:“丁将军,快给广武君见礼,他就是我们陛下亲自委任的大汉北疆三郡总管广武君。”

    “末将见过广武君。”丁力慌忙又向李左车行礼。

    “免礼吧。”李左车微笑点头,又问道:“战果如何?”

    “回禀广武君,幸未辱命。”丁力颇为激动的拱手回答道:“斩甲士首级二百六十七具,其他首级六百余具,杀牛羊千只,烧毁辎重无数。末将带去的三百八十名精骑,回来三百五十二人,其中包括二十余名伤者,可以担保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干得不错,没有给你兄长栎阳侯丢脸,我们大汉军队后继有人矣。”李左车满意点头,又大力夸奖,然后吩咐道:“快,吴将军已经把衣服盔甲带来了,去换装吧,然后回营休息,好酒好菜已经在给你们准备了,交代下去,务必保密!”

    丁力大声答应,赶紧返回本队用吴漾带来的衣甲旗帜就地换装,李左车则又转向项冠说道:“项将军,这件事你也要让你的人保密,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果走漏半点风声,军法从事。”

    “诺。”项冠莫名其妙的抱拳唱诺,又更加奇怪的说道:“广武君,你不是偶染风寒,卧床休息了吗?怎么会为了这件事,亲自跑到了这里?”

    “我偶染风寒?”李左车的反应更加让项冠奇怪,然后回过神来后,李左车才有些尴尬的笑道:“好了,被你这一吓,出了一身汗,我的病就好了。好了,不要多说了,快回营吧,这里的事情将军你不用管了。”

    见李左车下令,项冠无可奈何,也只好赶紧领着自己的亲兵先行离去,然后还是在走远了之后,项冠又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向自己的亲兵问道:“你们可有谁记得,我们朝廷现在的栎阳侯是谁?”

    “回禀将军,是丁疾丁将军。”一个亲兵立即回答道。

    “丁疾?!”项冠顿时楞住,赶紧再回头去看远处的丁力时,项冠的脸上顿时露出微笑,说道:“难怪总是觉得眼熟,也难怪这么年轻就能当上我们的骑兵五百长,严格说起来,以他的家世出身,只让他当五百长还真是委屈他了。不过这小竖子刚才说的斩获,是在那里捞到的?”

    项冠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过了几天后,当项冠随着李左车顺利抵达了代县后,先是燕国反叛的消息突然传来,接着项冠又听到风声,说是有一队数量不明的燕国骑兵脑袋进水得了失心疯,竟然在反叛前长途奔袭到上谷郡最北端的造阳一带,偷袭了一个在那里过冬的匈奴部落,斩杀了许多措手不及的匈奴将士和部落老弱,宰杀了无数匈奴视为性命的牛羊牲畜,导致周边的匈奴部落大怒,已经联起手来向燕国的边疆军队发起了报复性进攻。

    听到了这个不靠谱的谣言,还算有点脑子的项冠除了恍然大悟之外,还隐隐听到了背后有着急促的脚步声正在向着自己快步追来,让项冠不得不发出感叹,“变装易帜深入敌境四百余里,奔袭得手后立即撤退,还把伤兵全部带了回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我如果再不加紧努力,就要被我们大汉的年轻一代追上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收网

    匈奴部落突然与边境燕军撕破脸皮,在燕国上谷郡的北部大打出手,收到这个消息,把匈奴视为最大指望的臧荼当然是如同听到了晴天霹雳,眼前顿时一阵发黑,赶紧强忍着站稳脚步后,臧荼马上就红着眼睛向来禀报的小宦官中行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造阳那边的匈奴会突然对我们开战?有没有说什么原因?”

    “回禀大王,不知道。”中行说哭丧着脸说道:“上谷那边只是奏报说,造阳那一带的几个匈奴部落就好象发了疯一样,突然联合起来往南打,杀了我们许多边民,还抢走了我们许多的东西,具体匈奴为什么和我们翻脸,上谷那边也不知道。”

    臧荼的脸色铁青,看了看誓师台下还在依次出发的燕军南征队伍,臧荼盘算了片刻,然后才向旁边的燕国官员吩咐道:“三道诏令,第一,严密封锁消息,绝对不许让我们的出征军队知道这个情况。第二,给上谷郡那边去令,只许守卫营垒城池,不许出兵还击。第三,马上派人去和那些匈奴部落联系,看看他们是为了什么和我们翻脸,如果是我们的错,该怎么赔罪就怎么赔罪,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我们向匈奴求援的大事。”

    在场的燕国官员赶紧一起答应,臧荼的脸色却依然还是铁青得厉害,看着台下正在向南出发的燕**队,臧荼的心中还不由生出了一阵恐慌,暗道:“寡人这边才刚起兵,边境的匈奴就突然和寡人的军队翻了脸,难道是天要亡我燕国?”

    臧荼在这一点上或许有些过于的杞人忧天,因为燕**队早就已经做好了谋反的秘密准备,事实上燕军突然起兵后,周边的汉军还是明显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在两天之后,南征燕军顺利越过边境,正式踏入挂名赵国土地的恒山郡境内时,沿途竟然没有遇到汉军那怕一兵一卒的阻拦。同时燕国细作还探得重要消息,证实了汉军恒山郡守严摇虽然在第一时间征召郡兵,集结军队准备平叛,可是因为时间过于仓促的缘故,绝无任何可能在燕军抵达东垣前组建起万人以上规模的军队迎战。

    这个重要消息让臧荼稍微安心,也让率军出征的臧荼长子臧全信心大增,也不和辅助他出征的燕相昭涉掉尾商量,直接就下令燕军以急行军的速度南下,前后仅仅只用时了三天时间,就领着两万燕军直接开抵到了恒山郡北部的曲逆城下,兵微将寡的曲逆守军不敢出城交战,只能是闭城坚守,臧全劝降遭到拒绝后,当即挥师攻城,然后靠着准备充足的优势,也只用时一天时间就拿下了曲逆县城,逼得曲逆县令只能是带着残余的守军弃城南逃,十分顺利的给燕军打出了一个开门红。

