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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老狼     汉当更强txt下载     汉当更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奸情败露

    还是来看看魏丘这伙盗匪的具体情况吧,虽说第一次进村作案,严重缺乏经验,然而魏丘一伙人在时间拿捏这点上和谨慎小心这些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魏丘除了选择下午酉时正将至时走出山林外,又安排了两个比较机警的盗匪化装成了普通百姓打前站,遇到路人就发出信号,通知后面的大队及时隐蔽,尽量避免被过往的行人发现他们的队伍,暴露他们的行踪。

    结果这点也收到了令魏丘相当满意的效果,两个打前站的盗匪先后几次遇到路人,都帮着魏丘一伙人的大队及时躲开,那些无意中的与两个盗匪擦肩而过的行人也做梦都没有想到,前方的树林草丛中,竟然会藏着二十来个全部携带着利器的山野草贼。

    时间方面更是拿捏得巧妙,酉时正走出山林,向南行得只有十余里路天色就已经全黑,余下二十来里虽然是摸黑前进,但因为地势开阔路不难走,再加上又有魏山和姜梵这两个地头蛇带路,二更亥时才刚过半,魏丘一伙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冯家老宅的附近,还以鸟叫声为信号,秘密集结在了一起。

    “魏首领,看,那就是虞家。”姜梵指着远处的冯家老宅介绍,语带激动的说道:“院里有几棵大树的房子,就是虞家现在住的地方,以前是侍岭亭亭长冯仲的房子,现在租给了虞家住。”

    “里面大概有多少男丁?”魏丘很是小心的问道。

    “我逃出侍岭亭的时候,加上虞公和他儿子,好象是十来个,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变。”姜梵如实答道。

    “应该没变。”旁边的魏山接过话头,说道:“至少在我走的时候,虞家的仆人数量没变过,现在田里又忙,虞家不可能从颜集亭那边调佣人过来。”

    “太好了。”魏丘激动的搓手,低声吩咐道:“休息一会,养足了力气就动手。记住,进去以后见男人就杀,女人只准打昏,用麻袋装了带回山里。动作越快越好,千万不能浪费时间。”

    按照魏丘的要求,二十多个盗匪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还是到了接近三更时,魏丘才一声令下,领着二十多个土匪借着夜色掩护,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向冯家老宅,也很快的就悄悄的摸到了冯家老宅的门前。而与此同时,魏丘等人身后也突然响起了几声布谷布谷的鸟叫,然而魏丘等人却是毫不在意,一个劲的只是低声催促走在前面的盗匪赶紧开门。

    冯家老宅的大门是从里面闩上的,不过这点并难不住众盗匪,一把雪亮的钢刀从门缝里伸进去轻轻拨弄,门闩很快就有了些松动,还越动越快,没过多少时间就被钢刀剥开,院门也随之打开,同时院子里也没有任何动静。魏丘等人大喜,也没怎么犹豫,马上就鱼贯而入,还迫不及待的直接冲向冯家老宅的后院所在。

    “铛铛铛铛铛!”

    铜锣声突然大作,喊杀声也随之大起,冯家老宅的房门接连被人从里面向外踢开,好几支火把突然出现,火把光芒照射中,目前仍然还是署理游徼的冯仲头戴竹皮冠,身披犀牛甲,手拿二尺版威风凛凛,大声喝道:“贼人,你们中计了!聪明的话,马上放下武器投降,不然一律格杀勿论!”

    魏丘还算有点本事,突然出现的冯仲等人虽然把他吓了一跳,但粗略看了一眼,见突然冲出的冯仲等人大概只有十几人,数量居于下风,便立时心中大定,大吼道:“兄弟们,杀光这帮竖子!”

    吼叫着,颇有些武艺的魏丘竟然挥刀直接砍向冯仲,带动了好几个盗匪呐喊上前,拿着前些天抢来的上好钢刀对着冯仲带来的亭卒门客又砍又捅,众亭卒门客慌忙各举武器招架,还因为没想到敌人会如此胆大的缘故,气势上落了下风,冯仲也是大吼大叫,“上!给我上!这些是群盗,抓到一个官府赏金十四!砍死的给一半!”

    院子里噼里啪啷打成一片的时候,项庄终于带着项冠、项声和项悍等几个身手最好的项家子弟从前面正门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用刀剑往盗匪身上招呼,其中武艺高强的项庄还第一剑就劈翻了一个盗匪,众盗匪慌忙回身迎战,却又如何战得过辛苦练习过家传武艺的项家子弟精英,只一转眼就被杀得节节败退,大呼小叫不断。

    “中计了,快走!”

    察觉到情况不妙,魏丘带头,领着一些盗匪撒腿就往后院冲,冲到冯家老宅的后院门前,一刀柄砸出门闩,撞开门就往跑。然而就在这时候,冲在最前面的魏丘突然脚一下一绊,顿时摔了一个狗吃屎,后面的盗匪收不住脚步,也纷纷被钉在地上的绊绳绊倒,一口气接连摔倒了五六个。

    呼一声响,一个硬物向魏丘当头砸落,魏丘反应奇快,赶紧侧头躲避,然后觉得一个冰凉的东西沿着自己的右耳斩下,顿时劈飞了自己的右耳,魏丘不及查看伤势,双手撑地马上跳起,也立即看到,差点一剑要掉自己小命的,竟然是一个手拿秦长剑的十七八岁年轻的瘦削男子。魏丘大怒,一声狂吼挥刀向那瘦削男子横砍,那瘦削男子赶紧举剑招架,刀剑相交,手中的秦长剑顿时被魏丘劈飞。

    “我靠!”

    那瘦削男子骂了一句魏丘从没听过的脏话,连滚带爬的向后急退,魏丘却是双眼通红,双手握刀向前疾冲,挥刀不绝连砍带刺,盯着那瘦削男子始终不放,那瘦削男子接连躲闪,口中惨叫也不断,“你后面有人!后面有人!别管我!”

    “竖子!受死!”

    杀红了眼的魏丘不理不问,雪亮钢刀只是不要命一样的往那瘦削男子身上招呼,那瘦削男子狼狈逃窜间,也是脚下一绊,顿时摔了一个五脚朝天。魏丘见了大喜,立即一脚踩住那瘦削男子的一条腿,双手握刀向那瘦削男子当胸劈下,口中吼声如雷,“死!”

    “完了!”

    恶贯即将满盈的时刻,项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除了飞快闪过自己上一次惨死的悲惨情景,还不由出现了虞小丫头俏丽动人的脸庞,心中苦笑,“或许是报应吧,今天才正式抛弃你,报应马上就来了。”

    报应并没有降临,等了许久,想象中的剧痛也并没有出现,好奇的睁开眼睛后,项康除了看到一只手从背后紧紧握住魏丘手中雪亮的钢刀外,还看到魏丘的胸膛处突出了一柄染血的长剑。再借着偶尔晃过的火把光芒,项康又发现,是自家兄弟中武艺最好的族兄项庄拼着左手受伤,握住了雪亮的刀刃,救了自己的一条罪恶小命,也是项庄的冰裂剑从背后捅死了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魏丘。

    砰一声把魏丘的尸体掀了一个侧翻,然后项庄才向项康笑着问道:“阿弟,兄弟里面明明就数你武艺最烂,还敢冲最前面,是不是不想娶媳妇了?”

    “阿哥,谢……。”死里逃生的项康声音有些颤抖。

    “少和我废话。”

    项庄打断项康的道谢,又向项康伸出自己没有受伤的左手,项康赶紧握住兄长宽厚大手挣扎站起。然而就在这时,项康突然看到有人从背后向项庄一刀刺来,项康来不及招呼兄长躲开,和身只是一撞,硬生生的把项庄撞开一步,帮着项庄躲开了那致命一刀,可是那一刀却余势不消,继续刺在了项康的左肩上,顿时把项康的左肩戳得鲜血飞溅,痛入骨髓。

    “婢女养的匹夫!”

    暴跳如雷的项庄挥剑应战,即便左手受伤无法握剑,也照样把那从背后偷袭的盗匪杀得无法招架。那盗匪看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大喊道:“投降!我投降!项大兄,我是姜梵,我是你们的邻居姜梵啊!”

    “老子管你是谁!敢伤我阿弟,死!”心疼弟弟受伤,好大哥项庄一声怒吼,看准机会一剑刺出,顿时把曾经害得项康被罚了三百多钱的姜梵刺了一个透心凉,横尸当场。

    这时,埋伏在冯家老宅四周的铁匠铺学徒早就拿着自己打的武器加入了战场,乒乒乓乓的和马陵山盗匪打成了一团,只不过因为全都是菜鸟初上战场,起到的效果甚微,真正与盗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硬拼的,依然还是项冠和项声等项家子弟中的精英,还有冯仲和他手下的亭卒。

    不过这也足够了,虽说困兽犹斗的马陵山群盗都拼得十分玩命,然而他们毕竟也是刚当上土匪没几天的准菜鸟,正面搏杀没有一个能是项冠和项声等项家精英的对手,另外冯仲和他手下的亭卒因为长期接受军事训练的缘故,在战场上的表现也相当出色,还懂得利用局部以多打少的优势,很快就把走投无路的马陵山盗匪砍得接连躺倒杀散,众学徒乘机补漏拣便宜,或是擒拿砍杀倒地的敌人,或是壮着胆子包围落单的敌人,擒拿这些一个人就可以换到十四金的盗匪。

    见此情景,右手捂着左肩的项康当然是大皱眉头,同时也万分庆幸,庆幸自己始终还是找到了一个机会通过实战锻炼了队伍,虽然这些学徒在实战表现得无比菜鸟,却也还有挽救的时间和可能。同时项康还早就已经构思好了下一步的计划,准备利用这个机会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名正言顺对众学徒进行军事培训,为自己的将来做好更为充足的准备。

    终于,在经过一番相当艰苦的鏖战后,二十多个马陵山盗匪终于绝大部分都被砍倒拿获,只有区区两三个人逃进了黑暗深处,众学徒和亭卒紧追不舍,项康也没去理会他们,只是抓紧时间帮助项庄包扎伤口,然后才在冯仲的帮助,包扎自己左肩几乎可以看到骨头的伤口。期间冯仲还兴奋的说道:“兄弟,这把咱们赚大了,活捉十一个,砍死十个,光这点就可以换到两百多金的赏钱,咱们一年两年喝酒的钱算是有了。”

    “不拿独吞,得给所有人都分一份。”项康喘息着说道:“毕竟这次没你手下的门客亭卒帮忙,没我兄弟们和学徒们帮忙,咱们也捞不到这么多。”

    其实有些抠门的冯仲有些咧嘴心疼,可是考虑到今天晚上其他人也出了大力气,冯仲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行,那等把赏金领到了,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分。”

    这时,又有几个铁匠铺学徒兴高采烈的押着一个马陵山盗匪来到了项康和冯仲面前邀功,然而仔细一看那马陵山盗匪的模样时,项康和冯仲却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盗匪不是别人,正是冯仲和项康之前逼着到马陵山执行引蛇出洞任务的魏山。见到冯仲和项康后,魏山还无比委屈的喊道:“冯大兄,项公子,你们怎么也不告诉他们我是自己人?害我挨那么打,还差点被他们一刀砍了脑袋。”

    “抱歉,抱歉,忘了。”项康连声道歉,又笑着说道:“魏兄弟,这次你辛苦了,干得漂亮。如果愿意的话,以后跟我算了,我保管待你更好。”

    “跟你有什么好处,天天吃糠咽菜?”魏山心里嘀咕,嘴上却迫不及待的说道:“冯大兄,项公子,你们之前答应过我的,可别忘了,十金,十金,我可指望着这点金子买房子娶媳妇。”

    天色微明时,之前逃走的三个马陵山盗匪先后都被押回了项康和冯仲的面前,见马陵山群盗无一漏网,不是被杀就是被生擒活捉,项康和冯仲当然都是欢喜不胜。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团青影却象风一样的冲来,带着诱人的香味直接冲到了面前,娇嫩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关怀,急匆匆的问道:“你受伤了?重不重?”

    “没事,不算太重,起码没伤着骨头。”项康顺口答道。

    “还不重,身上尽是血。让我看看,呀,你脸上,你脸上也受伤了!”

    还是得娇嫩声音的提醒,项康伸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竟然也有一道伤口,好在伤口不深,这会血液都已经凝固,项康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应该是被刀尖挂着的,伤不到那里。”

    “我看看。”香味更加浓郁的手帕在项康脸上轻轻擦拭,娇嫩声音里也充满了埋怨,道:“还说不深,以后说不定会有痕迹。”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隐约发现有些不对,看了看自己面前满脸关怀的虞小丫头,又看了看旁边早已经是目瞪口呆的冯仲和项庄等人,项康顿时有些傻眼,而虞小丫头也从项康的呆滞惊讶目光中发现不对,转头看了看左右呆若木鸡的冯仲和项庄等人,一团红霞顿时铺满小丫头的可爱小脸,羞得小丫头赶紧是双手掩面,快步逃开。

    更让项康傻眼的还在后面,目送虞小丫头快步逃开后,项康的眼角余光,又突然瞟到了不远处的一人。再仔细一看时,项康顿时头皮有些发麻自己合法合理的正牌未婚妻虞妙戈,正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自己,端庄秀丽的脸庞上,还尽是不敢相信的震撼神色……

    “兄弟,你和她们姐妹,到底是什么关系?”冯仲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小声悄悄问道。

    项康不知道如何回答,心里还有些颤抖,暗道:“天哪!这还没正式成亲,我和小姨子的奸情咋就败露了?怎么办?要不要象江南皮革厂那个姓黄的老板一样,赶紧带着小姨子跑路?”

第四十七章 组建民兵

    对项康来说还算好,因为晚到了一步,虞间和虞知父子并没有看到虞小丫头和项康的亲热镜头,项康也这才躲过了被未来老丈人拷打盘问的厄运,同时因为项康在昨夜的打斗厮杀中受了伤的缘故,还算有点良心的虞家父子还上来嘘寒问暖,关心项康的伤势情况。

    项康也确实伤得不轻,左肩挨那一刀伤口几乎可以见到骨头,虽说年轻还扛得住,虞间还是命令自己的大女儿虞妙戈好生照顾项康,虞妙戈神情复杂的答应,接过了这个需要长时间和项康单独相处的任务,又在旁人的帮忙劝说下,把项康搀回了项康的破烂小院休息,等待上药,冯仲和其他的项家子弟则负责打扫战场和派人到城里报告县寺不提。

    在老虞家的钱财推动下,医工很快就来到了项康的破烂小院,给项康上了金疮药,接着医工离开后,来帮着照料项康的二叔母也知情识趣的告辞离开,故意给项康和未婚妻子留下了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还别说,自打与虞妙戈结识以来,项康还是第一次获得与虞妙戈单独相处的机会。

    破天荒的单独相处,项康和虞妙戈却谁也没有说话,甚至就连目光都很少互相触及,气氛尴尬得十分厉害。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心虚,项康这才开口说道:“我和小妹之间,没什么其他关系。”

    “嗯。”

    虞妙戈用鼻子哼了回答,垂着头看不见她的脸上神色。然而虞妙戈越是这样的反应,项康的心里就越是胆怯,忍不住又说道:“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虞妙戈终于开口,声音温柔的轻轻说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悄悄松了口气,项康却再找不到什么话说,倒是虞妙戈主动倒了一碗开水端在了项康的面前,温柔的说道:“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口渴了吧?喝些热汤。”

    项康胡乱的点头,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想要接水,虞妙戈却没有递给项康,只是把水端到面前小心的吹冷,然后又亲手喂到了项康的嘴边,项康见了心里难免有些感动和愧疚,说道:“妙戈,你真好。”

    虞妙戈脸上泛起红霞,也不说话,只是小心的把开水喂给项康喝了,然后又搀了项康躺下,柔声说道:“快睡吧,口渴了叫我。”

    凝视着虞妙戈的温柔目光,还有绝不逊色于虞小丫头的俏丽脸庞,项康又悄悄的叹了口气,暗道:“为什么我先碰见的不是你?如果是让我先遇见你,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调皮妹妹的啊。”

    伤势确实不轻,躺下后没过多久,项康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过很遗憾,受伤后的项康并没能享受到什么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应得待遇,才到了下午时,项康就被屋外的喧哗声吵醒。而再接着,还没等睡眼惺忪的项康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房门就被冯仲从外向里推开,还没进门就嚷嚷着向虞妙戈问道:“弟妹,我兄弟醒没有?县尊来了,县尊亲自来探望他了。”

    话音刚落,十分欣赏项康的周县令果然穿着官服大步从外面进来,才刚看到虞妙戈就笑着说道:“这位是未来的项夫人吧?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美若天仙。项夫人,怎么样?项公子现在情况如何了?”

    接连被冯仲和县令都直接当做项康的妻子对待,脸皮子极薄的虞妙戈当然是羞涩万分,可又不能不应声,只能是赶紧起声向周县令行礼,红着脸说道:“民女见过县尊。”

    “免礼免礼。”周县令连挥了几下手,又向刚被吵醒的项康笑道:“项公子,不请自来,没打扰到你和尊夫人的风华雪月吧?唉,你有伤,不必起来,快躺下躺下。”

    快步上前把挣扎起身的项康重新按了躺下,周县令先是仔细看了项康的伤口包扎情况,然后才半带埋怨的说道:“项公子,不是本官说你,武艺非你所长,你怎么还亲自动手擒拿贼盗?这应该是冯游徼他们的事,你搀和什么劲?你看,这幸亏只是伤到肩膀了,如果伤到什么致命处怎么办?”

    “盗匪太多,冯大兄他手下的人手不足,没办法也只好跟着上了。”项康忍着痛解释,又说道:“有劳县尊亲临探望,晚辈真是惶恐之至。”

    “哈哈,应该的,先不说你这次为下相和下邳两县立了大功,造福了两县百姓,就凭本官与你的交情,也应该来探望一下。”周县令哈哈大笑,又说道:“项公子,这次的前后情况,刚才冯游徼已经对我说了,项公子你果然是智谋过人,一举为下相和下邳两县除去一个大害,劳苦功高。放心,该给你们的赏金,本官已经给你们带过来了,一会就正式发放。”

    项康赶紧道谢,周县令却摇头笑道:“不必谢我,是本官应该谢你才对,马陵山的盗匪本应该是由东海郡和下邳县负责剿灭,结果没想到竟然倒在你和冯游徼的手上,这事写进上计里(政府工作报告),本官就是想不出点风头都不行了啊。哈哈哈哈哈。”

    见周县令笑得开心,项康忙乘机说道:“县尊,关于这件事,晚辈还有些话说。马陵山的盗匪是被暂时剿灭了,但那里会不会有盗匪死灰复燃,谁也不知道,另外在我们下相县里和下相县的周边各县,也仍然还有许多的小蟊贼在祸害百姓,将来会不会象马陵山盗匪一样的为祸一方,也谁也不敢保证,关于这点,不知县尊可有什么打算?”

    前文说过,因为秦二世坑爹的徭役征召频率,许多逃跑的百姓戍卒都被迫聚众为盗,虽然还没有形成燎原之势,却也星星点点,按下葫芦浮起瓢,周县令也正为这事烦恼头疼。所以听了项康的话后,周县令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苦涩,说道:“公子所言极是,下相县里和周边的情况,确实是这样,但没办法,只能是见一股剿一股,不给他们坐大的机会。”

    “但外县的大股盗匪流窜进下相作案怎么办?”项康又问道:“据晚辈所知,下相南面的僮县,东面的凌县,还有西面的取虑,都有不亚于马陵山盗匪的大股盗匪,他们如果流窜进下相杀人放火,我们下相如何防备?”

    周县令彻底不吭声了,眉头也不由皱起,项康察言观色,乘机说道:“县尊,关于这点,晚辈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项公子如果有什么好主意,请尽管说。”周县令答道。

    “让下相各乡都组建民兵队如何?”项康图穷匕见,说道:“晚辈认为,县尊不妨下文各乡,让下相各乡的富裕人家踊跃捐资,推举领头人组建民兵队,农忙时下田劳作,农闲时接受行伍训练,学习军队作战之法。如此一来,遇到大股的盗匪流窜进下相为祸,下相各乡就可以不必向县里求援,马上就可以集结民兵,协助各乡各亭的亭卒抵御剿灭盗匪,这样周边各县的大股盗匪,又有谁敢窥视下相半眼?”

    项康说的办法,其实也就是后世的团练雏形,也和春秋战国时的各地领主私兵大致相似只不过私兵是效忠领主,不是效忠于国家。所以周县令只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项康的意思,也开动起了脑筋琢磨起了这个建议的可行性,盘算着说道:“办法倒是不错,但我们大秦朝廷早有明文,严禁各地拥有私兵,所有军队,都只能是接受朝廷管辖调遣……。”

    “县尊,不是私兵,更不是军队,是民兵。”项康赶紧钻名词的空子,说道:“民兵同样接受官府管辖,官府有随时任免民兵队长的权力,也有随时解散民兵队的权力,另外民兵的一切钱粮武器,都只能自行解决。如此一来,就既不用给朝廷增加负担,又可以成为一支县尊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剿匪队伍,随时拱卫下相各乡各亭的安全。”

    如果说换成了是在宋朝或者明朝,甚至是在唐朝晋朝,项康敢说这样的话,恐怕话还没有说完,周县令就已经明白项康这个楚国贵族的余孽是在憋着坏准备造反了。但是没办法,现在这个时代是在秦汉之交,此前还从没出现过什么军阀割据的情况,所以周县令当然不知道这么做的巨大危害性,也更不明白项康憋的坏水。盘算了一下这么做对自己政绩的影响和帮助,周县令甚至还忍不住动心,迟疑着说道:“办法倒是或许可行,但是要想让各乡各亭的富裕人家自愿出钱出粮,恐怕没那么容易。”

    “县尊,让晚辈试一试如何?”项康好心好意的说道:“请县尊恩准,让晚辈在东乡先组建一支五六十人规模的民兵队,劝说东乡各亭的富商大户出钱出粮武装这支民兵队,假如能够成功,让下相各乡看到了民兵队的优势好处,县尊你再号召下相各乡效仿,不就可以容易许多?”

    周县令转动着眼珠子不说话,还几次凝视项康的神情反应,擅长装腔作势的项康则满脸清纯,目光坦荡清澈,最后也成功的骗过了多少有些怀疑项康用意的周县令,让周县令在盘算许久后下定决心,说道:“好吧,本官回去和县丞他们商量一下,如果他们也觉得可行,本官就允许你先组建一支五十人规模的民兵队。”

    没能让周县令立拍板答应,项康当然有些失望,然而考虑到自己毕竟身上有伤,就算周县令马上答应,自己也没办法马上就动手组建私人军队,项康还是恭敬谢了周县令,周县令则又好言关怀了项康几句,然后才把应给的两百多金赏赐交给项康和冯仲,让项康和冯仲自行商议了论功发放。

    出于收买人心的需要,项康当然是力劝冯仲比较公正的发放了赏金,而在众亭卒和铁匠铺众学徒欢呼领赏的时候,项康又把自己该得的赏金一钱不留的拿了出来,全部用来买酒买肉犒劳众人。结果这么一来,侍岭亭的亭卒和铁匠铺的学徒们当然是对项康感激不尽,不用项康暗示或者明说,就争先恐后的主动表示项康将来若有调遣,一定鞍前马后,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虞妙戈几乎是衣不解带的日夜照料项康,虞小丫头则象是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项康和虞妙戈的面前。而项康虽然一直在心里对那个小丫头念念不忘,可是几天与虞妙戈的日夜相处下来,耳鬓厮磨间,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在一次换完药后,骨子里其实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项康还突然一把搂住了虞妙戈,重重的吻在她的樱唇上,虞妙戈红着脸挣扎,态度却并不坚决,只可惜项康才刚把手伸进虞妙戈的外衣里,门外就突然传来了项家子弟的喧哗声,虞妙戈赶紧奋力挣开,没安什么好心的项康也错失了一次宝贵机会。

    不过项康在另一个方面运气不错,同样是在这几天时间里,在天下即将大乱的苗头越来越明显的情况下,僮县那边还真有一股规模比较大的盗匪流窜进了下相县的南部,洗劫了一个亭,抢走了不少百姓的钱粮,当地的游徼和亭长则因为手里的力量不足,根本无法抵抗,而等周县令派遣下相右尉带着大队官兵赶到现场时,那股盗匪早已经逃之夭夭,连盗匪的毛都没抓到一根。

    也正因为吃了这样的大亏,一度有些犹豫的周县令和下相县寺也终于下定决心,正式下文允许项康在下相东乡组建一支五十人规模的民兵队,尝试实行项康提出的地方自保策略。项康接文大喜,赶紧带着伤四处游说东乡各亭的富商大户捐钱捐粮组建民兵队,结果因为项康在侍岭亭打了漂亮一仗的缘故,项康还真说动了一些地方大户乐输钱粮,帮助自己组建民兵自救自保。

    有了钱粮在手,项康招兵买马当然容易了许多,从自己的铁匠铺里择优挑选了二十人做班底,又在东乡各亭招募了三十名壮汉加入,再把项家祖传的练兵法门搬出来,配合以自己熟悉的现代军队训练法,东乡民兵队的正式训练便随之有声有色的展开,项康也以署理民兵队长的身份,正式而又合法的拥有了一支服从自己调遣的准军队。

    只有尝试过才知道水深水浅,也是到了真正动手练兵的时候,项康才发现自己还是疏忽了很重要的一点自己练的兵没有任何特色,只是很普通的步兵,装备的虽然是侍岭亭铁匠铺打造出来的上好刀剑,然而在已经极度成熟的青铜兵器面前,即便能够占点便宜也不多,形成不了什么绝对的优势。同时受限于训练强度、频率和时间的长短,自己辛苦操练这支民兵队就算拿着上好的刀剑,碰上了拿着青铜武器的秦军精锐,也肯定占不了什么上风,相反还有可能被敌人轻松干掉。

    “这是我的起家本钱,必须得用最好的武器,最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先进武器装备,让他们在战场可以形成绝对优势,这样才能在将来起到核心骨干的作用。”

    绞尽脑汁为自己的起家本钱寻找先进武器的时候,项康一度考虑过这个时代还没人知道的火药,然而考虑到巨大的成本和难以获得的原材料,项康又不得不放弃,而再继续往其他方面盘算时,项康无意中注意到了周县令送给自己的秦长剑,还想起了好兄长项庄曾经对秦长剑的一番评价……

    “……当初我们楚国之所以打不赢暴秦的军队,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就是剑不如暴秦的长剑,武器这种东西是一寸长一寸强,我们楚国的剑就是因为没办法打得太长,怎么都比暴秦的长剑短点,所以在战场上吃够了大亏。如果当时我们大父武信君麾下的将士,都能够装备上暴秦的长剑,蕲县那一仗,我们大父未必就会输给暴秦的王翦。”

    一寸长,一寸强!这一点让项康找到了灵感,然而项康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嫡系军队装备上比秦长剑更长的地条钢剑,因为项康还听项庄等人说过,受限于青铜武器坚硬易断的材质,还有这个时代炼铁技术还比较落后的特点,无论是青铜制的秦长剑,还是熟铁做成的六国铁剑,在战场上的作战方式都是以刺杀为主,害怕折断很少用于劈砍。而地条钢打造出来的铁剑,受限于材质和剑身厚度,在劈砍方面肯定也占不了太大优势,所以历史老师还没断气的项康,很快就盯上了后世冷兵器战场上的近战武器之王刀!

