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进兵县城
服从项康的命令,三百多个自愿或被裹挟参与造反的戍卒很快就重新排好了队,项康也来不及去清点人数和甄别精兵辅兵,匆匆任命了项庄、项冠和项声担任百人长,让他们自行任命屯长、什长和伍长,又把多出来的四十多人单独编制,由自己亲自率领担任中军,让项扬和项它各领一半,负责保护自己和传达命令。
这时,那些没被征召的铁匠铺学徒和项康之前亲手培养的民兵,已然纷纷的人群中越众而出,自发的来到项康面前,请求参加造反,还表示誓死追随到底。项康见了当然欢喜不胜,赶紧把这些亲信全部编制进中军,大为增强了自己中军的实力和忠诚度。
紧接着,又命令项冠率领一支百人队,赶紧到自己的破烂小院里和铁匠铺里把之前暗藏的武器取来,分发给戍卒们装备,同时命令项扬带了一些人冲进亭舍,把侍岭亭亭舍里的武器和马匹全部拿来使用,好在侍岭亭的几个亭卒早已四散而逃,项扬这队人没遭到任何抵抗,就轻松拿到了一些武器和三匹马。
还没完,早就推演过行动步骤的项康又叫来项庄,向他吩咐道:“阿哥,带上你的人,马上去虞公家,把他家的油和马车全部借来,他如果不借你就抢。但记住,千万不能伤人,还有,暂时别告诉虞家人发生了什么事。”
项庄领命,赶紧带上他的百人队直接冲向虞家,项康又领着些人大步走到了冯仲的面前,一边亲自给冯仲松绑,一边说道:“大兄,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赶紧带着丘嫂和你的孩子走,二是跟我干,事情成了,我绝对亏待不了你。”
冯仲沉默着不说话,还是在项康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再次问他如何选择时,冯仲才一咬牙,说道:“兄弟,我跟你干。”
“不后悔?”项康问道。
“后悔也来不及了。”冯仲回答得很坦白,说道:“你在我这里杀了这么多县里的官差,之前我们俩又联手干了那么多事,就算你放我走,将来我被官府抓到,也肯定逃不过连坐,最轻也是得被发配到骊山去当刑徒。与其去当刑徒,不如和你一起,和朝廷拼了!”
项康笑笑,向冯仲伸出了一只手,冯仲会意,伸手和项康紧紧握在一起,用力摇晃。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冯仲才发现项康是早就在憋着这个坏项它打开了项康之前背着的行李包裹后,竟然从项康的包裹里拿出一面‘楚’字大旗,还有一面稍小一些的‘项’字大旗,另外还有几面朱红色的小旗,并且还全部都是战国时的楚式军旗!再从亭舍里找来几根竹竿,把军旗装上打起,一支楚**队就在时隔十五年之后,再次出现在了旧楚国的土地上。
忙碌准备间,项冠首先带着大量的武器回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赶紧把斩马刀分发给了此前苦练过斩马刀法的民兵,也乘机把这些民兵收编进了自己的中军,再度补强了自己的中军实力,二十多具钩镶也被分发给项康中军的士兵,其他的普通刀剑和斧头锤子等物,则被分成三份,分发给项庄、项冠和项声手下的百人队。
又过片刻,项庄顺利赶着几架虞家的马车拉着十来坛油脂回到了项康的面前,说虞公光是看到这么多人冲进他家就被吓得双腿发软,自己刚说借油借马车,虞公就马上打开库房把所有的油脂和马车借给自己,期间没起任何冲突,虞家人也没敢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项康听了大喜,忙吩咐道:“行了,把周县令架到他的马车上捆好,出发,去县城!”
出发命令下达后,按照项康的安排,项声率领一支百人队中在最前面担任先锋,项庄率领一支百人队紧随其后,项康自领中军押解着周县令和乡啬夫担任第三队,项冠率领自己的百人队走在最后,前后四队一起大步向前,队列略显混乱的向下相县城开拔。
实在是太忙太紧张,还是在出发之后,项康才想起了自己忘记向两位叔母告别,也赶紧回头去张望侍岭亭亭舍门前的人群,想要寻找虞小丫头的身影,然而人群混乱,芳踪难觅,再三张望不见虞小丫头的身影后,项康也只好把这个小丫头暂时抛在了脑后,心道:“宝贝,等姐夫回来疼你。”
当然,项康并不知道的是,从自己动手开始擒拿周县令开始,虞小丫头就一直在混乱的人群中默默的注视着自己,一双美目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影,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小丫头正在人群中双手合十,泪流满面的默默祷告,“鬼神啊,上天啊,请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回来,求你们了。”
…………
很懂得如何凝聚人心,在出发向县城开拔的时候,按照项康的安排,项家子弟大声鼓动,带着三百多戍卒大声高唱起了仍然还没有被旧楚百姓完全遗忘的楚**歌,开始当然不够嘹亮整齐,然而随着多次的反复歌唱,军歌声还是逐渐的归一一体,开始在阴雨中洪亮的回荡了起来……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军歌嘹亮的效果就是人心的渐渐统一,高声诵唱着曾经响彻中原战场的楚**歌,十五年前还全部都是楚人的三百多戍卒仿佛象是回到了秦楚相争时代,感觉自己就好象是变成了当年抗秦战场上的楚国勇士,胆怯和心虚的感觉渐渐消失,士气开始高昂,军心也逐渐的开始凝固,精气神都有了大幅度的上升。
然而即便如此,项康心里还是非常清楚,知道这三百多戍卒依然还是一群货真价实的乌合之众,只要稍有挫折,就随时可能一哄而散,把看上去还算庞大的队伍变成只剩下自己这个光杆司令和十几个项家子弟。而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只有一个办法,打胜仗!不断的打胜仗!直到把下相县城拿下来为止,然后自己才可以有钱有粮扩建军队,腾出手来训练军队,准备迎接更大的挑战。
也正因为如此,在其实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路过乡治所在大湖亭时,项康果断命令项声率领前军攻打大湖亭,也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了亭舍,杀散亭卒砍死亭长,缴获到了亭舍里的各种物资,极大的鼓舞了军心士气。而再接着,项康又舍近求远,放弃了直接进兵下相县城的机会,故意指挥军队向下相县北面的三台亭开拔,要去攻打下相县戍卒的集结地三台亭。
“季叔,去三台亭干什么?”项它不解的问道:“去既绕路,三台亭那里又是下相戍卒的集结地,去那里会碰上很多敌人啊?”
“正因为那里是下相戍卒的集结地,所以一定得先去那里。”项康答道:“不然的话,如果我们在攻城的时候,那些戍卒在县里都尉的率领下从背后捅我们一刀,我们马上就得吃大亏,军队马上溃散都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是先打三台亭,先把那里的戍卒杀散,让他们对我们形不成威胁。”
“但是整个下相的戍卒应该全在那里,我们这么点人,打得过吗?”项它担心的问道。
“放心,我敢担保那些戍卒不是我们的对手。”项康微笑说道:“既没有组织,又没有提前准备,还谁都不想去边疆当戍卒白白送命,看到我们杀过去,不马上一哄而散才叫怪。还肯定会有人愿意投降我们,跟着我们干,壮大我们的军队实力。”
被项康料中,当项康这支新出炉的楚军突然出现在三台亭时,大吃一惊的下相徐左尉虽然也还算聪明,马上组织刚集结的下相戍卒向项康军发起进攻,也成功逼得三台亭的戍卒勉强上阵。然而徐左尉麾下的戍卒却没有一个愿意真心卖命,项声和项庄的两支百人队才刚发起冲锋,徐左尉麾下的无数戍卒就迫不及待的开始逃命,还一边逃一边喊,“快跑啊!天下乱了,赶紧回家,乘现在赶紧回家!”
动摇军心的呼喊导致的是军队的迅速溃散,再等项声和项庄带着军队冲到近前时,徐左尉身边的六七百戍卒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半,项庄和项声等人见了大喜,嗷嗷叫着只是直接冲向徐左尉,骑在马上的徐左尉慌忙挺戈迎战,也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确实打伤了两个冲得最快的项康军士卒,然而项庄看准机会,一剑插在了他的战马屁股上后,徐左尉的战马也立即失去了控制,载着他径直冲进了项康军士卒的人群,先是被项康军士卒的战戈钩下战马,继而又被乱刀乱剑捅死在了地上,死得面目全非。
徐左尉一死,他身后那些胆战心惊的戍卒当然是彻底崩溃,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被项康军的两支百人队冲得七零八落,逃亡无数,跪地投降着也是数不胜数,项康军轻而易举的杀散这股攻城时的潜在敌人,解决了攻城时的潜在隐患不说,士气又再度大幅度上升,军心也变得更加高昂,胜利欢呼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歇。
还是如项康所料,得知了项康军起事的原因和目的后,那些被俘的下相戍卒果然是争先恐后的请求加入项康军,甚至还有此前已经逃走的戍卒得知情况后,也主动回来请求加入,项康军士卒数量规模迅速突破六百人。项康临时调兵遣将,又迅速组建了三支百人队,交给项悍等项家子弟统帅,然后剑锋一指,又大喝道:“去县城,拿下县城!”
三台亭距离下相县城已经只有不到十里路,轻装上阵的项康军大步赶路间,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在天色微黑前轻松赶到了下相北门城下。但是很可惜,县城里已经收到了消息,城池四门都已经关闭,还有许多官差和百姓上到了城门,还正在搬运石头和木材上城,准备守城作战。
“季叔,城门已经关上了,我们进不去,又没有攻城武器,怎么办?”项它焦急的问道。
“没事,早在我的预料中,我有办法。”项康安慰,又吩咐道:“传令全军,就地休息,抓紧时间吃干粮,叫项悍带着他的百人队去四处砍伐木柴,捆成柴捆背来,越多越好,一会我有大用。”
按照项康的命令,项康军将士立即乱糟糟的就地休息,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食用出发去边疆当戍卒,基本都是戍卒的项康军将士当然都随身带得有裹腹干粮。项悍则依照项康的命令,带着自己手下的百人队四处砍伐木柴,捆成柴捆运来军中备用,也很快就给项康弄来好几十捆柴。
在此期间,也有项康军士卒试图生火取暖,项康却严令禁止,下令有敢点火者立即处斩,项它和项扬不解,又问原因,项康却拒绝回答,只是不断抬头观看天色,让自己的军队逐渐笼罩在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暂时代理县令一职的下相县丞也和孙狱掾、巩右尉等人登上了下相北门,努力张望项康军的动向,见项康军不生篝火屯驻郊外,年轻时曾经上过战场的县丞难免有些诧异,说道:“这伙乱贼是干什么?怎么连堆火都不点?”
“可能是想在晚上发起偷袭,怕我们发现他们的动静,所以故意没生篝火。”同样在年轻时上过战场的巩右尉分析道。
“有道理。”县丞点头,又命令道:“巩右尉,今天晚上你就住在这里,发现乱贼偷城,马上迎击,绝对不能让乱贼爬上城来。”
巩右尉答应,又提出担心自己的人手不足,怕是防范不了这么周全,县丞则大手一挥,说道:“城里临时征召的队伍还有两百人,都给你,叫他们好生守城,如果乱贼杀了进来,我们谁也活不了!”
…………
同一时间,蕲县,大泽乡,亭社旁边的社神庙一带。
“大楚兴,陈胜王!大楚兴,陈胜王!”
怪腔怪调的喊叫声惊动了正准备入睡的陈郡戍卒,听到这类似于狐狸一般的叫喊声,又看到社神庙里若隐若现的鬼火,刚互相招呼着准备睡觉的陈郡戍卒没有一个不是心惊胆战,也没有一个不是在交头接耳,纷纷议论,低声讨论狐狸叫喊的话是什么意思。惟有一个叫做陈胜的屯长早早就睡在了破草席上,还翻了个身,舒坦的哼哼,仿佛睡得正香。
迷信导致了恐慌紧张,让这些陈郡戍卒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戍卒中很得人心的另一个屯长吴广不知道去了那里,也谁都没有注意到,看似正在沉睡的陈胜嘴角边,已经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
画面回到下相,这次是被县丞和巩右尉猜中,过了一段时间后,当时间接近二更时,北门外的黑暗远处,突然响起了几面鼓声和铜锣声鼓和铜锣都是在侍岭亭、大湖亭和三台亭的亭舍里缴获的,还敲得十分急促,在黑夜中格外的清晰。睡在城楼里的巩右尉听了大惊,赶紧冲出城楼组织官差和临时征调的民兵准备迎战,可是让巩右尉摸不着头脑的是,鼓声锣声只是响了不到半刻钟就自行停止,同时也不见项康军的一兵一卒出现在北门城下。
不敢掉以轻心,带着官差和民兵死死盯着城外的黑暗旷野,还是在确认了确实没有任何危险后,巩右尉才挥手让官差和民兵下去休息,只留下值夜的官差和民兵继续严密监视城下动静,自己也满肚子狐疑重新回到城楼里睡觉,怎么也搞不明白城外这股乱贼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抗拒不住睡魔的侵袭,没过多少时间,操心劳累了大半天的巩右尉不由又昏昏睡去,然而还没等巩右尉睡沉,城外竟然又响起了鼓声和铜锣声,距离还明显比刚才近得多,巩右尉大惊,只能是跳起身来,提着宝剑直接冲出城楼。仔细一听果然,项康军这次是在距离北门大约半里处敲响了铜锣和擂响了战鼓,害怕这是项康军的攻城信号,巩右尉只能是赶紧又逼着官差和民兵全部起身准备迎敌,可是过得十来分钟后,战鼓声和铜锣声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城外只剩下细雨如丝,不见半个人影。
事情到了这步,还算有点战场经验的巩右尉也醒悟过来,知道项康军是在用疲兵计惊扰自己,准备先用鼓声锣声让自己筋疲力尽,然后再十假之中突来一真,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就算明白项康军的用意,巩右尉也是毫无办法,手里的力量过于单薄,临时征召的民兵躲在城墙上砸砸石头还行,硬派出去和敌人拼命,简直是拿下相城的生死存亡开玩笑。所以没办法,巩右尉也只好一边大骂着项康的缺德诡计,一边让民兵和官差重新回去休息。
如此又被反复折腾了两次后,巩右尉和北门这边的官差民兵已然是苦不堪言,呵欠连天。同时收到消息县丞也匆匆的登上了北门,向巩右尉当面了解情况,得知了项康军的恶劣行径和恶毒目的后,县丞也是破口大骂,还忍不住向巩右尉问道:“巩右尉,要不我们派一队人出去,和他们厮杀一下?”
“县丞,这可开不得玩笑。”巩右尉大惊,忙说道:“县城里只有一百多官差,剩下的全都是临时征召来的百姓,既没有多少战场经验,战斗力也很差,这要是出城作战,败军逃回城来,城门也来不及关上,乱贼乘机跟着杀进城来,下相城可就完了!”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县丞也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无奈的拍着巩右尉肩膀说道:“巩右尉,那就只有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郡里和邻近的僮县、取虑去了急信,顺利的话,最多两天时间,救兵就能赶到。”
巩右尉点头,刚想劝身体有些赢弱的县丞赶紧回去休息,不曾想东门那边突然鼓声如雷,喊声震天,隐约还可以看到东门那边升起了火头。巩右尉和县丞见了一起魂飞魄散,异口同声的惊叫道:“东门那边有乱贼?!”
“中计了!”还算有点脑子的巩右尉忽然醒悟,大声吼道:“乱贼是在声东击西!故意在北门这边又打锣又敲鼓,吸引我们注意力,实际上他们的主力去了东门!向我们的东门下手!”
县丞也不笨,听了巩右尉的分析,又看到东门那边迅速增大的火势,县丞也醒悟过来,惊叫道:“乱贼在放火烧门!他们要烧开城门!”
第六十二章 拿下县城
火烧城门这个坏项康也是憋了不止一天两天了,甚至早在下定决心抢着当陈胜吴广之前,项康就已经模拟推演过攻打下相县城的战术,也很快就发现了下相县城的城门是下相城防最薄弱的环节,也是攻打下相县城最理想的突破口受限于青铜时代末期的落后冶炼技术,这个时代的城门不象后世的城门一样有铁皮包裹,又用城门钉把铁皮紧紧钉在门上,防火又防撞,这个时代的城门是用实木拼钉而成,既不耐撞,更怕火攻。
当然了,如果城里守军充足,守城器械完善,守城物资也充足,项康想靠几捆淋过油脂的柴捆烧开城门,无疑就是痴人说梦。不过秦朝时的郡县兵制却帮了项康的大忙,这个时代的郡县兵制时是郡军由郡内各县的县军组c县寺则是军政合一的军事行政机构,县军的征发集结,调动派遣,都是由县令一手负责,没有县令的印信发布公文,就是县丞也没办法集结和组建县军镇压叛乱,只是临时征调一些城内百姓参与守城。
再加上项康动手太过突然迅捷,中午才在侍岭亭发难,傍晚时就带着军队打到了下相城下,群龙无首的下相官吏自然更加没办法迅速集结和组建县军迎战,也没办法布置严密防御,准备足够的守城器械和物资防范周全。项康也正是料定这点,所以才敢用区区六百余人攻打县城,也敢用在平时把握不大的火烧城门战术攻城,欺的就是城内守军形同散沙,守城准备严重不足。
除此之外,项康的声东击西之计也在期间起到了重大作用,被鼓声和铜锣声吸引了注意力,下相城里的大小官吏不但全都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下相北门,还把仅有的一点预备队也早早调到了北门侯命,同时下相其他三门也因此严重的掉以轻心,认定项康军的主攻点是在北门,自己可以放心大胆的打盹睡觉。所以项康悄悄带着起义军主力迂回到了下相东门城下时,东门的守军不仅没有丝毫的察觉,还大都在倚着城墙箭垛呼呼大睡,压根就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
项康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为了确保能够一次得手,在派遣项冠率领五十名士兵负薪上前烧门后,项康还亲临第一线亲自宣布赏赐,许诺只要能够烧开城门,项冠这支敢死队就每人可以获得五金的重赏,阵亡的则加倍发给他的家人,鼓励得敢死队士气大振,然后才挥手下令,让敢死队搬柴上前。
漆黑的夜色帮了项康军敢死队的大忙,再加上守军严重缺乏经验,没有及时给城墙上的爵穴灌上灯油点燃灯火,城墙上的守军根本就没办法看到城下黑暗处的情况。最后,还是在项康军敢死队大半已经越过城墙,开始在城门处堆积柴禾时,城墙上才有个别守军士卒发现不对,可惜这士卒严重缺乏经验,并没有立即敲鼓呐喊发出警报,相反还捅醒了旁边的士兵问道:“兄弟,你眼神好,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怎么听到下面好象有什么声音?”