    首战告捷自然让臧全信心更增,也让臧全再次下令燕军急行南下,沿着驰道直取恒山郡治东垣城,昭涉掉尾好心建议臧全分兵去攻打驰道两侧的曲阳和苦陉两座县城,消弭燕军在粮道上的隐患,也遭到了臧全的断然拒绝,说道:“我们的兵力有限,分兵只会给暴汉军队乘机死守东垣的机会,惟有集中兵力,抢先拿下东垣才是上策。”

    拗不过臧全,昭涉掉尾也只好闭上嘴巴,当下两万燕军继续南下,依然还是只用时了两天时间,就以急行军的速度逼近到了东垣附近,结果让昭涉掉尾意外和让臧全惊喜的是,汉军东垣郡守严摇竟然没有集中兵力死守城池,选择了领着七拼八凑而来的不到八千兵力在城外建立营垒,摆出了要和燕军在城外决战的架势。

    通过细作确认了这一点后,昭涉掉尾马上疑心大起,说道:“严摇匹夫在搞什么鬼?他的兵力只有我们的三分之一,完全可以全部驻扎进东垣大城,集中兵力坚守城池,为什么还要出城立营?给我们在城外决战的机会?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相国太多疑了,那来的那么多阴谋诡计?”臧全自信的笑道:“不管严摇匹夫是为了什么在城外立营,这个机会我们都不能错过,抓紧时间继续南下,乘着暴汉军队在城外立营的机会,在城外和他们决一死战!”

    臧全这次没有能够如偿所愿,他把军队拉到了东垣城下后,在城外立营的汉军果断拒绝了燕军的决战邀请,选择死守营垒不出,臧全虽欺汉军营垒不及城池坚固高大,稍做准备后就立即向汉军营垒发起进攻,却被严摇统领的汉军凭借有限的工事优势奋战击退,先后打退了燕军的两次大规模进攻。

    还是在燕军第三次攻坚失利之后,昭涉掉尾才看出严摇的用意所在,忙向臧全进言道:“公子,看来严摇匹夫的用意应该是这样,故意在城外立营,利用我们急于求战的机会,引诱我们全力攻打他的城外营垒,先用城外营垒耗掉我们的一部分士气和兵力,然后再退回城里守城。如此既可以牵制住我们的主力军队,让我们腾不出手来去攻打恒山郡的其他城池,又可以给其他的暴汉军队争取更多时间,我们如果上了他的当,一味只是强攻,恐怕只会正中他的下怀。”

    指出了严摇的恶毒用意后,昭涉掉尾又进言道:“最好的办法,我们还是赶紧分兵,先拿下西北和东北的曲阳和苦陉,保护住我们的粮道,主力东进拿下井陉,切断太原敌人增援东垣的道路,然后等我们大王亲自统领的后军到了,再联手拿下东垣也为时不晚。”

    臧全只是稍一盘算就断然拒绝了昭涉掉尾的提议,说道:“不行,不能分兵,严摇匹夫屯兵城外,正是我们一举歼灭恒山暴汉军队的大好机会,只要强攻拿下暴汉军队在城外的营垒,利用野战尽量削弱暴汉军队,然后再拿下东垣,彻底歼灭城中残敌,那么即便不用分兵,整个恒山郡我们都是唾手可得。”

    苦劝无用,昭涉掉尾也只好任由臧全去随便折腾了,结果第一天三次强攻全部宣告失败后,不肯死心的臧全在第二天又向汉军营垒发起了三次强攻,可是在少帅军老人严摇的沉着指挥之下,兵力仅有燕军三分之一的汉军依然还是坚决守住了城外营垒,即便死伤相当不小,也始终没有给燕军杀入自军营垒的机会,咬牙坚持到了天色微黑,燕军被迫回营休息。

    是夜,第六感相当敏锐的昭涉掉尾心绪难安,连夜求见臧全,力劝臧全提前安排好一支军队做好突击准备,多派斥候严密监视汉军营垒动静,以免汉军乘着夜色掩护,连夜撤回城内守城。臧全却再一次断然拒绝,认为汉军已经连续两天守住营垒,必然不会这么快就主动弃营回城,不肯让白天激战疲惫的燕军将士深夜备战,要让军队安心休息,第三天再向汉军营垒继续发起进攻。昭涉掉尾好意一再苦劝,臧全却仍然还是死活不听。

    结果才刚到了第三天的清晨,臧全就为自己的决定悔青了肠子,臧全和昭涉掉尾还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燕军斥候就送来急报,说是汉军在城外的营垒虽然营帐旗帜依旧,鼓声不断,可是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臧全闻报大惊,赶紧领着军队匆匆出营来查看情况,也这才无比傻眼的发现,汉军竟然真的放弃了还有坚守价值的城外营垒,全部撤回了东垣城内守城,营帐旗帜丝毫未动,鼓声则是汉军将士把羊绑在战鼓上用羊敲的。

    这个发现当然让臧全羞愧难当,气急败坏,也让昭涉掉尾不得不摇头叹息,暗道:“整体实力本来就悬殊巨大,还被暴汉的一支不到万人的郡兵给耍了,我们这次起兵想要成功,千难万难了。”

    还是在发现被戏耍之后,深知攻城战有多难打的臧全才重新想起昭涉掉尾的建议,赶紧决定分出两支偏师,回头去打曲阳和苦陉保护粮道,同时郑重考虑主力先打井陉的问题,然而还没有等臧全做出这个决断,派去井陉的细作就送来急报,说是已经有八千汉军从太原方向紧急赶到了井陉布防,扼守住了本来就以易守难攻闻名的井陉各处险要,基本粉碎了燕军迅速拿下井陉的希望。而且燕军细作还听到风声,说这八千汉军不过是太原汉军的前军先锋,还有数量更多的太原汉军正在向着井陉赶来。臧全闻报也再次大吃一惊,说道:“这么快?太原郡的暴汉军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大公子,太原暴汉军队来得这么快,只有一个可能。”昭涉掉尾指出其中关键,说道:“就是暴汉朝廷那边也早有准备,早就料定我们大王会在收到要他去关中面圣的诏书后立即谋反,所以早早就在我们周边集结好的军队,只等我们动手,他们就马上收网。”

    “胡说八道!”臧全怒道:“如果暴汉朝廷准备得这么充足,那邯郸的赵国主力岂不是马上也要到恒山郡了?”