    侍岭亭铁匠铺之前打造的铁刀,都是以战国时的直刃刀为模具铸造,长度还不及秦长剑,远远没有发挥出钢铁的韧性优势,项康也一直有意无意的没有去尝试加长铁刀的长度。这会到了无需隐藏什么的时候,项康当然想到了把刀身加长这点,又很快就联想到了一个在后世游戏和小说中时常出现的名词斩马刀!

    “决定了,就用斩马刀!一寸长一寸强,将来到了战场上,我的军队就用斩马刀给敌人一个惊喜!”

第四十八章 帮不了你

    虽然只是在影视剧和游戏中见过斩马刀,但是要想铸造出斩马刀对项康来说真的不难,只要凭借记忆画出大概的模样,再粗略的估算好尺寸,然后用木头做出模具,放入沙范中固定成形,接着只需要把地条钢水倒进沙范,冷却成胚胎,再经过打磨抛光,第一把斩马刀便提前几百年出现在了这个时代。

    考虑到刀身重量和携带等因素,项康比较保守的把第一把斩马刀设计为总长秦尺五尺八寸,约合一百三十三厘米,其中刀把长一尺五寸,方便双手把握,刀刃长四尺三寸,宽三寸二分,以此减轻总重量,然而刀背则被项康设计为七分厚,以增加刀身强度。

    结果成品出炉后,经过项康的亲手测试,发现在自己臂力不算太强和左肩伤势未愈的情况下,仍然可以轻松砍断一根鸡蛋粗细的硬木棍,两个帮忙打刀的心腹学徒更是可以一刀劈开一根胳膊粗细的木头。所以项康也马上决定就采用这个设计继续生产,在两个比较值得信任的心腹学徒帮助下,很快就秘密打造出了三十把这样的斩马刀及配套的刀鞘,暗藏到了自己居住的小破院中备用。

    与此同时,项康也在两个心腹学徒的帮助下,用淘汰的生铁铸造了二十根同等重量、长度和带护手的生铁棍,交给二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壮民兵,让他们拿着生铁棍演练劈砍削等基本动作,又请自家兄弟中武艺最好的项庄和项冠等人帮忙,用生铁棍设计了几式简单易学又兼备实用性的斩马刀刀法,交给那二十名民兵,让他们学习操练。

    而那二十名被项康看好的民兵虽然因为没有见过斩马刀的缘故,对项康的要求极是不解,但是看在项康为他们提供的好饭好菜份上,二十个民兵还是沉下了性子,在项康的催促和监督下努力学习使用生铁棍,并且很快就取得了初步成果。

    看到这里,肯定有朋友要问了,项康手下不是有五十名民兵吗?项康为什么不让五十个民兵学习使用斩马刀?答案是项康不愿让自己的第一支军队武器过于单一化,在装备斩马刀的同时,项康还想给自己的军队配备十名弩手,以增加远程攻击力,还有二十名刀盾手,以增加贴身近战的能力和机动力。

    刀盾手倒是好办,买来盾牌再加上侍岭亭铁匠铺打造的上好地条钢刀,就可以装备出来。然而这个时代最强的秦弩却因为是军队制式武器的缘故,在市面上根本无法买到,项康也只能是请冯仲帮忙想办法,结果因为数量不是很多的缘故,再加上又有保护东乡各亭不受外来流寇侵扰的借口,冯仲倒是一口答应了帮这个忙,可惜替项康奔波几天后,冯仲却有些垂头丧气的来到了正在督促民兵操练的项康面前,说道:“兄弟,不是大兄不帮你,是实在没办法,强弩只有县库里才有,县里管得严,谁也不敢拿出来卖。”

    知道秦法的严厉苛刻,项康也不敢过于强求,只能是向冯仲问道:“大兄,那怎么办?我们东乡的民兵,不可能不装备弓弩啊?这有如果碰上了装备有弓弩的盗匪,我们打起来很吃亏啊?”

    “两个办法。”冯仲答道:“一是买民间用的硬弩,射程虽然近点,但也勉强能用。二是我的亭舍里还有两把以前留下来的军队旧弩,凑合着还能用,你拿去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自己造。”

    冯仲说的两个办法都挺可行,项康正打算是否能尝试仿制秦弩时,不曾想冯仲却突然注意到了正在拿着生铁棍演练斩马刀法的二十名民兵,忍不住奇怪的问道:“兄弟,你那些民兵在干什么?拿棍子练个什么劲?练战戈?不象是戈法啊?”

    “大兄恕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等以后再给你一个惊喜。”不愿过早暴露王牌的项康拒绝回答。

    还好,冯仲并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人,看在自己和项康越来越近乎的关系份上,冯仲也没近一步追问,只是有些奇怪的继续看了下去,而看着看着,实战经验相当丰富的冯仲不由有些皱眉了,忍不住向项康说道:“兄弟,你让他们练这些东西,好象没什么用啊?碰上了拿戈的敌人,只能是光挨打还不了手啊?”

    “什么?光挨打还不了手?”对斩马刀抱着巨大期望的项康惊讶问道。

    “没错,不信你叫一个出来,我拿戈打了你看看。”冯仲回答,又解释道:“你那玩意长是长,可怎么都没有战戈长,碰上了拿戈的敌人,可以先(刺)后啄,让你根本近不了身,打起来只吃亏,占不了什么便宜。”

    仔细一想战戈的使用方法,项康的脸色有些微变了,可项康不肯死心,又马上找来了一把战戈交给冯仲,又叫了一个拿着生铁棍的民兵出来和冯仲比划。然后还真让冯仲给说中,在战戈的长度优势面前,拿着生铁棍的民兵果然是只吃亏占不了什么便宜,还没等近身就先被冯仲的戈尖刺中,即便侥幸躲开,冯仲也可以用战戈的下援从容发起二次攻击,轻松琢到或者勾到还没来得及近身的民兵,民兵即便能够勉强近身作战,也几乎是必须得先付出受伤的代价。

    见此情景,这几天来一直在辛苦练习斩马刀法的民兵当然是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学这些无用的东西要干些什么,项康则是目瞪口呆,心中惊叫不断,暗道:“怎么回事?明明历史上到了汉朝的时候,战戈都已经在战场上基本淘汰了,怎么我辛苦打造的斩马刀,反倒根本不是战戈的对手?”

    又一次以推刺手法轻松逼退了企图近身的民兵后,冯仲放下战戈,微笑着向项康问道:“兄弟,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这玩意碰上战戈,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项康不答,只是努力琢磨自己的先进斩马刀为什么不敌原始战戈的原因,又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怎么钻了牛角尖,怎么忘了琢磨战戈为什么会被时代淘汰的原因?”

    想到这里,项康赶紧努力开动起脑筋,仔细回忆原始战戈为什么会被踢进历史垃圾堆的原因,而想着想着,曾经看过的一个历史科普节目,忽然跃出了项康的脑海战戈并不是因为斩马刀的出现而被淘汰,而是因为另一种武器的出现,才被彻底踢出了冷兵器的战场!

    “是什么玩意?赶紧回忆一下,赶紧回忆一下,只要能够想出来,以后拿着战戈的敌人,碰上我的武器,就只有挨打还不了手的下场了!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背着手在民兵演练的空地上焦急的转着圈子,努力仔细回忆那个电视节目,项康一度急得什么都想不起来,然而还好,无意中看到冯仲手中战戈的尖锐下援时,项康终于想到了最为关键的一点,也不由大吼出了一声,“明白了!想起来了!”

    “兄弟,你明白了什么?想起来了什么?”

    冯仲和在场的民兵都吓了一条,然而项康却根本来不及解释,只是随口吩咐道:“继续操练,许季,杨不,你们两个跟我来。冯大兄,我有些急事,弩的事我们明天再谈。”

    言罢,项康拿起一把戈撒腿就往自己的破烂小院跑,按照项康的要求,帮着项康秘密打造斩马刀的两个心腹工匠赶紧跟上脚步,留下冯仲和剩下的四十多个民兵在原地面面相觑,不明白项康是中了什么邪。

    领着许季和杨不冲回到了自己用来研究新式武器的破烂小院后,项康先是在沙地上用木棍画了一个简陋的草图,然后让粗通木活的许季和杨不找来工具和木材,很快就做出了一个上下带钩的木制盾牌,又叫许季拿了战戈和自己左手拿的盾牌比拼,结果也和那个科普节目介绍的完全一样,木盾的上下钩果然可以很轻松的钩住战戈的下援,让许季没办法收回战戈,项康则乘势近身,轻松用右手拿的秦长剑刺中或者砍中许季。结果看到这点,许季和杨不难免都是惊喜出声,“太神奇了,这么简单的一面盾牌,竟然可以把战戈克制得这么厉害。项公子,这叫什么盾牌?”

    “这玩意在历史上叫什么来着?”项康苦思回忆,却始终想不起钩镶(读:攘)这个拗口名字,也只能随口说道:“就叫破戈盾吧,让我们的刀盾手拿这种盾牌,就可以轻松对付敌人的戈兵了。”

    再接着,项康又和许季、杨不讨论了许久,结合了工艺难度、盾牌重量和实用性,项康决定把盾牌的主体设计为方形铁板盾,上钩长一尺,下钩长七寸,又把钩尖设计为面对敌人以避免误伤到刀盾手自己,然后项康还采纳杨不的建议,把盾牌正面注入钢水的位置,设计为一根尖刺,以此增加盾牌的攻击力,做成木制模具,连夜赶铸样品。

    辛苦了一夜之后,历史上的第一面钩镶继斩马刀之后,再一次提前数十年正式问世,而拿着这面辛苦打造出来的钩镶,项康当然是哈哈大笑,道:“好了,以后不但不用怕戈兵了,还只用怕敌人不派戈兵来和我打了。”

    得意奸笑的时候,项康的破烂小院院门突然被人敲响,项康赶紧让许季和杨不把钩镶藏好,然后才去打开院门,结果让项康颇有惊奇的是,来敲响自己院门的,竟然是与自己越来越生分隔阂的项猷,同时更让项康意外的是,项猷居然还是独自一人来见自己,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的项家子弟。

    “阿弟,我能和你谈一谈么?”重伤刚愈的项猷脸上并没有多少血色,却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强笑说道:“我有点事,想和你单独商量一下。”

    看在同姓同宗兄弟的份上,项康也强挤出一点笑容,一边点头答应,把项猷请进自己的破烂小院落座,一边让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的许季和杨不返回铁匠铺休息,然后才向项猷问道:“阿哥,没外人在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阿弟,我是来请你帮忙的。”项猷倒也坦白,直接说道:“我很喜欢虞家那个小妹虞,想向她求亲,但就是怕她和虞公不答应,你是她的未来姐夫,能不能帮我说说?”

    项猷一直在暗恋虞小丫头,项康是早就心知肚明的,按理来说这个忙也应该帮,可是没办法,项康其实比谁都喜欢虞小丫头,还早就在肚子里憋着将来想大小通吃的坏,当然不愿给自己的情敌帮忙,再加上又知道项猷因为妒忌自己,没少在三叔项伯的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所以项康也没犹豫,马上就苦笑说道:“阿哥,你开什么玩笑?虞公是什么人,一把米有几颗都能数得清清楚楚,求他把小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那虞公怎么决定把大女儿嫁给你?还把家产分一份给你?”项猷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偶然的巧合。”项康答道:“我们去虞家玩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单右尉带着儿子去他家求亲,我给虞公帮忙乱求的亲,后来各种阴错阳差的巧合,这才弄巧成真。”

    “恐怕不止如此吧?”项猷的语气有些古怪,说道:“如果不是后来有了单右尉儿子被人杀了的事,虞公能把女儿嫁给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项康警惕的问道。

    “阿弟,你是很聪明,但我也不是笨蛋。”项猷语气有些阴森的说道:“其实我们兄弟没有一个不在怀疑,干掉单右尉的人,就是拿假金子骗走你六十把刀的樊哙。还有,去凌县城里骗单公子到颜集亭送死那个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的长相,可是很凑巧,恰好就在那几天,韩叔父的家人韩离来了,还一直和你住在一起。”

    项康的脸色开始变了,还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冷哼说道:“你怀疑是我让韩离去凌县城里,骗的单公子?还有,你上次背着我悄悄去下邳送到,真正目的该不会就是想当面问一问韩离吧?”

    “其实也没必要当面去问他。”项猷并没有否认自己背着项康去下邳的目的,说道:“之前父亲和韩叔父,一直都是派韩离和我们联系,最后这次突然换了人,这好象就已经说明什么了。”

    “果然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韩离,你可是答应过我对谁都不说的,这个时代的人一诺千金,你可千万别做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项康心中苦笑感叹,脸上却保持镇定,冷静的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帮我娶虞家小妹。”项猷图穷匕见,说道:“我就保证,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刚才对你说的话。”

    项康沉默,半晌才说道:“我如果帮不了你这个忙呢?你是不是打算拼着我们项家子弟翻脸成仇,跑到虞公的面前告密,让虞公怀疑我,坏我的好事?”

    项猷语塞,知道自己如果这么做了,即便能够报复到项康,也肯定会被自家兄弟孤立和彻底看不起在虞妙戈的事上,项康和虞家父子可是各有各的理,各有各的错,历来护短又比较团结的项家子弟绝对不会站到虞家父子那边。所以过了许久后,项猷才这么说道:“阿弟,你别太贪心了,你已经有姐姐了,把妹妹让给我难道就不行?”

    “你这话什么意思?”项康更加警惕的问道。

    “阿哥他们闲聊的时候,我已经听说过了。”项猷答道:“前些天,你在虞家受伤后,虞比她姐姐更关心你,还有,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其实喜欢的是虞,不是她姐姐,对不对?”

    “果然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啊。”项康心中益发苦笑,嘴上则说道:“我心里喜欢谁并不重要,但我真的帮不了你。阿哥,虞公能答应把他的大女儿嫁给我,都已经是没办法的选择了,他是绝对不会再答应把小女儿嫁给你的。别怪我说话难听,他看不上你。”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象帮你自己一样,逼着虞公把他的小女儿嫁给我?”项猷异想天开的问,又说道:“以阿弟你的聪明,这样的事,对你来说不难吧?”

    “我想不出办法。”项康回答得十分直接,说道:“还有,阿哥,既然你也看出来了,我根本就不想娶虞家的大女儿,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根本没用过什么办法逼着虞公把女儿嫁给我。我连自己都帮不了,更别说是帮你。”

    目光有些阴森的注视了项康许久,项猷缓缓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项康也没挽留,与项猷的关系彻底破裂,同时项康还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没事,大不了这小子狗急跳墙,把韩离拉出来给他做证。先不说韩离答应过我对任何人都保密,就算他言而无信怎么了,先不说虞间未必会相信,就算虞间信了,韩离口说无凭,我还不是可以抵赖不认帐?”

    “了不起我和虞妙戈的婚事告吹,反正陈胜和吴广马上就要造反了,少了拖累我做事还更方便一些,有了权有了势,我还愁找不到美女陪我睡觉?”

    项康实在有些低估了项猷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妒恨,实际上项猷此时此刻除了琢磨能不能从韩离口中掏出真相外,甚至还有这样的恶毒念头,“要不,和凌县那边的单右尉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借他的手帮我……?直接找虞公告密,是会被兄弟们看不起,但是悄悄帮单右尉,就没人会知道!而且项康如果完了,我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第四十九章 越境剿匪

    项猷的无理取闹虽然影响到了项康的心情,却并没有影响到项康建设嫡系军队的计划,在破烂小院里睡了一个早上后,项康就把项猷的事暂时放在了一边,匆匆跑到亭舍找到已经被正式任命为东乡游徼的冯仲,向他借了一把老旧的秦**弩,带回自己的破烂小院拆开研究,想尝试看看能不能仿造军用秦弩。

    大名鼎鼎的大秦军弩果然名不虚传,即便冯仲借给项康的这把秦弩至少已经有十五六年的历史,左肩有伤的项康依然还得用吃奶的力气才能拉开,试射时在十步以外也能轻松洞穿三寸厚的木板,而再拆开弩身后,弩身里的精密零件和坚固构造更是让项康看得是赞不绝口,压根不敢相信在青铜时代末期竟然能有如此高超的铸造工艺,如此先进的机械技术。

    研究的结果是仿造并非没有可能,倘若不去考虑什么时间和成本,项康相信自己应该有把握用钢铁铸造出秦弩的青铜零件,仿造出铁质的秦弩,但期间花费的时间肯定十分漫长,同时研究秦弩的木臂和筋弦也肯定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所以项康只稍一盘算,就果断放弃了仿造秦弩的努力,决定先采用民间强弩做为自己军队的火力补充,等将来有了机会和时间再仿造装备军用强弩。

    民用强弩当然要比军用弩容易弄到,不过当项康向冯仲提出想请他帮忙采购民间能够买到的最好强弩时,冯仲却表情有些为难的说道:“兄弟,不是大兄不帮你,是我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新庄亭那边出了一起命案,县里催得紧,我正忙着办那个案子,没时间去帮你仔细挑选,你看是不是……。”

    “没事,没事,自家兄弟,说明白就行了。”项康知情识趣的赶紧打断,说道:“没事,大兄你忙你的,我家那些兄弟天天闲着没事干,我拿钱给他们,叫他们去市面上帮我选就行了。”

    冯仲点头,又向项康表示了歉意,项康笑着摆手不在意,马上拿着钱回到了二叔母家,请二叔母交代成天东游西逛的项家子弟,让他们帮自己到市面上去挑选采购强弩,二叔母一口答应,也在当天晚上就把项康的任务交托给了回家来吃饭的项家子弟,让他们尽快给项康帮忙买到。

    项家子弟也确实比较齐心,对自家人的事从不推托,事隔仅两天,项庄、项冠等人就带着十五把长短不一的民用硬弩和配套的箭支来到了项康的面前,还一见面就嚷嚷道:“阿弟,请客喝酒,这两天为了你这十五把弩,我们可是把周围的市集都给跑遍了,试了好几十把弩才给你挑出最好的十五把来。”

    笑呵呵的谢过了自家兄弟的努力,又检查了这些弩发现确实都是上好的狩猎用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自家兄弟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的项康忙响应兄弟们的号召,拿出钱叫人去陈大娘的酒肆买酒买肉,在自己的破烂小院里款待项家子弟。

    还是到了酒肉买来的时候,项康才发现与自己已经彻底生分了的项猷没在项家子弟的人群中,担心这小子真的跑到下邳去找韩离打听消息,项康忙向项猷的弟弟项睢问道:“阿哥,项猷阿哥呢,他怎么没来?”

    “出门去了。”项睢答道:“今天他说他有事,带了点干粮就出了门,也不知道去了那里。”

    “他没说他去那里?”项康忙追问道。

    “问了,他不说,只说有些事要办。”项睢如实答道:“我问他要不要我也一起去,他说不用,我就懒得管他了。”

    “这小子,该不会真的去了下邳找韩离吧?”项康的心里有些打鼓,可是又不敢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只能是把这事暂时藏在心里,继续陪着项家子弟有说有笑,喝酒吃肉,畅谈高歌。

    心里有了这个疙瘩,项康当然有悄悄留心项猷的动向情况。不过还好,虽说项猷当天晚上并没有回家,但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时,项猷就又重新出现在了侍岭亭,晚上项康故意跑去找项家子弟一起吃饭时,项猷也谈笑还算正常,并没有什么拿到项康把柄的得意张狂神色,也没有故意撇开众人向项康发出威胁,始终没有单独和项康说一句话,项康也这才稍稍放心,知道项猷昨天应该不是悄悄去了下邳不然这话,以这小子的脾气,九成九会马上拿出韩离的口供做威胁,逼着自己帮他娶虞小丫头。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一直风平浪静,项猷一直没来找项康,项康则一天到晚除了忙着操练民兵,就是忙着打理铁匠铺的事,也渐渐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然而就在这时候,同样忙得成天不见人影的冯仲却突然派门客魏山给项康带话,说是东乡大兴亭送来消息,凌县与大兴亭交界处的孟湾一带,新近冒出来一股人数不详的盗匪,有随时流窜进大兴亭做案的可能,让项康做好准备,以便随时带着东乡民兵去大兴亭增援,捕拿盗匪。

    “大兴亭?”项康努力回忆了一下那边的情况,有些奇怪的向来带信的魏山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兴亭和凌县交界的那一带,好象没有什么象样的山林啊?就是树林也不多,怎么会有盗匪在那里盘踞?”

    “回项公子,这个小的不知道。”魏山如实回答,又说道:“不过大兴亭小的也去过,是记得那边没什么象样的山林湖泊,不象是适合盗匪盘踞的地方。”

    心中觉得奇怪,可是不在现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项康只能是向魏山吩咐道:“回去告诉冯大兄,就说我知道了,叫他放心,只要大兴亭那边有需要,我马上就会带着民兵过去。”

    事还没完,才到了第二天的上午,冯仲就亲自跑到了项康的面前,说道:“兄弟,恐怕得麻烦你和我去大兴亭那边跑一趟了,大兴亭那边刚才给我带信,说是昨天晚上有几个凌县的盗匪越境作案,杀了一个正在耕地的大兴亭人,抢走了一头牛,我得去查案,也得去看看那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如果方便的话,把你的民兵队带上,和我一起过去,看看能不能把那股盗匪给剿了。”

    大兴亭的富户同样是出了钱粮帮项康组建民兵,拿人手短,这样的要求项康当然不能拒绝,所以项康马上一口答应,让冯仲先去大兴亭调查情况,自己马上带着民兵跟去大兴亭帮忙。冯仲答应,又吩咐道:“记得把你的兄弟们都叫上,他们的身手好,关键的时候能给我们帮大忙。”

    项康一口答应,当下项康一边集结民兵分发此前装备的武器打一群小蟊贼可用不上斩马刀和钩镶,犯不着暴露自己的机密,一边派人去联络项家子弟,请项家子弟随着自己同去大兴亭。然而十分不巧,派去和项家子弟联络的铁匠铺学徒两手空空的回到了项康的面前,报告说项家子弟今天一早就出门去了游玩,还不知道去了那里,所以没能把信带到。项康无奈,只能是叫这个学徒等项家子弟回来了再知会消息,自己领了五十个民兵南下,匆匆赶往大兴亭这边而来。

    到得大兴亭时,时间已是下午的接近申时,先到一步的冯仲也已经把案情基本查清,确认那个被杀的百姓确实是死于凌县盗匪之手,还探得消息,知道那股盗匪目前是活动于距此不远的凌县境内的登山一带。项康听了忙问道:“大兄,那你联系过凌县那边的亭舍没有?他们怎么说?”

    “联系了。”冯仲答道:“他们说已经把情况报告到了凌县县里,等县里拿主意,还说我们如果愿意越境剿匪的话,他们可以给我们帮忙。”

    言罢,刚当上正式游徼的冯仲为了立功出风头,正打算拉着项康一起过去抓贼,不曾想却突然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忙问道:“兄弟,你的那些堂兄弟呢?怎么一个都没来?”

    “不知道去那里玩了。”项康答道:“叫铁匠铺的学徒给他们带了话,叫他们回来了马上来这里找我,不过不知道他们今天什么时候回侍岭亭,今天能不能来。”

    “那算了。”知道项康有多少武艺的冯仲马上打消了立即越境剿匪的念头,改口说道:“兄弟,那这样吧,我们今天在大兴亭先住一晚上,等摸清楚了那股盗匪的情况再决定该不该越境剿匪。”

    猜到冯仲是信不过自己的打架本事,在这方面确实不怎么样的项康也没点破,只是点头答应,当下冯仲一边叫大兴亭的亭长给自己和项康一行安排住处,一边派本地亭卒越境去打探消息,了解那股凌县盗匪的更多情况,准备等擅长打架敢拼命的项家子弟到来,然后再和项康一起越境剿除那股敢跑来下相作案的小蟊贼。

    …………

    侍岭亭这边,其实下午申时还没有过半时,被项猷硬拉着去下相西北部皂河亭游玩的项家子弟,就已经勾肩搭背的有说有笑着回到了侍岭亭,铁匠铺学徒也在第一时间把项康的情况告诉给了他们,然后项庄和项冠等项家好手倒是毫不犹豫,马上就要领着项家子弟南下大兴亭和项康会合,然而项猷却拦住了他们……

    “阿哥,时间不早了,明天再去吧。”项猷振振有辞的说道:“你看我们玩了一天又饿又累,就算去了大兴亭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回家吃饭,好生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去大兴亭给项康和冯大兄他们帮忙也不迟。”

    虽说项猷的话也颇有道理,然而项庄却还是有些担心,说道:“万一那边突然出事怎么办?项康身上的伤可还没好,武艺又那么差,遇上了事怎么办?”