同伴打着呵欠把脑袋探出城墙,努力张望了许久,那同伴才象杀猪一样的嚎叫道:“有人!有人在城下!快敲鼓!敲鼓!乱贼来了,乱贼来打东门了!”
报警的鼓声终于敲响,可惜已经晚了,大多数的柴捆已经堆积到了城门处,听到城上鼓响,带队的项冠毫不迟疑,马上用火种点燃了随身带来的易燃物,又点燃了两捆洒得有松香的柴捆,扔到了柴堆上纵火。同时项冠带来的敢死队成员也非常争气,在头上随时可能落下石头的情况下,竟然脱下了身上衣服扇风助燃,洒有松香的柴捆熊熊燃烧,也很快就引燃了淋过油脂的柴堆,火势迅速增大。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城墙上的守军才手忙脚乱的砸下石头,也瞎猫碰死耗子一样的砸中了几个项康军的敢死队成员,项冠慌忙率领敢死队退过护城河,城墙上又稀稀拉拉的射下几支弩箭,却是杯水车薪,重创不了已经基本完成任务的项康军敢死队。而与此同时,在夜风的帮助下,项康军敢死队堆起的柴堆已然是火势冲天,数里可见。
城墙上呼喊声和惊叫声不断,还有些水从城墙上泼了下来,但水量明显不足也不够持续,很明显城上的守军事前没有做好防范火攻的准备。烈火对面远处的项康则是面色刚毅,毫不犹豫的向旁边的项庄吩咐道:“项庄阿哥,带上你的百人队,带上一根檑木,做好冲锋的准备,我这里战鼓一响,马上冲锋杀进城去,能不能一举拿下下相城,就看你的了。”
项庄答应,刚要下去准备时,旁边的冯仲却跳了出来,向项康拱手说道:“兄弟,请让我和项庄兄弟一起去打前阵。”
知道冯仲是想乘机表忠心纳投名状,正急着培养亲信的项康也没迟疑,马上就点了点头,让冯仲暂时加入项庄的突击队。紧接着,项康又安排项声率领他挥下的百人队担任攻城第二队,又让项悍和项猷各领一支在三台亭收编的百人队担任攻城第三队,听鼓声发起冲锋。最后,项康又颁布命令道:“传令全军,杀进城后,不许乘乱行劫,不许奸**女,不许滥杀无辜,违令者斩!另外,城破之后,县库里一半的钱粮归全军将士所有,论功发放!”
命令发布,垂涎重赏的项康军将士纷纷摩拳擦掌,巴不得马上就能杀进城里立功受赏。项康却依然还是神情坚毅,凝视着正在熊熊燃烧的柴堆几乎一动不动,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镇定风范。然而在项康的心里,却是紧张得心脏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因为项康太清楚如何破解自己的攻城战术用不着辛辛苦苦的搬水上城灭火,只需要在城门内部点一把大火,就足够让自己的辛苦努力付诸东流,也让自己再没有任何机会和希望拿下下相城。
还好,在城门里点火烧断道路这一手,在后世的战争中和一些危急时刻虽然屡见不鲜,可是在秦末时代却没有任何先例,再加上下相守军里也没有杨智积之流擅长随机应变的智者存在。所以城上守军只知道乱糟糟的挑水提水上城灭火,全然没有想到赶紧在城门内部也点起一堆大火堵住道路,同时下相县丞和巩右尉等人也只知道带着援军急匆匆的赶来增援,同样是没有想到如何破解项康的火攻破城战术。堆积在城下的柴堆乘机越烧越旺,很快就把下相东门的城上城下映得一片通红,实木钉成的城门也迅速的冒烟起火,逐渐变红烧焦。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项康才发现自己百密一疏,忘记了计算焚烧城门所需要的用柴数量和燃烧时间,城门都已经冒起大火了,堆积过多的柴堆却还在熊熊燃烧,同时城上的火把和守军也越来越多,随时都有可能想到堵住城门的办法。不过还好,正当项康在暗暗叫苦时,最近一段时间连绵不断的秋雨突然跑来帮忙,雨势突然转大,迅速把下相东门一带的火势压制住了不少,而城上的敌人却压根想到这点其实是在帮项康,相反还欢呼着益发卖命的挑水担水上城,拼命浇水灭火,帮着项康军疏通进兵道路。
另外还有还重要的一点,突然转大的雨势还帮了项康军一个更大的忙,那就是浇湿了下相守军手里的弩箭弓弦,动物筋制成的弓弦遇水变软,不但威力大减,还随时有被绷断的危险,导致秦军主战武器的秦弩发挥不了作用。所以城上守军的欢呼声越热烈,深知这点的项康心里就越高兴越激动,还忍不住说了一句,“天助我也。”
终于,在雨水和城上守军泼水的双重帮助下,下相东门外的火势迅速转小,再也不象之前那样让人根本无法靠近,项康见机毫不迟疑,果断命令敲响战鼓,项庄和冯仲率领的项康军前锋也马上抬着一根擂木发起了冲锋,“杀啊!”
弩箭射来,受雨水影响,箭势软弱无力还偏得离谱,几乎没起到任何的阻敌作用,项康军前锋呐喊着直接冲过护城河,顶着城上乱糟糟砸下的石头,五六个项康军士兵抬着檑木,踩着还没有完全熄灭的柴堆,义无返顾的直接撞在了一片漆黑的城门,只撞得一下,城门就被撞开了一个大洞,项康军将士欢声如雷,抬着檑木接连再撞,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城门上撞出了一个可供数人出入的大洞,冯仲带头一声喊,挺着一把战戈就直接冲了进去,项庄紧随其后,后面的项康军前锋将士紧紧跟上,用身体就直接把洞口扩大了数倍。
激战在狭窄的城门甬道中展开,十几个下相官差带着两百多临时征调的民兵在城门甬道中负隅顽抗,妄图把项康军重新撵出城去。但是很可惜,临时征调的民兵毫无士气斗志,根本不敢上前拼命,只敢躲在后面大声吆喝,呐喊助威,真正敢和项康军将士正面硬拼的,也就是那十几个下相县的官差,还靠着地形上的优势,一度暂时挡住了项康军前锋的攻势。
“杀!杀进去!”
项康之所以任命项庄为攻城先锋主将,其原因不外乎就是项庄是下相项家子弟中一等一的好手,而到了关键时刻,项康这个知人善任的决定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知道时间紧急,也知道战事一旦不利,老项家刚拉起这帮乌合之众随时都有可能土崩瓦解,所以在城门甬道的激战中,项庄强迫自己变成了一只下山猛虎,拿着一把上好的侍岭亭钢刀连砍带刺,红着眼睛只是一个劲的往敌人身上招呼,拼着受伤也要把敌人砍翻刺倒,也成功的激战中迅速杀死了三名下相县的官差。
同时项庄身边的冯仲也是豁出了吃奶的劲,把战戈舞得虎虎生风,同样是迅速杀死杀伤了一名下相官差,带动了后面的项康军将士士气大振,红着眼睛拼命向前冲杀。而那些负隅顽抗的下相官差却是心惊胆裂,不断后退躲避项康军的锋芒,还有几个官差回头,冲着后面临时征调来的民兵大喊,“快上来帮忙,快上来帮忙!”
没谁敢真的上前帮忙,只有象征性的大声吆喝助威,还有个别人上前两步又马上退下,而随着更多的官差被项康军将士砍倒剁翻,招架不住的官差被迫逃命时,这些临时征调来的民兵更是一哄而散,眨眼间就逃得满街就是,绝望的呼喊动摇城内军心民心不说,还阻拦了其他救兵的道路,在城里制造出了更多的混乱。
菜鸡互啄,城门甬道被突破后,没有什么战场经验的项庄和冯仲压根就没想到什么守住道路,掩护后续军队进城作战,刚进城就乱糟糟的往城里深处冲。不过还好,匆匆从城内各地赶来增援的敌人同样菜鸡,也没想到什么赶紧堵住道路关门打狗,傻愣愣的只是追着项庄等人而去。同时城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项康把握战机,已经抢先敲响了第二轮进兵鼓,让项声率领攻城第二队冲向城门,也成功的抢在城内敌人做出正确反应前冲进了城里,项康见了毫不迟疑,马上敲响第三轮进兵鼓,两支项康军的百人队呐喊向前,同样是直接冲向城门。
城内大战就此如火如荼的展开,虽说下相县丞和巩右尉等人此前在城里临时征召了六七百人的民兵,兵力、尤其是局部兵力优势明显,然而还是那句话,没军心没士气更组织不完善的军队和一群绵羊实际上没有任何区别,而项康军虽然也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在项庄、项声和项悍这几条项家子弟中的恶狼率领下,乌合之众还是对羊群形成了碾压性的优势。
呐喊声中,四支先后入城的项康军百人队就好象四条饿狼,在下相县城这个羊圈里左冲右突,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乱糟糟的下相民兵却是如同一群群待宰的羔羊,被项康军撵得东奔西逃,上蹿下跳,哭喊逃命间不断溃散,扔下武器逃回家中躲藏者不计其数,被逼得走投无路时不断跪下投降。下相守军的核心骨干下相官差虽然还算称职,大都还能鼓起勇气抵抗项康军的冲杀,无奈下相官差人手太少,总共才一百多人,还分布了各处城门和城里的各处要害,区区十来人几个人再怎么垂死挣扎,也始终抵挡不住项康军百人队的集体冲杀,很快就被项康军将士各个击破,死伤迅速过半。
这时,见城里大局已定,项康也已经带着剩下的军队从东门进城,加入了城内战场,还十分理智的选择首先进攻东门城楼,想要拿下东门至高点,插上楚军大旗,让城内各军知道自己的位置,便于指挥全局。而做到这一点之后,项康又派项冠率领他的百人队去向县寺发起进攻,明令不许放火焚烧官寺,又明白交代允许下相官员放下武器投降。
项康之所以允许下相官员放下武器投降,原因是项康很清楚下相县的几个文武官员相对来说还算廉洁,种种倒行逆施全都是被秦二世给逼的,罪不当死,所以项康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也想给自己的未来储备一些官吏人才。然而很可惜,项冠在带着自己的百人队向下相官寺发起进攻时,不但招降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遭到了空前顽强的激烈抵抗,打了许久都冲不进去。项康闻报无奈,也只好赶紧派人联系项庄和项声等将,让他们率领自己的百人队去给项冠助战。
官寺的防御工事毕竟远远不及城墙那么坚固,随着项庄和项声两军的先后加入战场,官寺最终还是被项康军将士攻破,负隅顽抗的官差大半被杀,只有二十来人在巩右尉的率领下放下武器投降,余下的下相官吏不是抢先逃出了城,就是选择了向项康军投降,惟有下相县丞抢先一步上吊自杀,成了项康军首次大战的最大牺牲品。
攻占县寺h县丞自杀的消息送到项康的面前时,天色已然微明,收到这个消息,其实对下相县丞印象也还算不错的项康难免有些嗟叹,可是又无可奈何。同时受到这件事的提醒,项康也这才想起派人把周县令押到自己的面前,先是亲手给周县令松了绑,然后才对周县令拱手说d县尊,晚辈得罪了,被迫如此行事,请县尊千万不要责怪。”
“公子言过了,下相县令的印信在你手里,下相县城也已经落进了你的手里,现在你才是下相县尊了。”周县令活动着发麻的手脚苦笑回答,又问道:“敢问项公子,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杀头?还是车裂?”
“晚辈不敢。”项康恭敬回答,又难得发自内心的说d县尊,且不说你对我的种种恩情,就凭你为官清廉正直这一点,晚辈就绝不敢有半点加害之心。”
“那公子打算怎么处置我?”周县令又问道。
“晚辈想邀请前辈你加入楚国大军,与我一起联手光复大楚,推翻暴秦,还天下人一个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项康诚恳的说道:“前辈你不但清廉自律,爱民如子,还博学多才,熟悉民政法典,正是晚辈目前急缺的内政长才,所以晚辈斗胆,想请前辈一起高举义旗,成就大业。他日大事成功,晚辈定当回报以高官显爵,绝不会再让前辈委屈在一个区区小县就职。”
“我如果不答应呢?”周县令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晚辈就送给前辈你一辆马车,让前辈你带着你的家人自行离开,以此回报前辈你之前对晚辈的种种恩情。”项康想都不想就这么回答道。
“公子就这么大度?”周县令有些惊奇的问道。
“非是大度,报恩而已,将来如果在战场上遇到,晚辈绝不会再手下留情。”项康回答得很坦白,又说道:“不过前辈,恕晚辈直言,下相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身为下相县令,就算晚辈可以饶了你这次,恐怕暴秦朝廷也饶不了你,暴秦朝廷对于罪官的处置何等严厉,想必也不用晚辈提醒了。”
确实不用项康提醒,周县令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这次就算可以侥幸逃生,回到了秦军的控制地,自己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起码也是一个斩首示众的下场,自己的妻子儿女也将被罚为刑徒,生生世世都要在骊山工地做苦力。所以犹豫了许久后,周县令还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平静说道:“公子所言不错,我回去确实只会死得更惨。左右都是死,既然公子错爱,那在下也就厚颜接受公子的招降了,今后也会尽力协助公子成就大事,帮助公子完成复楚伟业。”
“多谢前辈。”项康大喜道谢,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前辈,我觉得我们之前前辈和公子之类的称呼实在是太生份了,不如这样吧,以后我叫你亚叔,你直接叫我名字如何?”
“在下愧不敢当。”周县令慌忙谦虚,项康却坚持不许,还一口一个亚叔的叫得亲热,周县令无奈,也只好默认了和项康的叔侄关系,也结结实实的被绑在了项康的战车上。不过周县令却依然不肯改口叫项康的名字,还是以公子相称,问道:“项公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先顶过暴秦朝廷的第一波反击。”项康回答得很坦白,说道:“不出意外的,周边的几个县很快就会出兵来反攻下相,我得先把他们都打退,然后才能考虑下一步的打算。还有,在这之前,我得先把下相城里的内部问题基本解决,解除后顾之忧,才可以腾出手全力应对暴秦朝廷的反扑。所以,在这些方面,亚叔你得多帮帮我。”
第六十三章 未雨绸缪
忙疯了!