    “公子!急报,邯郸郡急报!”

    仿佛是为了打臧全的脸,他的咆哮话音未落,一个卫士就快步冲进了中军大帐,向臧全行礼奏道:“启禀公子,我们派去邯郸郡的细作送来急报,五天前,赵相夏说已经率领赵国主力从邯郸出发北上,沿着驰道向东垣急行而来,兵力大约是三万六千人左右!”

    卫士的报告还没有说完,臧全的脸色就已经变得比原野上还没有完全融化的冬雪一样白,昭涉掉尾却是无奈摇头,暗叹道:“果然是陷阱,朝廷也果然是早有准备。”

    臧全还没有完全死心,盘算了片刻后,臧全又强做笑容说道:“不急,夏说匹夫来得虽然比我们预料的快,可是我们还有希望,巨鹿郡守赵卉是赵国的王室之后,我父王已经派人去和他联系,劝他在巨鹿自立为王,起兵响应我们,他只要动了手,夏说那个匹夫就没办法来增援东垣战场了,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和希望。”

    啪!又一记响亮耳光抽到了可怜的臧全公子脸上,才刚到了当天傍晚,臧荼那边就派人送来急报,说是燕国派去策反赵卉的使者已经被赵卉当场拿下,打入囚车连同臧荼的策反书信一同送往关中,同时赵卉还已经在紧急集结巨鹿郡兵,准备北上参与平叛。同时臧荼还要求臧全和昭涉掉尾加紧攻城,务必要抢在汉军主力做出反应前拿下东垣和井陉两处重镇。

    “拿下东垣和井陉,这叫我怎么拿啊?”臧全终于哀号出声,说道:“夏说五天前就已经从邯郸北上了,快的话三天,最迟五天,他的军队就能赶到东垣,三五天时间里,叫我怎么可能拿得下东垣?还有井陉,那个战场那么狭窄,又有了太原暴汉军队的增援,我又怎么可能拿得下?”

    “大公子,现在惟一的办法是只有赶紧退兵了。”昭涉掉尾再次进言,说道:“先保住我们的军队,坚守本土城池,等待匈奴的援军,不然的话,我们如果不赶紧撤回去,等夏说的军队到了,我们就是想撤都撤不回去。”

    臧全多少有些动摇,可是考虑到一旦撤退就等于是自捆手脚,还有就是臧荼不但没有命令自己退兵,相反还让自己加紧进攻,就这么撤回去肯定无法交代。所以左思右想后,臧全便做出了一个绝对能让赵相夏说笑歪嘴巴的决定,咬牙说道:“不能撤,也不分兵去打曲阳和苦陉了,所有军队留在这里围城打援,夏说匹夫着急救援东垣,肯定是一路急行北上,我们抓紧时间让军队安心休息,等夏说匹夫的军队到了,和他堂堂正正的正面一战,只要在野战里打败了夏说,我们这盘棋就又走活了。”

    “可是大公子,我们有这个把握吗?”昭涉掉尾提醒道:“敌人的援军一到,兵力马上就变成我们的一倍以上,我们有把握以少胜多,决战取胜吗?还有,井陉的暴汉军队也不是傻子,收到夏说援军抵达的消息,也肯定会立即出兵过来增援啊!”

    “兵贵精,不贵多!”臧全咬牙说道:“我就不信了,我手里的燕国铁骑,在野战里会敌不过夏说匹夫仓促拼建的乌合之众!就这么办,以逸待劳,等夏说匹夫来了,我们直接和他决一死战!”

    实力悬殊巨大,好心进言的昭涉掉尾并不知道的是,其实就算臧全采纳了他的建议及时退兵,燕军也绝对扭转不了已经逐渐陷入被动的局面,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汉军大将陶习率领的两万多太原汉军,已经早就从晋阳出发,正在日夜兼程的向着恒山郡战场赶来,最多两三天时间就能抵达井陉。同时齐相朱鸡石早就准备好的的四万齐地汉军,也已经从齐地各处出发,西渡平原津转入驰道,同样是以最快速度向着燕地战场赶来,亲自率军出征的朱鸡石还公然扬言道:“攻灭燕国逆贼的功劳,谁也别想和本相抢,本相拿定了!”

    不止如此,还有李左车这边,抵达代县接管了代郡防御后,才刚收到燕国果然谋反的消息,李左车就马上以最快速度集结了两万兵力,交给汉军大将公孙同率领,命令公孙同从代县直接东征沮阳,威逼蓟城,让兵力本来就严重不足的燕**队更加首尾难顾。

    更夸张的还在关中这边,收到了臧荼谋反的消息后,同样是早有准备的项康马上就决定率领包括关中、河东和三川等地的十万汉军御驾亲征,亲自率军来扑灭这场叛乱,同时绝对能让臧荼父子气死的是,做出了这个决定后,项康竟然还大模大样的这么说道:“夏说、公孙同和陶习这些人最好给朕打慢一点,千万别没等朕带着军队赶到燕地,臧荼的脑袋就已经被他们砍下来当尿壶了。”

    当然,燕军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正如臧全所言,倘若他如果能够利用赵军主力着急救援恒山战场的机会,正面击败夏说所率领的军队,燕国叛军也确实还有继续蹦达的希望。

第五百二十五章 避而不战?