    “没事,有冯大兄他们在,不会出事的。”项猷安慰,又说道:“再说了,项康还把他的民兵队也全都带过去了,那些人会保护项康。走走,还是先回去吃饭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拗不过同是自家兄弟的项猷,项庄只好是被项猷拉着回家吃饭,然而项庄和项家子弟却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项猷此刻的眼中,正闪烁着得意的阴毒光芒……

    …………

    大兴亭这边,因为大兴亭的亭长崔排不但是冯仲的下属、还是冯仲旧友的缘故,当天晚上,项康和冯仲当然在大兴亭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款待,即便项康一再推脱,却还是被崔排和冯仲硬拉上了酒席陪着他们喝酒,知道冯仲高升和项康有关的崔排还刻意奉陪,一直缠着给项康敬酒不断,项康无奈,也只好陪着他们开怀畅饮,很快就喝得七七八八,脸红脖子粗。

    还好,项康是个很懂得克制的人,喝得差不多了就坚持不肯再喝,还反过来劝冯仲和崔排不要再喝下去以免误事,正喝得高兴的冯仲却笑着说道:“能误什么事?咱们这么多人在大兴亭,凌县那股盗匪吃了豹子胆了,还敢来大兴亭闹事?没事,继续喝,难得吃老崔一顿,今天晚上咱们要把他喝得肉痛,下次才不敢在酒场上和我们叫嚣。”

    可能是故意打冯仲的脸,恰在此时,门外一个大兴亭的亭卒突然来报,说道:“禀冯游徼,禀崔亭长,亭舍外有本亭的农人首告(报警),说凌县那股盗匪又窜进了我们亭,可能是打算继续抢东西。”

    “看清楚没有?是不是凌县那股盗匪?”崔排赶紧问道。

    “看清楚了,那个农人说那伙盗匪打着火把,还都拿着武器。”亭卒如实答道。

    “干他娘!”已经喝得有些头脑发热的冯仲破口大骂,说道:“胆子不小,本游徼就在大兴亭,他们居然还敢打着火把来抢东西!老崔,项兄弟,马上把你们的人叫起来,咱们一起去找他们算帐!”

    “打着火把来做案?”项康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那里不对劲,再加上情况紧急,项康也只好把这个疑问暂时放在脑后,赶紧起身出门,冲到东乡民兵的住处,命令自己亲手组建操练的民兵立即集结,带着他们匆匆回到大兴亭的亭舍门前侯命。

    带着民兵回到大兴亭的亭舍门前时,冯仲带来的几个亭卒和崔排手下的亭卒门客都已经聚集在了门前,冯仲命令来报警的百姓带路,领了项康和崔排等人立即出动,打着几支火把一路向东南而来,也很快就看到了那伙打着火把流窜进下相的凌县盗匪。

    那伙盗匪的人数只有十几个人,而项康这边除了五十名民兵外,还有冯仲和崔排带看来的十几个亭卒和武装门客,所以才刚远远看到冯仲和项康等人出现,那伙盗匪马上就齐发一声喊,撒腿就往凌县那个方向跑,人多势众的冯仲和项康等人喊叫着紧追不舍,也很快就跟着他们冲进了凌县境内。

    还是一路追到了地形相对比较复杂的登山一带后,那伙盗匪才想起抛下醒目火把冲进树林,冯仲欺负他们人少,当即命令全力追赶,名誉上隶属于冯仲管辖的项康依令而行,领着民兵队直接冲进了树林。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项康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暗道:“不对啊?今天我们这么多人来大兴亭查案,登山这边距离大兴亭又才区区几里路,凌县这股盗匪,就算全是瞎子听也能听到这一情况啊,怎么还敢流窜进大兴亭做案?”

    “还有,火把也不对!”项康又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心道:“这伙盗匪才十几个人,就算全部拿着武器,也就算我和冯仲没带着人来大兴亭,大兴亭这边只要能够提前发现他们,光是召集百姓拿着锄头叉子也能对付他们,他们怎么还敢打着火把大张旗鼓的流窜进大兴亭?他们是昏头了?还是故意这么做?”

    想到这里,项康赶紧观察四周环境,然后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心里吓一跳这一带的地势是比较平坦,但树林相对来说最为密集,树林里到处都是杂草、树木和乱石,也处处都是可以隐藏伏兵的地方,黑压压的树林还象一张无形的巨口一样,已经悄无声息的把自己和冯仲等一行人吞噬进了口中。

    “项兄弟,楞着干什么?快追啊!”旁边的冯仲拉了一把项康,催促道:“十几个盗匪,按照我们大秦律已经算是群盗了,抓到一个活口就是十四金,拿到一个脑袋也有七金啊!”

    被冯仲拉着向前走了两步,项康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在心里说道:“可是不对啊?如果真有伏兵的话,那这伏兵是针对谁的?想把我们这么多人一口吃掉,盗匪能有这么多人手吗?如果真有这么多盗匪有实力把我们六十多个人一口吃掉,凌县那边应该早就动用军队追杀这股盗匪了,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这里逍遥法外?这里可不是马陵山,剿匪不象在马陵山那么难。”

第五十章 目标是我

    十分怀疑凌县登山这里的树林战场是个陷阱,可是又发现在一些重要的环节上说不通,一度都有些想打退堂鼓赶紧撤退的项康难免有些犹豫迟疑,结果就这么稍一耽搁,民兵队众人早已尾随着冯仲和崔排从项康身边纷纷越过,还不断招呼项康赶紧跟上,害怕自己落单的项康无奈,也只好把疑虑暂时放在一边,继续跟着大队前进。

    遍地乱石、杂草、树根和荆棘,此前从没来过这片树林,冯仲和项康等一行人想要追上前面的盗匪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那群盗匪还特别的狡猾,除了专门往树木茂密处钻以外,还逐渐的分成了两群,分别往两个不同方向逃亡,逼得冯仲和项康等人也只能是兵分两路,一路由冯仲率领,一路由项康和崔排率领,分别追赶这两群盗匪。

    期间,项康麾下的民兵,还有冯仲和崔排带来的亭卒,都有开弓放弩,尝试用弩箭射杀敌人,但因为那群盗匪在进树林前就已经抛下了火把,身形大都隐藏在了黑暗中,收到的效果并不大,仅仅只是从盗匪的惨叫声中判断应该是射中了两次,可惜天色太黑,没能射中致命处,那两个中箭的盗匪咬牙带伤逃亡,冯仲和项康一行人也就没取得更进一步的收获,同时因为树木越来越茂密的缘故,项康和冯仲等人到了后来干脆连放箭的机会都没了,只能是全凭脚力追赶。

    也还好,那伙盗匪虽然人人带着武器,却并没有弓弩之类的远程武器,所以奋力追赶间,冯仲和项康一行人也用不着担心被敌人用暗箭偷袭。同时功夫不负有心人,拼命的追赶之下,项康和崔排这边终于还是渐渐追近了敌人,眼看就有希望追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快步行走的项康却无比倒霉的突然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个踉跄,失去重心,狼狈的摔了一个狗吃翔,差点把下巴磕破。

    “啊!哎呦!”

    发出惨叫的并不是摔了一个狗吃翔的项康,而是项康侧后方的一个下相民兵,爬在地上疑惑扭头看去,借着其他民兵手里的火把光芒,项康又惊讶的看到,那个民兵之所以突然惨叫,竟然是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箭矢射中了右肋所致,利箭扎入肋中,伤势十分严重。那民兵身边的其他民兵也惊声叫道:“有暗箭,大家小心!”

    “怎么会突然有暗箭?刚才那伙盗匪一直没放箭啊?”

    项康心中奇怪,刚想挣扎着站起身来时,项康却又飞快想到了一件要命大事刚才如果不是自己偶然摔了一个狗吃翔,这支暗箭很可能就是射中自己!

    “巧合?偶然?还是故意?”项康心中在瞬间接连闪过无数疑问,同时下意识的喊道:“把火把灭了!小心暗箭!”

    只有项康手下的民兵依令而为,崔排手下的大兴亭亭卒却傻乎乎的还在举着火把,已经快要追上盗匪的崔排还回转头来,拿着一支火把急匆匆的走向项康和那中箭民兵,问道:“伤得怎么样?那来的暗箭?”

    察觉到火把光芒照在自己身上,项康来不及去考虑别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地一滚,连滚带爬的离开原地,然后发生的事顿时把项康吓出了一声冷汗咻的一声,又有一支暗箭突然飞来,要死不死正好钉在自己刚才趴下的地方!项康魂飞魄散,赶紧大吼道:“崔大哥,把火把扔掉,敌人的目标是我!”

    被项康吼得一楞,崔排本能将手中火把往树上飞快一敲,直接砸熄火把,项康又吼声如雷,连声催促崔排手下的亭卒熄灭火把,同时连滚带爬的专门往黑暗处躲闪,期间则又是一支利箭飞来,同样是射到了项康所在处的附近,又误伤了一个下相民兵。结果事情到了这步,害怕被暗算的大兴亭亭卒这才手忙脚乱的熄灭剩余的火把,让自己一行人处于黑暗中,举起武器小心警惕周边,漆黑的树林里也这才终于没有暗箭继续飞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摸到项康身边,崔排刚想张口说话,项康忙低声招呼道:“小声点,别让敌人听到你和我说话,不然会暴露我的位置。”

    崔排点头,压低声音问道:“项兄弟,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项康答道:“不过敌人这次的目标很可能是我,我只要一暴露位置,肯定会有人又放箭射我,说不定还会直接冲上来杀我。”

    吃惊的看看那两个不幸替项康中箭的倒霉民兵,崔排忙又低声问道:“项兄弟,那怎么办?”

    项康不答,只是努力分析敌人能够在人群中轻松辨别自己的原因,也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手里已经有几个闲钱的自己因为贪生怕死,给自己买了一副牛皮铠甲穿戴,在衣着上与其他的民兵有很大区别。同时自己爱臭美,梳的发髻是居中的直髻,而其他的民兵则按照自己的要求,全部梳了军队士卒专用的偏右发髻,所以敌人才能在人群中轻易的发现自己。

    想到这点,项康心里有了底,赶紧脱下身上牛皮甲,又解开发髻,请崔排帮忙草草绑了一个偏右的斜髻,把自己弄得与其他的民兵看上去差不多,然后才向崔排说道:“崔大哥,别追了,这是个陷阱,我们得赶紧回去。”

    “可那些盗匪怎么办?”崔排有些不甘心,说道:“那些可都是群盗,抓到一个就赏金十四。”

    “是命要紧,还是钱要紧?你知道这树林还埋伏着多少杀手?”项康反问,又说道:“放心,只要这帮盗匪没逃远,明天等我的兄弟们来了,一定帮你抓他们,我那个帮兄弟个个武艺高强,对付这帮盗匪比捏死一群小鸡还容易。不过现在得马上走,不然的话,放暗箭的人搞不好对着我们乱放箭,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拗不过项康,崔排也只好点了点头,吩咐自己手下的亭卒跟上,簇拥着项康往来路撤退,期间项康自然是努力混杂在了人群中,还尽量的猫腰前进,尽可能的借着人群掩护自己,也果然没有再招来暗箭偷袭,渐渐的撤退到了树林边缘。

    还是被项康料中,自己一行人眼看就要走出树林的时候,树木茂密处果然泄愤般的接连飞来两支暗箭,又射中了一个大兴亭的亭卒,还恰好射中了那倒霉亭卒的背心要害。崔排和众民兵大惊,赶紧拖上那重伤未死的亭卒,跌跌撞撞的冲出树林,爱护小命的项康更是连滚带爬,藏在众民兵人群中一口气逃出了好几百步,直到远离树林方才停下。

    躲藏在民兵人群中提心吊胆的等了许久,还是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冯仲一行人才骂骂咧咧拖着一具尸体的从树林里出来,项康和崔排等人上前一问,这才得知冯仲等人没能追上那伙盗匪,仅仅只是捞到一具不知道姓名身份的盗匪身体。同时看到装束已经大变的项康后,冯仲也奇怪的问道:“兄弟,你怎么弄成了这样?出什么事了?”

    “冯大兄,你们有没有遇到暗箭偷袭?”项康不答反问。

    “暗箭偷袭?”冯仲被问得一楞,答道:“那伙盗匪不是拿斧头就是拿叉子,武器最好也只是剑和刀,那来的暗箭偷袭?”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项康心中一沉,然后才把自己和崔排一行遭遇到的情况告诉给了冯仲,结果冯仲听了当然是大吃一惊,忙问道:“项兄弟,你在凌县这边有什么仇人?他们这么这样针对你,非想要你的命?”

    “大兄你说呢?”项康反问道。

    冯仲的脸色又变了,也不说出那人的名字,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他最有可能,而且也只有他能够做到这样的事。”

    “先回大兴亭再说吧。”项康说道:“这里是凌县的地界,我们要防着他还有后招。”

    冯仲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赶紧让众人簇拥了项康往来路匆匆撤退,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又发现了这件事是单右尉在背后捣鬼的一个佐证冯仲等人捞到那具盗匪的尸体,并不是冯仲的亭卒或者下相的民兵所杀,而是被其他的盗匪干掉!同时他被同伙灭口的原因也很简单,他的身上插有一支下相民兵射出的弩箭,同伙很明显是在害怕他逃不快被生擒活捉,所以才割断他的喉咙把他干掉。

    “九成九是单右尉干的,官匪勾结想把我干掉,给他的儿子报仇。”项康心中得出结论,又在心里说道:“那伙盗匪应该只是单右尉安排的诱饵,放暗箭的人才是真正的杀手,想把干掉我的罪名栽赃到那伙盗匪头上,这样不管官府怎么查,都很难追查到他的头上。不过这事有点怪,单右尉怎么会这么清楚我的情况,知道用这伙盗匪一定能把我引来送死?”

    再仔细思量下去,项康又发现这点也不算太过奇怪,以单右尉的情报能力,想要知道自己组建民兵是干什么应该是轻而易举,料到大兴亭这边出事自己一定会带着民兵过来,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设计诱杀自己是在情理之中。可项康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总觉得其中好象还有什么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项康却又一时半会想不通透。

    还算顺利的回到了大兴亭后,出于安全着想,贪生怕死的项康选择了和自己的嫡系民兵住在一起,又小心换上了民兵的衣服,睡觉时还几次更换位置。好在其后再没有发生其他的事,第二天上午时,当好手众多的项家子弟匆匆来到了大兴亭后,项康也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把自己昨夜的遭遇告诉给了项家子弟。

    得知项康昨天晚上险些被偷袭送命,普遍比较齐心的项家子弟当然是个个哇哇大叫,嚷着吼着要去凌县城里找单右尉算帐。冯仲和项康赶紧拦住他们,劝道:“各位兄弟,冷静点,我们只是怀疑昨天晚上的事是单右尉干的,但没有任何证据,无凭无据跑去凌县城里找单右尉算帐,只会给他乘机把你们拿下的借口。”

    仔细一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项家子弟也只好悻悻做罢,项庄还恨恨说道:“只可惜昨天我没在,要是我在,怎么都要冲进树林,把那两个放箭的小蟊贼拿下,逼他们交代幕后主使!”

    听到这话,项康心中一动,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马上就向项庄问道:“阿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可惜昨天晚上我没在,不然那怕是拼着受伤,我也要冲过去把那两个小蟊贼拿下。”项庄回答,又疑惑问道:“怎么?我这话有什么不对?”

    项康终于知道究竟是那里不对劲了,可项康却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多谢阿哥,我知道昨天晚上如果你在,就一定不会出这样的事。”

    项康在说‘一定’这个词时,语气不由自主的有些加重,可惜项庄和项冠等项家精英却一个都没有听出来,一个劲的只是问候单右尉的老娘和所有女性亲戚,赌咒发誓要替项康报这一箭之仇。

    其后,悄悄从项它和项扬等人口中,打听到了项家子弟昨天为什么会恰好去远处游玩的原因,还有项家子弟为什么没有连夜赶来大兴亭给自己帮忙的原因后,项康还是没有声张,只是把这件事深藏到了肚子里,嘴角边还多少有一些得意的狞笑……

    ………………

    如项康等人所料,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确实是和项康有着杀子之仇的单右尉,而得知辛苦布置的暗杀计划功败垂成之后,单右尉当然是勃然大怒,连打带踢的把自己派去暗杀项康的五个心腹家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怒吼道:“废物!蠢货!没用的狗东西!放箭没射中,为什么就不能冲上去直接一剑把他干掉?浪费老子的金子!浪费老子的苦心安排!”

    “老爷,我们不是没想过冲上去直接把他干掉啊。”两个被重点殴打的家人满肚子苦水,分辨道:“是那个小竖子身边人太多也太狡猾了,我们直接冲上去干掉他根本没把握,只能是放箭偷袭,那曾想只放了一箭,他居然马上就猜到我们是专门针对他,不但马上躲进了人群里,还换了衣服和发髻,黑灯瞎火的我们根本认不出他来,再想冲上去直接干掉他就更没这个把握了。”

    “废物!草包!没用的狗东西!”

    两个家人的分辨只换来更多的辱骂和拳脚交加,暴跳如雷的单右尉气愤功败垂成,几乎就想把这两个家人当场打死,好在旁边最得单右尉信任的心腹王巨拉住了他,劝道:“老爷,算了,这次真的是那个小竖子运气好,要死不死偏偏走了另外一条路,如果他是往小的这边过来,小的怎么都要直接冲上去把他干掉。老爷你又吩咐说不能急着干掉冯仲,免得把动静闹得太大,引来下相那边全力追查,所以我们这次才白跑一趟。”

    “不过我们这次也不是白辛苦。”王巨又说道:“最起码证明了那个叫项猷的小竖子是真心想帮我们干掉他的兄弟,否则他也不会按照老爷的安排,故意把项家那帮敢打敢杀的破落货骗开。只可惜我们没敢轻易信任他,没敢让他知道我们计划的详细,让他帮我们更多的忙,不然这次肯定就得手了。但没关系,只要我们把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项猷利用得好,想干掉项康那个小竖子就是易如反掌,有的是机会。”

    “放屁!那有那么容易?!”单右尉没好气的呵斥道:“那个小竖子本来就狡猾得厉害,平时几乎不单独出门,这次又发现我们设计针对的目标是他,以后肯定更会小心,让我们再想干掉他只会更难!”

    “老爷,我们动手当然很难,但如果是让项猷那个竖子直接动手呢?项康的小竖子千防万防,能防得着他自家的兄弟?”王巨阴笑着问道。

    “他有胆子直接动手,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主动找到我这里来,要我们动手,他在背后帮忙?”单右尉一听火气更大。

    “叫他直接动刀动剑,他或许没有这个胆量,但如果叫他下毒,他就未必不敢答应。”王巨阴森森的说道:“一瓶鹤顶红(砒霜),就足够要十个项康小竖子的狗命。而且那个小竖子死了以后,项家那帮破落货只会怀疑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他们自家兄弟头上,项猷那个小竖子只要明白这个道理,就一定敢动这个手!”

    “好主意!”单右尉终于拍案叫绝,说道:“悄悄联系项猷那个小竖子,把毒药给他送过去,叫他找机会给项康那个小竖子下毒!告诉他,只要他替本官毒死那个小竖子,本官不但把他在这里写的亲笔简牍还给他,还给他五十金,帮他娶那个虞家的臭娘们!”

第五十一章 雕虫小计

    因为杀手在箭头上喂了乌头毒的缘故,不但被暗箭射中右肋要害的民兵和那个背心要害中箭的大兴亭亭卒没救回来,另一个大腿中箭的下相民兵也差点送了命。幸得发现得及时,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毒药的提纯技术,毒箭携带的毒药量不是很大,再加上项康花重金请良医抢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这个叫刘柱的民兵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也多少替项康挽回了一些在下相民兵中的威信这个时代象项康这么重视手下小兵性命的老大可不多。

    另一方面,和项康猜测的一样,诱杀自己失败之后,那伙神秘的凌县盗匪果然迅速离开了登山一带,逃往了这个时代人烟稀少的凌县东面,这个案子也彻底的变成了一个悬案,那伙盗匪扛下了所有的罪名,项康和冯仲等人却连他们具体有多少人和老大是谁都不知道,想继续追查下去都是难如登天。

    不过还好,冯仲好歹捞回来了一具盗匪的死尸,同时项康麾下的民兵队也确确实实的帮着下相官差驱逐走了盗匪,对下相官府和百姓多少有一个交代,所以即便心中有愧,项康还是厚着脸皮宣称自己成功的保卫了大兴亭百姓生命财产的安全,号召下相东乡各亭的富户地主继续出钱出粮,帮助自己供养组建没多少时间的下相民兵。

    事隔两天后,在确认了那股神秘盗匪已经逃远和无法继续追查后,项康和冯仲这才领着下相民兵队和项家子弟垂头丧气的回到侍岭亭,然后项康又在第一时间带着那个牺牲民兵的遗体和抚恤金到他的家里慰问,亲眼目睹了一幕白发人哭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心里极不是滋味,可又无可奈何。

    再接着,冯仲倒是好心好意提出想请项康到自己家吃饭喝酒,心里难受的项康却没有这个心情,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然后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破烂小院。然而让项康意外和感动的时候,自己的未婚妻虞妙戈竟然一直守在小院门口等着自己回来,还刚一见面就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听说你们这次去大兴亭和盗匪打了一仗,还死了人,你没受伤吧?”

    “没事,我没受伤。”项康脸上勉强挤出一些笑容,赶紧用钥匙打开院门,招呼不知道等了自己多久的虞妙戈进去入座,也十分难得的再次获得了与美貌未婚妻单独相处的机会。

    进房后,虞妙戈当然向项康打听了事情详细,项康则怕虞妙戈担心,故意隐瞒了这股盗匪其实是专门针对自己的情况,含糊的把事情做了大概的介绍。然而即便如此,虞妙戈仍然还是听得提心吊胆,刚听项康说完就说道:“以后你要小心,遇到危险千万别象上次一样冲在前面,要学会保重自己。”

    “那是当然。”项康强笑,还随口说道:“放心,我会小心的,我们马上就要正式成亲了,我肯定舍不得死。”

    红晕立即出现在了虞妙戈的白嫩脸颊上,低下头啐道:“你这人,人家关心你,你还尽说调皮话。”

    “不是调皮话,是心里话。”

    项康的回答让虞妙戈羞涩更盛,害怕项康继续挑逗自己,虞妙戈只能是赶紧转移话题,说道:“本来我还叫小妹来的,可她不肯,不过我看得出来,其实她也在关心你,只是怕羞,所以不敢来。”

    “恐怕不止是怕羞那么简单吧。”项康心里恬不知耻的嘀咕,嘴上却说道:“替我带个话给她,就说我什么事都没有,谢谢她对我的关心。”

    虞妙戈轻哼答应,红着脸再不说话,项康被她的娇羞神态打动,干脆离席坐到了她的旁边,伸手就要把她揽进怀里,虞妙戈全身一震,下意识的想要反抗,可惜项康动作太快,还没等虞妙戈挣扎就已经揽住了她的纤腰,虞妙戈大羞,赶紧挣扎道:“不要,现在还不能,要等以后再说。”

    “只有两个月了,怕什么?”项康微笑说道:“来,让我仔细看看,我的娘子究竟长得有多漂亮。”

    虞妙戈小声反对着继续反抗,项康却搂得更紧,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项它的声音,高声招呼项康去二叔母家吃饭,虞妙戈如蒙大赦,赶紧奋力推开项康起身躲到一旁。项康则是一边悄悄咒骂着族侄的会挑时候,一边无可奈何的大声答应,同时邀请虞妙戈与自己同去吃饭,虞妙戈红着脸摇头拒绝,又说道:“还有件事,今天我家在颜集亭的仆人带来消息,说是他看到单右尉家的下人住进了颜集亭的客舍,不知道要干什么,我阿翁正在为这事担心,你也要小心点。”

    “单右尉家的下人住进了颜集亭的客舍?”项康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立时大为警惕,暗道:“那里距离侍岭亭只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看来我是得小心点,尤其是得想办法盯住那个小子。”

    嘱托完了项康后,虞妙戈赶紧在项它不怀好意的笑容中告辞离开,项康则盘算着跟着项它来到了二叔母家里,和项家子弟一起吃晚饭。结果在找不到得力人手严密监视某人的情况下,项康灵机一动,还真想到了一个让项家子弟互相监视的办法,故意在吃饭时把单右尉的人住进颜集亭客舍的事对项家子弟都说了,然后叮嘱道:“各位阿哥阿弟,颜集亭距离这里太近,这几天千万不要单独走动,去那里都一定得互相看着,要防着单右尉的人用毒箭暗算你们。还有,如果有什么情况,要马上告诉我。”

    项家子弟大大咧咧的答应,项猷也象模象样的点头,可项康却看得出来,他的神情中还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明显是在担心着什么。同时项康在心里盘算道:“这么做,只不过增加这小子悄悄和那边联系的难度,但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时间长了,这小子还是有可能会和那边悄悄联系上,做一些让我防不胜防的勾当。还是得想个办法,赶紧拿到这小子和那边暗中勾结的铁证,该用什么办法呢?”