这是项康成功拿下下相县城后的最大感受!军队的吃喝拉撒就要找项康,接管城防的军队部署要找项康,清理城内残敌和如何打扫战场要找项康,接管县寺、县库h县狱后的各种善后问题要找项康,俘虏的收编遣散问题和扩军问题要找项康,如何分发赏赐要找项康,如何安抚百姓和重新建立城内秩序的问题也要找项康!在没有多少具体经验的情况下,项康再是什么穿越者,也难免手忙脚乱,忙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恨不得自己能够长出八个脑袋十八手,外加三十六只腿,这样才能处理这么多问题。
还好,被硬绑上项康战车的周县令周曾是内政方面的长才,在安抚民众、重建城内秩序和接管县寺这些方面给项康帮了大忙,有条不紊的帮着项康出榜安民,清点整l县寺文书h县库钱粮,又帮着项康重建左右尉衙门,维持城内秩序和负责招揽新兵,给项康分担了不小的压力,也让项康可以腾出手来,把主要精力集中处理目前最为重要的军事问题上。
当然了,在内政问题上,身为穿越者的项康也不是毫无作为,在出榜安民时,项康照葫芦画瓢,毫不客气的照抄了刘老三在关中搞的约法三章,宣布废除严苛繁杂的旧秦法,与下相百姓父老乡亲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盗者抵罪!结果也还别说,这三条简单的法律公布后,受够了秦法折磨的下相城内百姓还真的松了口气,虽不至于真心拥戴刚刚才强占了下相县城的项康军,却也对项康军的好感大生,很是希望项康能够兑现诺言,让他们过上几天轻松日子。
军事方面,接管城防的事好办,忠诚度无须考验的项家十几个子弟随便提溜四个出来,就可以带着军队牢牢掌握四门,确保城门的控制权,同时还有的是足够人手带着军队控制城里的各处要害,不必担心内部起火酿成大祸。除此之外,为了安抚百姓和严明军纪,项康还毫不犹豫的当众处死了三个劫掠民财和奸淫民女的士卒然后又当众公布这三个士卒在攻城时的功劳,把他们应得的奖励发放给了他们的家人,以此收买军心。
城内治安被项康交给了主动投降的周县令得力助手孙狱掾负责维持,副手是刚被项康军从大牢里放出来的倒霉小吏仓批这个已经被刺面只差一点就要被押到骊山去干终身苦役的倒霉小吏才刚和其他轻罪囚犯一起放出来,马上就跑到县寺门前请求为项康效力,而项康得知了他受刑的经过和原因后,也马上对委以重任,发挥他精通缉盗和维持治安的特长,也利用他暗中监视目前还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的孙狱掾。
征兵这件大事被项康交给了项庄和冯仲负责,虽说项康也知道兵以精为贵,但是没办法,时间不等人,周边秦军的反扑迫在眉睫,项康只能是捡到篮子里就算菜,让项庄和冯仲尽量多招募成年男子参军,扩大自己的军队规模,也把愿意投降和加入自军的俘虏全部收编,也来不及严格训练,招募招降到手就马上编制成军,随时准备着拉上战场听用。
还好,县库里还有一些存粮,即便一半的粮食要拿出来奖励参与攻城的将士,剩下的一半也还够军队吃上一个来月,同时秋收在即,只要能在秋收前重新建立起征粮制度,项康倒也用不着担心粮食不足当然,前提是项康军能够挺得过秦军的首轮反扑,然后才有可能征收粮食供给军队。
县库里还有一些武器,虽然不是很多,却也勉强够武装三四百人,不过项康当然不会就此满足,城里的局面才刚刚稳定下来,项康就在县城里腾出场地,集中各种必须物资开始冶炼钢铁和打造武器。同时项康又派项冠率领一支百人队返回侍岭亭,去迎接两位叔母和搬运铁匠铺的剩余物资回城,另外项康又向项冠吩咐道:“阿哥,顺便把虞家一家人也接进城里来,他们如果不愿意来,你就告诉他们,说我做了这么大的事,暴秦朝廷无论如何都不会饶了他们,他们如果坚持不来,一切后果自负。”
项冠领命而去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七月初五下午的接近申时,昨夜一个晚上没合眼的项康再是年轻,也架不住事情太多操劳太过,忍不住爬在书案上就昏昏睡去,在旁边帮忙的周曾、项扬和项它等人知道项康疲惫,也忍心叫醒项康,只是由项扬拿了一件衣服给项康披上,然后才低声讨论起了一些细小事务,期间孙狱掾有事进来禀报,也被周曾用眼色示意住口。
都是好心想让项康休息一会,那曾想没过得多久,项康却惊叫了一声突然醒来,项它忙问道:“季叔,怎么了?”
“做了个梦。”项康如实说道:“梦见有两个人,杀了两个都尉,领着一大帮戍卒一起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怎么做这种怪梦?”项它听得糊涂,疑惑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是季叔你带头喊的吗?”
项康苦笑不答,因为项康刚才并没有把自己刚才做的怪梦说完在梦里,那两个人带头喊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后,又提着剑来找项康拼命,非要项康给什么版权费,还说要告项康抄袭剽窃,亏心事做多了的项康所以才被吓醒。
摇了摇头努力把怪梦的内容抛在了脑后,项康这才注意到孙狱掾也来到了县寺大堂上,赶紧问起发生了什么事时,孙狱掾答道:“回禀项公子,是这样的,仓批他们抓到了一个乘乱行劫的盗匪,本来依照暴秦法典,那个盗匪应该黥面后发往骊山做苦役,但是现在肯定不能这么做了,具体该如何处置,请公子示下。”
“这事你和亚叔商量着办吧。”项康很随意的说道:“如果可能的话,你们最好重新搞出一套量刑规范,方便我们以后依法办案。还有,什么断手断脚的野蛮刑罚就不要了,手脚断了长不出来,改成打扳子吧。”
孙狱掾答应,还跃跃欲试的马上就想和周曾制订新的量刑制度,可惜项康却没有给孙狱掾和周曾这个机会,又向周曾问道:“亚叔,问件事,假如你还在下相县令的任上,收到旁边的僮县或者取虑求救,说是有人聚众起事,率众围攻僮县或者取虑的县城,你会不会派出援军去增援?假如派的话,会派多少军队?又会在几天之内派出援军?”
知道项康是想分析僮县和取虑的敌人何时发起反击,周曾仔细盘算了一会才答道:“回禀项公子,我会见机会行事,倘若我知道围攻僮县或者取虑的敌人不多,大概只有六七百人,我会在最短时间内集结一支大概千人左右的军队增援,其中征召和集结大概需要两天时间,然后立即出兵,加上路程所需的时间,大概在三天之内,我的援军就能赶到僮县或者取虑增援。”
言罢,也没等项康继续追问,知道项康用意的周曾又主动说道:“倘若在征召和组建县军的期间,我又收到消息,知道僮县或者取虑已经被敌人攻占,那我会有两个选择,一是优先自保,用我手里的军队优先守卫下相县城,同时向郡守求援,请求郡守派遣郡军来反攻下相,到时候我再出兵相助。”
“那第二个选择呢?”项康问道。
“假如是僮县被敌人攻占,我会联络取虑县令,邀请他和我一起出兵反攻下相。”周曾回答得很简单,说道:“加在敌人在僮县站稳脚步之前,尽快把僮县夺回来,把叛乱扼杀在萌芽中。”
项康的眉头有些皱紧了,又不死心的问道:“亚叔,那你最有可能会做出那个选择?”
“第二个。”周县令回答得更直接,说道:“马上和另一个县令联手平叛,既可以避免叛乱扩大,威胁到我的治地,又可以争取立功受赏,从叛军手里夺回一座县城,可不是什么小功劳。”
项康的眉头皱得更紧,甚至还有些想要改变自己的战略计划,想学历史上的陈胜吴广和众多流寇一样以攻代守,乘着各地官府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抢先向周边的县城发起进攻,象蝗虫过境一样的以战养战,一边劫掠各种一切有用的物资,一边壮大军队,逐渐聚累起能够和秦军主力相抗衡的本钱。可是考虑到陈胜吴广和历史上无数流寇的凄惨下场,还有这么做丢失的民心、影响和号召力,以及自己手里这点可怜的军队实力,项康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流寇好当,当不好就会死得又快又惨,还没和小姨子亲热够的项康可不想摊上这样的下场。
又摇了摇头,把当流寇的不切实际念头同样抛开,项康又向周曾问道:“亚叔,那旁边的下邳和凌县呢?他们会不会也出兵来打我们?”
“可能不大,就算来,也不会很快。”周曾答道:“下邳和凌县都是属于东海郡,县军跨境作战,首先要取得东海郡郡守的同意,或者收到泗水郡郡守的增援请求,否则就是有谋反嫌疑,不管是下邳县令还是凌县县令都吃罪不起。所以他们即便会出兵,也不会马上出兵,怎么都得耽搁一段时间。”
“那就好,这样我们就暂时不用担心来自背后的威胁了。”项康点头,说道:“只需要先把僮县和取虑的暴秦军队杀败,这样我们就可以争取到一段整军备战的时间了。”
言罢,项康又转向了堂上自己全部由侍岭亭铁匠铺学徒和东乡民兵组成的亲兵,问道:“我现在需要两个人,分别去取虑和僮县打听消息,打听他们什么时候出兵,出兵规模是多少,主将是谁,你们谁敢去?成事之后,我有重赏。”
好几个亲兵都站了出来自告奋勇,项康凭借记忆择忧挑选,选出了两个平时表现得做事细致的,各自给了他们一点行动经费,然后就让他们化装成逃难百姓去取虑和僮县刺探消息。末了,项康又仔细考虑了许久,然后才向周曾问道:“亚叔,僮县和取虑两个县令,你和谁的交情关系要深厚一些?”
“和僮县的县令顾毕要熟一些。”周曾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因为公事见过两次面,聊得还算开心,勉强算是熟识。至于取虑县令,我从来没见过。”
“那就好,正好僮县距离下相要近一些,僮县和取虑联手出兵的话,僮县县令最有可能亲自率兵来打下相。”项康听了十分欢喜,忙又说道:“亚叔,辛苦你一下,马上给取虑那个顾县令去一道书信,就说你是被迫向我投降,心里依然还想效忠暴秦朝廷,想假装帮我骗取我的信任,等待机会充当内应,帮暴秦军队重新夺回下相,请僮县那个顾县令替你向郡里禀报。”
“写信没问题,可是公子,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周曾疑惑的问道。
“未雨绸缪,让敌人那边知道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项康随口用错了典故,又说道:“只要僮县那个顾县令相信你愿意当内应,那不管是僮县和取虑联手进兵,还是泗水郡的那个赵郡守亲自领兵来打下相,我们都可以用这道书信为基础,更进一步创造战机了。”
周曾其实在军事上方面并不怎么样,自然也就不明白项康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既然已经被绑到了项康的战车上,周县令当然没办法拒绝项康的要求,只能是赶紧提笔做书,按照项康要求的内容写下了一道书信,然后又按照项康的安排,回家后挑选了一个家人,在没有告诉他事实真相的情况下,让他携带密信化装成百姓出城,匆匆赶往位于下相西南部的僮县送信。
…………
顺便说一句,周曾提笔做书的时候,大泽乡这边,陈胜和吴广也已经干掉了带队的两个都尉,号召众戍卒举兵谋反,结果和历史上一样,走投无路的陈郡戍卒纷纷跟着陈胜吴广高喊起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而再接着,陈胜和吴广又大声宣称说秦公子扶苏和楚国名将武信君项燕都还没死,宣布以扶苏和项燕的名誉发动起义,称大楚国,陈胜自封为将军,封吴广为都尉,并在第一时间向旁边的蕲县发起了进攻。
还是和历史上一样,因为距离过近和蕲县官吏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陈胜吴广率领的起义军同样是在当天就一举拿下了同样位于泗水郡郡内的蕲县县城。然而很可惜,受限于这个时代的交通和信息传播速度,陈胜吴广并不知道区区四百余里外,同样也有一支起义军已经拿下了一座县城,已经遥遥的与他们形成了互为犄角的有利形势,所以发疯一样的劫掠了县城里的一切有用物资后,陈胜吴广又在第二天就统兵西进,杀向了他们的陈郡老家,错过了与项康起义军会合的最好机会。
当然了,就陈胜和项康的性格而言,两支起义军没有能够会合联手,或许反倒是一件好事。否则的话,以陈胜的外宽内忌,强横霸道,项康的笑里藏刀,表面慷慨大方实际上抠门吝啬,两支起义军碰头不会打起来的可能性绝对很小很小。
…………
也来看看项伯和张良这边的情况,虽说下邳和下相分别隶属于东海郡和泗水郡,然而因为距离比较近的缘故,实际上才到了七月初六的晚上,项伯和张良就已经收到了项家子弟在项康率领下发动起义并成功夺占下相县城的惊人消息。
结果听到这个消息,项伯和张良张大了嘴巴足足有好几分钟说不出一个字,最后还是张良首先回过神来,向来报告消息的家人问道:“消息可不可靠?真的是项先生的子侄率领下相戍卒举旗造反,还拿下了下相县城?”
“回家主,绝对可靠。”家人激动的说道:“城里都已经把这个消息传遍了,还是项先生的子侄打出楚国大旗,要光复楚国,推翻暴秦!县寺里的人也是在这么说,所以绝对可靠。”
张良再一次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厚颜无耻在自家混吃混喝了一年多的项伯,竟然会有这么一帮牛叉的子侄,不但公然打出楚国大旗造反,还直接拿下了一座县城!然而张良更没想到的是,项伯突然大叫了一声,跳起来撒腿就往门外冲,张良忙叫道:“伯兄,你去那里?”
“我去下相!”项伯回头,理直气壮的说道:“我那帮子侄少不更事,侥幸拿下了一座城池,现在肯定是手忙脚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办得乱七八糟,我要去接管我们项家的军队,带着我们项家的军队推翻暴秦,光复楚国!”
“伯兄,是不是太急了?”张良忧心忡忡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子侄们是怎么拿下一座县城的,可我敢肯定,绝对是因为下相那边来不及准备,猝不及防才被你的子侄得手。现在下相旁边的暴秦官吏肯定已经收到消息了,也肯定在全力征召军队准备反攻下相了,下相城能不能顶住谁也不敢保证,你现在去,如果正好碰上暴秦军队反攻下相,你怎么抵挡?”
刚才还自信满满要回去接管项家军的项伯闭上嘴巴,半晌才恨恨说道:“这帮小兔崽子,做这么大的事,怎么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没我的率领,他们能做得了什么事?”
“先派个人去打听一下情况吧。”张良提议道:“了解了下相那边的情况,如果可行,我和你一起去下相投军。如果情况不对,也可以让我们派去的人给你的子侄捎一个信,叫他们在走投无路时来下邳投奔我们。”
琢磨了半晌,发现自己最好还是别去冒这个险,项伯也只好点了点头,同意了张良的主张。不过项伯却依然还是万分不满,又恨恨说道:“绝对是项康那个小兔崽子乱来,我的子侄里面除了他没谁敢这么胡搞,推翻暴秦,光复大楚?我呸!别把我们项家子弟的命全给送掉!”
…………
再顺便说一句,项康带着项家子弟起兵复楚和成功拿下一座县城的消息继续向南传播,逐渐传扬到了长江以南的会稽郡境内后,一个长着重瞳的中二青年听到这消息,马上就象发疯一样,挽袖弯腰就拔起了一颗垂柳树,举着那颗酒坛粗细的柳树放声大吼,“康弟!庄弟!你们不愧是我的弟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啊!等着我,阿哥我会尽快来帮你们!”
…………
再来看看刘老三这边的情况,项康带着项家子弟一举拿下下相城的消息传到了芒砀山后,刘老三吃惊之余还有些茫然,忍不住向自己的连襟樊哙问道:“樊哙,你不是说项康那个傻小子是头呆肥羊么?连买刀的金子都不会看看真假,怎么这傻小子还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但敢起兵造反,还直接拿下了一座县城?”
“我怎么知道?”樊哙也十分疑惑的说道:“那天,那个小竖子确实傻得厉害,我递给他的假金子,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收下,我怎么知道这傻小子还有本事?”
刘老三默然,半晌才奸笑着说道:“不管他真傻还是假傻,只要他敢闹就行,还最好是闹得越大越好。大不了以后把真金子和欠他的钱还他,先堵住他的嘴,然后再慢慢坑这个傻小子。”
第六十四章 少帅项康
带队去迎接两位叔母和虞家人的项冠直到晚上时才回到下相北门城下,用项康此前颁发的亲笔手令叫开了城门进城,但是很可惜,守北门的项先派人把消息送到项康面前时,却又顺便说了虞家人拒绝搬来城里居住,项康知道虞公是在担心自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赶紧领着项扬、项它和自己的亲兵队急匆匆走出官寺,在官寺门前迎接两位叔母的到来。
不一刻,项冠的百人队簇拥着几辆马车来到了县寺门前,火把照耀中,两位叔母并肩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上,性格刚强的二叔母面带微笑,远远就冲着项康连连点头,性格有些软弱的三叔母则一直在抹眼泪,却也没忘了向项康挥手。项康见了不敢迟疑,慌忙领着项扬和项先快步迎到了马车面前,一起单膝跪下,抱拳异口同声的说道:“小侄等恭迎叔母。”
言罢,很会讨两位叔母欢心的项康又补充了一句,道:“小侄等两位叔母担惊受怕,侄儿不孝,请两位叔母恕罪。”
“起来起来,快都起来。”二叔母招呼,又跳下马车亲手搀起了项康,面带笑意的说道:“好孩子,你如果还算不孝,天下就没有孝顺的孩子了。做得好,干得漂亮,你长大父在天有灵,看到我们楚国的大旗能够被你再次插上下相城头,想来他也可以瞑目了。”
“侥幸而已。”项康谦虚,说道:“没有众位阿哥阿弟鼎力扶持,冲锋陷阵,奋勇杀敌,我们的楚国大旗也插不上下相的城头。”
“都孝顺,都争气。”二叔母顺着项康说了一句,又赶紧一指后面的马车,说道:“康儿,快看看,谁来了?”
“谁来了?”项康一楞,忙扭头去看第二辆马车时,正好第二辆的马车竹帘掀开,项康的正牌未婚妻虞妙戈羞答答的站了出来,项康见了又是一惊,惊讶问道:“妙戈,不是谁你家不愿意搬来城里么?”
“是阿翁和阿哥不愿来,我可没说我不愿来。”虞妙戈含羞答道。
“那你阿翁和你阿哥能答应让你来?”项康更加惊奇的问道。
“你派了那么多人去我家,我要走,他们敢拦么?”虞妙戈微嗔,又鼓起勇气,娇羞无限的说道:“项公子,以后我可要靠你养了。”
“没事,小事一桩。”
项康的随口回答换来了二叔母的重重一推,把项康推上前了一步后,二叔母又没好气的呵斥道:“有这么跟你媳妇说话的吗?还不快点把你媳妇搀下来。”
这才发现自己对未婚妻说话不够亲热,项康慌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未婚妻搀下了马车,然而就在这时候,第二辆马车的竹帘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冷哼,还握着未婚妻小手的绝世渣男项康也顿时眼睛一亮,脱口说道:“小妹,你也来了?”
竹帘再次掀开,虞小丫头板着脸站了出来,也不等项康上来搀扶,自己就下了马车,然后才没好气的对项康说道:“我不来,留着在外面给官兵抓?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我家怎么可能不受牵连?我阿翁和我阿哥犯糊涂,我能和他们一样犯糊涂?”