    虽说早就憋足了坏水的汉军各部在汉廷遥控指挥下,正在以最快速度从不同方向赶往燕地参战,扑灭项康自登基以来的这场最大规模叛乱,但是平叛战场的重中之重,依然还是恒山郡的东垣战场。

    倘若汉军能够顺利在东垣战场打败主动越境进攻的燕**队,那么不用说,无险可守的燕军肯定就只剩下在汉军面前被动挨打的份,但是燕军如果能够创造奇迹,利用汉军分头进击的机会,创造时间差把各路汉军各个击破,不但可以为燕军争取到大把时间,其他转机也不是没有希望出现。——最起码,雄才大略的冒顿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插手中原的机会,也绝对不会计较边境部落被‘燕军’偷袭这种小事。

    正在急着立奇功建伟业的臧全当然做梦都想创造这样的奇迹,所以在毅然选择了围城打援后,臧全除了派出大量的斥候细作严密监视汉军动静外,还有派人向臧荼说明原因和请求后续援军外,再有就是拼命的鼓舞士气,振奋军心,早早就做好了和汉军在东垣战场决一死战的各种准备。

    臧全也确实有这个本钱和汉军决一死战,虽然他麾下的燕国叛军在折损补充之后,始终只保持着两万人左右的规模,但其中的骑兵兵力却达到了惊人的九千余人,还是长年在边疆战事中历练出来的百战老卒,战斗力绝对不是寻常的军队可比,又有超过四千人的精锐步兵帮忙,无论步战马战,都有靠得住主心骨可以依托,之前的战事中如果不是恒山汉军一直采取守势,又有工事可依,早就不知道被燕军给灭了几次了!

    这样的倚仗当然让臧全更加急于求战,好在从正南面赶来的第一个对手夏说也没让臧全久等,才只是到了三天后,周叔替项康封的赵相夏说,就已经领着他在邯郸集结的三万六千汉军越过了元氏,打着赵军旗帜一路急行逼近到了东垣附近,臧全闻报大喜,赶紧留下燕相昭射掉尾替自己守卫营地,自领一万五千步骑南下,主动迎向了兵力在自军一倍以上的夏说所部。

    赵军这边当然也有先派斥候快马先行探察敌情,赵军斥候也在第一时间把燕军主动出兵迎击的消息报告到了夏说面前,结果夏说麾下的将领倒是纷纷进言,建议夏说立即排开战阵,就地与燕军决一死战。然而夏说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用马鞭一指道路东面附近的小天山,喝道:“立即上山立营!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相国为什么?”部将冯定不解的问道:“我们的兵力是燕国贼军的一倍还多,又初来乍到锐气正盛,为什么还要避而不战,上山立营?”

    “我军远来,士卒疲惫,燕国贼军却是以逸待劳,体力充沛,此时交战,于我们不利。”夏说回答得很直接,又催促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要浪费时间了,赶快上山立营,这是军令,不得违背!”

    没有谁敢冒着杀头的风险违背军令,被迫无奈之下,兵力优势巨大的赵军只能是赶紧改道向东,抓紧时间登上道路东面不是太高却也地利优势不小的小天山,利用地利优势抢筑防守工事,准备采取守势迎接燕军的进攻。在此期间,赵军众将又纷纷发现了一个危险情况,忙各自派人跑到夏说的面前禀报道:“启禀相国,小天山上没有水源,我们怕是难以长期驻扎。”

    “抓紧时间收集还没有融化的冰雪,化雪为水,节约着用,只要对付到燕贼撤军,就不用担心没水了。”

    面对着夏说的果断简洁回答,赵军诸将全部都是无可奈何,只能是乖乖的拱手唱诺,惟有夏说替汉廷在赵国发掘的燕国名将乐毅之孙乐叔点头微笑,赞了一句,“相国英明。”

    忙碌备战间,臧全所率领的燕军队伍已然逼近到了小天山脚下,看到赵**队竟然无耻到一箭未放就溜到山上立营,臧全除了得意自己的兵锋锐利之外,也少不得有一种拳头打到了棉花上的空虚感,稍微盘算后,不愿拿骑兵主力攻山的臧全干脆派出了一队骂手,策马冲到小天山脚下,扯开嗓门问候夏说的娘亲十八代,妹子妹夫十九代,顺带着打听夏说的老婆有没有什么姘头奸夫,妄图激怒夏说,让赵**队冒险下山决战。

    “夏说匹夫!无耻鼠辈,有种下山来和我们决一死战!”

    “赵国宵小,夏说小儿,你们除了会出卖你们的赵王以外,还能有什么本事?有本事下来和我们拼一把!”

    “夏说狗贼!先卖张耳,后卖赵歇,再不下山来,你是不是要把你媪也卖来了?卖到那里?你翁第一个去问候你媪!”

    燕赵之地多豪杰,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难听辱骂,赵军诸将中难免有许多人都是脸色青黑,拳头紧攥,被主要针对的目标夏说却是哈哈大笑,说道:“燕国狗贼真应该向我们朝廷的军队多学一学,这样的骂法,换成在了以前可能有用。现在嘛,跟着朝廷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样的骂声,对本相来说已经彻底无用了。”

    “倒也是,自从你夏相国跟了朝廷以后,脸皮是学厚了无数倍。”

    赵军诸将纷纷腹诽,惟有乐叔不动声色,向夏说进言道:“相国,既然燕贼试图用叫骂激我们下山,那我们不妨如法炮制,也派一队骂手回骂,如此既可以不用灭了我们的威风,说不定还能激得燕贼主动发起进攻,拿鸡蛋来碰我们的石头。”

    “不愧是乐将军,这句话说到本相心里去了,就这么办。”夏说哈哈一笑,说道:“这事就交给你了,如果你安排的骂手能够激得燕贼攻山,本相马上给你记一次功。”

    乐毅的孙子乐叔没有错过这个立功机会,他安排的骂手冲到了山旁臭骂了一阵,扬言要把臧全的老婆抓进赵军营地轮营后,暴跳如雷的臧全果然命令步兵上前,向赵军还在构建中的营防工事发起进攻,结果也自不用说,铺天盖地的密集羽箭当然是把燕军将士射得是鬼哭狼嚎,损失惨重,即便付出了惨重代价,勉强冲到了赵军将士仓促修筑的防线面前,也被赵军将士利用地利优势和兵力优势力战杀退,丝毫没给燕军攻上山顶的任何机会。

    燕军毕竟兵力有限,不管臧全再是如何狂妄,也不敢在攻坚战中过多消耗兵力,见久攻不下,臧全也只好赶紧下令鸣金,然后稍微盘算后,臧全还又派出了一个使者打着白旗上山,给夏说送来了自己的亲笔搦战文书,邀请夏说次日在山下排开阵势,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结果夏说的回答却让臧全气歪了鼻子,“滚犊子!本相就是不决战,看你们能不能把本相的卵蛋咬了!”