    玩心计耍心眼从来就是项康的得意强项,这次也不例外,饭还没有吃完,项康就已经有了大概的头绪,料定在自家子弟的互相监视下,某人绝对不敢贸然去和单右尉那边接触联系,也肯定会心里紧张担心得厉害,想尽办法找机会去和那边联系。而再接着,为某人创造这个机会的大胆想法,也自然而然的跃入了项康的脑海……

    第二天上午,重新回到了铁匠铺主持生产后,项康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让人把那个与自己颇有一些缘分的冯仲门客魏山给叫到了铁匠铺,撇开众人在冶炼炉旁和魏山做了一番交谈。而到了晚上吃饭时,项康又故意当着自家兄弟的面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随身财物,也很快就发现自己有一镒金子不见了去向,接着自然想起曾经有小偷小摸前科的魏山今天去铁匠铺时,一度接近过自己打铁时放在一旁的衣物,怀疑是魏山所为,要求自家兄弟随着自己去亭舍找魏山算帐。

    领着项家子弟来到了亭舍,找到了仍然还兼着侍岭亭亭长职位的冯仲,项康把情况大概说了,然而冯仲却是大摇其头,很有把握的说道:“兄弟,你应该误会了,魏山那人我知道,以前是做过小偷小摸的事,可他真的改了,这点我敢给你保证,不信的话,我现在就把他叫来当面给你问问。”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抽痛了冯仲的可怜小脸,被叫到项康面前后,冯仲才刚问得两句,魏山就扑通一声向冯仲双膝跪下,哭丧着脸说道:“大兄,是我糊涂,我想娶媳妇买房子钱不够,觉得项公子那么多钱肯定记不清楚,就犯了老毛病,忍不住偷偷拿了他一镒金子。我该死,我该打,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拼命抽打着自己的瘦脸,魏山还主动拿出了从项康那里偷来的金子,冯仲见了大怒,当然是一脚把魏山踹了一个四脚朝天,咆哮道:“混蛋东西!我和项兄弟有那里对不起你,上次答应给你的十金,是少了你一金,还是少了你一钱?你还敢偷项兄弟的钱,丢老子的脸?你自己说,老子该怎么收拾你?”

    “我该死,我真的该死!”魏山哭喊,赶紧膝行去抱项康的双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道:“项公子,我对不起你,我不对,我该打!我一时糊涂,求公子你看在我上次为你出生入死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饶了我这次吧。”

    项康板着脸不说话,满脸的绝情歹毒模样,说道:“上次你是有功,但是该给你的,我一钱都没少你的。冯大兄,依照大秦律,偷一金应该怎么罚?”

    “兄弟,是不是……?”冯仲满脸是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说道:“依照大秦律,偷一金最起码也是罚为城旦,运气不好点还有可能被发配去骊山当刑徒。这个魏山虽然该打,可他已经主动认罪了,又把偷你的金子还了,看在他以前给我们出过大力的份上,你看是不是……?”

    “我不去骊山!”魏山赶紧摇头,又抱着项康的腿哀求道:“项公子,求你了,求求你了,放过我这一次吧,放过我这一次吧,将来我当牛做马,做猪做狗,也一定会报答你。”

    很是残忍的哼了一声,项康这才向冯仲说道:“冯大兄,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事可以当他是自告(自首),让他用不着去骊山当刑徒,但他必须要去当几个月的城旦。不然的话,他就长不了记性!”

    “项公子,你手下留情啊!”魏山绝望的嚎啕了起来,说道:“城旦的活那么重,我怎么干得了?还有,现在徭役又重,我当了城旦,随时也可能被发配到边疆去修长城啊!”

    “那你是愿意去骊山当一辈子的刑徒,还是愿意去边疆修几个月的长城”项康冷哼问道。

    “我……,我……。”

    魏山无法回答了,那边的冯仲看不下去,忙说道:“项兄弟,别这样,给我一个面子,饶了他吧。这个小竖子没骗你,县里为了完成上面交代的差使,是动不动就把城旦发配到边疆去修长城,他受不了这样的罪。我叫他给你磕头,饶了他这次吧。”

    说着,冯仲还真的逼着魏山给项康磕头赔罪,项康碍不过冯仲的情面,只能是又哼了一声,向魏山说道:“自己抽自己十个耳光,这事就算了,再有下次,就是冯大兄给你求情也没用!”

    招架不住项康的淫威,魏山只能是抬起手来,重重的自己抽了自己十个耳光,直到把自己抽得双颊红肿,然后又才向项康连连磕头,再次哀求项康放过自己,项康则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向冯仲拱手道了声谢,拿上魏山还给自己的金子就扬长而去,留下冯仲在房中继续对丢了自己老脸的魏山拳打脚踢,怒声叱骂。

    这一幕好戏,随着项家子弟一起过来兴师问罪的项猷当然都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也对项康的狠毒刻薄十分的嗤之以鼻,不过项猷又很快的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因为项猷已经没时间再去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自己亲笔书写的简牍被单右尉当做铁证拿在手里,很可能是派来和自己联系的人就住在距离侍岭亭不远的颜集亭里,随时可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项家兄弟却又象一群跟屁虫,随时跟在自己的身边,这要是单右尉的人突然出现,又恰好被自家兄弟们撞见发现,那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只能是求老天保佑了,保佑单右尉那边的人做事还算精细,能够发现我一直被人盯着,不敢冒险和我联系。只要多等几天,多等几天,等我兄弟们忘了项康那小子的交代,我就可以单独行动了。”

    心里祈求着上天的保佑,提心吊胆的又随着项家子弟东游西逛了两天,到了盗金事件结束后的第三天上午,当项猷又随着项家子弟在亭里四处闲逛时,两天前被项康狠狠收拾了一顿的魏山,突然又出现在了项家子弟的面前,还直接走到了无意中与项家子弟拉开了一点距离的项猷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项公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小的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事?”向来看不起魏山这种平民百姓的项猷傲然问道。

    魏山不答,只是向项猷亮出了自己的左手,左手的掌心上,则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字单!

第五十二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看到魏山手心上那个还算工整的‘单’字,心怀鬼胎的项猷当然是马上脸色一变,张口几乎就要出声。不过还好,项猷还算有点城府,及时的咽回了已经问到嘴边的话,故作不解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是单右尉的人派我来的。”魏山低声回答,一边搓着手擦去手心上的毛笔字,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请项公子借一步说话,那边有几句口信要小的带给你。”

    项猷狐疑的打量魏山,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魏山偷项康金子被揭穿的事,魏山仿佛猜到了项猷的心思,主动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放心,小的现在已经是单右尉的人了,小的听冯仲说过单右尉的家人住在颜集亭的客舍,为了报项康忘恩负义的仇,所以昨天小的悄悄去了一趟颜集亭,单右尉那个姓王的家人,已经把你的事告诉给小的了。”

    项猷的脸色无法避免的大变了,魏山却不动声色的低声说道:“公子放心,我和你一样,都恨那个忘恩负义心肠歹毒的项康,不会把你的事说出来。还有,那边说了,以后就由小的负责和你联系,这样不容易被其他人发现。”

    这时,不远处的项家子弟已经隐约发现事情不对,项庄和项冠等人还直接走了过来,问道:“项猷,怎么了?魏山,你找我们兄弟有什么事?”

    “几位项公子恕罪,小的是来求项猷项公子的。”魏山换了一副可怜神色,可怜兮兮的说道:“小的想求项猷公子帮我在项康公子面前说几句好话,请项康公子宽恕小的一次,给小的一个当牛做马的机会,别再追究上前天的事了。”

    “你这人有毛病?”项冠没好气的说道:“上前天晚上,我们阿弟不是已经说了不会再追究了,你还担心什么?以后注意点,别再小偷小摸就行了,我们阿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

    “是,是。”魏山赶紧点头哈腰,神情可怜的说道:“可小的就是怕项康公子他不肯原谅我,又要冯大兄收拾我,我吃罪不起。”

    “瞎担心。”项庄也呵斥道:“以后把你小偷小摸的烂脾气改了就行了,快走,别在我们面前碍眼。”

    “是是,小的马上走,小的马上走。”魏山连声答应,又向项猷问道:“项猷公子,那小的求你的事,你能不能答应?”

    别魏山逼得没办法,项猷只能是开口说话,说道:“放心吧,我们阿弟不是记仇的人,有机会我会在他面前替你求情的,滚。”

    得意的笑容出现在了魏山的嘴角,作揖鞠躬的连声道谢后,魏山赶紧告辞离去,项猷则心里七上八下,一边跟着自家兄弟继续东游西逛,一边悄悄偷看魏山的去向,心里也不断咒骂单右尉的家人胡来,竟然让魏山这么一个外人知道自己的要命机密也幸亏魏山真的和项康有仇了,不然换了其他人说漏了嘴,自己还活不活了?

    无聊的继续闲逛了一段时间,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事做,项庄干脆提议去河边钓鱼,看看能不能钓到什么象样的大鱼给自家改善伙食,闲得蛋痛的项家子弟纷纷同意,惟独心里有事的项猷摇头拒绝,说道:“我有些头痛,不想去河边吹风,你们去吧,我想回家去睡一会。”

    说罢,项猷还打了一个大大呵欠,装出困倦的模样,再三坚持要回家去睡觉。项庄等人也没介意,还好心的叮嘱道:“那你回去睡吧,不过别乱跑,莫忘了阿弟说过,姓单那个匹夫已经盯上我们了,要防着他的暗算。”

    项猷答应,撇下众人回头就往自家的方向走,项家子弟则有说有笑的往河边而去。结果也正如项猷所料,项家子弟才刚走远,刚才那个魏山就象幽灵一样的满脸堆笑着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项猷心里紧张,赶紧向魏山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快步就往前走,才刚脱离项家子弟的视野,就马上钻进了路边的小树林。

    魏山很快跟进了小树林,向已经在树林里站定的项康行礼,笑眯眯的说道:“小人魏山,给公子问安。”

    “行了,别废话了。”项猷没好气的挥手,问道:“那边说什么?”

    “那边要小的问公子你,为什么不去和他们联系?”魏山压低声音说道:“还有,那边还想问一下公子,你能不能拿到项康院门和房门的管钥(钥匙)?仿造一个给他们?”

    “回去告诉他们,就说项康已经知道他们就住在颜集亭,叫我们兄弟防着他们,所以我的兄弟们一直在看着我,我没办法过去。”项猷低声说道:“至于项康家的管钥,我或许有可能拿得到,但不敢保证什么时候拿得到。”

    “可是公子,那边催得很急啊。”魏山有些为难的说道:“他们要小的告诉你,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尽快拿到管钥,让他们可以有机会动手。”

    “我有什么办法?”项猷怒道:“项康比猴还精,他的管钥随时不离身,我如果硬偷,不但容易被发现,说不定还会让他发现打他管钥,让事情更难办。”

    “那……。”魏山表情为难,又说道:“公子,那你能不能直接动手?替我们单右尉的公子直接报仇?”

    “我要是能直接动手,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和他们联手?”项猷火气更大,说道:“这要是被我家的其他兄弟发现了,我还活不活了?”

    “这个……。”魏山更是为难,只能是哀求道:“项公子,那你能不能写一道简牍给我,让我带回去交给他们,不然的话,这么口说无凭,小的没办法向那边交代啊?”

    “这里那来的笔墨简牍?”项猷没好气的问道。

    “小的带着。”魏山赶紧拿出了一面空白的简牍,还有一支毛笔,和一支装着墨汁的竹管,解释道:“小的知道公子你或许会给那边写信,所以随身带来了。”

    项猷没有多想,马上就接过笔墨简牍,飞快在简牍上写下了自己给单右尉的答复,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交给魏山说道:“以后来和我说话的时候,记得一定要避开我那些兄弟,千万不能让他们起疑心,尤其是千万别让项康看到我们在一起。”

    “公子放心,小的会注意的。”魏山一边接过简牍揣好,一边又说道:“公子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要和那边联系,可以随时找小的带话,见面的时候挤一下眼睛就行了,小的过后会悄悄的找你。”

    “知道了,快走快走。”项猷没好气的挥手,低声喝道:“别让人看见,你和项康有仇,被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他说不定就会生出疑心。”

    魏山打躬作揖的走了,然后还是在魏山消失在了前往颜集亭的方向后,这几天来一直在提心吊胆的项猷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用不着担心被兄弟们发现自己和单右尉有暗中联系了,以后也有一条相对安全可靠的联络渠道了虽然魏山也和项康有过节,但魏山毕竟是侍岭亭的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偶尔被人发现自己和魏山在一起,也不容易引起疑心不是?

    好事连连不断,回家一觉睡到傍晚,项猷正打算在自己家里将就一顿粗茶淡饭的时候,同辈中年龄最小的项扬突然跑来敲响了他的房门,说是侍岭亭的铁匠铺今天又做了一笔大买卖,项康和冯仲心里高兴,在侍岭亭的亭舍里置办了一些酒肉宴请项家子弟,要项猷一起过去喝酒。项猷听了也不客气,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思马上出门,随着项扬一起来到了侍岭亭的亭舍,再次加入了项家子弟的混吃混喝行列。

    项康和冯仲匆忙准备的酒菜其实并不算太丰盛,不过相对于老项家这两年的粗茶淡饭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好酒好菜,再加上项康和冯仲早早就声明酒管饱,所以项家子弟没有一个不是甩开了腮帮子大吃大喝,喝得相当尽兴,刚了结了一桩心事的项猷也是有说有笑,端起了大酒碗胡喝海塞,开心得就好象是那天在凌县单右尉家里享受美酒佳肴一样。

    酒至半酣时,项康和冯仲都不知不觉的不见了身影,项猷和其他的项家子弟还道他们是去了厕所,也谁都没有留心注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冯仲家的门客突然来到了项猷的身边,满脸堆笑的说道:“项猷公子,我们冯大兄想请你过去说几句话,麻烦你跟我到隔壁一下。”

    不疑有他,项猷起身就跟着那门客来到了隔壁的房间,结果让项猷颇为惊讶的是,此前神秘消失的项康竟然也在隔壁房里,还正在和冯仲低声说着什么。见项猷进来,冯仲和项康也就停止了谈话,然后冯仲先挥手赶走了那个传话的门客,又微笑着向项猷说道:“项猷兄弟,打扰你喝酒了,有几句话想和单独你说一下,你可别介意。”

    “冯大兄这话就见外了。”项猷笑着说道:“我们兄弟现在和你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会介意?什么事?大兄你说吧。”

    “想请你见一个人。”

    冯仲笑得十分亲切,举起手来拍了几拍,接着后房之中,也马上走出了一个干瘦如猴的男子,笑嘻嘻的向项猷拱手说道:“项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干瘦男子的笑容十分亲切,然而看到他的亲切笑容,项猷的脸庞却马上变成了苍白色,刚才喝进肚子里的小米酒也马上化做了一身的冷汗涌出皮肤,顿时湿透了项猷的内衣,同时项猷的胯间还有些冰凉,一股液体迅速渗透项猷的直绔至于这个干瘦男子究竟是谁,估计也不用罗嗦了,自然是魏山。

    “阿哥,很吃惊吧?”项康终于开口,微笑着说道:“你一定很清楚,魏山为什么没去颜集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不对?”

    颤抖着把目光转移到了项康的脸上,项猷的喉咙里不由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咕咕声音。项康却笑容亲切依旧,说道:“阿哥,事情到了这步,也可以告诉你真相了,其实前几天魏山偷我金子的事,不过是我和他联手演的一出戏,当时连冯大兄都不知道真相。不过我演戏的目的不是给冯大兄看,是演给你看。”

    “中计了!”项猷的脸色彻底变成了绝望的灰白色,全身也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阿哥,你中计了。”项康替项猷说出心里话,轻轻笑着说道:“你写给单右尉那面简牍,魏山已经交给我了。”

    下意识的去扶腰间剑柄,项康却比项猷动作更快,一边扶剑一边飞快说道:“不要乱来!不要忘了,我们是三个人,你是一个人,你没把握能马上全部干掉我们!还有,兄弟们就在隔壁,我只要大声喊一声,他们马上就会过来!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向他们交代!”

    “项猷兄弟,你的武艺虽然不错,但你没把握马上能干掉我。”冯仲也握住了腰间剑柄,微笑说道:“聪明的话,马上把你的剑放下。放心,我和项康兄弟都不想要你的命。”

    招架不住心中的恐惧,扑通一声,项猷向项康双膝跪下,颤抖着说道:“阿弟,我一时糊涂,我……,我该死,我罪该万死。”

    “阿哥,你做得太过分了。”项康冷笑,说道:“想不到就因为我不肯帮你娶虞家小妹,你居然会和我的仇人暗中勾结,帮他要我的命,还帮他调虎离山,故意把我们项家兄弟从我身边骗开,给他创造动手的机会。以前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项家兄弟里面,居然会出现你这样的人。”

    “阿弟……。”项猷的声音更加颤抖,又突然向项康连连磕头,哭着哀求道:“阿弟,你放过我这次,放过我这次,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是你的阿哥,我是你的兄弟,你不能让我送命啊!”

    “那你为什么要帮单右尉让我送命?”项康冷哼,“你和单右尉暗中勾结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我是你的兄弟?”

    “我该死!我糊涂!我该死!我糊涂!”

    项猷赶紧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又膝行几步爬到了项康的面前,抱着项康的腿哀求道:“阿弟,阿哥求你了,千万别让我娘和兄弟们知道这件事,他们如果知道了,我以后就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我娘她也会伤心死,阿弟,你差不多是我娘和二叔母从小养大的,她们待你比亲儿子还亲,就是看在她们两位老人家的面子上,你要饶我一次啊。”

    听项猷提起把自己抚养长大的两位叔母,项康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敢想象两位叔母知道这件事后的伤心模样。脚下的项猷却是继续动之以情,哭着说道:“还有,阿弟,上次你掉进河里,我也有跳进水里救你,是我和兄弟们一起把你的命救回来的啊!我这次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妒忌你能娶到虞家玉姝,不该怪你不帮我娶虞家小妹,可我是你的阿哥啊,你不能把我逼得无路可走啊!”

    哀求着,项猷又拼命的抽自己的耳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悔恨之意溢于言表。而项康也是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声音冰冷的说道:“看在都是项家兄弟的份上,我可以饶你这次,可以不把你的丑事告诉两位叔母和我们其他的兄弟,甚至还可以告诉两位叔母和我们兄弟,说你去和单右尉联系是出自我的安排,但你必须得帮我做一件事。”

    “我帮,我帮。”项猷赶紧答应,迫不及待的说道:“阿弟你说,要我做什么,只要你饶我这次,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帮我把单右尉派来的人揪出来,拿到他打算杀我的铁证,帮我干掉这个仇人。”

    项康的声音里透着冰冷,心里却十分的无奈,因为项康很清楚,自己这次确实可以轻松要了项猷的小命,但自己如果这么做了,两位对自己有着养育之恩的叔母必然会伤心欲绝,痛不欲生。而项家子弟虽然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可自己真如果把项猷逼死了,项家子弟也肯定会和自己隔阂生分,觉得自己的手段过于刻薄无情项家子弟除了项猷这个败类之外,几乎都对项康很好。关键时刻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真正为自己舍命相拼的,也只有血脉相连的项家子弟,这点项康心里非常清楚。

    另外,对项康来说,直接把项猷干掉,除了可以解恨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作用,深恨项康入骨的单右尉必然还会另外想办法要项康的小命,项康依然还是防不胜防。所以项康别无选择,只能是选择宽恕项猷这次,逼着他替自己干掉单右尉,除去这个目前最想要自己命的敌人,这样项康才不用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没办法,先放过他这一次吧,等以后再慢慢想办法收拾他,这个败类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我的手上,只能是借刀杀人,借别人的手干掉他!他娘的,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爹是项家败类,儿子居然也是项家的败类!老项家在历史上干不过刘老三,不奇怪啊!”

第五十三章 也算是了结

    和项康、项猷等人的估计一样,突然住进颜集亭客舍的三个单右尉家人,还真是单右尉派来和项猷联系的,只不过这三个单右尉的心腹家人都稍微低估了一些项康和虞家父子的情报能力,不知道虞家留在颜集亭看守老宅和田地的仆人早就把他们给认了出来,还秘密报告给了虞家父子,又被虞家人捅到了项康那里,失去了敌明我暗的优势不说,还反倒落入了被动。

    曾经和樊哙交手过两招的王巨是三人的头,住进了颜集亭客舍后,王巨曾经两次派手下秘密前往侍岭亭,试图与项猷取得联系,叫项猷来颜集亭与自己见面商谈。但是很可惜,因为项家子弟喜欢四处东游西逛,还有项康巧妙利用了自家子弟互相盯防的缘故,王巨的手下只有一次远远看到了项猷,还不敢走近了和项猷说话。再加上侍岭亭的地头蛇冯仲也是单右尉的对头,王巨的手下也不敢在侍岭亭境内长时间逗留,自然也就更难找到与项猷秘密联系的机会。

    对此,王巨当然是心中多少有些焦急,不过还好,单右尉并没有给王巨规定期限,所以王巨也可以暂时放心的住在颜集亭,耐心等待与项猷取得联系的机会,期间也自然少不了派人回去向单右尉禀报,让单右尉耐心多等自己几天时间。

    一晃已经在颜集亭住了五天,到了第六天早上时,王巨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又派来了一个叫季讲的手下便装潜往侍岭亭,再次尝试与项猷秘密联系,还交代季讲说只要能找到项猷,不管找什么借口都要近前与项猷说话,暗中要求项猷来颜集亭与自己见面商谈,领取单右尉交代的任务。

    很让王巨有些意外,季讲早上出发离开颜集亭后,竟然巳时正才刚过就回到了颜集亭客舍,还一见面就说道:“王大兄,用不着去颜集亭了,项猷那个小竖子来了,和他家那帮破落货子弟一起往颜集亭这边过来了,看模样,好象是要来这边游玩。”

    “来得好。”王巨一听大喜,赶紧把单右尉交给自己的毒药揣上,领了两个手下匆匆出门,直接来到了颜集亭通往侍岭亭的大路旁等候,还十分小心的藏到了路边的僻静处,只留下一个化装成普通百姓的手下守在路边,耐心等待项猷的到来。

    很是过了一段时间,束发配剑的项家子弟才有说有笑的出现在了王巨等人的视野中,项猷走在人群的最后,不断的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在路边早就等得心焦的王巨手下也没犹豫,马上就迎上前去,装做行路与项家子弟擦肩而过,又在即将走到项猷旁边时故意咳嗽了几声,杀鸡抹脖子一样的拼命向项猷连使眼色。

    项猷果然马上就认出了这个单右尉的家人,向身后努了努嘴,示意那王巨手下往后走,那王巨的手下会意,点了下头就往前走,项猷则继续随着项家子弟走向相反的方向,很快就和那王巨的手下拉开了距离。

    还是在项家子弟走远后,王巨才和季讲从隐蔽处钻出来,匆匆过来与手下交换消息,得知项猷的努嘴示意后,已经等了好几天时间的王巨当然是心中欢喜,领着两个手下继续守在路旁,继续耐心等待项猷折返。

    过了大约半刻来点时间,项猷果然重新出现在了王巨等人的视野中,还远远的向王巨等人连连招手,王巨等人会意,慌忙快步迎了过来,谁知项猷竟然又转身就走,王巨等三人心中奇怪的慌忙跟上时,很快就被项猷领着前行到了一处路旁有小树林的位置,然后项猷一转身就钻进了树林,王巨等三人这才恍然大悟,知道项猷是想找更加安全的地方说话,忙跟了进去,也终于在树林中央一处树木特别茂密的位置,与项猷单独见了面。

    “项公子,你叫我们好等啊。”心情大好的王巨面露笑容,微笑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在颜集亭等你几天了?”

    “知道,等了我六天了。”

    项猷的坦率回答让王巨有些傻眼,也让王巨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亏你们还有脸问,我差点被你们害死。”项猷很是没好气的说道:“你们的行踪,早就被虞家人发现了,虞家人把消息告诉给了项康,项康又叫我们项家兄弟小心防着你们,所以我这几天一直没机会单独行动。”

    “还有,项康已经在怀疑那天登山的事,是你们干的了。”项猷又飞快补充道:“他和冯仲还派了人去凌县秘密调查那件事,听说还查出了些眉目。”

    “查出了什么眉目?”王巨赶紧问道。

    “好象是买通了一个你们家的下人,打听到了那天你们家有什么人不在家。”项猷说道:“项康怀疑那天放暗箭偷袭的,应该是你们家里的武艺好手,正在秘密调查是谁杀的人,想把那天放箭的人揪出来,逼他交代口供,把你们家老爷直接扳倒,听说还已经查到了两个人的名字。”

    “那两个人的名字?”王巨忙又问道。

    “不知道,那小子嘴巴特别严,不管我的兄弟们怎么问,他都不说。”项猷摇头,又担心的问道:“王大兄,那天放箭的人,该不会是你吧?如果是你的话,你可要小心了,千万别落在他的手里。”

    “不是我。”王巨也是摇头,实话实说道:“那天晚上,我虽然也去了,但我埋伏在另外一条路上,没遇到项康那个小竖子。”

    “那是不是你们?”项猷又向王巨两个手下问,说道:“如果是你们的话,你们一定得小心,说不定你们的名字已经被项康和冯仲知道了。那天晚上死了两个人,是人命大案,冯仲只要拿到证据,可以直接越境拿人。”

    “放心,我会小心的。”王巨的手下季讲不打自招,说道:“另一个兄弟那边,我也会叫他小心。”

    项猷的眼中闪过异样光芒,点了点头,然后才又问道:“你们在颜集亭等我这么多天,到底是什么事?快说,我在这里耽搁久了,怕我的兄弟们会起疑心。”

    见时间紧急,王巨也没多想,马上就掏出了一个粗瓷小瓶,递给项猷说道:“我家老爷说了,让你想办法,往项康小竖子吃的饭里,或者喝的水里,放一点这里面的东西。”

    “你们叫我给项康下毒?”项猷的吃惊不是作伪,而是真的惊讶于单右尉的狠毒,万没想到单右尉会让自己亲自动手干掉项康。

    “放心,就算事发了,你家的那些兄弟,也只会怀疑是我们干的,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王巨狞笑说道:“还有,我家老爷说了,事成之后,他给你五十金,帮你娶虞家那个小妹。”

    有些颤抖的接过了粗瓷小瓶,项猷又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交代?如果没有的话,我可就先走了。”

    “没了。”王巨笑笑,说道:“尽快动手,等你的好消息。”

    项猷点了点头,稍微退后了几步,然后突然提高了声音,直接大声喊道:“可以了,物证已经拿到手了,可以动手拿人证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巨等三人这一惊非同小可。

    “匹夫,受死!”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然后还没等王巨等人回过神来,两个高大的身影就已经从他们头顶的树叶茂密处跃下,还身在半空就双双凌空飞踢,分别踢中措手不及的王巨和季讲,将二人一个踢得仰面摔倒,一个踢得侧翻倒地。而再接着,项家子弟中身手最好的项庄和项冠两兄弟,也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的突然出现在了王巨等人的面前。

    “快冲!冲进去全部抓住!”