看着小姨子故意赌气却益发动人的俏脸,已经和小姨子勾搭成奸的项康心痒难熬,可是碍于未婚妻就在身边,项康也只能是强按心中冲动,满脸堆笑的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下子我就可以放心多了,小妹放心,我会向对待你阿姐一样对待你的。”
虞故意不看项康,脸上却控制不住的出现羞色,旁边的虞妙戈则洞若观火,早就知道妹妹自愿跟随自己来投奔项康的真正原因,可是性格温柔的虞妙戈却始终没有点破,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棘手问题。所以虞妙戈现在惟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能够坐怀不乱,对自己的漂亮妹妹不要生出什么邪念了……
欢天喜地的两位叔母和虞家姐妹请进了县寺,早就给两位叔母安排好了住处的项康先是让项它领着她们下去休息,然后又假惺惺的向虞家姐妹说道:“妙戈,小妹,记得你们在家里就是分开住的,县寺里空房子很多,要不和之前一样,你们也各睡一房怎么样?”
还没等虞妙戈答应,早就知道项康没安什么好心的虞小丫头就抢先说道:“不了,刚来这里不习惯,还是让我和阿姐住在一起吧,互相好有个照应,就这样了。”
如果没有外人在场,项康绝对能马上把小姨子的衣服扒光,痛打三百棍教训这个小丫头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是没办法,旁边的外人太多,项康也只好是忍气吞声的答应,小丫头则是面露奸笑,很快就搂着姐姐一蹦一跳的去住处安排房间,留下项康在原地脸上堆笑,心里咬牙切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还悄悄的对天发誓,发誓有机会时一定要重重收拾故意不给自己偷情机会的小姨子。
也还好,项康是个知道孰轻孰重的人,才刚到了第二天早上,项康就把如何偷吃小姨子的事暂时放在了脑后,一门心思的扑在整兵备战和重建楚国政权的大事上,并采纳了周曾和冯仲等人的建议,顺从这个时代百姓迷信鬼神的习惯,在第二天早上举行了一次祭天大典,祭祀上天,率众立誓推翻暴秦,重兴楚国。
再接着,很有政治头脑的周曾又看出了项康名不正言不顺的弱点,极力建议项康继承祖上爵位,自封楚国武信君和柱国一职,方便以楚国官职封赏部下。然而项康在经过反复思虑后,却摇头谢绝了周曾的好意,说道:“我不能自封武信君,原因一是我两位叔父都还在世,二是我头上还有**个兄长,论资排辈武信君这个爵位怎么都轮不到我,我如果自封武信君,不但天下人不服,我的两位叔父和兄弟们也不会高兴。”
琢磨了一下,发现项康说的其实是实情,周曾便改口说道:“那爵位的事公子你可以不忙,先自封柱国吧,当上了柱国,公子你就可以设立莫敖、大司马和左右司马等官职,也有足够的武将职位可以封赏部下。”
项康还是摇头,说道:“不行,柱国大将军是楚国仅次于令尹的重臣,我给自己封了这样的官,楚国人还是不服。而且我们现在才只有一城之地,手中士卒加上新招募的也不过一千来人,给我自己封柱国,传出去只会让天下人笑话。”
“那就只能自封大司马或者左右司马了。”周曾失望的说道:“或者,将军也行,将军可以任免都尉,都尉不限名额,也可以将就着用。”
项康没有继续摇头,可也没有答应,盘算了一阵后,项康突然问道:“亚叔,在此之前,中原大地上可有元帅这个官职?”
“有,但不是正式官职。”周曾想就不想就答道:“春秋时,晋国名将先轸就被封为过元帅,但这个官职没有常设,也不是正式官职,只是代表将帅之长的意思。”
项康咬了咬牙,心里嘀咕了一句既然是剽窃,那就干脆剽窃到底,然后才说道:“亚叔,那这样吧,我自称少元帅,先不给自己封官,但我是仅次于元帅的将帅之长,就有权任命将军和都尉这些官职,这样总行了吧?”
“少元帅?”周曾沉吟,盘算着说道:“当少元帅,有任命将军和都尉的权力,既不和别人争什么,不容易引来仇恨,又显得和普通将领不同,还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升迁空间,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这个少元帅,是不是太拗口了?项公子,要不你自称少帅吧?你叫项少帅,我们的军队自称少帅军,无论怎么读怎么念都顺口,如何?”
刻意躲避还是没逃过这个称呼的项康笑笑,点了点头,说道:“就叫少帅吧,劳烦亚叔你马上组织人手书写榜文,雕刻印信,缝制旗帜,把我的新身份正式公布出去。”
就这样,在并没有刻意追求的情况下,项康还是顺从部下心意,厚颜无耻的给自己自封了一个少帅的临时官职,也把自己的军队暂时改名叫做少帅军。又鉴于目前手里的兵力薄弱,项康仅仅只是给项庄和项冠封了都尉的头衔,其他的项家子弟和冯仲等人依然还是出任百人长,周曾被项康封为军中祭酒,本名叫做孙拱的孙狱掾被封为下相县丞,项康的文武班底也因此初步成形。
与此同时,经过项庄和冯仲等人的不懈努力,拼命的招募兵员和招降纳叛之后,已经改名叫做少帅军的项康军也已经把军队数量扩充到了一千二百人以上,然而项康却不肯满足,又派项庄、冯仲和孙狱掾等人率军赶赴下相各乡,继续招募乡下男丁补充兵员,力争把军队扩编到两千以上,同时也顺便查核下相各乡各亭的基层官吏是否拥戴新建立的项楚政权,任贤用能,方便秋收时征收粮食赋税。
战争的阴影也迅速笼罩到了新建立的项楚政权头上,此前派出去两个亲兵先后派遣同伴回报,说是邻近的僮县和取虑不但都在拼命的征召士卒组建县军,还公然喊出了踏平下相、生擒项康的狂妄口号。同时派去下邳和凌县打听消息的细作也先后送来消息,说是下邳和凌县也加强了战备工作,虽然暂时没有出兵下相的迹象,却也随时有可能因为东海郡郡守的命令或者泗水郡郡守的求援,突然出兵从背后捅项康一刀。
面对如此困难局面,项康并没有丝毫的胆怯,相反还在七月初八这天领着周曾和项扬等人走出县城,亲赴泗水岸边勘察地形,掌握下相东面的泗水各处渡口的具体情况。然而亲临现场勘探的结果却让项康十分揪心,因为地处华北平原,即便近来秋雨连绵,水位大涨,泗水的流速仍然相当缓慢,只要船筏足够,僮县和取虑的敌人,几乎处处都可以横渡泗水,踏足泗水东岸,而项康手里那点可怜的兵力即便全部拉到泗水战场,也绝无可能把漫长的堤坝守卫周全,不给敌人任何的渡河机会。
当然了,这样的地形对于读阅过无数古代战例的项康来说,也不是毫无机会可以利用,倘若项康狠得下心来用毒招,不费一兵一卒就干掉西来之敌,也绝对不是痴人说梦。然而考虑到秋收在即,还有自己所急需的民心民望,项康也只能是摇了摇头,把心中已经酝酿成形的毒计抛在脑后,决心不到最后时刻,绝不用那手缺德到断子绝孙的狠招。
从北到南的顺着泗水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下相县最主要的渡口沙集渡时,正在学习骑马的项康勒住了战马,凝视着沙集渡一带缓慢的水面发呆,半晌才说道:“取虑和僮县敌人来了,就用这里做战场,引敌人在这里渡河交战。”
“可敌人未必会在这里渡河啊。”周曾忧心忡忡,说道:“不管是上游还是下游,都有适合渡河的渡口,看到我们在这里屯兵,敌人肯定不会冒险在这里渡河啊?”
“没关系,到时候叫项冠先领一支军队在这里屯兵。”项康想都不想就说道:“等敌人来了,项冠假装望风而逃,主动让出渡口,敌人以为我们不堪一击,就会在这里渡河了。然后等敌人渡河到了一半的时候,我们突然出兵,就可以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敌人如果识破我们的诈败怎么办?”周曾还是十分担心,提醒道:“还忘了告诉少帅,僮县那个县令顾毕,年轻的时候曾经上过战场,在军队里还当上过五百长,十分熟悉沙场征战,我们的诈败恐怕很难逃得过他的眼睛。”
“未必。”项康自信的笑笑,说道:“顾县令再有经验,也不过只是一匹老马,老马怎么都会有失蹄的时候。”
微笑说完,项康又派人加强了对僮县和取虑两县的监视,然后才率领众人返回县城,一路上反复盘算的,就是如何引诱敌人在邻近下相县城的沙集渡渡河,还有就是抓住半渡而击之的有利战机,给敌人以沉重一击,各种各样的馊主意缺德点子在脑海中层出不穷,还有些迫不及待的希望敌人尽快到来,让自己给敌人一个惊喜。
取虑和僮县的敌人没让项康失望,两天后,七月初十这天,此前派去探察敌情的两个亲兵先后返回下相报告,说是僮县县令顾毕亲自率军一千八百余人东进,走官道向下相杀来,取虑这边则是由县中左尉晁直统兵一千五百余人,同样是走官道东进下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两天时间之内,僮县和取虑的秦军就将兵临泗水西岸,直接威胁到下相县城的生死存亡。
敌人的总兵力达到三千三百以上,还有战车共计百余辆,战马超过三百匹,然而项庄和冯仲等人再是如何的为项康招募兵员,少帅军的兵力才刚刚勉强突破一千八百人,战车总共只有四十多辆,战马一百多匹,与敌人的实力悬殊巨大。所以收到报告后,在军事会议上,无论是项家子弟还是周曾和孙狱掾等人,都一致建议项康尽快把泗水西岸的民间船只全部收缴焚毁,给敌人增加渡河难度。
“没那个必要。”项康摇头拒绝了众人的提议,微笑着说道:“亚叔说过,僮县的县令顾毕勉强算是一个沙场老将,肯定考虑过渡河问题,从取虑到下相又有水路可通,船只顺河而下,最多一个白天就可以把渡河船只送到前线。与其烧船失去民心,不如做过顺水人情,把泗水西岸的船留下来给暴秦军队去抢,让他们去得罪黔首百姓。”
言罢,项康又让孙狱掾火速给泗水西岸的下相县乡亭传话,说是敌人逼近,建议这些乡亭的渔民百姓尽快把船只转移到东岸躲避,以免被敌人抢走,先把好心提醒的人情卖给西岸百姓。
孙狱掾领命,先是派出手下小吏急赴泗水西岸传令,然后才向项康问道:“少帅,既然你不想烧船失去民心,那么敌人来了以后,我们应该如何抵挡?”
“现在只做一件事。”项康答道:“亚叔,麻烦你再写一道书信给僮县县令顾毕,就说你已经知道了他亲自率军来打下相的事,请他尽快突破泗水兵临下相城下,到时候你会找机会把我直接干掉,或者鼓动你在城里的旧部造反,帮助顾毕拿下下相将功赎罪。”
周曾答应,当即提笔做书,替项康写起了鼓动僮县秦军尽快进兵渡河的书信,项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亚叔,再加上一条,就说你探得消息,我要派人去收买取虑的县左尉晁直,离间晁直和他之间的关系,让晁直故意在战场上拉他后腿,或者故意对他见死不救,叫他小心提防。”
“少帅,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周通停笔,有些糊涂的问道。
“亚叔,假如你是顾毕,你看到了这道书信,你会不会对你的战友晁直生出提防的心思?”项康微笑说道:“晁直和他手下的取虑军队在战场上稍微表现得不好点,你会不会怀疑晁直收了我的贿赂,故意拖你的后腿?你对晁直生出了疑心,还会不会继续和晁直亲密无间,齐心协力?又会不会事事处处都想把晁直顶在前面,自己躲在后面小心防范?晁直吃了你这样的亏后,又对你会怎么想?”
周曾张口结舌,半晌才嘀咕了一句,“兵不厌诈是没错,可是我们这位项少帅,是不是太诡诈了?这还没和敌人碰面,就已经把敌人算计到了这个地步,等真打起来的时候会有多少花样,我是真不敢想象了。”
第六十五章 一败再败
和周曾介绍给项康的一样,十多年前时,以学室弟子身份一度投笔从戎的僮县县令顾毕,确实在秦军队伍中出任过五百长,并且立有军功。然而周曾不知道也没有告诉项康的是,顾毕顾县令从军时,还曾经参加过秦军攻灭楚国的蕲县之战,所以严格来说,僮县的顾县令勉强算得上老项家的老对手之一,彼此间要有一笔旧帐值得清算。
颇有趣的是,虽然项康并不知道顾县令和老项家有旧仇,顾县令却非常清楚项康这个楚国余孽的底细这也是因为项康在起兵造反前在下相县境内就已经小有名气,起兵后项康更没有隐瞒自己的姓名、身份和背景,所以顾县令派到下相的细作才刚把打探的消息送回僮县,顾县令就知道什么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了,也马上当着几个亲信部下赌咒发誓,立誓要象自己曾经追随的秦国名将王翦一样,再一次把楚国最后的顽固家族老项家打败消灭,彻底的斩草除根。
顾县令之所以这么发誓,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忠于职守,要为秦二世效忠;第二则是顾县令根本就看不起项康,看不起项家子弟,甚至都有些看不起被王翦逼得兵败自杀的项康长大父项燕,觉得项燕的本事不过尔尔,也认定项康之所以能够迅速夺占下相县城,全是因为动手突然杀了下相县城一个措手不及的缘故,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所以顾县令才敢这么自信的发誓,也对自己一举歼灭项康乱军和光复下相县城充满了绝对的信心。
当然了,自信归自信,熟读兵书的顾县令还是非常清楚骄兵必败的道理,所以在来不及集结迅速更多兵力组建更大规模的僮县县军的情况下,顾县令除了全力备战外,又果断的主动向邻近的取虑县令提出了联手请求,提议僮县和取虑联手出兵剿灭项康这股叛匪,光复下相县城,并承诺得手后功劳平分。
颇有些交情的取虑县令一口答应了顾县令的要求,不但同意倾尽全力帮助顾县令平叛,还答应让自己派出的军队接受顾县令的指挥调遣。而与此同时,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周曾也派家人把请降信送到了顾县令的面前,顾县令虽不全信,却也还是为之兴奋得意,益发相信自己的兵临下相城下之日,就是项康这股乱匪的覆灭之时。
终于,在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后,七月初十这天青春,连绵的秋雨中,顾县令亲自率领着总数超过一千八百人的僮县秦军出发了,先走坦直官道北上,计划先到下相县正西的高作亭与取虑秦军会合,然后再联手东进,突破泗水,兵临下相县城。而因为势单力薄的项康军根本不敢主动出击阻拦,僮县秦军便十分顺利的在当天下午就赶到了高作亭,与取虑左尉晁直率领的一千五百多取虑秦军胜利会师一处,声势也为之大增。
与取虑秦军顺利会师后,与取虑秦军的主将晁直见面没客套得几句,顾县令马上就向晁直问道:“晁左尉,本官请贵县县尊代为准备的渡河船只准备得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够送到前线听用?”
“请顾县尊放心,具已准备妥当。”晁直神情轻松的回答道:“船只都已经停泊在取虑北门外的睢水码头上,水手也已经征召到位,只消顾县尊一声令下,最多一个白天,渡河船队就能开抵前线听用。”
“那就好。”顾县令满意点头,自信的说道:“我们收复下相这一战,难的不是攻城,更不是野战,惟一难的就是如何突破乱贼的泗水防线,把军队开拔到下相城下。贵县既然已经准备了足够的渡河船只,这下子本官就可以放心多了,不然的话,如果乱贼一把火把泗水西岸的民船全部烧了,那可就麻烦了。”
话刚说完,刚刚匆匆来到顾县令面前的僮县左尉郝策就马上打脸,笑嘻嘻的说d县尊不必担心,你猜怎么着?刚收到的细作探报,项康那个逆贼竟然派人传令泗水西岸的各亭黔首,叫他们赶紧带着船只转移到泗水东岸躲避,还说是如果不赶快把船只转移,他们的船就要被我们给强行征用了。”
“有这事?”顾县令一听大奇,忙问道:“项康那个逆贼,只是叫黔首百姓自行转移船只,就没想到把泗水西岸民船全部烧了的办法?”