    实在是拿被项康、周叔和汉军带坏的夏说无计可施,又见天色已经不早,臧全也只好是气呼呼的领着军队回营休息,还试图另想办法激夏说决战。结果昭射掉尾一听大摇其头,说道:“大公子,没有任何可能,夏说这个匹夫避而不战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缠住我们不给我们攻打东垣和井陉的机会,给他的后续援军争取时间,我们不管想什么办法,他都绝对不会决战的。”

    不肯死心的臧全依然还是不肯听昭射掉尾的劝说,仍然还是绞尽脑汁的盘算如何逼迫夏说尽快决战,可是让臧全和昭射掉尾十分意外的是,天色全黑的时候,夏说竟然派遣了一个密使,携带劝降书信和礼物来燕军营地与臧全的副手昭射掉尾秘密联系,劝昭射掉尾干掉臧全率军投降,换取活命和保住荣华富贵,同时夏说还在书信上提起了项康把昭射掉尾封为元氏侯的事,答应说只要昭射掉尾倒戈,他就一定在项康面前求得继续实封昭射掉尾为元氏侯。

    很不幸,因为运气差了一点,夏说的使者没能直接联系上昭射掉尾,才刚到了燕军营地附近就被拿下,书信和礼物也全部都被呈到了臧全的面前。结果也自不消说,即便昭射掉尾一再赌咒发誓表示忠心,臧全依然还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同时派人向臧荼秘密报告此事不提。

    次日一早,贼心不死的臧全故意派遣一支小股骑兵到小天山下叫骂,袭扰运水上山供给军用的赵军士卒,妄图引诱夏说出兵追击,利用燕军骑兵机动迅速的优势寻觅到决战机会,无奈夏说还是不肯上当,同样只是派遣小股骑兵下山保护水车,与燕军骑兵展开了多场小规模的骑兵接触战,同时勒令赵军骑兵只许驱逐燕军骑兵不许追击,每次都是把燕军骑兵打跑了事,从不追出十里以外,让全副武装的燕军优势骑兵在营中白白等了一天,也让臧全气得是再次破口大骂,可是又拿厚颜无耻的赵**队毫无办法。

    太阳从西边出来,正当臧全拿坚决避战的赵**队束手无策的时候,赵军抵达东垣的第三天早上时,夏说突然吃错了药脑袋进水,竟然只留下了五千多兵力守营,自领三万大军出营北上,主动向着燕军营地杀来,同时赵**队还在出营期间,赵军的搦战使者就已经快马赶到了燕军营地,向臧全当面递交了夏说的亲笔战书——想打,今天奉陪到底!不死不休!

    夏说的主动求战当然让臧全欣喜若狂,让卫士把夏说使者的赶回去复命后,臧全又马上决定亲领一万五千步骑出营,到东垣城南与赵**队决战于旷野,察觉情况不妙的昭射掉尾赶紧阻拦,说道:“大公子,不可弄险,夏说匹夫已经连续两天避而不战,今天又突然主动出兵求战,目的十分可疑。我们最好还是沉住性子,先以坚守为上,等摸清楚了夏说匹夫为什么会突然求战的原因再说。”

    “少废话!”臧全没好气的咆哮道:“好不容易逮到这个决战机会,我们难道还要错过不成?管他夏说匹夫是为了什么要急于求战,先打了再说!”

    喝退了扫兴并且立场可疑的昭射掉尾,臧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再次催促燕军抓紧时间出营集结,然后靠着这几天来的充分准备,没用多少时间,包括八千精骑在内的一万五千燕军步骑就完成了出营集结,排列着整齐的队伍,气势汹汹的大步南下,与南来的赵**队迎头并进,相会于东垣南郊的初春荒野。

    两军相遇,立即各派阵势,臧全为了扬长避短,当然是让燕军队伍排列起了以进攻为主的锥行阵,然而让臧全傻眼的是,当了两天缩头乌龟的夏说竟然也是命令赵**队派起了锥行阵,摆出了要和燕军对攻的架势。臧全见了诧异,不由说道:“夏说匹夫疯了?他的骑兵总共才只有两千多人,也敢和我打对攻?”

    “报——!”

    突然传来的急报声让臧全回头,臧全赶紧扭头一看时,却见是自己的营地方向快马冲来了一名骑士,快马加鞭的直接冲到了自己刚刚布置而成的旗阵面前,下马行礼奏道:“启禀大公子,番吾急报,昨天下半夜时,暴汉军队突然从井陉大举出动东进,于天明时赶到了番吾,向我军驻守在那里的警戒军队发起进攻,我军番吾驻军兵力单薄,无力抵抗,已经被暴汉军队杀溃了。”

    “井陉的汉贼来了?”臧全突然明白了夏说为什么会主动求战的原因,忙问道:“井陉的暴汉军队,来了多少?”

    “回禀大公子,暂时还没有弄清楚井陉暴汉军队的兵力规模,不过肯定在两万以上,极有可能达到三万人!”

    后营急使的报告让臧全和在场的燕军诸将都是脸色一变,好几个燕军将领都直接惊叫出声,说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暴汉军队怎么会在井陉有那么军队?”

    “他媪的!上当了!难怪夏说匹夫突然敢决战了!”臧全骂了一句脏话,也彻底明白了夏说为什么会急于求战的原因。不过稍一盘算后,臧全又很快鼓起了勇气,大声说道:“不要慌,暴汉军队今天早上才赶到番吾,最起码也要在下午之前赶到这里,我们只要抓紧时间,尽快把对面的夏说匹夫杀败,就可以掉过头去,从容应对从井陉来的暴汉……。”

    咚咚咚咚咚!突然响起的进军战鼓打断了臧全的慷慨激昂,臧全赶紧扭头一看时,见是赵军那边已经敲响了进兵战鼓,战阵两翼各出一军,抢先向着自己的两翼杀来,臧全不由再次傻眼,疑惑说道:“不会吧?夏说匹夫,怎么好象比我还急?他肯定知道他有援军可以指望啊,怎么还这么急着向我们发起进攻?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优先采取守势,给他的援军争取时间啊?”