    脚步声和叫喊声同时从林外传来,此前不知所踪的项家子弟也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提着刀剑突然从树林外冲了进来,叫嚷着冲向王巨等人。王巨一见大惊,赶紧跳起来就往外跑,“快跑!”

    “那里跑?!”项庄也是飞起一脚,正好踹在王巨脊背上,幸得王巨还算有点武艺,即便被踹了一个趔趄,也及时用手往地上一扶,强撑着没有摔倒,跌跌撞撞的往前疾冲,项庄拔剑紧追,红着眼睛往王巨身上接连招呼,也很快就一剑刺中了王巨的后肩。

    另一边,项冠也盯上了那个自己承认放箭的季讲,接连两次把他踹倒,继而一剑刺在他的腿上,把大腿直接刺穿,断了他的逃命念想。王巨的另一个手下拔剑试图解救季讲,也被项猷举剑接住,乒乒乓乓的厮杀在了一起,期间多少有点悔罪之意的项猷还拼着自己受伤,也是一剑刺中王巨那个手下,同样将他刺伤。

    稍微耽搁间,其他的项家子弟已然冲到了近前,三三两两的或是给项冠帮忙拿人,或是帮项猷对付敌人,人高马大的项声还仗着自己的脚快步宽,大步追上了王巨和项庄,帮着项庄拦住了王巨。王巨无奈,只能是咆哮着拔刀拼命,然而王巨的武艺虽然还算不错,却又如何打得过项家子弟中的两大精英项庄和项声的联手夹击,交手不过五六个回合,就被项庄一剑刺穿了右手,手中铁刀落地,旁边项声乘机掉转剑柄,一剑柄砸在他的后脑勺上,把他砸得后脑鲜血飞溅不说,还让他的脑袋一晕眼前发黑,项庄乘机又是一个扫堂腿,就把他给扫翻在了地上,用脚紧紧踩住。

    这时,以多打少的项家子弟已经把王巨的另一个手下的铜剑挑飞,用刀剑逼得他跪地投降,被项冠刺穿了大腿的季讲更是早已被双手反抄绑上,单右尉的三个家人也因此全部被项家子弟拿下,无一脱逃。

    “项猷,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王巨挣扎着咆哮道:“敢当叛徒,别忘了,你的亲笔简牍还在我们家老爷手里,你出卖你兄弟,你这个无耻小人!”

    “闭上你的狗嘴!”项庄一脚踢在王巨的嘴巴上,直接踢飞了王巨的一颗牙齿,然后才狞笑说道:“匹夫,实话告诉你吧,项猷去和你们联系,是我家项康兄弟亲自布置的安排,目的就是要拿到你们试图暗杀他的铁证!聪明的话,到了我们下相县寺,就给我老实招供,把你家主子的罪行全部招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项猷去凌县,也是项康小竖子的安排?”王巨有些目瞪口呆,说什么也没想到那天通过重重考验才勉强获得单右尉暂时信任的项猷,竟然也是项康派去的反间。而回过神来后,王巨又赶紧大吼道:“放开我!我是凌县的人,你们不是官差,有什么资格抓我?”

    “很快就有了。”项庄笑笑,喝道:“快,全部捆上,堵上他们的嘴,带他们回侍岭亭。”

    按照项庄的吩咐,项家子弟赶紧拿出了此前暗藏在身上的绳索,把王巨等三人双手双脚捆了,又用袜子把他们的嘴巴堵上,然后项庄、项冠和项悍等大个子一个扛上一人,带上他们就匆匆往来路返回。路上的过往行人见了大惊,虽不敢直接阻拦凶神恶煞的项家子弟,却赶紧去向颜集亭的亭舍报案不提。

    一场你追我赶的赛跑随之展开,收到报案后,虽然不是很清楚其中情况,但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颜集亭亭长和求盗张婴,还是赶紧牵来了马,骑上马带着二尺版匆匆赶来劫人,妄图用官府权力拦住项家子弟,救回被俘的王巨等人。而项家子弟则是轮流扛着王巨等人向来路飞奔,争分夺秒的返回下相县境内。

    张婴等人骑马毕竟速度更快一些,项家子弟还没能看到下相县的界碑,张婴等人就已经追到了背后,听到单右尉下属的叫喊阻拦,王巨等人也拼命挣扎,增加项家子弟扛着他们步行的难度,给张婴等人争取时间。项家子弟虽然也拳打脚踢叫他们安静,可惜却毫无效果,张婴和颜集亭的亭长也乘机越追越近,逐渐逼近到了项家子弟等人身后的二十步内。

    “瘩瘩瘩瘩,瘩瘩瘩瘩。”

    关键时刻,新的马蹄声传来,冯仲和侍岭亭的求盗各骑一匹快马,同样是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了道路前方。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项家子弟见了大喜,放心之下脚步更快,与冯仲等人面对面互相疾冲,终于是抢在被张婴等人追上之前,抢先一步与冯仲会了面大喊首告这点可非常重要。手里一直拿着二尺版的冯仲也赶紧把二尺版举起,冲着张婴等人大吼道:“下相官府冯仲办案,闲杂人等,立即回避!”

    “这里是凌县县境,这些人也是我们先看到的,你有什么资格办案?”张婴勒住马,不服气的问道。

    “但是是我先遇到他们,他们先向我首告。”冯仲笑笑,又说道:“还有,他们抓到的三个人,我怀疑和我们下相县发生的两起命案有牵连,即便是越境,本吏也有资格查办!”

    王巨等人拼命挣扎,呜呜的想要出声,可惜项家子弟却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冯仲则又冲张婴和颜集亭的亭长笑道:“蒋亭长,张求盗,不好意思了,我得把这三个人押回下相去受审,你们如果觉得这事和你们有关的话,可以和我过去一起听审,我绝不阻拦。不过嘛……。”

    说到这,冯仲拖长了一点尾音,冷笑说道:“不过看在大家都是邻居的份上,我劝你们一句,最好还是别听,因为这案子很可能和你们的上吏有关,下吏如果得去追查上吏,不但容易被牵连,事也不是那么好办。”

    早就知道王巨等人的身份,颜集亭的亭长和张婴当然知道这事很可能与自己的顶头上司单右尉有关,稍微搞不好就有可能得罪出了名霸道的单右尉。可是事情到了这步,如果不去旁听对县里也没法交代,所以蒋亭长和张婴低声商量几句后,就决定由蒋亭长到侍岭亭去旁听案件,了解情况,由张婴打马急赴凌县县城,去给单右尉通风报信。冯仲知道他们的心思,可也没有阻拦,只是笑呵呵的让项家子弟继续扛了王巨等人,随着自己返回侍岭亭审问口供。

    有人证物证在,又有项家子弟做证,复述王巨和季讲等人的不打自招,办案老手冯仲如果再问不出口供,真的是白当这个相当于乡派出所所长的游徼了。才刚到了下午,冯仲就成功逼得季讲交代了那天到登山暗杀项康的真相经过,而事情上报到了下相县里后,周县令也马上在第一时间派出县中官差,携带公文连夜到凌县去提拿单右尉到下相受审。

    但是很可惜,下相官差晚了一步,才刚从张婴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第六感敏锐的单右尉马上就明白,自己这次很可能已经是在劫难逃了,早早就带着金银细软逃到了城外隐藏。而再收到下相官府提拿自己的消息后,单右尉更是连夜东逃,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彻底不见了踪影。

    单右尉负罪潜逃的消息传回下相后,辛苦设计的项康虽然有些意外,却依然还是松了口气没有了权力,单右尉即便还有可能找自己报仇,威胁也远没有那么大了。所以项康又自言自语道:“也算是个了结,最起码不用时刻担心单右尉的人暗算我了,可以集中全力干更大的事了。”

第五十四章 第四轮戍役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交通和通讯技术,过于严整缜密的同时又过于繁琐的秦法确实有些坑爹,在单右尉已经弃职逃亡的情况下,也在单右尉家人季讲已经被迫交代出实情的情况下,下相和凌县两县的官府仍然还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无谓的精力详查此案,导致做为这个案子首告之一项康多次到下相的官寺受审做证,浪费了许多时间,也严重影响到了项康训练民兵的计划,还有侍岭亭铁匠铺的经营,各方面的损失都相当不小。

    最后,还是到了六月中旬时,下相官寺才给王巨等三个单右尉家人定了罪,凌县官寺也捕拿了好几个受到牵连的单右尉家中下人和涉案部下,正式结束了这个牵连众多的案子。而这个时候,距离项康和虞妙戈正式成亲的日子,也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

    婚期越来越紧,项康就是再忙也不得不抽出时间和精力为自己的婚事做些准备,虽说纳吉、纳征和请期这些过场有两位叔母帮着操心,然而项康住的小院实在是太破烂了,破烂得别说是老虞家了,就是两位叔母都看不下去,力劝项康或者是抓紧时间翻修小破屋,或者是赶紧盖几间新房做婚房,不要过于委屈了从富贵人家嫁过来的虞妙戈。

    破烂小院是项康的新式武器研究所,也是项康暗藏武器的地方,项康当然不愿冒着泄露机密的风险翻修,盖新房又过于耗钱耗时间,所以项康决定暂时租住一个比较象样的小院当新房,等以后再考虑盖房子的问题虽然项康很清楚自己很可能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而好不容易说服了两位叔母同意自己这么做后,二叔母又向项康吩咐道:“康儿,这事你也得对虞家那边说一下,让他们也知道你准备等以后再盖新房子,免得他们误会。”

    结婚以后住那里这样的事当然得让女方家知道,项康只得又抽出时间,专门往虞家目前租住的冯家老宅跑了一趟,然而很不巧,虞间和虞知父子恰好回了颜集亭去查看庄稼的长势情况,只有虞妙戈和虞姐妹在家,虞小丫头现在又在故意躲着项康,所以也就只有虞妙戈出来见了项康。

    虞妙戈也确实贤惠,项康还没把情况说完,虞妙戈就已经羞涩的说道:“没关系,租房子就租房子,公子你如果嫌租房子麻烦的话,就住你原来的房子也行,反正也能遮风挡雨。”

    “我那里太破了,外面只要一下大雨,里面就会下小雨,实在不忍心让你住进去。”项康苦笑,说道:“还是租房子吧,妙戈,你喜欢住在侍岭亭的什么地方?”

    “随便什么地方都行。”虞妙戈脸上羞意更浓,说道:“公子你决定。”

    “那我得选一个房子大一点多一点的院子。”项康微笑说道:“到时候我那些兄弟们,肯定会天天跑到我们家混吃混喝,还肯定会经常在我们家过夜,妙戈你可别嫌烦。”

    “不会,他们是应该的。”虞妙戈在这个问题上回答得很爽快,还鼓起勇气说道:“他们是公子你的兄弟,他们上门,我应该接待。”

    话说到这步,其实并没有多少恋爱经验的项康已经找不到什么话题,倒是虞妙戈又主动开口,说道:“公子,你能不能进去看一看小妹?”

    “她怎么了?”项康下意识的抬头。

    敏锐的察觉到项康的反应有些紧张,虞妙戈的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可还是说道:“她这些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人也瘦了许多,好象心里有事,你能不能去劝一劝她?”

    项康犹豫,片刻后才摇头说道:“算了,我不方便,你是她的姐姐,还是由你劝一劝她吧。”

    知道项康是在故意避嫌,虞妙戈也没坚持,只是如实说道:“我劝过,可是没用,只希望她能尽快想通吧。”

    言罢,早就知道妹妹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虞妙戈还轻轻叹了口气,很是苦恼该如何解开妹妹心中的心结,已经认命了的项康则害怕被未婚妻看出自己还在窥视着小姨子,赶紧提出告辞,虞妙戈也没挽留,只是亲自把项康送出了门,关心的一再嘱托项康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过于劳累。

    “唉,没想到那个小丫头会伤心成这样,以后该怎么办?为了虞家的钱,狠心抛弃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冯家老宅,项康本打算先回铁匠铺去查看那里的情况,不曾想路走到一半,却碰上冯仲骑着一匹马从县城的方向回来,项康出于礼节上去问候,结果却发现冯仲下马还礼时垂头丧气,满脸写满忧愁,情绪竟然比自己还差上许多,项康便好奇问道:“冯大兄,出什么事了?怎么愁成这样?”

    “兄弟,不好意思。”冯仲勉强挤出些笑容,说道:“你成亲的时候,我没办法帮忙了,只能是提前祝你和弟妹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了。”

    “怎么?大兄你出什么事了?”项康疑惑问道。

    冯仲抿了抿嘴,先看了看左右没有旁人偷听,然后才垂头丧气的说道:“刚才我和乡啬夫去一趟县里,县里要我们马上统计第四轮去服戍役的戍卒名单,让他们在七月初五时集合出发,去北方边疆服戍役,我也得去。所以兄弟,你的婚礼,我没办法参加了。”

    “征召第四轮戍卒?”知道第四轮戍卒是征召所有户籍为左邻的成年男子,项康顿时大吃一惊,忙问道:“那我的兄弟们,岂不是也有人得去?”

    “至少有四五个得去。”冯仲的表情沮丧到了极点,说道:“还有你的民兵队和我们铁匠铺的学徒,也有大概一半的人得去。”

    项康彻底傻眼,冯仲则强笑着安慰道:“放心,你是户籍是右闾,属于第五轮戍卒,这次用不着去,不会影响到你成亲的大事。”

    “我不是担心我,我是担心我那些兄弟。”项康忙说道:“以他们的脾气,不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去服戍役啊?”

    “没办法,不想去也得去。”冯仲哭丧着脸回答,又说道:“还有,这事兄弟你得先替我保密,如果传了出去,肯定会象上次一样,有许多的人提前逃跑,那乡里的差使就没办法办了。”

    正在等着陈胜吴广首举反旗的项康心乱如麻,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大兄,要不我们找一个地方喝点吧,仔细商量一下怎么打算这件事。”

    “行,不过得找没有外人的地方,不然被人偷听到我们的说话就麻烦了。”冯仲答道。

    “那我们去陈媪那里买点酒,到我住那里喝,那里没外人。”项康提议,心里正烦闷得厉害的冯仲点头答应,当下冯仲先回亭舍交还了马,又和项康一起到侍岭亭的酒肆买了两坛酒和一点菜,然后便一起到了项康的破烂小院喝酒商谈。

    喝酒的时候,项康当然问起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自己的兄弟和民兵躲过这次征召,然而冯仲却大摇其头,说道:“没办法,我们大秦的律法太严了,除了老人、孩子和残疾人,谁都别想逃徭役和戍役,谁敢包庇,谁就得被流放。”

    “可是把人都征召去了服役,田里的庄稼怎么办?铁器谁来打?满山的盗匪谁来剿?”项康有些愤怒的问道:“马上就秋收了,马陵山那边听说又有盗匪聚众闹事了,把民兵和种田的人都征召了去边疆服役,谁收粮食?谁剿匪?”

    “我们摊上了一个好皇帝啊。”冯仲叹息着答非所问,又喝了一碗闷酒,然后才说道:“知道不?听说在前段时间,我们的皇帝在咸阳一口气杀了他十几个兄弟,又把他的十个姐妹在闹市上车裂了,他对自家兄弟姐妹都这么歹毒,更何况是对我们这些黔首百姓?”

    “难怪陈胜吴广会被逼反,难怪陈胜吴广一反,全天下都跟着反。”项康总算是明白了秦末乱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造反,和冯仲一样喝了一碗闷酒后,项康干脆对冯仲说了实话,说道:“大兄,不是我不帮你,是我那帮兄弟是什么脾气你也知道,你征召他们去服戍役,他们只怕会逃,我拦不住。”

    冯仲不答,又连喝了两碗闷酒,才神情郁郁的说道:“逃就逃吧,反正逃的人肯定不止他们几个,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事也主要是乡啬夫的差使,我只求我押人去边疆的时候,路上别有人逃就行了。”

    “那如果在路上有人跑了怎么办?”项康问道。

    “那我就得代替他们服戍役。”冯仲的声音里有些哽咽,喝着酒说道:“除非是能抓回来,或者我的亲戚能帮我把他们抓回来,否则我就得替他们服戍役,还得挨扳子。知道伍游徼为什么去了雁门一直没回来不?其实他就是因为押人去雁门服戍役的时候,路上跑了两个戍卒,所以被定罪,扣在了雁门。”

    “我是说,如果路上有人跑了,大兄你又抓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项康继续问道。

    冯仲显然无法回答项康这个问题,又连喝了两碗酒,才声音沙哑的说道:“认命呗,谁叫我倒霉,摊上这种苦差使?难道要我象沛县那个刘季一样,带着人上马陵山当强盗?”

    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已经从冯仲的眼眶中涌出,缓缓落入酒碗,又喝了一碗闷酒后,酒量一直不怎么样的冯仲还干脆哭出了声音,发自内心的说道:“我是真不想去啊!第四轮征召的,都是我的乡里乡亲,还有些和我是亲戚,我不忍心拿绳子捆着他们去啊!他们中间如果有人跑了,我就得替他们受罪啊!我不想一起就是几年回不来,我的孩子都还小啊,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一边哭着,一边拼命往嘴里灌酒,冯仲不由酩酊大醉,还干脆拉住了项康的袖子,哀求道:“兄弟,你的主意多,你能不能想想什么办法,帮我躲过这一次?我的孩子都是你的侄子侄女,你不能让他们孤苦伶仃的没人照顾啊!我如果死在了边疆,他们怎么办啊?”

    知道冯仲是在说醉话,项康也没搭理他,只是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心里盘算,暗道:“怎么办?虽然我那些兄弟可以跑,可我的民兵队怎么办?他们跑了或者是去了边疆,我还拿什么造反?唉,如果陈胜吴广能赶紧造反就好了,那我就可以跟着造反,名正言顺的帮兄弟们和民兵躲过这次戍役。该死的陈胜吴广,你们到底什么时候造反,我怎么偏偏一点都记不起来?”

    项康心里飞快盘算的时候,冯仲已经开始了发酒疯,一边哭一边喊,道:“……真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就学刘季,把人都放了,带几个听话的上马陵山,然后再把我的婆娘娃娃一起接过去,官府抓得我就抓,抓不着我,我就当一辈子的强盗!就算是死,我也要和我的婆娘娃娃死在一起!”

    “你要是有那个胆量就好了。”项康嗤之以鼻,知道冯仲也就是喝醉了敢说些这种话,等他清醒了,就是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真的去学刘老三。然而嘀咕完了,项康却又突然的心中一动,心道:“这点可以利用啊,连已经当了游徼的冯仲被逼急了,都敢说出学刘老三的话,更何况我那些光脚不怕穿鞋的民兵?如果把他们也给逼急了,他们能不兔子急了也咬人?!”

    想到了这点,又仔细盘算了许久,项康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先给自己满上一碗酒,抬头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碗重重摔在了地上,脱口就说道:“何必要等陈胜吴广?他们不急,我急!我先来当陈胜吴广!”

    也是凑巧,就在项康刚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项它突然在院外敲门,大声招呼项康去二叔母家中吃饭,项康也没客气,推开已经在大醉中昏睡了过去的冯仲,打开院门就对项它说道:“饭不急,项它,去把你的季叔们都叫来,出大事了。”

    “季叔,出什么大事了?”项它疑惑问道。

    “暴秦朝廷要征召第四轮戍卒了。”项康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项家子弟,大约有一半得去边疆服戍役,去把你的季叔们都叫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

    “征召第四轮戍卒?”早就在担心这事的项它一下子脸色苍白,凝视发现项康不象是在开玩笑,项它不由大叫了一声,然后撒腿就冲向了项康的二叔母家。

第五十五章 有其夫必有其妻

    消息过于惊人,所以没过多少时间,十来个项家子弟就急匆匆的一起来到了项康的破烂小院,然而让项康有些皱眉的是,两位叔母应该也是听到了风声,竟然也跟着项家子弟来到了自己的破烂小院,让自己说话多了许多顾忌。

    “阿弟,项它说暴秦朝廷要征召第四轮戍卒,真的假的?这事可开不得玩笑,我的户籍也是左闾,真要是征召第四轮戍卒,我可就跑不掉了。”

    “康儿,真的要征召第四轮戍卒吗?你那听来的消息?悍儿、声儿和猷儿他们,户籍可都是左闾啊。”

    “阿弟,是不是冯仲给你透的风?什么时候征召?什么时候走?去那里服戍役?”

    挥手暂时打断了自家兄弟和两位叔母的七嘴八舌,项康先指了指大醉后躺在房中的冯仲,然后说道:“几位兄弟,先和我把冯大兄抬出去找个地方安顿了,然后我们再回来说话,这样方便点。”

    人高马大的项冠和项悍等人答应,赶紧帮着项康一起把冯仲抬出了破烂小院,抬到附近的项冠家中暂时安顿,然后项康才回到自己的破烂小院里,关上院门和房门,把冯仲泄露给自己的消息对两位叔母和项家子弟说了。

    结果两位叔母和项家子弟听了当然是大吃一惊,赶紧一统计,很快就发现这次有项冠、项声、项猷、项扬和项它等五个项家子弟跑不掉,要被征召边疆去服戍役给秦二世当牛做马,为建设大秦添砖加石这还多亏了秦律有兄弟二人不能同时征召了去服戍卒的条款,否则项猷的弟弟项睢也跑不掉。

    “我不去!暴秦杀我们大父,血仇不共戴天,还要我去给他们当戍卒,做梦!我宁愿上山当盗匪,也不去当戍卒!”

    清一色都是楚国名门之后的项家子弟当然没有那么高的政治觉悟,才刚发现自己也要被征召,在场项家子弟中脾气最暴躁的项声马上就是一蹦三尺高,咆哮着表态坚决不去。项冠也是砸着案几吼道:“我宁愿去江东投奔二叔父,也绝对不去边疆当戍卒!”

    “猷儿,乘着知道得早,快去下邳找你阿翁。”三叔母更是焦急,向项猷说道:“你绝对不能去,去当戍卒又苦又危险,稍微搞不好就会送命,乘着现在快走。”

    早就知道自己的兄弟们绝对不会乖乖去当戍卒,项康对这样的反应当然毫不奇怪,只是问道:“各位阿哥阿弟,乘着现在赶紧跑当然是一个办法,但你们想过没有,你们逃跑如果被抓到怎么办?难道你们不知道,逃脱戍役是怎么处罚?被抓到了要被腰斩!”

    “那也比去边疆白白送死强!”项冠气呼呼的说道:“去边疆当戍卒就得服从军法,暴秦的军法比民法更严,违犯军法通常都是斩首,以我们兄弟的脾气,进了暴秦的军队等于就是白白送命!”

    “那你们逃了以后,暴秦又突然征召第五轮戍卒怎么办?”项康又问道:“难道让我和其他阿哥们象你们一样也当逃戍,也抢先逃出侍岭亭,那两位叔母谁来照顾?家里的生计谁来维持?”

    项冠语塞,只能反问道:“依你的意思,难道我们要服从暴秦的征召,去边疆当戍卒?”

    “当然不能去!”项康回答得斩钉截铁,说道:“暴秦和我们项家不共戴天,我们没找他们报仇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去给他们当戍卒?”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项冠忙又问道。

    看了看旁边满脸紧张的两位叔母,项康有些犹豫,可是事情到了这步,项康也不能因为顾忌两位叔母的反应而打退堂鼓,一咬牙就说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以我的意思,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直接造反,起兵为我们的大父报仇!”

    项康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间里就已经变得鸦雀无声,两位叔母和项家子弟没有一个不是瞠目结舌,象不认识一样的看着平时里性格表现得最为温顺的项康。项康则毫无惧色,说道:“各位阿哥阿弟,还有两位叔母,你们如果觉得我说得不对,可以当我没有说过这话。但我还是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起兵光复我们楚国的天赐良机,我们应该抓住。”

    “原因无他,天下百姓已经快被暴秦逼得无路可走了。”项康接着说道:“前三轮征召戍卒,暴秦就已经把无数的黔首百姓逼得逃亡不断,不是被迫亡命天涯,就是被逼得落草为寇,天下也变成了一锅快要烧滚了的热汤。现在暴秦倒行逆施,又逼着全部都是守法百姓的普通人去服戍卒,到边疆去颠沛流离,白白送命,等于就是在这口锅下面泼了一飘油,加了一把柴,这锅热汤那有不被彻底烧滚了的道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项家子弟如果能够站出来,首倡义旗,以我们大父的名誉号召天下百姓反抗暴秦暴政,走投无路的天下百姓那有不群起响应的道理?”项康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这事如果成功,我们项家子弟不但可以亲手为我们的大父报仇雪恨,光复我们楚国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项家重新成为楚国的名门世家,王侯将相,岂不是远比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强?!”

    不顾一切的慷慨激昂说完,项康环视在场的项家子弟,等待他们做出反应。结果和项康预料的差不多,项家子弟虽然都有些动摇,可不少人还是面露担忧,项猷还壮着胆子说道:“阿弟,你说的当然是个办法,可我们如果象大父一样打输了怎么办?我们项家人,岂不是都得被车裂处死?”

    “阿哥,你觉得你现在就跑到下邳去,就一定可以保得住活命了?”项康反问,说道:“如果你被发现了怎么办?腰斩和车裂都是死,有什么区别?暴秦对户籍的管理有多严格,你难道不知道?你就担保韩良韩叔父能够象庇护三叔父一样,把你也庇护得天衣无缝,谁也发现不了你的身份?”

    “还有,其他的阿兄阿弟,等暴秦征召第五轮戍卒的时候,你们怎么办?”项康又问道:“难道都去亡命天涯,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与其象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藏,时刻担心被暴秦官府抓到腰斩,为什么就不能站出来和暴秦拼一把,拼一个你死我活?”