“千真万确。”郝左尉笑得益发开心,说道:“我们的细作报告,说是泗水西岸那边沿岸黔首都已经乱了套了,但只有少部分黔首把船开到了泗水东岸躲藏,余下的还是留在了西岸,另外泗水西岸的各亭亭长和里典还在秘密的鼓动黔首把船只留在泗水西岸,准备帮着我们官军渡河收复下相县城。”
“那本官就可以更加放心了。”顾县令一听更是大喜,还益发的看不起项康的用兵之能,嘲笑道:“黄毛小儿就是黄毛小儿,形势都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不知道赶紧烧船,见识如此糊涂,其用兵之才,可想而知已。”
更让顾县令欢喜的还在后面,在高作亭附近暂驻了一夜,第二天继续东进后,还没到正午时分,此前已经和顾县令有过秘密联系的周曾就又派家中下人送来了一道密信,主动提出给顾县令担当内应,设法接应顾县令攻城以立功赎罪。然而有喜也有忧,在书信的最后,周曾又想顾县令发出警告,说是项康准备以金钱收买的卑鄙手段,离间分化僮县和取虑的联军,结果这么一来,周县令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也难免有些担心取虑县令派给自己的副手晁直真的被项康收买过去,故意在战场上拖自己的后腿。
相反的,反倒是心腹部下郝策比较看得开,得到顾县令的允许看完了周曾的亲笔信后,郝策马上就说d县尊放心,敌寡我众,敌弱我强,就算项康逆贼真的以金钱收买那个晁直,那个晁直只要还算有点头脑,就一定不会上当。毕竟,我们一旦攻破项康逆贼,拿到他收受项康逆贼贿赂的铁证,他马上就是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相信他不会不掂量这个后果。”
仔细一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顾县令便也放下了不少的心,然而郝策提议说请晁直过来共同看信,让晁直提前知道项康即将施展的卑鄙手段时,顾县令只稍一盘算就摇了头,说道:“没那个必要,周曾的事,暂时不要让他知道为好。不然的话,他如果口风不严把消息散播了出去,不但周曾性命难保,我们在攻城也将失去内应之助。”
心里明白自己的老大是憋着坏准备独吞破城大功,郝策也不点破,只是赶紧点头附和。顾县令则一边把周县令的亲笔书信小心藏好,一边顺口问道:“前方可有新的探报,项康逆贼那边,可有什么新的动静。”
“回县尊,没有。”郝策答道:“还是之前一样,项康逆贼的主力龟缩在下相城里,只有一支大约五百人的乱贼军队在一个叫做项冠的逆贼率领下,屯驻在沙集渡东岸。”
“无能小儿。”顾县令轻蔑的说道:“以为守住了最适合渡河的沙集渡,本官就没办法渡河了?泗水水缓,处处都适合横渡,本官为什么一定要在沙集渡渡河?再说了,沙集渡距离下相县城过近,在那里渡河还最危险,本官还最不愿意在那里渡河。”
轻蔑说完,顾县令又吩咐道:“传令全军,加快脚步前进,务必要在申时前赶到泗水西岸,再给前队传令,叫他们全速前进,抵达泗水西岸后,马上征集沿岸民船和操船民夫备用。”
命令传达,僮县和取虑的联军马上加快了脚步,同时担任前锋的僮县秦军也以最快速度东进,急匆匆赶赴泗水西岸强行征召民船和水手听用。然后也还别说,在没有遭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僮取联军还真的按时在下午申时前赶到了泗水西岸,同时先行抵达的僮县秦军前队也顺利的强征到四十多条民船和一些水手备用,而距此只有一河之隔的项康军则始终按兵不动,没敢派一兵一卒过河稍作阻拦。
顺利抵达目的地后,虽说压根没打算在距离下相县城过近的沙集渡强渡泗水,然而为了更近一步掌握项康军的动向,在军队立营的同时,又派快马赶回取虑让船队出发前来会合后,顾县令和晁直等人还是带着一队人来到了沙集渡的西岸渡口处,遥遥眺望对岸的项康军情况,也很快就看到了军服乱七八糟全靠头上捆绑一根红布区分敌我的项康军,还有项康军的新旗帜少帅军!
隔得有些远,长年在灯下读书读得有些近视的顾县令看不清楚少帅军的旗帜字样,不过还好,早有细作已经探得消息,把项康军的军名变化直接报告到了顾县令的面前,顾县令和晁直等听了都十分不屑,很是看不起项康的哗众取宠,故弄玄虚。而更让顾县令和晁直等人嘲笑的是,看到他们的旗帜在西岸出现后,东岸渡口处所谓的少帅军士卒竟然纷纷脱离阵地,跑到岸边对着他们的旗帜指指点点,军纪松弛得令人发指,乌合之众的本质也彻底展露无遗。
“呸!想不到这样的乌合之众,竟然也能打得下下相城。”重重的唾了一口后,晁直向顾县令说道:“顾县尊,这股乱贼乱糟糟的毫无军纪,想来在战场上也强不到那里,下吏提议,不如乘着我军新来,士气正盛,派一支军队过去冲一冲,一是试探一下这股乱贼的真正成色,二是看看能不能拿下这个渡口,如果能够得手,我们明天就可以在这里渡河,把军队直接开拔到下相城下。”
“不急,不急,不能大意。”顾县令摇头,很谨慎的说道:“细作探报,说是项康那个逆贼在攻打下相县城时,除了异想天开的用火烧攻城外,又玩了一个声东击西,杀了下相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这说明那个叫做项康的逆贼,还是有点奸诈头脑,我们不能随便冒险,不然挫折了锐气,这仗就不好打了。”
受命听从顾县令的调遣指挥,晁直只能是无奈的把嘴巴闭上。然而气人的事发生了,对岸的少帅军士卒见西岸没有任何动静之后,贼胆渐壮,竟然唱起了楚国的军歌刺激僮取联军的神经,还有好些个少帅军的士卒竟然掀起了直绔,露出那活儿冲着顾县令等人撒起了尿,惹得少帅军的其他士卒哈哈大笑,对西岸的僮取联军百般辱骂,肆意嘲笑,欺负秦军不敢立即过河的嚣张嘴脸,溢于言表。
见此情景,怒火高涨的晁直忍不住再次请战,请求派遣一支百人队过河去冲上一冲,打击一下少帅军的嚣张气焰。而顾县令虽然十分怀疑这是少帅军的诱敌之计,可也有些想要试探一下少帅军的真正成色,再加上晁直又是主动请战,去冒险的肯定是取虑秦军,另外天色还早,打一场接触仗怎么都来得及,顾县令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派一支百人队过去冲一冲,告诉你的麾下士卒,如果情况不对,马上给我撤回来。”
按照顾县令,取虑秦军的一支百人队很快就登上了二十条民船,开始向着泗水东岸发起尝试性进攻,然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对岸的少帅军士卒才乱糟糟的开始列队准备迎战,还没等秦军船队靠近西岸,就迫不及待的对着秦军船队施放弩箭,结果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少帅军发出的第一轮弩箭几乎全部落入水中,就没有一支命中秦军船队。晁直见了哈哈大笑,顾县令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小心的继续观察着少帅军的一举一动。
船队逐渐逼近东岸,少帅军放出的弩箭也终于有一些成功的射到了秦军船上,可是因为少帅军的弓弩数量太少的缘故,也没有取到多少的阻敌作用,秦军的船队不屈不挠的前进,也很快有几条船靠上了东岸,少帅军也赶紧令旗一挥,乱糟糟的发起集群冲锋,妄图把正在开始登岸的秦军杀回船上去。
激战就此展开,匆忙征召却在平时全部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取虑秦军人人奋勇,拼命跳船登岸,抢占东岸阵地,纯数乌合之众的少帅军士卒则只是一个比一个吆喝得大声,全然没有一个真的敢冲锋近前,只是在秦军的外围大转,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秦军百人队尽数登上东岸,然后秦军百人队也只是发起了一个反冲锋,早就已经不成队形的少帅军将士马上一哄而散,逃得一个比一个更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让出了渡口重地。
见此情景,晁直当然是哈哈大笑,迫不及待请求再派士卒过河,彻底控制住渡口重地。顾县令却是脸色阴郁,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兵书上的种种诈败语句,也下意识的想到赶紧撤回已经过河的秦军,以免落入少帅军陷阱。
被顾县令料中,这时,下相西门上的战鼓突然敲响,城门大开间,果然有一支少帅军突然呐喊杀出,之前逃走的少帅军士卒也纷纷掉头,大喊大叫着向渡口发起反扑,已经过河的秦军慌忙排列阵形,结阵迎战,顾县令也马上给东岸传令,叫东岸秦军见情况不对就马上撤退,绝对不能弄险恋战。
又一场激战再次在东岸展开,此前逃走的少帅军项冠部抢先一步杀到秦军阵前,然而交战没过多久,项冠所部就再一次狼狈而逃,还乱糟糟的直接冲向了刚从城里杀来的友军大队,眨眼间就把勉强还算齐整的友军队列冲得大乱,新出城的少帅军害怕被敌人抓到战机乘势冲锋,干脆也掉头就逃,同样是乱糟糟的直接逃向了下相西门,取虑的秦军两战连胜,成功的守住了渡口重地。
看到这样的情况,意气风发出够了风头的晁直当然是再度请求增兵东岸,以重兵守住渡口以便主力过河。而顾县令也因为两战两胜逐渐放心,点了点头就说道:“好吧,你再派两支百人队过去,然后本官也派两支百人队过去,全力守住渡口,明天再让我们的主力过河。”
晁直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调来了两支百人队,让他们乘坐四十条民船过河,顾县令也匆匆调来了两支百人队,准备在第三轮过河,同时顾县令还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自己过于小心,竟然会对少帅军这样的典型乌合之众也这么战战兢兢。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四十条民船载着两百名秦军逐渐靠上了东岸,下相西门城上也急匆匆的再次敲响了出兵战鼓,城门再度打开间,之前先后逃入城里的少帅军两支五百人队快步出城,迅速到了护城河的对面列队。不过因为此前两战两胜的缘故,取虑秦军已然再无惧心,船只上的秦军只是有条不稳的迅速下船结阵,成功运兵过河的秦军船只也迅速返回西岸,准备继续运兵过河。已经见识过少帅军本事的顾县令和晁直等人更是神情轻松,对自军击败敌人守住渡口充满了信心。
自信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顾县令和晁直等人的脸上,因为再次出城列阵的少帅军队列不但再也不象之前那么混乱得可笑,还有板有眼与寻常军队一般无二顺便说一句,托了秦朝更役和戍役的服,少帅军的将士在此前也都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虽算不上什么精锐材士,但最起码还知道怎么排队列阵。
更让顾县令和晁直等人胆战心惊的还在后面,两支五百人队出城之后,下相县城里竟然还驶出来了三十辆战车,迅速开到阵前一支排开,直接对取虑秦军的严整阵形形成了致命威胁!
“中计了!这是乱贼的真正军容!”晁直杀猪一样的惨叫,赶紧向顾县令问道:“顾县尊,我的三支百人队已经过去了,怎么办?他们没有战车,恐怕挡不住乱贼的战车冲击啊?”
汗水出现在了顾县令的额头上,悄悄大骂晁直贪功中计的同时,顾县令心中也委实为难,有心下令撤退吧,这个时候鸣金收兵,已经过河的三百秦军不马上溃乱才怪。继续增兵东岸吧,又有可能打成添油战术,被少帅军一口一口吃掉自己的过河之兵,损失很有可能更加惨重。但是事情到了这步,也由不得顾县令不赶紧做出决断,只一跺脚,顾县令就大吼道:“抓紧时间渡河!你我各自再调两支百人队过来,继续增兵东岸!告诉东岸的大秦将士,坚决守住,援军很快就到!”
言罢,顾县令还又在心里恶狠狠的补充了一句,暗骂道:“狗贼!本官倒要看看,你的乌合之众就算是以多打少,又能打成什么的情况!”
这时候,下相西门城上已然有节奏的敲响了进兵鼓,居先的少帅军战车缓缓向前,后面的少帅军步兵也排列着严整队形踩着鼓点缓缓前进,而随着进兵鼓的越敲越快,少帅军战车和步兵队的前进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随着令旗挥动,少帅军的战车全部加鞭催马,径直向着早已经有些心虚的秦军阵列发起了冲锋,后面的步兵队更是呐喊着大步跟上,就象一道潮水一样,汹涌冲向了取虑秦军的三支百人队,以绝对的兵力优势,碾压向背水结阵的敌人。
与此同时,在下相的西门城上,项康也双手十指交叉,抱成一团微微颤抖,心中连连祷告,暗道:“敌人队伍里可千万别有什么项羽吕布这样的猛将,这可是我一大半的本钱,如果遇上猛将死守冲不破,我的麻烦就大了。”
第六十六章 堂堂正正(上)
对项康来说挺好,顶着取虑秦军匆忙发出的弩箭,在付出了一定代价后,少帅军的战车冲进敌阵时,取虑秦军中并没有涌现出什么象样的勇将,相反的,取虑秦军的严整队形还因为少帅军战车的冲击而迅速大乱,前队直接溃散,后队阵脚动摇,再也没有办法形成一个整体作战。
呐喊惨叫声中,少帅军战车的带刃前轭就象一把把笔直捅刺的利剑,又好象一柄柄向前飞翔横切的利刀,捅在劈在取虑秦军前队士兵的身上,即便站在前队的取虑秦军都是军中材士(精锐),穿着犀牛皮做成盔甲,也没办法挡住四匹战马同时带来的冲击力,或是被车轭的尖刺直接洞穿身体,或是被车轭两端的利刃削死劈伤,无论如何都站不稳原先位置,不是惨叫受伤身亡,就是被迫溃散而逃,第一排横队也因此几乎是在瞬间崩溃。
后面的秦军横队情况要稍微好些,但也好不到那里,战车巨大的惯性仍然还象一记记重拳一样,接二连三的砸到秦军的横队身上,直接把秦军横队砸得支离破碎,七零八落,后面的少帅军步兵大队再乘机跟着冲上时,一场以多打少的屠杀也由此展开。
乌合之众在打顺风仗时总是神勇无比,少帅军将士也不例外,在取虑秦军已经失去队形只能各自为战的情况下,少帅军的新兵蛋子们就象一条条下山的猛虎,遇到羔羊的饿狼,碰上美女的色魔,扑上去冲上去就是挥刀乱砍,挺剑乱捅,挥舞着战戈乱打乱敲,仗着人多拼命欺负人少,一通王八拳把取虑秦军将士打得叫苦不迭,狼狈万分。
混战中,好些个接受过更多军事训练的秦军将士甚至连敌人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看清楚,就已经被一窝蜂砍来的乱刀和刺来的利剑砍中刺中,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中,死得憋屈无比。而更多的秦军将士虽然也奋起反抗,却仍然双拳不敌四手,挡得住前挡不住后,防得了左防不了右,很快就被潮水般涌来的少帅军士兵直接淹没,吐出来无数的鲜血碎肉。兵力在敌人三倍以上的少帅军将士气势如虹,在项庄和项冠两名准一流猛将的率领下大步前进,宛如洪水一般的迅速包围了秦军人群。
对取虑秦军来说最糟糕的,并不是他们队伍里没有什么象样的勇将猛将可以镇住场面,而是他们的整体素质其实也只是比纯粹乌合之众的少帅军高点不多,仅仅只是在服更役戍役时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军事训练,并没有真正经过什么象样的实战考验,又是匆忙组建不过数日,彼此间连同伴的名字都不熟悉,更不要说可以在混战中娴熟配合,自行结队而战。
所以在阵脚松动之后,取虑秦军也就没有了再次结阵而战的机会,被集群冲来的少帅军大队冲得天昏地暗,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下意识的后退间互相推搡践踏,自行倒地无数,大打顺风仗的少帅军将士乘机猛砍猛杀,迅速杀死杀伤了许多的取虑秦军将士,又逼得秦军不断后退,很快就出现了失足落水的状况。
这时,秦军的运兵船队已经载着两支百人队再度逼近了泗水东岸,然而原先的登陆地点已经是人满为患,拥挤得连根针都插不进去,所以秦军的运兵船队也不敢在原来的位置登陆,只能是逐渐的顺流而下,想到开阔处登陆集结。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西门城楼上指挥的项康最应该做的,应该是分出一支军队去阻拦秦军登陆,给自军主力歼灭岸上敌人争取时间,可是少帅军实在是太缺乏实战经验了,不管是项庄还是项冠,带着军队和岸上敌人纠缠在了一起后,都忘了应该腾出一只手来接受项康的旗帜指挥,所以不管项康的亲兵在城墙上如何拼命的挥动旗帜,项庄和项冠都楞是没办法立即分兵去阻拦后续敌人登陆,项康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赶紧命令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预备队出击,让项声率领的预备队去负责阻拦后续敌人。
还好,少帅军菜鸟,取虑秦军也是一帮菜鸟,看到自军船队驶向下游,为了求生和获得支援,岸上的取虑秦军竟然选择了主动向下游突围,还靠着求生的勇气和**,奇迹般的冲出了一条血路,乱糟糟的冲向下游,已经失去了指挥的少帅军将士则全凭直觉作战,也是一窝蜂的冲向下游,在无意之中和敌人联手挡住了后续秦军的登陆道路。
见此情景,泗水西岸的顾县令当然是破口大骂,大骂取虑秦军的奇蠢如猪,竟然蠢到不知道为友军争取登陆空间。项康则是在下相的西门城上哈哈大笑,赶紧让预备队暂时停止前进,留下充裕后手防范万一,任由歪打正着的项庄和项冠继续自行发挥。
项庄和项冠麾下的少帅军将士没让项康失望,乱糟糟的追着岸上敌人不放的同时,少帅军将士又连冲带砍,春蚕吃桑叶一样的不断蚕食敌人,成功的把岸上敌人逼得紧随秦军的船队前进,联起手来死活不给后续秦军登陆的机会。船队上的秦军将士和对岸顾县令等人急得直跳脚,可是又毫无办法。
天色逐渐变黑,东岸战场上的秦军将士也越来越少,随着一股全凭直觉作战的少帅军将士自行迂回上前,再次堵住了秦军残部的逃窜空间后,已经不到百人的取虑秦军也就注定了全军覆没的命运,前方和左右都是杀红了眼的少帅军士卒,背后则是辽阔泗水,走投无路之下,好些个秦军将士被迫放下武器,跪在地上高喊投降,也好些秦军士兵跳下泗水,泅水逃向自军的运兵船队,偶有几个负隅顽抗者,也很快就被人多势众的少帅军将士乱刀乱剑砍成碎片,死得凄惨无比。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泗水西岸的顾县令就是吴起重生李牧再世也没办法翻盘了,别无选择之下,顾县令也只好垂头丧气的下令敲响鸣金铜锣,撤回一直没有办法登陆上岸的运兵船队。少帅军将士则是欢声如雷,一边拼命砍杀捕拿残余敌人,一边迫不及待的抢夺秦军留下的战利品,还连沾满人血的破烂犀甲都不肯放过,再次把乌合之众的本色发挥淋漓尽致。
是役,以多打少的少帅军在付出不多代价的情况下,全歼了首先渡河的三支秦军百人队,士气为之大振,大敌当前时不可避免产生的胆怯畏惧心理也为之大为消减。而三百秦军只有不到二十人泅水逃上运兵船,士气遭到重创,军心也受到了不小影响,之前还意气风发的顾县令更是气得拔剑斩石,破口大骂,“蠢货!一帮取虑蠢货!乱贼明明就是一帮乌合之众,竟然还能把仗打到这地步,打到全军覆没,本官也算是服了!”