    同一时间的燕军旗阵中,赵军主将夏说却是一改头两天的嬉皮笑脸,目光锐利的只是紧紧盯着从两翼进击的赵军步兵,而当看到位居两翼的燕军骑兵呐喊冲锋,向着赵军两翼发起反冲击时,夏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果断喝道:“打旗号,中军出兵四千,直接冲击燕贼军阵正面!”

    “相国,太急了吧?”赵将冯定忙说道:“我们的两翼之兵还没有和敌人接战,情况还不明了,没必要这么快现在就从中路进击吧?”

    “必须得这么急。”夏说不动声色的回答道:“迟了的话,如果等陶习的军队到了,我们还没有打败燕贼军队,我们的功劳就要被别人分走了。”

    在场的赵军将领面面相觑,冯定更是满头雾水,忍不住低声向站在旁边的乐叔说道:“乐将军,听口气,相国好象比我们更急着抢功劳啊?怎么他昨前天就不敢和燕贼决战呢?”

    “冯将军,这就是相国能够坐稳赵国相位的关键原因。”

    乐叔笑笑,低声说道:“昨天和前天,我们还没确认援军即将抵达,燕国的骑兵也确实比较难缠,相国他为了谨慎起见,怕我们有什么闪失坏了皇帝和朝廷的平叛大事,所以就沉住了气不肯决战。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已经肯定援军在今天之内就能赶到,这场仗即便有什么闪失,我们也还有援军可以指望补救,不用担心酿成危险后果。但如果抢在我们援军抵达之前打赢了这一仗,功劳就全部是我们的了。现在既然我们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不必担心其他后果,相国他如果还有什么顾忌,再不赶紧动手抢功劳,那他就不配坐在赵相这个位置上了。”

    冯定愕然,半晌才又腹诽了上司一句,暗道:“确实被我们的朝廷彻底带坏了。”

    夏说究竟有多坏,其实还在冯定的想象之上,赵军三路进击上前,与燕军打得是热火朝天,杀得是血肉横飞的时候,赵军旗阵外也飞奔来了一名汉军传令兵,带来出了名喜欢争功的汉军大将陶习口信,要求赵**队优先缠住燕国叛军,等到汉军增援抵达再联手发起进攻。夏说则哈哈一笑,说道:“没问题,陶将军的要求,本相记住了。来人,快带陶将军的信使回营休息,好生款待!”

    打发走了陶习派来的使者,又看了看前方的情况,夏说的神情狰狞,大喝说道:“打旗号,加紧擂鼓,两翼总攻!无论如何,都要给本相在我们援军抵达之前,正面击溃燕国贼军!拿下平叛首功!”

第五百二十六章 有机可乘

    臧荼在燕国起兵叛乱,最大的问题主要还是兵力和人力问题,受时代的限制,燕国虽然控制着半个河北、辽西走廊和基本控制着辽东半岛,但是这些地方在秦末汉初都是人口稀少,钱粮单薄,辽东、辽西、渔阳和上谷四郡都只是各有一个县城,除去必须留守地方的军队,满打满算,燕国了不起也就能够拼凑出五万军队用于起兵作战,与汉廷控制的天下之力抗衡。

    对臧荼来说还好,因为他是还没等汉军把手伸进燕地就选择了乖乖臣服,也始终没有给汉廷以任何借口插手燕国的内部事务,燕国小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度很强,所以在东垣战场还没有决出胜负的时候,燕国就已经完成了后续的征兵工作,在燕都蓟城紧急集结起了三万军队,算是给内心实际上惴惴不安的臧荼和燕国文武打了一针强心剂。

    在这个期间,臧全的前线奏报也送回了蓟城,得知汉军已经抢先在井陉征兵,还有赵**队主力出动得远比自己想象的为早,臧荼马上就明白情况不妙,也赶紧做出决定,决心亲自率领两万五千后军南下,帮助臧全对付赵军主力,还有就是夺取井陉重地,只留五千军队守卫蓟城,由自己的太子臧衍暂时坐镇国都。至于已经受到代郡汉军威胁的沮阳重镇,已经抽不出兵力去增援臧荼干脆咬牙不去理会,命令沮阳守军死守城池为自己争取时间了事。

    拿定了这个主意后,才刚到了第二天,臧荼就赶紧领着翟盱、李舀等将率军南下,走驰道直往东垣主战场而来,还刚一出发就命令军队采取急行军的速度南下,老于沙场的翟盱见了颇为担心,忙向臧荼进言道:“大王,我们的新兵太多,又来不及训练熟悉,如果一直采取急行军的速度南下,只怕士卒掉队失散会十分严重。”

    与臧全不同,臧荼还算听得进劝,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也收回了急行军的速度,下令军队以日行五十里的速度南下,然后臧荼还又自我安慰的说道:“是应该这样,全儿麾下的精锐众多,就算兵力处于下风,守住营垒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寡人是没有这么着急。”

    也是凑巧,越过了曾经让臧荼寄予厚望的范阳铁矿后,当天晚上,臧荼又在营帐里做了一个好梦,梦到还没有等自己抵达东垣,臧全率领的前军就已经成功击溃了仓促北上的赵军主力,然后燕军的前军后队联手,又迅速拿下了至关重要的东垣城和井陉城,梦境还特别的清晰,即便醒来也没忘记半点细节,所以到了第二天继续出发的时候,臧荼当然是笑容满面,怎么都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

    就连陪同出征的李舀和翟盱都看出了苗头,好奇向臧荼打听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时,臧荼也没隐瞒,直接把自己做的好梦告诉给了他们,结果翟盱和李舀听了也是大以为然,都说道:“大王,这是好兆头,说明我们这次南下作战,一定会十分顺利。”

    “大公子也一定能做到这一点。”李舀还这么说道:“赵国贼军本事,末将在齐地战场上见过,和我们燕国的铁骑比起差远了,夏说那个匹夫这次又是仓促集结的乌合之众,碰上我们燕国的铁骑,肯定更不是对手。末将敢拿脑袋打赌,用不着我们的援军抵达,大公子那边就能直接把赵国贼军杀溃!”