    “可光凭我们这十几个人,能起到什么作用?”开口问话的项庄,说道:“看到我们造反,县令肯定会马上召集人手,组建军队来镇压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光凭我们这十几人,当然不可能成功。”项康点头,又说道:“可是阿哥,你别忘了,还有那些不愿去边疆当戍卒的人可以给我们帮忙,我们只要把他们发动起来,让他们拿起武器帮着我们反抗暴秦,我们岂不是马上就有了一支军队?”

    “至于县里的军队,我也有办法对付。”项康又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准备用计把周县令从县城里骗到侍岭亭来,然后突然动手把他拿下,逼着他和我们一起造反。这样一来,下相县的军队就会变得群龙无首,再也没办法直接威胁到我们,同时我们还可以用周县令的官印发号司令,让下相县的军队为我们所用,这样我们也就有了对抗泗水郡郡守军队的底气和本钱,再等泗水郡的其他县和天下的其他郡县效仿我们,起兵相应我们,我们的大事就可以成功!”

    项庄益发动摇,可是却不敢轻易下定这个决心,项康看出他和其他项家子弟的心思,便又说道:“当然了,如果阿哥阿弟你们没这个胆子,不敢和我一起拼这条命,这些话可以当我没说过。反正我的户籍是右闾,这次征召我用不着去当戍卒,而且我还马上就要成亲了,也没有理由一定要去拼这个命,冒这个险。”

    “但我要提醒你们的一句是,富贵险中求,当一个流芳百世的英雄大丈夫,还是当一个窝囊一辈子的懦夫窝囊废,就在你们的一念之间!能不能为我们的大父报仇雪恨,能不能光复我们楚国,恢复我们项家祖上的荣耀,也看你们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是轰轰烈烈的和暴秦干一场,还是窝窝囊囊的过完这一辈子,继续象以前一样的混吃混喝等死,被别人永远看不起,就看你们的决定了!”

    项康的激将计所到了自己所期望的效果,事实上很清楚外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项庄一咬牙,一拍案几就吼道:“阿弟,我跟你干!没错,与其一辈子混吃混喝被人看不起,倒不如轰轰烈烈的和暴秦干一场!胜了光复我们楚国!败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还是大丈夫!”

    “干就干!”项冠也拍案说道:“反正我现在穷得只剩这条命和这口剑,与其东躲西藏的亡命天涯,不如和暴秦拼了!”

    很可惜,也就是项庄和项冠两兄弟站在了项康这边,其他的项家子弟依然还是顾虑重重,犹豫着不敢随便附和。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沉默着倾听项康演讲的二叔母项梁之妻突然开了口,还第一句话就让项康大吃一惊二叔母竟然这么说道:“孩子们,你们是不是男人大丈夫?康儿用不着去当戍卒,还马上就要成亲了,为了你们,为了我们项家,都敢站出来和暴秦拼到底,你们怎么谁都不敢说话?难道叔母这么多年,是白替你们父母抚养照顾你们了?!”

    项康和项家子弟一起惊讶的去看二叔母,二叔母却一把推开了试图阻拦自己说话的三叔母,挺直了单薄的身体,说道:“孩子们,刚才康儿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们知道我想起了谁?我想起了你们大父武信君追随的楚国昌平君,熊启!”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楚国的昌平君是什么人?”

    二叔母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昌平君他是在秦国长大的楚国公子,在暴秦出仕,还当上了暴秦的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根本享受不完!可是他仍然还牢记着他的楚人身份,刚回到楚地,马上就号召楚人起来反抗暴秦,你们的大父武信君,和我们项家人,也是因为敬仰他的不忘故国,宁可舍弃荣华富贵和妻子儿女也要与暴秦血战到底,所以才誓死跟随昌平君!你们的大父追随他战死,我们项家破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仍然还是无怨无悔,就是因为昌平君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大丈夫!我们项家跟他跟得值!跟得光彩!”

    说到这,二叔母擦了一把眼角因为激动而流出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孩子们,这些年来我们项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和你们三叔母为了照顾你们,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你们是亲眼所见!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更没有怨恨过,因为我是楚国武信君的儿媳妇,我是项家的女人,我为你们做多少,付出多少,都是我应该的!也因为我给项家保住了根,给我们项家留下了希望!”

    “可你们太让我失望了。”二叔母终于流出了眼泪,说道:“康儿他不用服戍役,马上就要娶媳妇了,都还没忘了光复我们楚国,没忘了要争回我们项家祖上的荣光!你们呢,除了庄儿和冠儿,一个赛一个的贪生怕死,一个比一个的瞻前顾后,叔母我真是太伤心了,伤心我的辛苦,我的付出,都白白打水漂了,你们不配姓项!不配做楚国武信君的后人!”

    二叔母的哭泣训斥还没有说完,在场的项家子弟就已经跪满了一地,连连磕头请罪,二叔母却根本不去理会他们,只是向项康和项庄、项冠哭着说道:“康儿,庄儿,冠儿,你们没让叔母我失望,叔母我没有白养你们,你们放手去干吧!不必担心叔母,叔母我房里有剪刀,有小刀,真要是到了那个地步,叔母我可以自己了结!和你们一起见你们的大父!见到你们的大父,我也可以挺着胸对他说,我这个儿媳妇没有白当,我替他养大了三个项家的大丈夫!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项康、项庄和项冠一起跪下,向才四十多岁就已经满头白发的二叔母磕头致谢,其他的项家子弟则纷纷哭出了声音,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哭泣着说道:“叔母,我们不是人,我们是窝囊废,我们辜负了你,我们愿意跟阿弟干,我们愿意和阿弟一起起兵,和暴秦血拼到底!”

    “都给我站起来!”二叔母哭着命令道:“去把你们祖先的灵牌拿来,当着你们大父的面,也当着我们项家祖上的面,发誓!发誓一起齐心协力,推翻暴秦,争回我们项家祖上的荣光!”

    项家子弟慌忙起身,起来就连滚带爬的冲向自家祖屋,去拿自家的祖宗灵牌过来立誓,二叔母则亲手搀起了项康,哽咽着对项康说道:“康儿,你的两位叔父都不在,庄儿和冠儿他们又脾气冲动,做事远远不及你细致,这个家里以后就看你的了。放手去做吧,别给你的长大父丢脸。”

    项康含泪答应,也说什么也没想到二叔母这么一位普通的家庭妇女,竟然会这么的通情达理,深明大义,瘦小单薄的身躯中,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雄心壮志。而再对比二叔母丈夫项梁和三叔母男人项伯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项康不由又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有其夫,必有其妻!

    项家祖上的灵牌很快取来,当着项燕等历代项家先祖灵位的面,十来个项家子弟发下毒誓,立志要推翻暴秦,光复楚国,重兴项家名门。接着自然而然的,首倡义举又早就成为项家子弟主心骨的项康,也被项家子弟一致推举为领头人,领导项家子弟起兵反秦。而当项家子弟问起下一步该如何做时,项康答道:“先把暴秦要征召第四轮戍卒的消息散出去,再加一段内容,暴秦可能很快就要征召第五轮戍卒!”

第五十六章 大楚兴,秦当亡

    其实也用不着项家子弟在项康的要求下刻意散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才没过几天时间,秦二世下旨征召第四轮戍卒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下相县的各乡各亭,也马上引起了巨大轰动。

    没有百姓不在叫苦,头两轮征召,征召的都是罪官、赘婿、商人和曾经当过赘婿、商人的成年男子,大部分的百姓不受影响,大部分倒是不说什么。第三轮征召,征召的是父母或者祖父母曾经当过赘婿和商人的百姓,被征召的人虽然觉得自己冤枉,逃亡的也很多,可是祖上清白的大部分百姓也可以忍着。然而第四轮征召是对剩下一半的普通百姓下手,无辜的百姓就再也忍无可忍了。

    再加上徭役也过重,为了修建骊山陵墓、阿房宫和扩建咸阳宫殿,无数的百姓必须得自带粮食路费到关中当免费苦力,得把全国各地的粮食草料运到咸阳去喂养珍禽异兽,普通百姓早就苦不堪言,这会秦二世又要逼着剩下的一半成年男子到边疆去当兵当苦力,老百姓还能再忍下去就只能叫奇怪了。所以消息传开后,还没等下相各级官吏正式开始征调戍卒,户籍属于左闾的适龄男子就已经开始出现逃亡状况,民间也迅速出现了混乱苗头。

    在这样的背景下,项家子弟再把秦二世很快就要征召第五轮戍卒的谣言散播出去后,首先受到谣言影响的下相县东乡一带当然更是人心惶惶,各家各户都是一片慌乱,举凡是家里有成年男子的,就没有一家不是忧心忡忡,生怕家里的主心骨或者主要劳动力被官府强行带走,影响到全家生计,更担心家人被征召后吃大苦受大罪,甚至无辜葬身在苦寒北疆,牺牲于南方瘴烟之地。

    期间,尽管乡里的乡啬夫、三老和各亭亭长纷纷站出来辟谣,说朝廷绝对没有下文要征召第五轮戍卒,然而因为秦二世坑爹的戍役徭役征发频率和强度,老百姓却依然宁可相信有,不敢相信无,忧心如焚的百姓们还不断的添油加醋,把谣言传得越来越邪门,也把传播面积扩大得越来越广,不但造成了下相全境的人心浮动,甚至还影响到了周边诸县的百姓民心,民间气氛一片恐慌。

    再接着,再等下相县寺正式开始征召第四轮戍卒时,下相民间当然更是混乱到了极点,不愿去边疆吃苦受罪的普通百姓逃跑不断,或是远走异乡颠沛流离,或是聚集山林沼泽,落草为寇,一度被项康和冯仲等人剿灭的马陵山盗匪也因此重现江湖,还迅速发展壮大,规模远超往昔,严重威胁到了下相和下邳两县的社会治安,民生安全。

    很是出乎项康铁哥们冯仲的预料,在此期间,明明有着无数提前逃走机会的项家子弟不但一个没逃,几个要被征召到边疆去服戍役的项家子弟,还在项康的率领下主动来到了他的面前,明白告诉他说项家子弟不会让他这个好朋友为难,都自愿跟着他去边疆服戍役,还会尽力帮他控制和安抚戍卒,尽量不让戍卒在途中逃亡,以免连累到负责押送的冯仲。

    对此,冯仲除了大喜过望之外,更多的当然是感激不尽,拉着项康和项冠等人的手连声说道:“兄弟,好兄弟,谢谢,太感谢了,大兄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这么通情达理,不但不让我为难,还要这么帮我。放心,你们放心,只要我们能够顺利回来,大兄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多的不敢说,以后在我的治下,你们就是想横着走都行,大兄我给你们撑腰。”

    “大兄,你说这些话就见外了,这段时间你给我们项家帮了多少忙,我们项家人都记在心里的,现在你有事要用到我们,我们那里有袖手旁观的道理?”项康笑着连连摆手,表示不需要冯仲的感谢,又好奇问道:“大兄,这次我们下相要征调多少人去服戍役?东乡这边有去多少戍卒?”

    “如果全部征召到位的话,下相县应该是要去一千八百多戍卒,东乡这边应该有五百多。”冯仲如实回答,又说道:“不过兄弟你也知道,逃戍的人太多,真正能够征召到位的,估计也就是六七成,东乡了不起能去三百多人。”

    “大兄,那能不能走一个后门,给我的兄弟们都安排成百长和屯长?”项康又问,说道:“我记得戍卒的编制是五人一伍,两伍一什,五个什一屯,设一个屯长,两个屯设一个百长,东乡这边能去三百人的话,就有三个百长和六个屯长,这些位置能不能优先安排给我的兄弟他们?”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冯仲拍着胸口说道:“其实不用兄弟你说,我也会优先把百长和屯长安排给你们项家兄弟,也有你的兄弟们替我看着那些戍卒,我睡觉的时候才敢合上眼睛。”

    “那就这么定了。”项康微笑着说道:“我带兄弟们先回去准备一下,集结戍卒的时候一定保证按时到,到时候就请大兄你费心安排了。”

    欢喜不胜的再次谢过了项家兄弟的鼎力相助,冯仲这才稍微的放下心来,知道自己这次押解戍卒北上服役,终于是有几个得力的帮手可用了,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希望也比之前大得多了。然而安心的在亭舍里酣睡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天才刚亮,冯仲就被长得不算太丑的老婆摇醒,说是亭里的亭卒有急事禀报。

    “八成又是什么人逃了吧。”冯仲一边披衣起身,一边打着呵欠自言自语的说道:“逃吧,逃吧,反正现在逃是乡啬夫和里典、伍长、什长的责任,和我没什么关系,只要路上别逃就行。”

    “冯大兄,你起来没有?快起来,出大事了,出怪事了。”门外亭卒的焦急大喊打断了冯仲的自言自语,接着没好气的打开房门后,还没等冯仲开口质问情况,亭卒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冯大兄,快去社神庙,那里出怪事了。”

    “社神庙能出什么怪事?”冯仲打着呵欠问道。

    “昨天晚上社神庙那边有狐狸叫,喊什么大楚兴,秦当亡。”亭卒紧张的说道:“还有,今天还有无数的蚂蚁爬到了社神庙的墙上,排成了大楚兴、秦当亡六个字!”

    “什么?”冯仲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惊叫问道:“无数的蚂蚁爬到社神庙的墙上,排成了大楚兴和秦当亡六个字?真的假的?世上还有这样的奇事?”

    “千真万确!”亭卒大声回答,又说道:“大兄,你快去看一看吧,亭里的人听到消息,已经去了无数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来报信的亭卒,确认了他的慌张神情不是故意装出来戏弄自己的,冯仲这才大叫了一声,然后连饭都没来得及吃,马上就撒腿往亭里的社神庙跑。结果到得现场一看果然,社神庙一带果然已经是人山人海,正有无数的百姓在聚集议论,还有人在冲着社神庙磕头,比之平时搞社祭时还要热闹许多。

    手忙脚乱的推开人群走到近前,才刚往社神庙的墙上看得一眼,冯仲顿时就有一种全身冰凉的感觉社神庙的墙上,确实正有着无数的黑色蚂蚁在爬动,用身体组成了六个在不断变动的大字大楚兴,秦当亡!

    努力揉了揉眼睛,又向前走了几步,再仔细看了大楚兴、秦当亡这六个大字,再次确认了这六个字是由蚂蚁组成,冯仲不由全身毛骨悚然,身体也忍不住有些颤抖,低声喃喃说道:“大楚兴?秦当亡?这什么意思?难道说,大秦要完了?”

    这时,项康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冯仲的身边,低声说道:“大兄,怎么回事?蚂蚁怎么会爬成这六个字?”

    “我怎么知道?”冯仲失魂落魄的答道:“难道是鬼神,鬼神让蚂蚁排成了这六个字?”

    “大兄,这事开不得玩笑。”项康好心好意的说道:“如果县里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县里过问追查,你第一个跑不掉责任,别说坐牢了,杀头都有可能。”

    知道这事有多严重的冯仲赶紧点头,又低声问道:“兄弟,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得赶紧把这事压下来。”项康好心指点,说道:“叫你的人,挑几桶水来,把蚂蚁冲下墙,然后叫这里的人不许胡说八道,这事或许就不会传进县里。”

    冯仲慌忙连连点头,又赶紧命令自己带来的亭卒和门客去挑水冲蚁,结果几个亭卒和门客都是魂飞魄散,都说道:“冯大兄,这是鬼神让蚂蚁干的啊,我们如果用水把这些蚂蚁冲了,鬼神找我们问罪,我们怎么吃罪得起?”

    “少废话!赶快去挑水!”平时里脾气还算温和的冯仲难得发火,跺着脚咆哮道:“再不去挑水,我现在就治你们的罪!”

    招架不住冯仲的一再催促,几个亭卒和门客只好按照命令去找扁担和木桶挑水,期间闻讯赶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整个侍岭亭的男女老少都来到了现场,期间还有无数过于迷信的百姓焚香祷告,祈祷鬼神保佑自己。而当亭卒们把水挑来之后,这些迷信的百姓还站起来阻拦他们浇水冲蚁,纷纷说道:“不能拿水冲啊,这是鬼神作祟,用水冲的话,鬼神不会放过你们,也不会放过我们侍岭亭的所有人啊。”

    本来就没胆子得罪鬼神,再被迷信的百姓一拦,冯仲手下的门客和亭卒当然更加不敢上前动手,项康见了大急,忙催促道:“大兄,快浇啊,不然乡里的乡啬夫和三老听说了过来看到这些字,你就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害怕自己受到牵连,仍然兼着侍岭亭亭长的冯仲只能是赶紧开口,厉声呼喝,逼着自己手下的亭卒和门客赶紧动手。然而项康和冯仲都没有想到的是,被冯仲逼得急了,几个亭卒和门客竟然干脆向冯仲双膝跪下,带着哭腔哀求道:“冯大兄,我们不敢啊,亭卒我们不当了,你家的饭我们也不吃了,可我们真的不敢触犯鬼神啊!”

    “没用的狗东西,滚!”冯仲也是被逼得急了,干脆亲自上前拎了一桶水,踹开试图阻止自己浇水的百姓,大步冲到了那些蚂蚁面前,满满一桶水直接淋了上去。

    遄急的水流瞬间把蚂蚁冲得七零八落,再也不成文字,然而蚂蚁被冲散之后,内心深处恐惧到了极点的冯仲却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上升起,直接冲到了自己的头顶,身体也忍不住有些摇晃。旁边的项康一看情况不妙,慌忙上来一把搀住冯仲,焦急的问道:“大兄,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千万别吓我!”

    “我……,我没事。”

    冯仲的颤抖回答并没有收到任何效果,仔细看了冯仲的神情模样,又关心的把手放到了冯仲的鼻子下试了呼吸后,项康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冯大兄背气了!冯大兄背过气去了!快来人,帮我把冯大兄背去他家里抢救!快快!”

    也还别说,项康这个好兄弟确实有点讲义气,在几个亭卒和门客帮助下将冯仲背起后,项康还真的撒腿就往侍岭亭的亭舍冲,从小饱受封建迷信毒害的冯仲则趴在项康的脊背上奄奄一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觉得舒坦,嘴里也不断念叨,“鬼神啊,我是职责所在,我是职责所在,你们千万别缠我,你们千万别找我算帐啊。”

    当事人冯仲自己尚且恐慌惧怕成这样,自然就更别说是在旁边围观的侍岭亭百姓了,项康背着冯仲才刚走远,社神庙前马上就密密麻麻的跪满了迷信百姓,拼命磕头祷告不断,侍岭亭墙上出现蚂蚁组成大楚兴秦当亡六个字的消息,也很快就象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下相县的各乡各亭,在在普遍迷信鬼神的民间底层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也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是日,听到消息的乡啬夫和三老等乡级官吏都跑到了侍岭亭探望冯仲,打听具体情况,冯仲则听从了项康的建议,咬死了说蚂蚁只是爬在墙上,并没有组成那六个犯忌讳的字。而乡啬夫和三老虽然都很清楚冯仲是在说谎,害怕受到牵连,可因为事情发生自己治下的缘故,同样不敢把这事向上面报告,心照不宣的帮着冯仲欺上不瞒下,好言安慰了气息奄奄的冯仲几句就告辞离开。

    当夜,冯仲依然还是卧床不起,黄脸婆和几个年幼的儿女也一直在旁边哭泣,精神恍惚间,冯仲也不时念起了那六个字,心里说道:“大楚兴,秦当亡?难道说,大秦真的就要亡了?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冯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自己吓自己的时候,项家子弟当然也都在他好兄弟项康的破烂小院里低声偷笑,称赞项康的锦囊妙计用六个蜂蜜写成的字就能引发这么大的轰动。而当项家子弟又问起下一步的计划时,项康答道:“下一步最重要的,是得想办法在东乡戍卒集合那天,把周县令从县城里引到侍岭亭来把他拿下,这事如果得手,我们就有希望抢在下相县寺做出反应之前,直接拿下下相县城。如果不能,我们的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怎么把他引来?”项庄问道。

    “我得再想想。”项康答道:“我已经想到了几个办法,但把握都不是太大,所以我得再仔细想想,看什么办法能有最大的把握把他引来。”

    知道玩脑子谁也不是项康的对手,项家子弟便一起把嘴巴闭上,等待项康想出办法,而项康盘算再三后,突然向自己的族侄项它笑了笑,说道:“项它,这次得委屈你了,委屈你生一场病。”

    “季叔,你让我生病?让我生什么病?”项它莫名其妙的问道。

    “不管是什么病都行,只要是去不了边疆的病就行。”项康微笑着说道:“然后我去县里见周县令,就说我愿意替你去服戍役。”

第五十七章 有钱难买的好季叔

    坑爹的秦二世其实不只是坑苦了大秦的天下百姓,还坑苦了除了赵高以外的所有大秦官员,十分欣赏项康的下相县令周曾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之一,面对不断有增无减的各种摊派徭役戍役,对上面必须要有交代,对下面有不能过于苛刻,就象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一样,两头受气,两头都不讨好。

    对为官还算不错的周县令来说,秦二世最坑爹的还是纵容他的老师赵高肆意篡改秦法,把好端端的一部商君之法篡改得面目全非,还就象担心逼不反老百姓一样,楞是把本来就偏严的秦法修改得几近残酷暴虐,让从小就熟读商君之法的周县令根本无所适从,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学习和研究几天换一个模样的新秦法,昧着良心给一个个只是犯了轻罪的犯人加以重刑,辛苦劳累不说,良心还痛得厉害。

    “……县尊,下吏冤枉,下吏冤枉啊!下吏是办差不力,让已经被抓到盗匪了给跑了,依照大秦律要和那个盗匪同样领罪,这点下吏认了!可是那个盗匪是没橇开门就被抓了,属于盗窃未遂,依照大秦律只是判黥刑(脸上刺字),本县的狱掾孙上吏怎么不但判我黥刑,还要让我去做城旦?下吏斗胆乞鞫(上诉),就是想请县尊你为下吏做主啊!”

    同情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连连磕头的犯法小吏,周县令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带着歉意说道:“乞鞫者仓批,是你冤枉孙狱掾了,我们大秦的法条已经改了,即便是盗窃未遂,也必须判黥刑加城旦,你一时大意导致案犯逃脱,与案犯同样领刑,是得判黥刑加城旦。”

    “商君之法改了?”痛哭流涕的犯法小吏大吃一惊,忙问道:“县尊,商君之法什么时候改的?下吏怎么不知道?”

    “就在前些天。”周县令十分无奈的说道:“你运气不好,就在你犯案的头一天,改动这条秦法的朝廷法令,刚好下达到了下相县寺,所以孙狱掾他也是没办法,只能是依照新的秦法给你定罪。”

    犯法小吏如遭雷击,先是呆若木鸡,然后忍不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道:“天啊,怎么改得这么重啊?盗窃未遂都要黥面当城旦,这还叫不叫人活了?我的孩子还小啊,我去了骊山当刑徒,他们可怎么办啊?苍天啊,你对我太不公了!”

    听到犯法小吏发自肺腑的绝望哭喊,高坐堂上的周县令和他的得力助手孙狱掾难免都有些心中不忍,可是又无可奈何,出于同情,周县令也只能是尽自己的能力,对旁边负责记录的文吏吩咐道:“别记了,当这次乞鞫没发生过,不然他又得罪加一等。”

    文吏答应停笔,孙狱掾也十分惋惜的对那个犯法小吏说道:“仓批,听到没有,我们县尊宽宏大度,就不追究你这次乞鞫失败的罪行了,还不快谢谢县尊?以后你也别乞鞫了,再闹到郡里,郡里肯定要给你罪加一等,到时候你的肉刑就肯定不是黥面这么简单了。”

    犯法小吏并没有向好心搭救自己的周县令道谢,只是一个劲的嚎啕哭喊,伤心绝望到了极点。周县令理解他的心情,也没追究,只是挥了挥手,让官差把这个不小心让盗窃未遂犯逃走的倒霉小吏押去县狱,等待刺字施刑。而官差把人押走之后,周县令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向孙狱掾苦笑说道:“可怜,可真没办法救他。”

    “下吏也觉得他可怜。”孙狱掾有些失落的说道:“其实巩右尉也找下吏说过情,说这个仓批在他手下一直都干得不错,当得上尽职尽责这句评语,求我手下留情从宽处理。可下吏是真的没这个胆子,如果对他从宽被郡里的郡御史知道了,我就得和他同罪,还得罪加一等。”

    “凭良心做事吧。”周县令又叹了口气,说道:“能通融的尽量通融,实在没办法通融的,也只能是按照朝廷律法来,不能把我们也搭进去。”

    叹息过后,不想再去回忆那个倒霉小吏的绝望可怜神情,周县令只能是转移话题,向孙狱掾问道:“征召第四轮戍卒的事,徐左尉那边办得怎么样?”(秦朝时县右尉主管缉盗,左尉主管民兵征调,但是都没有统兵权力。)

    “回禀县尊,听徐左尉说,很不妙。”孙狱掾苦笑答道:“逃得太厉害,抓都抓不过来,徐左尉估计,最多只能征上来六成,甚至还有可能更低。”

    愁色重新出现在周县令脸上,可周县令依然还是无可奈何,只能是自我安慰般说道:“随便了,反正周边几个县也一个比一个逃得厉害,要降罪也不是我一个人领罪。再说还有郡守在我上面,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也用不着一个人愁死。”

    自言自语完了,还有无数公事要办的周县令才刚让孙狱掾下去办他的差使,不曾想门外却突然有官差来报,说道:“禀县尊,侍岭亭的项康项公子来了,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想要见你,请县尊务必抽点时间,见他一见。”

    “很重要的事?”犹豫了一下,看在项康颇对自己胃口的面子上,刚拿起竹简正要办公的周县令还是说道:“带他去后堂等候,我一会就来。”

    差役答应,立即出去引领项康到后堂等候,周县令则是抓紧时间赶紧处理完了手上竹简的公事,然后才起身到后堂去和项康见面。然而让周县令颇有些吃惊的是,才刚一见面,平时里在自己面前一向都是不卑不亢的项康竟然一反常态,跳起来就向自己一鞠到地,哀求道:“县尊,晚辈求你了,求求你一定要救一救我的族侄项它,不然他就死定了。”

    “救公子你的族侄?”周县令先是一楞,然后还误会了项康的意思,冷哼问道:“项公子,你的族侄,又犯什么事了?”