“县尊息怒,县尊息怒。”亲信郝策赶紧开口相劝,一边向顾县令使眼色,示意取虑秦军的主将晁直就在旁边,一边好言劝d县尊,胜败不过兵家常事,用不着这么生气。况且我们这一仗虽然输了,却也基本摸清楚了下相乱贼的军队情况,一帮乌合之众,不难对付,只要我们取虑的运兵船队到来,一次可以运载五六百人过河,下相乱贼就算是倾巢出动,也绝不可能再拦住我们登陆。”
顾县令脸色阴郁,半晌才勉强点了点头,说道:“也算是言之有理,收兵回营吧,等明天取虑的运兵船队来了,然后再渡河。”
顾县令还只是脸色阴郁,殊不知旁边的取虑秦军主将晁直都已经快哭了第一仗就赔进去了五分之一的取虑秦军,下相这一仗就算最终能够打赢,晁直回去也怎么都逃不过一个处分。所以欲哭无泪的同时,晁直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发誓接下来绝对不和少帅军正面硬拼,绝对不能再有半点弄险,要出手可以,怎么都得等到僮县秦军和少帅军打得两败俱伤再说。
首战告负后的秦军营地里死气沉沉,不管顾县令和晁直等人如何的鼓动军心,如何的宣称少帅军其实不堪一击,匆忙组建而成的僮县秦军和取虑秦军都再没有了之前的士气高昂,军心振奋。还是在到了第二天正午时,从睢水赶来的取虑船队抵达前线时,秦军营地中才有了一些声音,顾县令也赶紧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召开军事会议,讨论抢渡战术和登陆地点。
昨天才在沙集渡吃了大亏,这会顾县令当然是说什么都不敢再着距离下相县城过近的沙集渡抢渡登陆了,只能是选择在沙集渡的下游十里处发起抢渡,还安排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僮县左尉郝策率领一支精锐首先过河,严守阵地掩护主力发起抢渡。然而就在顾县令犹豫是今天就发起抢渡还是明天再发起渡河时,帐外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少帅军派遣一条小船打着白旗运载了一个昨天被俘的秦军士兵过河,给顾县令送来了一道项康的亲笔书信。
出于知己知彼的需要和一定的好奇,顾县令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召见了那名携带书信回来的秦军俘虏,当面向他了解少帅军的具体情况。但是很可惜,那名秦军俘虏却报告说他被俘后直接被关进了下相大牢,今天被押出了大牢后又被蒙上了眼睛,所以对城内情况基本一无所知。顾县令大失所望,也只好拿起了那名秦军俘虏带来的书信打开细看,然而看着看着,顾县令的脸色不由有些苍白了,还下意识的擦了一把冷汗,脱口说道:“好险啊!”
“县尊,什么好险?”郝策赶紧问道。
“项康那个逆贼,嘲笑本官不懂兵法,不识天文地理,把我们的军队营地选择在了一处死地。”顾县令倒也坦白,苍白着脸说道:“他说他如果狠得下心来,昨天晚上只要派遣少许军队过河,在上游挖开泗水的西岸堤坝,那么泗水的河水马上就能把我们的营地淹没,让我们全部化为鱼鳖!”
得顾县令提醒,突然想到近日来因为秋雨连绵而水位大涨的泗水河面,还有自军立营在了地势开阔处,郝策和晁直等人也是马上脸色一变,几乎当场惊出一声冷汗。然后郝策赶紧又问d县尊,那项康逆贼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他说他怜惜泗水下游的黔首百姓,不愿用这种卑鄙毒招。”顾县令阴沉着脸说道:“他还说,他只想和本官堂堂正正的打上一仗,一战决胜负,要本官赶紧率军过河,和他正面决一死战。”
“好狂妄的小竖子。”郝策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赶紧说d县尊,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赶紧渡河,把营地转移到东岸高地上去?”
顾县令下意识的点头,几乎就想立即渡河转移营地,然而头刚点到一半时,已经吃过大亏的顾县令突然心中一动,忙咽回了已经说到嘴边的命令,改口说道:“不对!”
“县尊,那里不对?”郝策忙又问道。
“项康这个逆贼,为什么要好心提醒本官注意提防洪水?言语之中,似乎还有故意引诱本官尽快过河之意?”顾县令满脸的警惕,说道:“这个小竖子,莫非又想玩半渡而击之的花招?”
虽说船只数量已经足够,已然不用怎么担心在渡河时遭到少帅军的突击,然而已经吃过一次亏,郝策当然也不愿上第二次当,仔细盘算过后,郝策点了点头,说道:“是得防着这点,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又准备到下游去渡河,就算可以顺利渡河,全部把军队运过去,也肯定也要运到晚上,黑夜过河,是比较危险。”
“明天再渡河!”顾县令一拍案几,又喝道:“传令全军,立即拔营起身,把营地转移到高处去!项康这个逆贼奸诈异常,我们得防着他言而无信,今天晚上又偷偷挖开泗水西岸,以水代兵破我营地!”
知道顾县令是为了全军将士着想,郝策和晁直当然也没有反对,当下昨天晚上才匆匆立营的取僮联军马上依令拔营,放弃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营地,急匆匆向高地转移,期间人喊马嘶,搬运粮草物资,取僮联军将士当然颇为辛苦,不过好在顾县令和郝策等人已经向将士说明了转移营地的原因,所以秦军将士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倒也没有怎么抱怨。
等把营地转移到了高处后,天色已然不早,刚松了口气的顾县令正想休息,不曾想郝策却又领着一个斥候匆匆来报,说d县尊,刚才乱贼又派了一条船过河,船上使者直接与取虑那边的人取得了联系,然后使者还被直接领到了晁直那边。”
眨巴眨巴了眼睛,顾县令果断说道:“走,去晁直那边看一看情况。”
领着一队亲随急匆匆来到了旁边的取虑秦军营中后,有权指挥取虑秦军的顾县令当然很快就见到了晁直还一眼看到了放在晁直面前的一堆金子,还有一个跪伏在晁直面前的秦军士兵。而晁直也十分爽快,一见面就说道:“顾县尊,正想去向你禀报,逆贼项康刚才又派了一个我军昨天被俘的士兵过来,给我带来一百金,还有一道书信,想离间县尊你和在下的关系。”
见晁直这么坦白,顾县令当然是心中一松,微笑问道:“晁左尉,项康那个逆贼,在信上说了一些什么?”
“尽是一些胡说八道。”晁直如实说道:“说什么我们大秦的法典苛严,我昨天吃了那么大的败仗,回去肯定后罪责难逃,劝下吏为自己着想,干脆和他一起造反叛逆,还许诺说我只要跟他一起谋反,他就封下吏为楚国的将军。”
“痴人说梦。”顾县令笑笑,又不肯放心的说道:“晁左尉,书信在那里?能不能让本官看看?”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晁直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拿起案上的书信递给顾县令,还解释道:“书信有些涂抹,可能是项康那个逆贼搞错了,不小心把草稿给我送了过来。”
“书信有些涂抹?”顾县令楞了楞,忙接过项康的书信观看,结果只看得一眼,顾县令就发现项康的书信上确实有好几处涂抹,再仔细一看内容时,顾县令的脸色就有些微变了被涂改的地方,居然正是最关键的位置!除了项康送给晁直的礼物被涂去一大截外,还有项康要晁直如何帮自己对付僮县秦军的地方,也被涂去一大段。而更关键的是,项康在提到项家与晁直的旧交那段,更是被涂得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半点字样!
警惕的看了晁直一眼,不知道谁叫罗贯中的顾县令盘算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晁左尉,怎么看这书信上的意思,你好象与旧楚余孽项氏家族,好象是颇为熟识啊?”
“下吏也在奇怪这事。”晁直如实说道:“下吏与旧楚余孽项家的所有人都从来没有见过面,更别说是熟识,不知道项康那个逆贼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会在信上含糊说起下吏好象和他家十分熟悉一样,还把下面那段给涂了。”
“真的是项康那个逆贼涂的吗?”顾县令注意到涂抹书信的墨色,似乎与文字的墨汁颜色稍稍有一些不一样,便干脆又问道:“晁左尉,还有,项康逆贼在写到送给你一百镒金子后,下面的内容怎么也被涂了?墨汁的颜色,还和文字的墨汁颜色不一样?”
“有这事?”晁直一楞,赶紧取回书信细看时,见涂抹文字的墨汁,颜色确实要比文字的颜色稍微浓上一些,晁直不由大为惊讶,吃惊说道:“真的啊,怎么涂抹书信的墨色,会和文字的墨色有些不一样?难道说,项康那个逆贼,换了一盘墨汁涂抹文字?”
顾县令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晁直,小心留意晁直的神情变化,晁直则先是被顾县令的凝视看得莫名其妙,然后逐渐回过神来,惊讶说道:“顾县尊,不会吧?难道你怀疑是下吏自己涂抹了项康逆贼的书信?下吏吃错药了,为什么要涂抹他的书信?”
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顾县令干脆直接问道:“晁左尉,本官冒昧问一句,项康那个奸诈逆贼,真的只送来了区区一百金收买你?”
晁直恍然大悟,同时晁直也忍不住怒满胸膛,大声说d县尊,难道你怀疑下吏故意涂抹项康逆贼的书信,是想贪墨他送给下吏的其他礼物?好,人证就在这里,送金子来的俘虏在这里,我的亲随,刚才也一直在这里,你自己问一问他们,项康那个逆贼,是不是真的只给下吏送来了一百金?!”
晁直把话说到这一步了,他的亲随们当然是纷纷站出来做证,证明项康释放的俘虏确实只送来了一百金,然而顾县令又如何肯相信敢相信晁直亲信的一面之辞?干脆又指着那个刚被放回来的俘虏说道:“晁左尉,如果不介意的话,把这个俘虏交给本官带回去仔细审问一下如何?”
“随便!”知道顾县令是信不过自己,晁直赌气一口答应,又愤怒说道:“但是顾县尊,不能对他用刑,他是下吏从取虑带来的大秦将士,被俘后既没有叛变投敌,也没有屈膝求饶!别让他回来还受委屈!”
“不能用刑?”顾县令心中更为警惕,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本官答应你。”
言罢,顾县令还真的让自己的亲随押着那个刚被放回来的取虑秦军俘虏走了,结果顾县令前脚刚走,晁直后脚就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金子洒满一地的同时,晁直的脸色也变成了铁青色,板着脸半晌才恶狠狠的冒出了一句,“信不过我!还嫌我们取虑军队蠢!打仗的时候就别找我帮忙!免得仗打输了,你又怀疑本吏故意拖你后腿,故意害你吃败仗!”
第六十七章 堂堂正正(下)
也是该来取虑的晁直晁左尉要被怀疑,把那个被项康主动释放的取虑秦军战俘押回自己的营地后,顾县令马上在第一时间亲自审问那个倒霉战俘,质问他究竟替项康给晁直带来了多少礼物。而那倒霉战俘虽然没有胡乱攀扯,却又没有替晁直把话说死,只是如实说道:“禀县尊,项康那个逆贼只是叫小人给晁左尉带来了一包礼物,里面是什么东西小人开始也不知道,还是在晁左尉当着小人的面打开了包裹后,小人才知道是一包金子。”
“真的只是一包金子?”顾县令满怀狐疑,追问道:“包裹里除了金子以外,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应该只是一包金子。”那倒霉战俘继续如实回答,说道:“晁左尉打开包裹的时候,小的只看到金子,没看到其他的东西。”
“真的没有其他的东西了?”顾县令不敢放心,又追问道:“你看清楚了没有?除了金子以外,有没有看到什么珠宝玉器之类的东西?”
“小人只看到金子,没看到其他东西。”倒霉战俘还是实话实说。
“你是怎么看到的?跪着看到的?还是站着看到的?当时你和晁左尉的距离有多远?”顾县令一边在心里推演当时看到的情况,一边继续追问道。
“小人是跪着看到的。”倒霉战俘继续老实回答,说道:“距离的话,大概有五六步远。”
在心里仔细推演了一番,发现这个倒霉战俘当时应该不可能看到包裹里的所有物件,顾县令难免心中更加警惕,赶紧又问事后晁直可有什么暗藏东西的动作或者暂时离开大帐的举动,全都得到了否定答案后,顾县令却还是不肯完全放心,依然还是怀疑晁直有可能暗藏私吞了项康送给他珍贵礼物,便干脆直接向那倒霉战俘问道:“你刚才在晁直的大帐里,可曾看到他有涂抹书信的动作?”
对晁直而言还好,这个倒霉战俘还算讲义气,马上摇头表示没有看到,还不管顾县令如何追问都不肯改口。然而顾县令却死活不肯相信,甚至还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倒霉战俘也是和晁直一伙,甚至还有可能在被俘后已经变节,大怒下拍案喝道:“再不如实交代,大刑伺候。”
“冤枉啊,县尊,小人真的冤枉啊!”倒霉战俘大声喊冤道:“小人没敢骗你,小人说的全是实话啊!”
“动刑!”脾气有些急噪的顾县令忍无可忍的大喝下令,然后还是在帐中亲随扒开那倒霉战俘的衣服打他脊背竹板时,顾县令才猛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晁直,答应不对这个战俘用刑。可是板子已经打了收不回来,顾县令也只能是将错就错,又厉声大喝道:“继续打,先打二十板,然后再问!”
挨了二十竹板后,那倒霉战俘总算是变得聪明了一些,虽没敢胡乱栽赃陷害晁直,却也改口说自己跪伏在地,没敢怎么抬头去看晁直的动作,所以也不敢肯定晁直是否有涂抹书信的动作。顾县令也这才哼哼着暂时罢休,心里也对晁直更加怀疑,暗道:“得小心防着点这个匹夫,昨天那仗他输得那么惨,回去肯定要受处罚,虽说他因为这点叛变的可能不是很大,但也得防着他真的狗急跳墙。”
在顾县令的疑虑重重中,一个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第二天清晨时,按照顾县令头一天拟定的渡河计划,三千秦军再度拔营起身,携带着粮草军需到沙集渡的下游十里处准备渡河,对岸的少帅军也分出了五百步兵南下,急匆匆的赶到了秦军渡河处准备实施拦截,阻拦和迟滞秦军的渡河行动。
已经获得了取虑船队的增援,在确保船只机动性的情况下,秦军船队也有把握一次性将五六百人送到泗水对岸,顾县令当然不用担心对面的少帅军乌合之众真的能对自己的渡河船队形成什么致命威胁,但是为了谨慎起见,顾县令还是按照原订计划,让自己的亲信郝策率领五百精兵担任渡河前锋,杀鸡用牛刀一样的确保渡口控制权。
少帅军的表现也一如既往的菜鸟肉鸡,看到秦军船队逼近东岸浅滩,少帅军的士卒虽然在带队将领项声的指挥下排列起了密集横队,以弓弩齐射秦军船队,也多少取得了一些战果。然而随着一些秦军快船舍死忘生的率先冲上浅滩,不要命的近身开始肉搏战后,严重缺少实战经验的少帅军就逐渐开始了慌乱,弩箭对秦军船队的威胁大减,秦军的运兵船队主力也乘机纷纷抢滩登陆,往对岸投入更多作战兵力,在经过一番激战后,始终还是成功的杀退了少帅军这帮菜鸟,成功的夺占了大片的滩头阵地。
不过项声麾下的少帅军也并没有就此放弃,溃退出数里后,项声先是努力收拢士卒,重新排列成队,然后又很快卷土重来,登上渡口附近的一处高地排列冲锋队形,摆出了随时准备冲击秦军渡口的架势。对此情况,已经成功抢占滩头阵地的秦军精锐虽然不怕,但为了确保渡口安全,还是列阵高度警惕,同时对岸的顾县令也不敢肆无忌惮的让运兵船队满载过河,仍然还是让运兵船队每次只运五百士兵过河,小心翼翼的不露半点破绽。
如此往回三遭,还是在把一半的军队运载过河之后,顾县令才命令第四轮过河的士卒开始抢修简易码头,以便搬运战车、马匹和粮草辎重过河。同时项声率领的少帅军也不敢和数倍于己的强敌长时间对峙,秦军才刚刚过河一半,项声就马上带着少帅军缓缓撤退,虽然没有直接撤回下相城里,却也尽量远离了秦军渡口,随时准备撒腿逃命。
没有人知道项康出兵拦截却又不让少帅军全力阻拦秦军渡河的真正用意,颇有沙场经验的顾县令也不明白项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了谨慎起见,顾县令只能是选择步步为营的小心渡河,不敢抢时间全力抢渡,然后还是在到了正午时,第四支过河的秦军临时搭建起了几座简陋码头之后,顾县令才命令运兵船队装载随军战车和一些马匹准备过河。
结果也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少帅军那边才突然有了新的动作紧邻泗水的下相西门突然打开,一些项康军士卒抬着十来条小船快步冲出了城来,迅速将小船放入火中,然后飞快往船上堆积柴草。而斥候快马将消息报告到顾县令的面前后,顾县令也马上明白少帅军是打算采取火攻,从水上突袭自己的运输船队。为了谨慎起见,顾县令当机立断,赶紧命令运输船队暂停过河,抽出了二十条小船运兵北上,去捣毁少帅军的火攻船队。
少帅军火攻船队的狡猾程度超过了顾县令的预想,才刚看到秦军的船队分兵过来阻拦,势单力薄的少帅军船队马上靠岸,与之前撤远的少帅军项声部会合,项声麾下的少帅军步兵也马上用弓弩掩护自军火攻船队,不给秦军船队靠近自军船队的机会。不过还好,秦军步兵也已经两千人过河,顾县令只是一声令下,一千秦军就马上大步北上,杀向项声军所在的位置,项声麾下的少帅军两面受敌又兵力单薄,不得不赶紧放弃船队往城下转移,操纵火船的少帅军水手也同样弃船登岸北逃,任由秦军轻松捣毁了自军的十来条火船。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再次嘲笑了少帅军在野外战场上的拙劣表现后,顾县令这才一声令下,继续指挥秦军横渡泗水,但是为了谨慎起见,顾县令还是没敢让自军船队满载兵员和粮草辎重过河,在船只数量颇为充足的情况下,仍然还是采取少量多次的办法横渡泗水,所以即便少帅军后来再没来捣什么乱,秦军船队还是直到下午的申时左右,才把所有的士卒和军需战马战车这些东西搬运过河,结束了这次耗时漫长的渡河行动。
天色已然不早,再想立即发起攻城当然不现实,别无选择,顾县令只能是决定先在下相南门外建立营地,等第二天再着手发起攻城。然而在寻找合适的高地建立营地时,顾县令这才发现泗水东岸虽然也有几处高地,但面积都不算太大,很难将取僮联军同时屯驻在一处高地上,所以顾县令也没办法,只能是找来统领取虑秦军的晁直商量,看是勉强凑合着挤在一座高地上,还是分别立营。
“分别立营吧。”晁直的语气明显有些生硬,说道:“挤在一起,如果下面的士卒发生什么冲突,事情就不好办了,所以最好还是分别立营。”
知道晁直是因为什么突然变得和自己生分,顾县令却不点破,又考虑到营地如果挨得太近,晁直如果有什么异心自己很难防范,顾县令便也马上点了点头,同意了晁直的建议,又指着下相东南部的一处高地说道:“晁左尉,你带你的军队去那里立营如何?”