    “报——!”

    仿佛是为了让曾经在周叔面前拼命谄媚讨好的李舀将军兑现承诺,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突然飞奔回来了一匹斥候快马,直接冲到了臧荼的面前下马行礼,大声奏报道:“启禀大王,我们遇到大公子的队伍了,大公子要立即见你。”

    “这么快?已经遇到全儿的军队了?”臧荼先是一喜,然后猛的一楞,赶紧大吼说道:“怎么可能?全儿的军队不是在东垣么?我们怎么才刚过范阳,还没走出国境,就遇到他的军队了?”

    “大王恕罪。”斥候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大公子是败逃回来的,步兵全丢光了,只剩下几千骑兵逃了回来。”

    啪一声轻响,臧荼手里的马鞭掉在了地上,脸色也顿时变成了死灰色,旁边的翟盱则小声向李舀问道:“李将军,你刚才说用什么打赌来着?”

    赶紧命令军队停止前进后,又过得片刻,马蹄声中,丢盔卸甲的燕军败兵也就出现在了臧荼等人的面前,再紧接着,连头盔都不知去向的臧全也飞奔回到了臧荼面前,还一见面就向臧荼伏地拜倒,趴在臧荼的面前嚎啕大哭,臧荼看看宝贝儿子,又看看狼狈不堪的燕军败兵人群,这才怒吼说道:“到底是怎么会事?怎么会输得这么惨?寡人交给你的两万大军,现在还剩几人?还剩几人?”

    “儿臣无能,儿臣无能。”臧全一边磕头一边大哭,嚎啕道:“儿臣与夏说匹夫会战于东垣南郊,那夏说匹夫仰仗他的兵力是儿臣的一倍还多,亲自率军冲阵,硬生生从儿臣的中军阵地上撕开了一个缺口,杀溃了儿臣的旗阵,致使我军失去指挥,自行溃败,严摇匹夫又乘机从背后杀来,我军大败,被迫逃回营垒,谁曾想败兵还没有回到营地,贼将陶习又率领暴汉军队突然杀到,顺势杀入了我军营垒,我军……,我军就大败特败了,逃回来的骑兵,大概有五千……,五千多人。”

    大概说完战败经过,臧全连连顿首请罪,爬在臧荼面前哭得是死去活来,本小利薄的臧荼却是气得挥鞭狂抽,疯狂咆哮,“那你还回来干什么?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干什么?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

    还是旁边的燕军文武一轰而上拉住了臧荼,臧全这才躲过了被臧荼活活抽死的厄运,其中同样逃了回来的昭射掉尾还向臧荼进言道:“大王,臣下可以做证,大公子已经尽力了,不是他指挥无方,是赵国贼军攻得实在太猛,连夏说那个匹夫都亲自上阵冲杀,激励士气,赵国贼军的兵力优势又实在太大,大公子实在是抵挡不住,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啊。”

    “大王息怒。”李舀也劝道:“赵国贼军是出了名的擅长以步战骑,步兵战阵即便是碰上了匈奴铁骑也不落下风,又有兵力优势,我们的骑兵打不过他们很正常。”——顺便说一句,这是实话,在没有马镫和高桥马鞍的时代,即便是胡服骑射了的赵**队,也仍然是以步兵为作战主力。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听了众人的劝解后,臧荼还是怒气冲冲的把马鞭甩在了地上,然后冲着臧全吼道:“东垣战场上,现在到底有多少暴汉军队?”

    “回禀父王,具体有多少不知道。”臧全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儿臣只知道,贼将陶习带来的暴汉军队肯定在三万以上,夏说统领的赵国贼军有三万五六,另外严摇那个匹夫手里,大概有六七千军队。”

    “这么多?”臧荼的脸色更是苍白,喃喃说道:“这么说来,光是暴汉军队的前队,兵力就已经达到了八万以上,是我们总兵力的一倍以上?”

    “大王,贼军的兵力远比我们预料的为多,东垣绝对不能再去了。”翟盱忙说道:“下一步何去何从,还请大王早拿主意。”

    黑着脸盘算了半晌,臧荼才怒吼出声,“传令全军,立刻撤回蓟城,深沟高垒全力加固城防,准备和暴汉贼军在蓟城拼一个你死我活。”

    “大王,那涿县和易县怎么办?”翟盱忙又问道:“还有我们身后的范阳,那里有新老两座小城,都可以留兵驻扎,是否留下军队驻守,多少给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足,不要再留下来给汉贼各个击破了。”臧荼叹息着说了一句实话,道:“范阳的两座小城都放弃吧,还有涿县和易县的守军,能够抽调回来的,全部抽调回来,我们接下来只守蓟城一座城池就行了。”

    更加打击臧荼的还在后面,垂头丧气的领着军队匆匆回到了蓟城后,还没等臧荼进城,沮阳那边就传来了急报,说是汉军大将公孙同率领两万军队兵临沮阳城下后,沮阳守军中突然有人反叛变节,里应外合接应汉军拿下沮阳,臧荼闻报更是叫苦,只能是赶紧命令军队抓紧时间立营,同时飞奔回城,召集文武亲信商议对策。

    这也是臧荼自称王以来,燕国开的最沮丧也最沉闷的一个朝会,面对着臧荼的咆哮怒吼,燕国文武全部都是沉默不语,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献计献策,帮助臧荼化解面前的危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实力悬殊实在太过巨大,就算是韩信真的到了燕国,也基本上注定是无计可施,当然更别说是其他人。

    最后,还是被臧荼逼得急了,臧荼的智囊张胜才硬着头皮说道:“大王,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也没有任何选择了,只能是一边死守蓟城,一边向匈奴求援,也只有匈奴出动军队来救我们,我们才有希望度过这个难关。”

    “向匈奴求援,有那么容易吗?”臧荼的声音苦涩,说道:“先不说我们和匈奴的边境部落突然翻了脸,就算匈奴单于不计较这件事,他恐怕也未必会给我们派来援军。春天已经来了,按照匈奴的生活习惯,现在正是他们迁移北上繁衍牛羊的时候,匈奴单于会为了我们,牺牲他们匈奴来年的生计?”