    “县尊误会了,他没犯什么事,是他病了,病得很重。”项康紧张的说道:“只有县尊你能救他,否则他的命就保不住了,所以晚辈才斗胆来求一求你,求你法外开恩,救一救他。”

    “他病了我怎么救?本官又不是医工。”周县令彻底听糊涂了。

    “县尊恕罪,晚辈该打,是晚辈心里太急,没把话说明白。”项康轻抽自己的脸颊,然后才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县尊,是这样的,我族侄项它的户籍是左闾,身高又已经满了六尺七寸,属于成年人,这次县里征召第四轮戍卒,他必须得服从征召,到边疆去服戍役。”

    “县尊,我族侄他没想当逃卒,还准备好了去边疆服戍役的衣服行李,只等时间一到,就和冯大兄他一起去边疆服役。”项康又补充道:“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那曾想就在前天,我的族侄他突然病了,得的还是伤寒,一直发高烧昏迷不醒。医工说,就算能救回来,起码也得卧床休息一两个月,不能干重活,更不能被风吹雨打,否则病情肯定会有反复。”

    周县令终于听明白了项康的意思,问道:“项公子,这么说,你是想求本官法外开恩,免去你族侄这次的戍役了?”

    “正是如此。”项康点头,又向周县令说道:“县尊,晚辈不敢欺瞒,我那个族侄项它,是我同族伯父项超唯一的孙子,他的父亲我的大族兄项团,也在他年幼时不幸病故,他是晚辈大族兄项团的惟一独苗,我这个当季叔的,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白白送死。所以晚辈斗胆,想请县尊高抬贵手,免去我族侄项它的这次戍役,他日晚辈定然厚报县尊恩情,结草衔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更加无奈的笑容出现在了周县令的脸上,叹息了一声过后,周县令先是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才说道:“项公子,按理来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官是应该帮你这个忙。可是没办法,秦法重于山,大秦律法规定,除了老人、孩子和残疾人以外,谁也不能免除更役戍役,你的族侄不在此列,所以本官实在是爱莫能助。”

    “可我的族侄病了,还病得很重。”项康焦急的说道:“去北方边疆几千里路,风吹日晒雨淋,他怎么可能撑得住?肯定就是走到半路就得病情加重,还有可能病死在路上啊!”

    “没办法,大秦律法里面,并没有患病者可以免除戍役这一条。”周县令无奈摇头,又说道:“还有,项公子,第四轮征召戍卒的情况,想必你也亲眼看到了,为了不去服戍役,很多黔首百姓不是跑就是逃,拼着抓到后被腰斩也要当逃戍。本官如果因为你的族侄生病,破例免除了他的戍役,其他的黔首百姓还不得争相效仿?到了那时候,只怕连自残的事都会有人做出来!那么县里徐左尉的差事还怎么干?各乡各亭的乡啬夫和里典的差使还怎么干?”

    “县尊,真的不能通融?”项康不死心的追问道。

    “爱莫能助,公子勿怪。”周县令无奈的回答,同时周县令心里也非常清楚,知道以项家子弟的德行,十有**会把项它提前转移,帮着项它逃亡他乡。

    十分出乎周县令的意料,微垂着头盘算了一阵子后,项康竟然站直了身体,向自己抱拳说道:“县尊,那么晚辈斗胆,求你另一件事,求你赐予一面简牍,让晚辈与族侄项它互换户籍,让晚辈代替他去服戍役。晚辈的户籍是右闾,这次用不着去服戍役,晚辈与族侄互换户籍之后,他也就可以放心在家里养病了。”

    “项公子,你要替你的族侄去服戍役?你不怕吃苦受罪?”周县令这一惊非同小可,说什么也没想到项康会把亲情看重到这个地步,为了给族侄养病休息的时间,竟然自愿代替族侄去服戍役。

    “晚辈当然怕吃苦受罪。”项康坦然回答,又说道:“可是没办法,项它是晚辈大族兄惟一的独苗,为了替大族兄保住他的血脉,晚辈只能是去吃这个苦,受这个罪!”

    言罢,项康又垂下了头,说道:“还有,不敢欺瞒县尊,其实晚辈和虞家的玉姝已经定在了七月二十六完婚,替我的族侄去服戍役后,晚辈的婚期就只能是推迟了。”

    周县令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说道:“项公子,你可要考虑好了,你去了边疆服戍役,就是本官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有,当戍卒那份苦,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县尊放心,晚辈已经考虑好了。”项康态度坚决,说道:“晚辈还是不敢欺瞒县尊,其实就在刚才,晚辈也想过乘着现在还有点时间,赶紧把我的族侄送到外地去暂避一时,躲过这次征召。可是晚辈那族侄的身体现在实在是太虚弱了,在路上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就是有后悔药也来不及。还有,就算路上我们可以小心照顾,可是当了逃戍之后,晚辈的族侄就得东躲西藏一辈子,时刻担心被官府拿办,再难成亲成家,为我的大族兄延续血脉。”

    “所以晚辈拿定主意了。”项康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请县尊开恩,允许我和族侄互换户籍!由我去替族侄服戍役,让我的族侄可以安心留在家里养病!”

    仔细的凝视了项康许久,见项康的目光清澈,神情坦荡,怎么看都不象是在口不对心的惺惺作态,原本就十分欣赏项康的周县令难免更对项康高看一眼,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本官答应你!破例允许你和你的族侄掉换户籍,成全你的爱护族侄的一片苦心!”

    “多谢县尊。”项康赶紧向周县令拱手道谢。

    “但你可别后悔。”周县令一边取来简牍,亲笔书写允许项康与项它互换户籍的公文,一边微笑说道:“别到了边疆吃不了那份苦,在背后骂本官害你,这个时候没尽力拦住你。”

    “请县尊放心,晚辈不是那样的人。”

    项康郑重回答,周县令满意点头,先是飞快把公文写好,然后一边把公文交给项康,让项康自己到东乡乡啬夫那里更改户籍,一边发自内心的由衷说道:“项公子,本官真有些羡慕你的那位族侄,有一位你这样的季叔,真是他的福气。”

    “县尊过奖。”项康谦虚,先是恭敬接过了简牍,然后又稍微考虑了一下,项康又恳求道:“县尊,晚辈斗胆,想请你在七月初四那天的中午,亲自去一趟侍岭亭。”

    “请我那天去侍岭亭干什么?”周县令好奇问道。

    “那天是东乡戍卒集结出发的日子,中午集结出发,先到下相北面的三台亭和其他乡的戍卒会合,然后第二天启程去边疆服役。晚辈斗胆,想请县尊为晚辈和晚辈的几个同族兄弟壮行。”项康解释,又说道:“这次征召,我们项家子弟中,和我一起去的共有五人,晚辈想请县尊去给我们壮一下行,当面亲自勉励我们兄弟几句,让全侍岭亭的黔首百姓都知道,我们项家子弟,都是不畏艰苦的男人大丈夫,没有一个当逃戍!让晚辈给我们项家争一次光!”

    项康的借口当然有些勉强,然而又和项康事前估摸的一样,周县令一是确实十分欣赏项康,愿意给项康一个面子,帮项康给老项家争点光;二是觉得这件事如果操作得好了,树立起了项家子弟这样的光辉榜样,肯定可以激励起民心民气,方便自己今后施政治民。所以稍微盘算了一下后,周县令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到时候本官如果能抽出时间,就一定亲自去给公子你壮行。”

    周县令没给出肯定答复,辛苦布置的项康心里当然有些失望,可是脸上却不敢流露出来。然而就在项康道谢之后拱手告辞时,周县令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叫住了项康,说道:“项公子,顺便打听一件事,本官听闻,侍岭亭的社神庙出现了鬼神之事,还已经流传到了下相城中,到底是什么样的鬼神之事?”

    “糟糕,周县令怎么这么快就听到风声了?”项康心中叫苦,可又不能不回答,更不敢故意说谎引起周县令的怀疑和警觉,只能是斟酌着语句说道:“确实有这事,不过县尊恕罪,那件事有些犯忌讳,晚辈不敢直接回答,只能是请县尊自己打听。”

    “犯忌讳?犯什么忌讳?”周县令疑惑问道。

    “犯朝廷的忌讳,冯大兄为这事还吓病了,现在还躺在床上。”项康如实回答,又说道:“而且那件事如果晚辈说了,等于就是马上获罪,所以请县尊恕罪,晚辈万不敢说。”

    “到底是什么鬼神之事?可怕成这样?”周县令心中纳闷,可也没有勉强项康立即回答,只是挥了挥手,让项康告辞离开,同时在心里说道:“看来是得亲自去一趟侍岭亭,到现场勘验一下到底是什么鬼神之事,连项公子都被吓得不敢直接说出来,这事肯定小不了,得尽快打探清楚,该压下去就赶紧压下去,免得连累到本官的仕途前程。”

第五十八章 序幕拉开之前

    天阴沉沉的,象是又要下雨,怕晾在后院里的衣服被雨淋湿,虞妙戈慌忙从房里出来收衣服,然而虞妙戈前脚才刚出门,后脚对面的妹妹房间也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近来已经很少和姐姐交心的虞姀也急匆匆的从门里出门,相距不远,很不情愿的与姐姐撞了一个面对面。

    曾经亲密无间的姐妹突然变得生分了许多,尽管虞妙戈主动向妹妹露出微笑,开口打招呼,虞姀却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想要退回房里避开姐姐,强行忍住后,虞姀勉强向姐姐挤出了一点笑容,语气生硬的说道:“要下雨了,我收衣服。”

    “我帮你收吧。”虞妙戈温柔的说道。

    “不用,我自己收。”虞姀没什么表情的回答道。

    知道妹妹的心事,虞妙戈也没有勉强,赶紧收了自己晾晒的衣服,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虞姀则因为晾晒的衣服比较多的缘故,一次没能全部收完,只能是回来收第二次,期间衣物不断划过虞姀明显清瘦了一些的俏丽小脸,虞姀的脸上却毫无表情,麻木得与平时判若两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调皮好动模样。

    “梆梆,梆梆。”院头突然传来的敲击声吸引了虞姀的注意力,循声扭头看去时,虞姀发现是本乡乡啬夫的儿子张方趴在自家墙头敲打,还在杀鸡抹脖子一样的对自己使眼色,不断招手叫自己过去。

    虞姀知道张方是来干什么,自打上次在乡里集市上无意中见过一面后,东乡乡啬夫这个儿子张方就隔三岔五的来侍岭亭游玩,还总是喜欢在虞家租住的冯家老宅附近晃荡,一次虞姀出门时,张方还鼓起勇气拦住了虞姀,红着脸拿出一对价格不便宜的耳环请虞姀收下,不过虞姀没收,因为虞姀对这个张方没有半点感觉,也始终忘不掉一个人。

    “小妹,小妹,你过来一下。”张方还算有点胆量,红着脸一边招手,一边小声呼喊道:“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不愿让张方惊动家里的人,虞姀只能是抱着衣服走到了院墙下,板着脸说道:“马上就要下雨了,你怎么还不赶快回去?”

    “我有点事。”张方拿出了一个青红色的木瓜,讨好的说道:“我家树上长的,我挑了最好的一个,请小妹你尝一尝。”

    早在春秋战国时,男女互赠木瓜就代表着求爱,这个民俗虞姀当然知道,虞姀还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自己的梦中情人能在浪漫一个环境中,亲手把一个美丽可爱的木瓜送过自己。但是很可惜,张方送来的木瓜虽然红中泛青透着成熟的光泽,是在集市上都很难见到的好木瓜,但张方本人却不是虞姀憧憬的对象,所以虞姀果断摇了摇头,说道:“不必,谢谢了,我不喜欢吃木瓜。你快找地方躲雨去吧,要下雨了。”

    言罢,虞姀抱着衣服转身就走,后面的张方却不肯死心,忙又说道:“小妹,等等,还有件事,和你姐夫有关。你未来的姐夫项康项公子,他疯了!”

    虞姀心中一揪,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疑惑问道:“你说什么?项康项公子疯了?他怎么疯了?”

    “他昨天找到我阿翁,拿着县里县尊的简牍,要我阿翁把他的户籍,和他族侄项它的户籍对换。”张方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要替他的族侄项它,去边疆服戍役!”

    还没干透的衣服从虞姀怀中滑落,顿时洒满了一地,然而虞姀却仿若不觉,只是张大了小嘴,半晌才脱口问道:“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不是听谁说的,是我亲眼看到的。”张方紧张的说道:“项它得了伤寒,病得很重,你姐夫担心他在路上有什么闪失,就求得县尊答应,让他和项它掉换户籍,由他顶替项它去服戍役。小妹,你快叫你阿姐劝一劝他吧,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去了边疆,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不敢保证。”

    虞姀彻底呆住,就连雨点开始打落都没有察觉,好在暗恋虞姀的张方还算懂得体贴人,忙提醒道:“小妹,下雨了,你快回去躲雨,下次再见。”

    说完了,张方的人头很快从院墙上方消失,虞姀却是继续呆立当场,还是在雨势转大时,虞姀才回过神来,赶紧收起撒落一地的衣服匆匆回房,心里也彻底乱成了一团麻,不断在心里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不知道,去边疆服戍役有多危险,他为什么还这么傻?”

    雨越下越大,虞姀的心里也越来越乱,可是虞姀却始终没打算到旁边的房间里去,把情况告诉给自己的姐姐,一心只是盼着赶快雨停,让自己可以亲自到项康的面前去问一问,问一问项康为什么要发这样的疯?还有,问一问项康走后,怎么处理他和自己姐姐即将到来的亲事?

    雨终于渐渐转小,还没等雨点完全收住,虞姀就已经悄悄出门,偷偷打开了后门溜了出去,脚步不停的直奔自家与项康、冯仲合伙开设的铁匠铺。结果也还算好,现在已经越来越忙的项康难得正在铁匠铺里指挥学徒打造兵器,虞姀也没时间去顾及旁人的惊奇目光,径直走到了同样目瞪口呆的项康面前,说道:“换个地方,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看看旁边铁匠铺众学徒惊讶的神情,项康也怕自己和小姨子的奸情败露,忙点了点头,领着虞姀出了铁匠铺大门,走到远处准备说话。但十分不巧,阴沉沉的天空又降下了雨,野外根本没法呆,项康无奈,只能是向虞姀问道:“小妹,又下雨了,去我家里说话行不行?”

    虞姀不答,只是点了点头,项康忙上前领路,把虞姀领到了自己的小院中,把虞姀请到了房里落座,然后才问道:“什么事?”

    “听说你自愿代替项它去边疆服戍役?真的假的?”虞姀板着脸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项康大吃一惊。

    “你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有没有这事?”虞姀没好气的追问道。

    项康犹豫,可又知道骗不过这个小丫头,只能是点了点头,虞姀也顿时怒满胸膛,咆哮问道:“你疯了?你去了边疆,回不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去边疆当戍卒有多危险?这些年去当戍卒的人,十个里能回来几个?”

    小丫头的母老虎本性突然爆发,项康却并没有觉得讨厌,相反还心里甜滋滋的,很是开心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的由衷关怀。不过项康也不能对小丫头说明真相,只能是解释道:“我当然知道去边疆当戍卒有多危险,可是没办法,项它病得太重,我这个季叔不替他去当戍卒,他去了就肯定回不来了。”

    “你只顾为别人考虑,为什么就不替我阿姐考虑一下?”虞姀怒不可遏,说道:“今天已经是七月初一了,再有二十五天,你就要和我阿姐成亲了,你走了她怎么办?”

    “只能是让她等我回来了。”典型渣男的项康本色尽显,叹了口气,说道:“她如果不愿意等,也可以把婚事退了,另外找个男人嫁了。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也没脸怪她。”

    “我阿姐不是那种人!”虞姀彻底气红了眼,怒道:“她肯定会等你回来,即便你回不来,她也不会再嫁其他人!你这么做,是害她一辈子!”

    项康当然知道虞妙戈有可能真是这么专情的女子,但项康又不是真的打算去边疆给秦二世当牛做马,所以项康自然也就用不着去考虑虞妙戈的反应,还极度无耻的乘机打起了小姨子的主意,垂下头说道:“那就得麻烦你多替我劝一劝她,叫她别那么傻。还有,小妹,我如果回不来,你会不会伤心?”

    “只有我姐会伤心,我替你伤什么心?!”虞姀怒气冲冲的反问,也全然忘记了自己这些天不止一次在背后独自一人默默流泪,还有自己知道项康要去边疆当戍卒时,那种如遭雷击的反应。

    知道小丫头正在气头上,项康故意不再说话,沉默着给小丫头留下冷静时间,好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项康倒也用不着担心突然又有外人进来,破坏这个自己和虞姀小丫头独处的难得机会。

    房间里因此变得鸦雀无声,寂静得连小丫头的急促喘息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最后,还是在小丫头的呼吸声彻底恢复正常后,擅长把握别人情绪的项康才开了口,故意声音不大的说道:“只要你不伤心就好,你放心,你姐那边,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我走以后,你要保重好你自己,别再那么傻乎乎的不吃不动了,对你身体不好,忘了我吧。”

    听到这话,怒火已经暂时消退的虞姀鼻子一酸,眼泪顿时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眶,忍不住垂下了头抽泣起来,项康乘机起身上前,坐到了小姨子的身旁,掏出未婚妻之前偷偷送给自己的手帕给小姨子擦泪,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所以你放心,不为别人,就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回来,不会让你伤心。”

    一边温柔说着,项康没拿手帕的肮脏魔爪,打算乘机吃点豆腐占点便宜,谁知道求桃得李,小丫头被项康搂住之后,不但没有反抗挣扎,还合身投入了项康的怀里,反过来抱住了项康放声大哭,哭泣着说道:“我不准你去!我不许你去!我不要让你去!”

    碰上这样的好事,项康再不懂得抓住机会当然就是太过辜负广大的人民群众了,拍着小丫头的柔软黑发好言安慰了许久,项康又乘机捧起了小丫头的可爱小脸,厚颜无耻的轻轻吻到了未来小姨子的红润樱唇上。

    没有反抗,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那套只有儒家在吆喝,大部分的普通男女还是比较喜欢商周时代残留下来的好习俗——男女之间看对了眼一句话说不好就钻小树林。所以虞姀小丫头虽然羞涩,却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小丫头才手忙脚乱的把项康的魔爪按住,红着脸低声说道:“不行,你和我阿姐就要成亲了,我们不能那样。”

    “我不会走,但你也别多问,也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姐,总之你等着就行了,我不会走的,我舍不得你。”

    “可你已经和项它掉换户籍了,你怎么能不走?”虞姀疑惑的问道。

    “我说了别多问,以后你就知道了。”项康拒绝回答也不能回答,又赶紧转移话题说道:“来,乘着还有点时间,让姐夫再教教你这个小姨子以后怎么服侍姐夫。”

    “不要了,外面雨已经停了,突然来人怎么办?还有,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叫我小姨子,你到底要不要脸?”

    因为门外的风雨确实已经收住的缘故,担心项家子弟突然来找自己的项康最终还是乖乖结束了这次偷情,亲手替小姨子穿上衣服,又一再叮嘱了小姨子千万不能让未婚妻知道自己要去当戍卒,然后才把抢先了啖了姐夫头汤的小姨子送出门。结果也是该来项康走运,走路有些别扭的小丫头才刚消失在道路远处,项家子弟就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让项康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一次奸情暴露,逃过一次大劫——不然的话,光是看到虞姀小丫头的别扭脚步和脸上的春色,此前早就已经生出疑心的项家子弟就马上能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再顺便说一句,某姐夫的臭不要脸程度还不止如此,其实用来擦拭小姨子身上少许鲜血的手帕,又被某姐夫揣进怀里小心收藏的,就是小姨子的姐姐亲手送给某姐夫的。

    …………

    两天后,七月初三的晚上,又是雨水连绵,项康准备了一些酒肉,在铁匠铺中召集了所有的学徒和能够到场的民兵队成员,把自己第二天要代替项它去边疆服戍役的事正式公开,并宣布解散东乡民兵队,又决定把铁匠铺的经营交给自己的族兄项庄负责,要求众学徒、民兵队众人和自己喝一顿散伙酒。

    因为项康平时的刻意收买人心,得知项康自愿替项它去边疆当戍卒的消息后,铁匠铺众学徒和民兵队众人除了人人震惊之外,也没有一个不是心中伤感,个别情绪比激烈的民兵还直接哭出了声音。而再等项康端着酒逐个与众人一一道别时,更多的人哭出了声音,纷纷哭着向项康问道:“项公子,你别去好吗?这间铁匠铺,不能没有你,侍岭亭和东乡,也不能没有你啊?”

    “我不去又能怎么办?难道当逃戍吗?”项康含着眼泪反问,又说道:“事情到了这步,只希望我们还能有缘分再聚在一起,再一起好好的喝一碗了。”

    哭声此起彼落,舍不得项康离开的学徒和民兵或是发自内心,或是随势从众,都是眼泪汪汪哭声不断,那些被征调要去服戍役的学徒和民兵更是个个哭得稀里哗啦。而当项康有意无意的提起大秦朝廷很可能很快就会征召第五轮戍卒,自嘲说或许有机会在边疆重逢后,本就苦涩的散伙酒更是直接变成了断肠酒,众学徒和众民兵纷纷抱头痛哭,哀叹自己的不幸命运,也对坑爹的秦二世恨之入骨,不明白这个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偏偏要把老百姓往死里折腾?

    酒快喝得差不多的时候,项康看准机会,站到了面对众人的一堆篝火前,大声说道:“各位兄弟,我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明天我走的时候,不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当戍卒的,都到亭舍那里送一送我,怎么样?”

    “一定,公子,我们一定会送去送你。”

    “公子放心,你对我们这么好,这么看得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就算不用你说,我们也一定会去送你。”

    “公子,我要把你送到三台亭,不然我对不起你。”

    众学徒和民兵纷纷这么回答,项康拱手道谢,又说道:“那好,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散了吧,各位都早些睡,明天我们在亭舍那里见最后一面。”

    七零八落的答应着,众学徒和民兵揉着哭得通红的眼睛,纷纷起身准备告辞离去,然而就在这时候,红光突起,铁匠铺的学徒们再一次亲眼看到,项康的身上突然又放射出了耀眼红光,与此前只是听说过传闻的民兵们一起大声惊呼,“公子,你身上又放光了!又放红光了!”

第五十九章 历史的车轮

    公元前二零九年,秦二世元年,七月初三下午,泗水郡,蕲县,大泽乡!

    和下相那边一样,距离下相只有两百多公里的蕲县这边,这段时间也是天天下雨,大雨滂沱不止,雨势还比下相那边大得多,泛滥的河水湖水不但淹没了县中的多条道路,还直接冲毁了北上的官道,桥断路绝,导致一支从陈郡各地抽调而来的戍卒队伍被迫困驻在了大泽乡的亭舍中,想不出任何继续赶路的法子。

    “吴大兄吴屯长回来了。”

    听到这声喊,正在亭舍里打瞌睡和闲聊一些戍卒慌忙起身,准备迎接管辖自己的屯长。紧接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壮实男子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大步走进了亭舍里,起身迎接的戍卒慌忙上前迎侯,帮着那壮实男子脱下早已湿透了的蓑衣,那壮实男子向众戍卒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一边抖着斗笠上的雨水,一边走到了一个坐在破草席上的中年男人面前,粗声粗气的说道:“陈胜兄弟,我去看过路了,前面的路被水淹了至少有五六里,几座桥也全断了,就算不再下雨,没有个五六天时间,水也退不下去,修好桥更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怎么办?”

    “怎么办?洗干净脖子,准备等死吧。”陈胜懒洋洋的说道:“我们这次服的是戍役,遵从的是军法,不管是什么原因迟到,失期都得砍脑袋。按照路程推算,就算路马上能通,我们也不可能按时赶到渔阳了,除了死路一条,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陈大兄,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旁边听到陈胜说话的戍卒十分吃惊,忙开口问道:“不能按时赶到渔阳,我们真的全都得死?”

    “不信自己去问那两个都尉,让他们自己告诉你,是不是失期当斩?”陈胜依然还是一幅懒洋洋的表情。

    那戍卒慌了手脚,慌忙向其他戍卒打听起了是不是真的失期当斩,四处都在漏雨破草房里也逐渐变得喧哗了起来,陈胜却懒得理会那些都是黔首出身的戍卒,只是向自己在这支戍卒中惟一看得起的壮实男子问道:“吴广,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怎么打算。”吴广老实摇头,说道:“不能按期到达渔阳是死,当逃戍被抓到也是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言罢,吴广又向陈胜问道:“陈胜兄弟,你祖上是陈国大夫,读过的书比我们多,见识也比我们多,能不能想什么办法,帮我们把命保住?”

    陈胜笑了笑,说道:“我要是能有这个办法就好了,我现在只求杀我的时候,刽子手的斧子能磨快一些,给我一个痛快,别拿钝斧子砍我,让我死的时候还得受大罪。”

    知道陈胜是在说笑,素来敬重陈胜的吴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叹了口气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努力去盘算如何尽快赶路,按期赶到渔阳,躲过这次杀身之祸。可惜大雨不断这个客观原因放在这里,不管吴广如何的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任何的解决办法。

    是夜,友情深厚的陈胜和吴广住在了同一个草房中,睡到半夜的时候,吴广突然被人摇醒,睁眼后刚想说话,不意一只手却抢先捂住了他长满粗硬胡须的嘴巴,紧接着,陈胜那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说道:“别说话,我是陈胜,和我到门口去,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外粗里细的吴广点头,赶紧起身随着陈胜出门,惊动了睡在房中的其他戍卒,陈胜和吴广也说自己是去上厕所。而出得门后,陈胜先是找了一处可以避雨的屋檐下站好,然后陈胜才对吴广低声说道:“大兄,今天你的话说得很对,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是已经没路可走了,不能按期抵达渔阳是死,当逃戍被抓到也是死。但我觉得,我们或许还有第三条路可走,走第三条路,或许可以保住性命。”

    “第三条路?什么路?”吴广赶紧问道。

    “听了你可别吓着。”陈胜先给吴广打了一针预防针,然后才低声说道:“第三条路就是,造反!起兵反秦!”