看了看那处远离取水点的高地,晁直心中益发窝火,可还是马上点头,说道:“好,下吏这就带军队过去。”
顾县令含笑点头,刚想提醒晁直尽量加固营地防御,以便做长久之计,不曾想几个秦军斥候却突然押着一个手打白旗的干瘦男子来到了他和晁直的面前,禀报道:“禀县尊,适才此人从下相城中打着白旗出来,说是有贼首项康的亲笔战书要呈与县尊,人已押来,请县尊发落。”
“战书?项康那个逆贼,敢向本官约战?”顾县令有些惊奇,想都不想就赶紧下令道:“快,把那个乱贼使者押来。”
远处的少帅军使者很快就被押到了顾县令面前,一见面就点头哈腰满脸笑容的说道:“小使魏山,见过僮县顾县尊,县尊万福金安,愿县尊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再祝县尊……。”
“项康逆贼派你来的?有什么事?”顾县令没搭理魏山从项康那里学的马屁,直接打断了傲慢的问。
“回禀县尊,约战。”魏山战战兢兢的说道:“我家项少帅说,既然顾县尊你已经统兵过河了,他也懒得和你僵持了,想和你约一个时间地点,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免得战火连绵,涂炭生灵,连累下相的无辜黔首百姓。”
“呵呵。”顾县令直接笑出了声音,嘲笑说道:“就你们那群乌合之众,也敢和本官的大军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项康那个贼头,难道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顾县尊,我家项少帅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按照项康的事前指点,魏山小心翼翼的说道:“而且我家项少帅还敢保证,到了决战的时候,他会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少帅军的真正实力。我家项少帅还说,这两天顾县尊也就是欺负一下我们少帅军的末流军队,等我们少帅军的真正主力出手的时候,县尊你才会明白我们少帅军到底有多厉害。”
“是吗?那本官倒是真的想见识见识。”顾县令冷笑连连,又随口吩咐道:“约战书在那里?拿来本官看看。”
魏山答应,赶紧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黄绸双手呈上,亲随把黄绸转呈到了顾县令的面前后,顾县令接过一看,见黄绸上写的还真是约战字样,内容也十分简单,就短短一句话明日午时,下相城南,决一死战,可有胆量?
轻蔑的笑笑,顾县令命人取来毛笔,随手在黄绸上写下了一句话战就战!怕汝不成?
写完了,顾县令又随手把黄绸抛给了魏山,魏山接过看了答复内容,马上就连声道谢,然后又无比小心的问道:“顾县尊,那小人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带回去交给项康那个逆贼吧。”顾县令大度的一挥手,又冷笑说道:“顺便告诉他,叫他把脖子洗干净点,等着引颈就戮。”
魏山连声答应,赶紧拱手告辞,抹着汗水快步冲回下相县城的方向。顾县令也这才大模大样的晁直说道:“晁左尉,看到没有?明天午时,我们和项康逆贼在下相城南决一死战,快去立营,做好明天决战的准备。”
“项康那个逆贼兵微将寡,怎么会有胆量敢和我们决一死战?”晁直有些狐疑。
“刚才没听到吗?人家说他们的主力还没出动,明天要在战场上让我们看看他们的厉害。”顾县令笑笑,又说道:“放心,是那个逆贼主动提出决战的,他明天如果不敢出城,伤的是他的军心士气,我们不会有什么损失。”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因为不满顾县令无端怀疑自己收受项康的贿赂,还有更加不满顾县令言而无信,对自军被俘的士卒用刑,晁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带着自己麾下的军队去下相的东南角立营了。而晁直前脚刚走,顾县令后脚就让自己的僮县军队立营在靠近河边方便取水的高地上,同时把项康寄书约战的事公诸于众,让自军将士今夜好生休息,明日出兵与少帅军决一死战。
…………
魏山这边,带着顾县令的答复回到了下相城下后,还是在进了城后,魏山才发现自己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也再进到县寺与项康见了面后,马上就哭丧在脸说道:“少帅,以后这种事能不能派别人去做?别老是叫小的去冒这种险好不好?少帅你可知道,刚才那个姓顾只要随便下一道命令,小的就得人头落地啊。”
“行行行,以后再有这种冒险的事,我另外安排别人。”项康笑着做出一个绝不打算兑现的承诺,又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那个姓顾的,答应了决战没有?”
“答应了。”
魏山如实回答,又赶紧拿出了顾县令批复的战书交给项康,项康接过一看也马上就笑了,还赞道:“笔迹刚劲有力,笔力直透绸布,好书法,也好坚决,看来是真准备在明天和我们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了。”
“少帅,现在你可以告诉在下答案了吧?”旁边的周曾忍无可忍,赶紧问道:“今天你为什么要让我们的主力军队抓紧时间休息?又为什么要派项声带着一支五百人队去装模作样的骚扰敌人渡河,却又交代项声公子不可真的和敌人拼命?还有,我们的实力仍然还和敌人悬殊巨大,你为什么还要直接寄书约战?”
项康笑笑,并没有回答周曾的一连串问题,还反问道:“亚叔,假如你是顾县令,你现在会怎么办?”
周曾想了想,答道:“当然是抓紧时间立营,然后让士卒好生休息,明天一早起身,全力准备决战。”
“为什么要抓紧时间立营?”项康又问道。
“当然是因为天色已经不早了。”周曾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就答道:“不然的话,今天晚上军队怎么休息?又怎么可以在明天早上起来全力准备决战?”
项康笑了,笑容还逐渐开始变得奸诈,奸笑说道:“亚叔,怎么,还没明白?这可就是我今天为什么要派项声带军队去骚扰暴秦军队渡河的答案啊。”
周曾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醒悟过来,惊叫道:“少帅,你故意派项声去骚扰敌人渡河,难道是想拖慢敌人的渡河速度,让敌人在下午才全部渡过泗水,没有多少立营时间?”
“亚叔果然高明,一猜便中。”项康鼓掌,又微笑说道:“立营时间不够,又知道我们明天要出城和他们决战,亚叔你说,暴秦军队的营地,还会不会建立得特别坚固?”
周曾张大了嘴,项康则又笑道:“还有,我约姓顾的在明天中午的午时决战,也不是没有原因,我就是要让他觉得他的备战时间充足,让他和他麾下的暴秦军队今天晚上可以放心休息,放心睡觉,然后,我们就有机会了。”
得到项康的提示,又突然联想到项康今天让少帅军主力抓紧时间在白天休息的决定,周曾总算是彻底醒悟,再次惊叫道:“少帅,难道你约顾毕明天午时在城南堂堂正正的决战是假,今天晚上出兵去偷袭他的营地才是真?”
“我是说过明天午时要和他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但我没说过我今天晚上不去偷袭他。”项康的流氓嘴脸彻底展露无遗,又奸笑说道:“而且我约他决战也不是假,只不过我也没说我要出动多少兵力和他决战。所以今天晚上的偷袭如果不能成功,明天我就会派一个人出去,约他姓顾的在战场上一对一单挑,他姓顾的如果不敢接受挑战,那就是他食言无信,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少帅,这就是你所谓的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周曾和魏山等人一起张口结舌难以置信的时候,项康又自言自语的说道:“但今天晚上的偷袭,无论如何都要全力争取成功,我只有一城之地,城里粮食也不多,这场仗如果打成了僵持战,我的麻烦就大了。”
事还没完,项康自言自语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冯仲求见的通报,项康下令接见后,冯仲也很快就大步走上堂来,还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嚷嚷道:“项兄……,哦不,少帅,事办妥了,一百套暴秦军队的士卒衣服,还有暴秦的百人队旗帜,都准备好了。”
项康含笑,满意点头,堂上的周曾和魏山等人则是面面相觑,虽不明白项康为什么要让亲信冯仲准备秦军士卒的衣服和旗帜,却也还是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知道城外的秦军今天晚上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了。
第六十八章 夜间奇袭
和项康分析推演的一模一样,在知道第二天正午就要和少帅军正面决战的情况下,也在时间有些紧促的情况下,僮县的秦军果然没有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用来建立自己的营防工事,仅仅只是树立起了营地栅栏,搭建了辕门、几座哨塔和几个箭楼了事,连护营壕沟都没挖,更别说是修筑什么营墙羊马墙等坚固工事。
对此,顾县令的得力副手僮县左尉郝策虽然也有些担心,还专门跑到顾县令面前提醒,但是因为天色已经微黑的缘故,顾县令并没有命令军队连夜施工加固营地,还大手一挥就说道:“就这样也差不多了,我们明天还要和乱贼决战,不能让将士们睡得太晚,影响明天的打仗,今天晚上加双倍岗哨就行了。”
与有些大意的僮县秦军不同,两天前才刚吃了轻敌大亏的取虑秦军汲取教训,在营防工事花了大力气修筑坚固,除了争分夺秒的挖掘了一道又宽又深的护营壕沟外,又用挖掘出来的土方修筑了一道护卫营地的羊马墙,让秦军弩手可以安全的躲在墙后张弩放箭,极大的加强了营地防御强度,虽不敢说什么天衣无缝,却也可以确保让少帅军难以偷袭得手。
除此之外,晁直还主动派人联系顾县令,要求与顾县令约定夜间甄别敌我的统一口令。然而很可惜,出于对晁直本人和取虑秦军将士的不信任,害怕口令流露的顾县令却选择了拒绝,说道:“不必统一口令了,各用各的口令吧,反正我们的营地离得远,就算斥候出外巡逻也碰不到,没那个必要了。”
使者把顾县令的答复带回取虑秦军营地后,得知自己的热脸蛋贴到了顾县令的冷屁股上,本来就已经对顾县令万分不满的晁直当然更是窝火,气得又是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愤怒说道:“不想统一口令就算,晚上巡逻队如果撞在一起不小心打起来,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很可惜,晁直所期望的打脸机会并没有出现,因为营地确实隔得有些远的缘故,只是在营地周边近处活动的取虑秦军和僮县秦军的巡逻队始终没有接触交集,自然也就没有出现因为夜间口号不统一而发生意外的情况。不过还好,晁直也不是那种特别小肚鸡肠的人,并没有为了报复顾县令而故意指使自己麾下的巡逻队和僮县秦军巡逻队发生磨擦,还很快就把打脸的事忘在了脑后,二更刚到就和无数的秦军将士一样,在温暖的军帐中进入了梦乡。
取虑秦军睡得香,僮县秦军睡得更香,遵照顾县令亲自颁布的备战命令,才刚吃完晚饭不久,僮县的秦军将士就纷纷入帐休息,一个个睡得又香又甜,军营里也为之鼾声成片,只有极少部分的哨兵和巡逻队成员在黑夜中努力圆睁着眼睛,小心注意着远处的动静,也期盼着换岗时间尽快到来,让自己可以赶紧回帐睡觉。
时逢月半,应该正是明月皎洁之时,可因为这个月天气一直不好的缘故,今天的夜空依然还是阴云密布,看不到半点星光月光,地面上的光线更是糟糕,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还是很难看到十步开外的情况,给秦军哨兵和巡逻队增添了许多麻烦。不过还好,两座秦军营地的周边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不见半点异常,秦军巡逻队只是稍微辛苦了一点,倒也不用怎么担心自身的安全。
快到三更时,这一情况终于出现了一点改变,一个正在营门附近巡逻的僮县秦军士卒眼尖,隐约看到缓坡上似乎有人影晃动,也赶紧提醒带队巡逻的什长,然而那什长努力睁大了眼睛仔细张望了许久,却始终只是看到一片漆黑,便说道:“是不是你的眼睛看花了?没什么人影啊?”
“应该不是眼花。”那眼尖秦兵如实说道:“虽然只是晃了晃,但我看得很清楚是人影,还不止一个。”
犹豫了一下,那什长做出了一个正确决定,说道:“好,拿我们打着火把下去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
按照什长的吩咐,秦军巡逻队打着火把走下缓坡了,已经带着少帅军奇袭队潜伏在了缓坡下半端的项庄和冯仲,也一起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自军很可能已经露出了蛛丝马迹,让敌人生出了警觉,也赶紧低声商议。由冯仲压低了声音问道:“项庄兄弟,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怎么办?”
“没办法了,他们不可能再走远了,只能是赌一把运气了。”项庄低声说道:“传令下去,我一动手,马上一起动手,先干掉这支暴秦军队的巡逻队,然后直冲暴秦军队的营门!无论如何都要冲进去!”
冯仲答应,低声把项庄的命令向后传达,让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百名少帅军好手做好冲锋准备。项庄则双手紧握刀盾,默默注视着缓缓走近的秦军巡逻队,心里不断祷告,“上天保佑,一定要马上干掉这支巡逻队,一定要一下子就直接冲开营门。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就白辛苦了。”
出于小心,无意中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的这支秦军巡逻队走得并不快,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走到缓坡的坡腰处,也因为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互相埋怨。然而就在这支秦军巡逻队以为自己们将白白辛苦一趟的时候,火把光芒照耀中,一个壮硕的人影突然跃起,提着刀盾直接扑向了他们,而更让这支秦军巡逻队大吃一惊的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壮硕男子,竟然还穿着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秦军军服!
“有敌人……。”
项庄本来就是下相项家子弟中的顶尖好手,这会身负重任动作更是快若脱兔,威猛如虎,打着火把走在最前面的秦军士卒甚至还没能把话喊完,项庄手里的钢刀就已经捅进了他的胸膛,同时项庄左手的盾牌也准确挡住了秦军巡逻队什长匆忙捅来的一剑,右手拔刀飞快回砍,那秦军什长的右臂也应声而断,握着剑掉在了地上,痛得那什长当场哭出声音,“我的手!”
与此同时,全部穿着秦军军服的冯仲和余下的少帅军好手也已经纷纷暴起发难,跳起来举着刀剑戈矛就毫不犹豫的冲向了那支秦军巡逻队,而那支秦军巡逻队的其他成员一看黑暗中竟然潜伏着这么多敌人,魂飞魄散下也没有任何的抵抗意志,掉转头撒腿就往坡上冲,还一边跑一边敲锣呐喊,“敌袭!敌袭!有敌人来偷营!”
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到来,在距离秦军营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情况下,项庄和冯仲率领的少帅军奇袭队不敢有任何的迟疑犹豫,大步如飞的只是直接冲向秦军营门,还按照项康事前的指点,一边冲锋前进一边放声大喊,“乱贼杀来了!快跑啊!乱贼杀来了!”
这个时候的混淆敌我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虽然很奇怪山下怎么会突然冲上来这么多自军士兵,然而听到铜锣报警之后,负责守卫营门的秦军还是飞快在门后排列成队,还把弩箭伸出营门的缝隙,对着突然冲来的自军士兵施放强弩,射死了几个逃在前面的真正秦兵,也射死射伤了几个项康军的奇袭队成员。
“糟了!还是晚了一步!”
项庄心中叫苦,知道敌人还是抢先做好了准备,自军已经很难再直接突破营门杀入敌营。然而就在这时候,旁边相对来说要细心得多的冯仲突然指着一个位置喊道:“项庄兄弟,快看!有敌人在翻栅栏!好象没有护营壕沟!”