    “大王放心,我们不用求匈奴倾巢出动来救我们。”张胜忙说道:“我们只需要恳求匈奴单于出动十万军队来救援我们,我们就有希望挡住暴汉军队的进攻了。倘若大王不弃,臣下情愿亲赴草原,代表大王向匈奴求援。”

    “父王,还是让儿臣去吧。”历史上投降了匈奴的臧衍赶紧站出来抢这个差使,向臧荼请缨道:“儿臣是燕国太子,代表父王你去向匈奴求援,不但可以证明我们的称臣诚意,还可以替父王临机决断,答应匈奴提出的其他附加条件。”

    “也只好这样了。”臧荼无奈的叹了口气,点头说道:“那就太子去吧,只要匈奴愿意出兵,不管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替朕答应。张胜留下,继续帮着寡人出谋划策,应对暴汉军队。”

    张胜无奈,只好赶紧拱手唱诺,然后悄悄瞪了臧衍一眼,心道:“太子,你溜得够快。”

    事有凑巧,张胜的怨恨目光恰好也被臧衍看到,臧衍也明白张胜的心思,在心里说道:“别以为本太子不知道你是想溜,本太子必须得溜,我这个太子是皇帝亲自封的,父王造反谋逆,我如果不赶紧溜到比较安全的草原上,等到蓟城一破,本太子肯定得死无葬身之地。”

    臧荼也确实应该把张胜留下,接下来,臧荼又问起众人如何守卫都城时,众人依然还是闭嘴不言,惟有已经无路可退的张胜开口,向臧荼献上了两条颇为靠谱的策略,一是让所有军队入城驻扎,确保守城时有足够兵力可用;二是组织城中的其他百姓辅助作战,帮助燕军守城,同时散播谣言,就说汉军破城之后将要行使屠城,逼着城里百姓全力死守城池。

    臧荼当然毫不犹豫的采纳了这两条策略,稍一盘算后,臧荼还又自作主张道:“还有,军队全部入城驻扎,城里的民舍房屋肯定会大量征用,你们的家眷也肯定会受到影响。这样吧,你们回去赶紧准备一下,明天日落之前,让你们的父母妻子全部住进宫城,由寡人的卫士保护,让你们可以安心在城上守城作战。”

    知道臧荼是想扣押人质,可是燕国百官却没有一个人敢于点破,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拱手唱诺,忍气吞声的接受臧荼安排。然后也还是到了这个时候,智囊张胜才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说道:“大王,臣下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暴汉军队三路进逼蓟城,怎么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暴秦军队的主帅是谁?”

    还是得张胜提醒,臧荼也这才发现情况确实不对——夏说、陶习和公孙同三路兵马同时向燕地进兵,怎么没有一个是主将?便立即说道:“不错,这一点寡人怎么疏忽了?三路暴汉军队的兵力悬殊不大,又互不统属,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听说他们谁是主帅?”

    “大王,应该有两个可能。”燕军大将卫满开口,说道:“第一,朝廷根本就没有任命暴汉军队的前线主将,只是让夏说和公孙同这些匹夫各自为战。第二,暴汉朝廷委任的主将可能还在路上,还要有一段时间才能抵达燕地。”

    臧荼缓缓点头,盘算着说道:“这是一个机会,你们替寡人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利用暴汉贼军目前互不统属、各自为战的机会,做点什么文章。”

    燕国百官也这才终于来了一点精神,讨论商议中,还有人进言献策,建议臧荼果断出击,把三路汉军各个击破,结果这样的建议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臧荼咆哮否决,“各个击破?说得容易,我们总共只有三万多军队,又必须得留下军队守卫都城,在那一路暴汉军队面前都不占上风,叫我们如何把汉贼各个击破?”

    “大王,就我们目前的情况而言,把暴汉军队各个击破的可能确实微乎其微。”张胜再次开口,说道:“不过臣下觉得,利用这点做些缓兵之计的文章,或许能够给我们争取到一定时间。”

    “如何行缓兵之计?”臧荼忙问道。

    “臣下认为,应该对赵贼夏说下手。”张胜盘算着说道:“夏说匹夫并非皇帝嫡系,位置不稳,肯定无比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建立大功,巩固他的赵相地位。既如此,我们何不派遣密使,假意与他谈判投降,装出可以放下武器向赵**队投降的模样,夏说见蓟城可以不战而得,肯定就不会急着发起攻城,如此我们就可以减少许多压力,有利于我们长期坚守蓟城。”

    “然后到了一定火候时,我们还可以故意把消息散播给陶习和公孙同两个匹夫知道,他们两个只要对夏说匹夫起了疑心,不再那么团结一致,再加上他们又是互不统属,我们在战场上面临的压力肯定就更小了。”

    臧荼缓缓点头,又盘算了半晌后,臧荼开口说道:“可以试一试,这样吧,派一个人去和夏说秘密谈判,就是他只要能够出面替我们向朝廷讨得赦免诏书,我们就马上放下武器,向他统领的赵**队投降。”

    “大王妙计,夏说匹夫只要贪功动心,就一定会和我们讨价还价,甚至还真有可能上文暴汉朝廷,替我们祈求赦免,他只要这么做了,我们就可以争取到时间了。”张胜赶紧称赞,然后问道:“大王,那派谁去和夏说匹夫秘密联系呢?非是臣下贪生怕死,是臣下与夏说匹夫从无往来,即便出使敌营,也很难说服夏说动心。”

    臧荼盘算不语,只是看着在场的燕国官员寻找合适人选,然后很快的,一个曾经和夏说有过并肩作战的交情燕国将领,也很快就被臧荼盯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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