    “什么?”即便被陈胜提前打了一针预防针,吴广依然还是被吓了一跳,低声惊呼道:“你疯了?这么做我们不是死得更惨?”

    “我没疯。”陈胜低声说道:“你听我说,造反虽然危险,但这个天下已经被暴秦折腾得太久了,各种各样的苛捐赋税和募役刑罚已经让黔首百姓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我们如果首举义旗,号召天下人和我们一起造反抗秦,肯定会有无数的人追随,到时候我们如果能够成功,不但可以保住小命,还马上就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完。”

    “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陈胜又低声说道:“反正不能按期到渔阳是死,逃是死,失败了也是死,没有任何区别,我们不如就拼一把,拼出一条活路!也拼出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和历史上一样,听了陈胜的怂恿后,吴广虽然大为心动,却依然还是犹豫担心万分,不敢随便下定这个决心。盘算了一阵子后,吴广还这么说道:“要不这样吧,听说大泽乡的集市上有个占卜的很灵,我们明天去请他给我们卜上一卦,问一问我们想干的大事能不能成功!如果鬼神也说我们能够成功的话,我就跟着你干!”

    不是穿越者,陈胜当然不知道自己和吴广如果举旗造反会有什么结果,心里也多少有些七上八下,所以听了吴广的建议后,陈胜也马上点头,说道:“好,我们明天就一起去集市上卜卦,看我们的大事能不能成功!”

    …………

    公元前二零九年,秦二世元年七月初四,上午,泗水郡,蕲县,大泽乡集市!

    和历史上一样,陈胜和吴广找到了那个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却没有留下姓名的卜者,请他卜算自己们准备去干的大事能不能成功。还是和历史上一样,那个卜者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了多讨点卜金,装模作样卜算了一会就说道:“二位壮士放心,你们准备去做的事一定能够成功。不过二位只是问了神,还要不要问鬼?”

    历史的车轮开始转动,很高兴的支付了卜问鬼神的卦金后,陈胜和吴广还在其中悟出了借助鬼神可以威众的道理,在返回亭舍的路上就拿定了举兵反秦的主意,还商量出了鱼腹书、狐狸叫等流传千古的著名馊主意,并且决定了具体的动手时间。不过吴广却还是有些担心,又向陈胜问道:“陈兄弟,光凭我们两个带头举事,恐怕天下人很难响应我们,我就不说了,一个黔首泥腿子,你祖上虽然是陈国的大夫,但也没什么名号,天下人知道你的肯定不多,服不了众,这该怎么办?”

    “没关系,我早就想好办法了。”陈胜眼皮都不眨就说道:“我听说二世皇帝是始皇帝的小儿子,本不应继位,该继位的是长子扶苏。扶苏由于屡次劝谏始皇帝的缘故,被派在外带兵,后来被二世无故杀害了。还有一位名人叫项燕,曾是楚国名将,战功卓著,又爱护士兵,很受人爱戴,战死在了和秦国作战的沙场上。我们可以打他们的旗号,说他们还没有死,用他们的名义号召天下人反秦,这样天下人就一定会响应我们了。”

    吴广一听叫好,马上附和说就应该这么办,陈胜却面露微笑,不由想起了一个有趣问题,暗道:“听说项燕还有不少后人活在世上,他们如果知道了我宣称说项燕还没死,我还打着项燕的旗号号召天下人反秦,不知道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

    公元前二零九年,秦二世元年七月初四,上午,泗水郡,下相县,东乡侍岭亭,亭舍门前!历史的车轮……

    比大雨滂沱的蕲县一带相比,下相这边的雨明显要小一些,但也照样是阴雨连绵,湿人衣衫,可是即便如此,侍岭亭亭舍的门前依然还是人头似蚁,挤满了陆续赶来集结的戍卒,监督戍卒过来集结的各亭里典,还有来给亲人送别和看热闹侍岭亭百姓,蓑衣斗笠成片,雨伞张张似荷,热闹得如同过年前的县城集市开市。

    热闹归热闹,人群中却没有任何的欢声笑语,相反还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哭泣声音,白发苍苍的父母拉着自己即将远去的儿子哭泣絮叨;拖儿带女的妻子在即将离别的丈夫面前眼泪汪汪,泣不成声,幼小的孩子更是抱着父亲的大腿又哭又喊,舍不得阿翁离去;还有青年女子不顾形象,扑在情郎怀中嚎啕大哭,哽咽叮嘱马上就要北上边疆的情郎小心保重,一定要活着回来与自己成亲完婚。场面伤感之至,也悲戚之至。

    午时快到的时候,负责押送东乡戍卒北上的东乡游徼冯仲眼睛红通通的从亭舍里出来,声音沙哑的大喊道:“时间快到了,按身高顺序排列百人队,其他人都闪开,腾出地方来给戍卒排队。”

    哭声更盛,很多小孩子都是被父亲含着眼泪硬生生推开,哭着喊着被同样泪流满面的母亲硬拉出队伍;许多白发父母更是抱住了儿子放声痛哭,摇晃着儿子壮实的身体,说什么都舍不得松手;期间,还有几个青年女子紧紧的拉住了情郎的衣衫,痛哭说道:“我不走!我不走!我也不要你走!我舍不得你!”

    看到这样的场面,听到这样的绝望哭喊声音,刚刚才在亭舍里和老婆孩子抱头痛哭了许久的冯仲鼻子一酸,几乎又要落泪。可是没办法,咬牙把眼泪忍住后,冯仲只能是领着几个亭卒上前,在无数当事人愤怒的目光中,强行把拒绝离去的戍卒家属赶出临时校场,同时逼着戍卒赶紧列队,准备任命伍长、什长和屯长等临时军官。

    期间,冯仲还遇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项康,看到项康背着包裹神情镇定的模样,已经和项康亲如手足的冯仲突然有一种想动手打人的冲动,忍不住低声对项康说道:“你考虑清楚没有?现在后悔,也许还来得及!别忘了,你马上就要成亲了。”

    “大兄,我考虑清楚了。”项康很冷静的回答,又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让我当屯长,许季和杨不,让他们当我手下的什长。”

    懒得搭理自寻死路的项康,冯仲气呼呼的径直越过了项康的身旁,项康则一边随着众人排队,一边随意的四处张望,结果很凑巧,稍一扭头间,项康发现与自己颇有缘分的冯仲门客魏山竟然站到了自己的身旁,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显然是也要去当戍卒。项康见了不由一笑,问道:“魏山,你怎么也要去服戍役?”

    “我的户籍也是右闾。”魏山哭丧着脸说道:“本来我想跑的,可又怕被抓住腰斩,只好到这里来了。”

    “没事,路上我会照顾你。”

    项康随意的拍了拍魏山肩膀,正想继续宽慰魏山几句收买人心,可眼角余光却又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项康再赶紧定睛细看,见果然是三天前强行残忍夺走了自己处男身的虞小丫头,打着一把蒙着翠布的雨伞,袅袅婷婷的站在人群中,正在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眼睛还红通通的,显然刚刚才痛哭了一场。

    无比温柔的向小丫头笑了笑,项康不由有些庆幸,庆幸这个小丫头替自己保守了秘密,没让虞妙戈知道自己主动与项它交换户籍、自愿替项它去服戍役不然的话,以虞妙戈的脾气,今天非得跑到这里来抱着自己哭得死去活来,还一定会死活赖着不走,给自己一会动手行事带来无数麻烦。

    没被征召的其他铁匠铺学徒和东乡民兵也来了,不但昨天和项康一起喝了散伙酒的都来了,昨天因为有事没能参加临别聚会的学徒和民兵也都来的,一个个看着项康都是眼睛通红,还有人当众抹起了眼泪,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即便是这样,这些学徒和民兵还是没忘了宣传项康昨天晚上身上又放红光的消息,只可惜今天在场的人大部分都在关心即将离去的亲人,所以引起的轰动不大。

    虽然始终没有答应过项康的要求,然而队伍排列好了之后,在挑选百长和屯长的人选时,冯仲还是给项康任命了一个屯长职位,项冠和项声两个项家好手被任命为了百长,项猷和项扬也被任命为屯长,同时冯仲又把任命什长和伍长的权力下放给了百长和屯长,项康也很顺利让自己的两个亲信学徒兼民兵队许季和杨不当上了什长,还顺手让与自己颇有缘分的魏山也当了什长。

    队伍逐渐编制结束时,时间已经是正午的午时近半,东乡戍卒队眼看就要出发去三台亭与下相县的其他戍卒队会合,临时校场的周边哭声又起,项康的心脏也逐渐提到了嗓子眼因为直到此刻,项康起事计划中最关键的环节人物周县令都还没有出现!而如果周县令如果食言不来的话,项康就只能是被迫启动备用计划,难度更大也把握更小的备用计划!

    “上天保佑,周县令一定得来!他如果不来,我就算可以轻松拿下冯仲,鼓动戍卒造反,也很快就会引来周县令的出兵镇压,到时候仗肯定就无比难打。只有直接把周县令拿下,让下相县变得群龙无首,我才可以直接进兵县城,有希望直接拿下县城!”

    虽然不是很信什么鬼神之说,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项康也只能是默默祈祷上天保佑,保佑那个对自己相当不错的周县令能够兑现诺言,亲自到侍岭亭来给自己壮行,给自己擒贼先擒王的机会。

    很可惜,午时半很快就到了,推开了拉着自己流泪哭泣不止的黄脸婆,冯仲一把抢过了黄脸婆手里的包裹,甩在身上背好,含着眼泪喊道:“时间到了,出发!”

    听到这话,戍卒队伍里的几个项家子弟和人群里的项家子弟马上把目光集中到了项康的身上,等待项康发出信号,项康则绝望的抿了抿嘴,无可奈何的迈步向前,准备假装与冯仲说话,与冯仲近身发出动手信号。可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出现,道路的远处突然驶来了红黑相间的双马官车,骑马簇拥在马车旁边的官差还大声喊道:“慢着,本县县尊到!”

    “呼!”项康长松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松开,露出了浸满汗液的双手掌心。

    公元前二零九年,秦二世元年七月初四,上午,泗水郡,下相县,东乡侍岭亭,亭舍门前!历史的车轮缓缓向前滚动,提前了区区一两天时间,缓缓转入了一条新的历史发展轨迹……

第六十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果真是周县令来了,红黑相间的双马官车才刚在临时校场旁停稳,簇拥官车而来的几个官差马上翻身下马,列队迎接车上乘客下车,紧接着,马车上的竹帘掀开,气质儒雅的周县令就笑吟吟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冯仲和同样在场的乡啬夫、乡三老一起步履有些慌乱的径直冲到了马车面前,一边一起对着周县令点头哈腰,一边乡啬夫还满脸谄媚的问道:“县尊,你怎么亲自来了?下吏该死,不知道县尊大驾光临,未能率领东乡各级下吏远迎,请县尊千万恕罪。”

    “无碍的,本官这次来这里没有提前给你们打招呼,你们不知道怎么能怪你们。”周县令笑着摆手,又说道:“本来本官是应该早就到了的,都怪这天雨路滑,路上走得慢,不过还好,总算是及时赶上了,没让本官失信于人。”

    “县尊和什么人有约吗?”乡啬夫好奇问道。

    “不错,本官和你们这里的项康项公子有约定,答应过今天要亲自来给他壮行。”周县令坦然说出了来意,又向冯仲问道:“冯游徼,项康项公子呢,他在那里?”

    冯仲赶紧回答,又指出了项康所在的位置,周县令见项康守信重诺,果然真的背了一个包裹拿着武器站在戍卒人群中,心里不由对项康益发欣赏,干脆抬步走进戍卒人群,直接走到了项康的面前,先上下打量了项康一番,然后赞许的说道:“不错,是个壮士的样子。到了边疆好好干,有机会争取捞个军功回来,到时候本官再亲自出城迎接你凯旋。”

    “多谢县尊谬赞。”项康拱手行礼,苦笑说道:“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军功什么的,晚辈是想都不敢想。”

    “哎,男人大丈夫,怎么能没有一点追求?”周县令对项康这话有些不满,又嗔怪道:“还有,马上就出发了,少说不吉之言。”

    项康假惺惺的告罪,周县令也没继续深究,只是领着几个随从穿过人群,走到了戍卒队列前方,面对戍卒队列站好,然后才大声说道:“将士们,即将成为大秦军队一员的将士们,还有桑梓们,下县东乡的桑梓们,本官今天来这里,是来给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好男儿壮行,你们想不想知道,这位英雄好男儿是谁?”

    大都正沉侵在即将与亲人分别的悲伤之中,心中虽然多少有些好奇,但在场的百姓和戍卒却应者寥寥,并没有出现周县令希望看到的应者如云的激动画面,周县令难免有些尴尬,但还是一指站在人群中的项康,大声命令道:“项康,项公子,请你站出来,站到本官的身边来。”

    按照周县令的要求,项康越众而出,站到了周县令的身边,周县令满意点头,拍着项康的肩膀说道:“这位项公子,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男儿!他的户籍本来是右闾,这次用不着到边疆去服戍卒,可是他要去当戍卒的族侄,前几天却突然病了,如果继续去服戍役的话,就很可能会出意外,但是大秦律又没有规定,允许生病的侯征戍卒不必去服役!这位项公子顾及亲情,又满腔侠义,就干脆请求本官让他和他的族侄掉换户籍,自愿去替他的族侄服戍卒!”

    大都不知道这件事的众戍卒和围观的人**头接耳,或是惊讶于项康的义举,或是低声议论项康的糊涂犯傻,竟然自愿去当死多活少的边疆戍卒。周县令则又大声说道:“还有,你们肯定还不知道,其实这位项公子很快就要成亲了,可是他为了他生病的族侄,毅然决定推迟婚期,准备在服役之后再回来成亲,这样的护犊之情,这样的侠义之举,你们之前可曾见过?又可曾听过?”

    围观百姓和临时校场上的戍卒纷纷摇头,也确实没见过没听说过项康这么傻叉的人,周县令见了很是高兴,乘机又大声说道:“这样的侠义之举,值得我们学习啊!试问天下壮士倘若都能够象项公子这样,不违国法,顾念亲情,毅然……。”

    突然出现的几个项家子弟打扰了周县令慷慨激昂的演讲,项庄、项悍和项睢等人搀着头戴斗笠的项它,忽然从人群中走出,试图走到周县令的面前,周县令的随从慌忙上前阻拦,周县令也惊讶的暂时停止了演讲。项康则赶紧对周县令说道:“县尊,他们都是我的同族兄弟,被搀着那个就是我的族侄项它,他听说县尊你今天可能要亲自来给晚辈壮行,就坚持来了这里,想要当面向你道谢。”

    “原来如此。”周县令恍然大悟,忙从自己的几个随从吩咐道:“让他们过来,他们都是项公子的同族兄弟。”

    几个随从依令放行,项庄和项悍等项家子弟也乘机搀着项它走近了周县令,周县令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逼近,还亲自迎上了前去,双手拉住了项它的手,摇晃着说道:“项它公子,你有一位好季叔啊!”

    “动手!”

    项康突然发出的怒吼让在场的人一楞,然后还没等周县令回过神来,项它就已经双手一翻,反过来抓紧了周县令的双手,就象一对铁钳一样,紧紧夹住了周县令的双手,让周县令无法脱身。与此同时,项康和项庄、项悍等项家好手同时拔出刀剑,径直扑向周县令带来的随从,挺剑当胸怒刺,或是挥刀当头砍落,而因为事发太过突然的缘故,周县令带来的几个随从根本就措手不及,当场就有两人被利剑刺死,还有几人被刺伤砍伤。

    “杀!”还是与此同时,戍卒队伍里的项冠、项声和项猷等人也已经拔刀拔剑,同样是直接扑向周县令带来的随从,二话不说就是连斩带刺,与项庄等人联手,很快又干掉了两个周县令的随从。同时项它身边的项先和项甸也双手反抄住了周县令的双臂,硬生生的把周县令押了跪在地下,取出暗藏在身上的绳索捆绑。

    “杀人了!”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人群中才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音,看得目瞪口呆的百姓和戍卒也这才如梦初醒,顿时一片大乱,冯仲和乡啬夫等基层官吏则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知道时间比黄金还要宝贵,项家子弟没有一个不是争分夺秒的抢时间,肾上腺素猛烈分泌间个个力大势沉,快若脱兔,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就把周县令带来的六个随从全部刺翻砍倒在地。然后项声和项悍又在项康的指挥下,大步冲向周县令乘坐而来的马车,迅速把没有武器的车夫杀死,抢到了周县令马车的控制权。

    “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干什……,呜!”

    周县令终于发出的质问惊叫还没喊完,项它就已经拿一块布塞住了他的嘴巴,同时迅速扯下他悬挂在腰间的县令大印,交到了项康的手里。项康也这才在人群的惊叫中转向了旁边的冯仲和乡啬夫,神情冷静的大声说道:“冯大兄,张大叔,把你们的武器放下!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们不客气!”

    项庄和项冠等项家好手凶神恶煞,提着滴血的刀剑慢慢逼向冯仲和乡啬夫,知道项庄和项冠有多能打的冯仲犹豫一下,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选择主动扔下了手里的剑。那边手无缚鸡之力的乡啬夫也不敢迟疑,马上跟着扔下了自己的防身尖刀,项庄和项冠用刀剑抵住他们的咽喉,项猷和项睢兄弟则马上上前,用绳子把他们双手捆到了背后。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又马上打起了精神,向冯仲说道:“大兄,过后我会向你请罪,但现在你什么都得听我的,叫这里的人安静,叫戍卒们重新排好队,我有话要说。”

    没敢迟疑,冯仲赶紧大声喊道:“安静,安静!都给我安静!东乡戍卒,重新排好队!项兄弟……,项公子有话要说,项公子有话要说!”

    费了不小的劲,在侍岭亭算是小有威信的冯仲总算是让在场的侍岭亭百姓暂时安静了下来,戍卒也乱糟糟的重新聚在一起,项康也这才大声喊道:“兄弟们!马上就要去边疆白白送死的戍卒兄弟们!你们听我说!我们活不下去了!我们没路可走了!”

    “暴秦无道!”项康大吼道:“拿我们黔首百姓不当人看!昨天加税,今天加赋,明天征徭役,后天又逼着我们去运粮做工,还不到一年时间,就先后征召了四轮戍卒!还马上就要征召第五轮戍卒!这叫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怎么活?”

    乱糟糟的人群变得安静了许多,所有人的目光也集中到了项康的脸上,项康则又大声喊道:“去当戍卒,是什么样的滋味,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既得干苦工修长城修堡垒,又得和边疆的蛮夷打仗,还得遵守暴秦的种种残酷军规,随便触犯任何一条,都得被杀头!去当戍卒的人,十个人就从来没有五个人回来过,你们想不想去当戍卒?”

    人群变得更加安静,然而也没有一个人回答项康的问题。好在项康对此也有准备,随便一指近处的一个戍卒,大声喝问道:“你想不想去当戍卒?”

    那戍卒拼命摇头,可还是不敢回答项康的话,项康则大声喝道:“告诉我,你想不想去当戍卒?刚才我明明看到,你的父母拉着你一直在哭,为了你的父母,你想不想去当戍卒?”

    “不想。”那戍卒终于回答出了声音。

    “大声点,想不想?”项康咆哮。

    “不想!”那戍卒被项康的愤怒神态震慑,情不自禁的大声回答出了心里话。

    “还好。”项康满意点头,又指向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戍卒,说道:“你,刚才我看到,你的儿女一直抱着你不放,哭着喊着舍不得你走,为了你的妻子儿女,你想不想去当戍卒?大声告诉我!”

    “不想!”那年纪比较大的戍卒大声回答。

    “你们呢?”项康又转向了戍卒人群,大声吼道:“为了你们白发苍苍的戍卒,为了你们的妻子儿女,为了你们还没有过门的妻子,你们想不想去当戍卒?大声告诉我!”

    “不想!”

    人群中不由自住的响起了参差不齐的大喊声音,项康点头,大声说道:“我也不想!可暴秦朝廷一定要逼着我去,逼着你们去,去给他们干免费的苦役,去为他们白白送死,我们如果不去,还要全部处死,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

    在场的戍卒无法回答,只能是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项康却突然提高了声音,怒吼道:“不!你们知道!你们只是不敢去做,因为,你们都不是男人!都没卵蛋!”

    众戍卒愕然,临时校场上又突然变得鸦雀无声,项康也这才重新指住了那个年纪比较大的戍卒,吼道:“我问你,如果有人要你的妻子儿女,你会不会和他拼命?”

    “我……。”那年纪比较大的戍卒再次愕然。

    “告诉我,如果有人要你的妻子儿女,你会不会和这个人拼命?”项康瞪圆了眼睛,威风凛凛的大吼追问道。

    “会,当然会。”那年纪比较大的戍卒赶紧点头。

    “那暴秦朝廷征召你去当戍卒,让你白白死在边疆,和杀了你的妻子儿女有什么区别?”项康咆哮问道:“你走了,死了,你的妻子儿女怎么办?你的孩子被别人家的孩子欺负的时候,上那里去找阿翁?你的妻子种不了田,耕不了地,交不起赋税钱粮,你的全家吃不是饭的时候,怎么办?暴秦逼着你去当戍卒,和杀了你的妻子儿女有什么区别!暴秦现在就要杀你的妻子儿女了,你为什么就不敢和暴秦拼命?!”

    那年纪比较大的戍卒没话可说了,项康则又咆哮道:“所以说,你是没卵蛋的废物,不是个男人!”

    那戍卒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额头上还有青筋开始跳动,项康却没有再继续理会他,只是指住之前的另一个戍卒,吼道:“还有你,别人如果要杀你的父母,你会不会和他拼命?你的父母年纪这么大了,你这一去,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这和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你如果是个男人的话,为什么就不敢和暴秦拼命?告诉我,为了你的父母,你敢不敢和暴秦拼命?!”

    那年轻戍卒垂下头,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项康则又冲着戍卒人群接连乱点,连声说道:“还有你,你,你!你们!你们!别人要杀你们的时候,你们想不想还手,反过来把想杀你们的人干掉?暴秦现在逼着你们去当戍卒,和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有什么区别?有什么两样?你们为什么不敢和暴秦拼了?你们还是不是男人?还有没有卵蛋?!”

    众戍卒变得益发安静,临时校场上,也只剩下了项康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咆哮回荡,“是个男人的,长得有卵蛋的,都知道应该怎么办!暴秦要我们死,我们不想死,就只能起兵反秦!打出一条活路!为我们杀出一条生路!大丈夫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与其去边疆白白送死,不如和暴秦血拼到底!举大事,成大名!为你们的父母,为你们的妻子儿女,为你们的情人爱人,杀出一个太平天下,杀出一个荣华富贵,杀出一个公侯万代!”

    言罢,项康又举起了自己刚缴获的周县令县令印信,大声说道:“看到没有?这是下相县的县令印信,谁拿着他,谁就是下相的县令!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下相县令了!只要你们跟着我干,跟着我起兵反秦,我保证你们个个可以活下去,个个都可以过上太平日子!也保证在将来大事成功的时候,给你们封官拜爵,让你们公侯万代,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按照项康事前的指点,项冠和项猷等人马上跳了出来,纷纷大吼道:“兄弟们,反也死,不反也是死,与其窝窝囊囊的死,不让拼一把,和暴秦拼一个你死我活!成了的话,不但可以活命,还可以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有谁愿意跟我们的兄弟干?站出来!”

    “我愿意!”埋伏在戍卒人群中的项扬跳了出来,振臂高呼道:“与其去当戍卒白白送死,不如和暴秦拼了,有卵蛋的,跟我站出来!”

    “我也愿意!”一个比较莽撞的戍卒跳了出来,红着眼睛振臂大吼道:“项公子,我跟你干!反正反不反都是死,我跟你和暴秦拼了!”

    “和暴秦拼了!”

    又一个莽汉跳了出来咆哮,带动了好些戍卒跟着怒吼,而因为从众心理的缘故,更因为已经无路可走的缘故,越来越多的戍卒也跟着站了出来,大声呼喊和暴秦血拼到底的口号,之前被项康点名那两个戍卒也是忍无可忍,握拳振臂,放声高吼,“和暴秦拼了!项公子,我跟你干,和暴秦拼到底!给我们杀出一条活路!”

    “大楚兴!秦当亡!”项康又咆哮吼道:“前些天社神庙的事,你们是亲眼看到的!连鬼神都说暴秦要亡了,大楚要复兴了,我们这些楚国旧民还楞着干什么?大楚兴,秦当亡!诛灭暴秦!兴我大楚!”

    “大楚兴,秦当亡!诛灭暴秦,兴我大楚!”

    项家子弟依照项康的指点,整齐大喊起了这句口号,带动着众戍卒也跟着整齐大喊了起来,“大楚兴,秦当亡!诛灭暴秦,兴我大楚!大楚兴,秦当亡!诛灭暴秦,兴我大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项康又振臂吼道:“我们项家祖上的将相之位,是我们项家祖上一刀一剑的拼杀出来的!你们同样是人,为什么就不能自己的双手和刀剑,为你们自己也拼出一个王侯将相?跟我一起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戍卒整齐呐喊,声彻云霄。

    “很好!有卵蛋跟我一起干的,赶紧排好队,我们重新编制!一会我会把武器发给你们!然后我们马上去县城,去把下相县城拿下来,把我们楚国的大旗,重新插到下相的城墙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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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当更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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