顺着冯仲指引的方向看去,见确实有两个秦军士兵正在攀爬栅栏逃入营中,事前并不清楚敌营情况的项庄顿时大喜,暗叫了一声天助我也,然后马上和冯仲领着少帅军将士冲向了那个位置,避开敌人重兵守卫的营门,直接冲击僮县秦军的护营栅栏,也在冲到近处时万分惊喜的确认僮县秦军确实没有挖掘护营壕沟!
没有护营壕沟保护栅栏,带足了斧头和绳索等物的少帅军将士当然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些木质栅栏,或是抡起斧头就直接劈砍栅栏,或是用绳索捆住栅栏一起奋力拉动,再等守门秦军匆匆分兵过来阻拦时,一大排的栅栏已经被少帅军将士直接拉到,少帅军将士欢声如雷,赶紧在项庄和冯仲的率领下潮水般冲入敌营,呐喊着直接冲向刚被惊醒还在睡眼朦胧的秦军将士。
混战由此展开,全部穿着秦军服装只在左臂捆绑一根白布辨别敌我的少帅军将士挥刀舞戈,见人就杀见敌就砍,抢夺篝火踢翻火盆见帐就烧,还一边杀人放火一边放声大喊,“乱贼杀进来了!快跑啊!乱贼杀进来了!快跑啊!”
与战术目的明确的少帅军将士截然相反,可怜的僮县秦军将士则是在混战中彻底晕菜,耳里听到的是喊杀惨叫,眼中看到的却全都是穿着秦军军服的同伴,晕头转向下根本无法区别敌我,只能是象没头苍蝇一样的在营地中乱窜,大喊大叫着努力寻找敌人的所在。而更可气也更卑鄙的是,少帅军将士还经常一边大声喊着是自己人,一边毫不犹豫的把刀剑往秦军士兵身上招呼,即便没能成功干掉敌人,也让敌人变得更加稀里糊涂,更加搞不懂身边的战友同伴到底是敌是友。
为了自保和活命,吃过亏侥幸没死的秦军士兵普遍都选择了优先自卫,只要有同伴靠近,不管是真是假,清一色都是先拿武器往同伴身上招呼。结果造成的连锁反应是秦军士兵纷纷捉对厮杀,一边大声喝问对方的真正身份,一边玩命的把刀剑戈矛捅刺到对方身上,惨死在自家同伴手上的秦军士兵数不胜数。而秦军的混乱也因此越来越扩大,不管是秦军的中基层将领如何大声的呼喊命令,都始终无法控制住这一混乱局面,少帅军奇袭队也因此益发放胆的浑水摸鱼,把秦军营地的混乱益发扩大。
这时候,喊杀声当然已经惊醒了正在温馨寝帐中酣睡的顾县令,然而让匆匆进帐禀报情况的僮县左尉郝策气炸肚皮的是,得知是敌人偷袭,睡眼惺忪的顾县令竟然还有脸这么惊叫道:“敌袭?怎么可能?项康那个逆贼,不是约了本官明天午时决战么?怎么今天晚上又跑来偷袭我们的营地?他怎么言而无信?!”
“县尊,我们上当了!”郝策没好气的吼叫道:“项康那个逆贼约我们明天决战是假,骗我们今天晚上放松警惕是真,我们又中了他的无耻奸计了!”
很是用了点时间才回过神来,顾县令这才象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跳起来大吼大叫。“奸贼!无耻奸贼!言而无信!食言反悔!无耻小人!卑鄙恶徒!”
“县尊,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应对现在的局面!”郝策急得直跺脚,飞快说道:“乱贼已经冲进我们的营地了,还全都穿着我们的军服,现在我们的将士根本分不清楚谁是敌人,都已经开始自己打起来了,你得赶紧想办法应对啊!”
“什么?乱贼还穿了我们的军服?”顾县令又是一惊,再次大骂了项康的无耻卑鄙后,顾县令也只能是赶紧吼道:“快,传令各军,各自收拢兵马,结阵而战!不听命令的,一律格杀勿论!还有,派人去给晁直送信,叫他赶紧出兵过来增援我们,乱贼说不定还有后续军队!”
被顾县令料中,少帅军不但真的还有后续军队,后续军队还是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主力,同一时间在远处看到秦军营内火头四起后,项康也已经拔剑在手,指着僮县秦军的营地大吼道:“擂鼓,总攻!杀进敌营,干掉顾毕老儿!”
还是在同一时间,看到僮县秦军的营地起火后,取虑秦军的哨兵也迅速把消息报告到了自军主将晁直的面前,晁直闻报大惊,赶紧披衣出帐查看情况,见远处的友军营地内部确实已经处处火起,晁直也没敢犹豫,马上就大喝道:“传令全军,立即起身备战,做好增援僮县友军的准备!”
按照晁直的命令,目前还有千人规模的取虑秦军赶紧匆匆起身备战,到营中空地上集结侯命,可是取虑秦军这边才刚露出连夜集结的迹象,远处的黑暗中突然锣声大作,不下二十面铜锣同时敲响,声震四野。晁直也马上大吃一惊,脱口说道:“我们营地旁边也有乱贼埋伏!”
不过还好,取虑秦军营地旁边的铜锣只是敲了一会,就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越是这样,晁直就越是心惊胆战,也不敢再主动出兵救援僮县友军,只能是让自己麾下的军队优先守营地,防范少帅军也来偷袭自己的营地。接着过了一段时间后,当顾县令用快马将求援请求送到晁直面前时,晁直也顿时陷入两难境地。
“冒险去救?还是优先自保?”
内心挣扎犹豫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晁直突然想起了顾县令这两天在自己面前的种种丑恶嘴脸,还有自己身上蒙受的不白之冤。然后晁直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向顾县令派来的求援使者说道:“回去告诉顾县尊,就说我的营地旁边也有乱贼军队埋伏,我如果这个时候分兵,我的营地也保不住!所以没办法,只能是请他自己全力守住营地了!”
仿佛是为了替晁直做证,晁直的拒绝话语才刚说完,远处的黑暗中就又传来了喧哗的铜锣声音,已经不敢再弄险的晁直也益发坚定了优先自保的决心,不管僮县秦军的使者如何磕头哀求,流泪哭请,就是不肯松口出兵……
其实晁直这会就算冒险出兵来救僮县秦军,也已经扭转不了战场局面最多也就是能让僮县秦军输得没那么凄惨而已。因为顾县令匆忙发出的结阵而战的应变命令,根本就没起到任何作用,黑夜之中寻人本来就十分困难,战场又已经大乱,顾县令的亲随当然没办法迅速把命令传达到秦军的中基层将领面前,侥幸有几个中层将领收到命令,也是很难在混乱中找到自己的手下什长伍长,自然也就没办法执行顾县令的命令要求。而随着项康亲自率领着少帅军主力杀入秦军营地,加入了营内战场,僮县秦军的丧钟也随之敲响。
如潮的呐喊声中,仍然还是纯数乌合之众的少帅军主力人人骁勇,个个争先,紧随着少帅军的大小旗帜后冲锋而上,就象一道洪流一样的直接冲进乱成了一团的秦军营地,更加疯狂的见人就杀,见敌就砍,推倒哨塔,掀翻箭楼,把一个个晕头转向的秦军士兵砍成碎片,捅成蜂窝。而秦军上下则是毫无斗志,几乎没做任何抵挡就纷纷逃向中军营地,把秦军中军营地的栅栏踩得粉碎,扯倒军帐推翻马车,同时又彻底冲乱了顾县令亲自率领的中军队伍,自相践踏死者无数,顾县令和郝策等人急得破口大骂,可是又毫无办法。
驱逐着秦军败兵为先锋,大打顺风仗的少帅军主力很快又直接冲进了僮县秦军的中军营地,早已一片大乱的秦军中军营地军心慌乱,无数士兵大呼小叫着撒腿而逃,其中还包括许多的秦军中军将士。见大势已去,还算忠心的郝策也只能是赶紧拉上捶胸顿足的顾县令,领着几个亲随混入人流,狼狈不堪的逃向马棚方向,准备夺马逃向取虑秦军的营地暂避。
很可惜,郝策能在混乱中想到夺马逃命这点,许多的秦军士卒也想到了这点,所以等郝策和顾县令狼狈不堪的逃到马棚这里时,马棚这边早就是人满为患,还有许多秦军士兵为了争夺马匹而大打出手。郝策无计可施,只能是大吼道:“让开!让开!县尊来了!顾县尊来了,马上让开!”
呼喊无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秦军士兵这会只想着赶紧逃命,又那里还会让出道路让顾县令大模大样的上马?同时郝策歇斯底里的吼叫还收到了反效果,混乱中,一支秦军队伍突然席卷而来,大吼大叫的问道:“县尊在那里?县尊在那里?”
“我在这!我在这!本官在这里!”
顾县令带着哭腔不断大吼,同时挤过人群奋力迎向那支忠心耿耿的秦军队伍,也奇迹般的会合上了那支打着百人队旗帜的秦军队伍,含着眼泪大喊道:“我是顾县令!快来救我!”
回答顾县令的,是那支秦军百人队众人的纷纷狞笑,还有迫不及待砍来捅来的刀剑戈矛,可怜的顾县令几乎在瞬间连中三刀两剑,脑袋上还挨了重重一戈,继而又在转眼之间被剁成肉酱,也至死都不明白,“奇怪?本官的手下,怎么会杀本官?”
“他们是乱贼!”郝策的反应要比顾县令的反应快些,才刚看到顾县令倒下,马上就猜到这支所谓秦军的真正身份。然而猜到也已经晚了,距离过近,更多的刀剑戈矛,已经先后招呼到了他的身上,也在转眼之间,就把他送到黄泉路上给顾县令做伴去了。
第六十九章 尝试招降
什么叫奇迹?奇迹不是斗地主时拿了满把的炸弹虐待地主或者农民,而是拿了一把的烂牌,却照样把对手闷杀,打得对手连一张牌都出不了,只能是弃牌认输。
临时地主项康就创造了这样的奇迹,两个对手农民顾县令和晁直不但牌面要比项康的牌面要好看得多,类似于王牌炸弹的骑兵和战车也比项康多得多,却楞是被项康把一手烂牌打出了神操作,用一帮乌合之众就直接一把推倒了顾县令的塔,还吓得距离不远的取虑秦军丝毫不敢动弹,眼睁睁的看着兵力与综合实力都处于弱势的少帅军直接爆掉僮县秦军的老巢,一举扭转整个下相战场的优劣形势。
还是到了五更接近过半的时候,统率取虑秦军的取虑左尉晁直才通过斥候的反复探察,确认自军营地周边应该没有少帅军的伏兵埋伏,铜锣喧哗骚扰也应该是少帅军小股队伍的杰作,同时结合各种情报,晁直又断定少帅军的主力应该都投入了突袭僮县秦军营地的战场,不太可能还有后手对付取虑秦军,取虑秦军大可以放心大胆的增援僮县友军,而不必担心自军营地的安全。
然而得出这个结论已经太晚太晚了,僮县秦军的正副主将顾县令和郝策都已经惨死在少帅军手中,群龙无首的僮县秦军已然彻底崩溃,早就已经逃出了自军营地还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再无可能重新集结成军,与取虑秦军联手抗敌。同时斥候探报还显示,少帅军在成功夺占了僮县秦军的营地后,又马上收拢兵马准备再战,只安排了少部分的军队打扫战场,所以这会取虑秦军派兵过来增援,援军就得单独面对士气正盛的少帅军主力,胜算不大不说,还有可能再吃败仗,白白无谓死伤。
当然了,晁直还有一个孤注一掷的选择,那就是乘着少帅军主力还来不及收兵回城的机会,赶紧把剩下的一千二百多取虑秦军全部拉出去,冲到僮县营地去和少帅军决一死战,那么在少帅军夜战疲惫的情况下,蓄锐已久的取虑秦军未必没有翻盘希望,甚至一举击溃少帅军主力,再度扭转下相战场的局势,也不能说是毫无希望。
但还是很可惜,需要勇气做出决断的时候,才干并不出众的晁直却胆怯犹豫了,害怕少帅军主力士气正盛,军心士气连续受挫的取虑秦军不是对手;也害怕倾巢出动后营地空虚,被下相城里的少帅军乘机出兵抄了自己的营盘;更害怕自己的军队在野战中也干不过少帅军主力,被少帅军一战击败,让自己在战场上直接丢了脑袋。所以思来想去,晁直只能是做出了一个稳妥的选择,决定继续坚守自军营地,等待形势明了再做决断。
晁直的胆怯保守当然给了少帅军从容打扫战场的机会,雄壮的楚歌声中,少帅军的乌合之众们兴高采烈的,把一切能够收集到军需物资全部装车,什么军帐、旗帜、粮草、军械、武器,只要是能带走和还能回收利用的,少帅军的乌合之众们就没有一点放过。同时许多的少帅军士卒还贪心不足,连地上秦军士兵的尸体都要榨干油水,除了拿走武器和反复搜身外,干脆还连死者身上的衣服都给剥了下来带走,弄得许多的秦军将士只能是光着屁股暴尸荒野,也逼得项康只能是下令禁止这种不道德行为,天才刚亮就下令收兵回城。
出于谨慎起见,退兵回城的时候,项康除了多派人手严密监视取虑秦军的一举一动外,又亲自率军殿后,随时准备着与秦军追兵交战。不过还好,已经彻底乱了心神的晁直再度错过了这个机会,在少帅军上下全都急着回城的情况下,并没有果断出兵追击,仍然还是选择了继续按兵不动,少帅军也这才得以把所有的战利品全部运回城中,极大的缓解了少帅军目前军需不足的窘境。
顺利凯旋回城之后,少帅军的上上下下当然更是一片喜气洋洋,迫不及待的期望项康赶紧下令犒赏三军,让自己可以大吃大喝一顿,开心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结果项康也没让少帅军将士失望,回到县寺后颁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犒赏军队,杀猪宰羊让辛苦了一夜的士卒吃饱吃够。不过让项家子弟和许多少帅军将士十分失望的是,项康决定犒赏军队的同时,又颁布命令说今天的庆功宴严禁喝酒,以免贻误军机大事。
对此,早就习惯了无酒不欢的项家子弟当然人人都是愁眉苦脸,昨夜立下了大功的项庄也站了出来,笑着对项康说道:“阿弟,能不能把你的禁酒令改一下?别禁得那么严,让大家随便喝点,意思意思。”
在场的项家子弟纷纷附和,项康却是断然摇头,说道:“各位阿哥阿弟,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我也知道你们想喝酒,不瞒你们说,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我也想喝几碗庆祝一下。但是没办法,城墙外面还有敌人盯着,这个时候如果开了酒禁,一旦误事,后果马上就是不堪设想。所以这个口子不能开,一开了就有可能收不住。”
言罢,项康又向项庄微笑说道:“昨天晚上你立了大功,除了应该给你奖赏外,小弟我应该还要再敬你三碗酒。但是这三碗酒只能先欠着,要等我们干掉了剩下的暴秦军队,彻底打赢了这一仗后,我再在庆功宴上当众向你敬酒,酬谢你昨天晚上的大功。”
还好,项庄这个兄长还算通情达理,知道项康是为了大事着想,也没勉强强求,笑了笑就把这事给抹了过去,然后项庄又迫不及待的向项康问道:“阿弟,怎么收拾剩下的暴秦军队,想出办法来没有?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怎么对付剩下的暴秦军队,我暂时还没想好法子。”项康答道:“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的整体实力已经占据一定上风了,这场仗我们就算正面决战也有一定把握,收拾剩下的暴秦军队肯定不会很难。”
“那你快想,想出了好主意就让我们去办。”项庄催促,又摩拳擦掌的说道:“最好是象昨天晚上一样,一仗就把剩下的暴秦军队全部干掉,让我们可以安安心心的坐下来庆功喝酒。”
项康含笑答应,旁边的周曾却突然开口,说道:“少帅,在下虽然不擅长军事,但在下还是觉得,剩下的暴秦军队未必一定需要靠打仗解决,用点其他的手段,或许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解决掉剩下的敌人。”
“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掉剩下的暴秦军队?亚叔有何妙计?快请指点小侄。”项康有些惊讶的赶紧问道。
“妙计不敢当,只是想建议少帅你尝试招降。”周曾答道:“派一个使者携带书信,去敌人营中劝说取虑的左尉晁直率众来降,此事倘若成功,那么城外的暴秦军队不但再不会威胁到下相城池的安全,相反还会成为少帅你推翻暴秦、重兴大楚的臂助。”
“可那个晁直不可能向我们投降啊?”项康惊讶说道:“他现在还有大约一千二百人的军队,收拢逃散的僮县败军后肯定只会更多,在兵力和实力上都不处于太大下风,还有一战之力,怎么可能会向我们投降?”
“未必。”周曾笑笑,说道:“晁直匹夫的军队情况虽然不算危急,可他本人的处境却是已经危若累卵。数日之前,他在沙集渡贪功轻进,三支百人队被我们杀得全军覆没,颜面扫地不说,还已经成了待罪之身。”
“昨天晚上,他又中了少帅你的疑兵计,不敢发出救兵增援他的僮县友军,坐视僮县友军崩溃,县令顾毕被我军斩杀,依照秦律,这又是一条重罪。两罪并罚,他最起码也是个斩首弃市的下场。所以在下认为,考虑到他自身的处境,少帅你再对他示之以好,诱之以利,未必就不能把他连人带军队的招降过来。”
设身处地的替晁直仔细想了想,项康很快就发现周县令的分析颇有道理,也马上就拍板说道:“亚叔言之有理,是可以试上一试,请亚叔你现在就修书一封,给那个晁直陈述利害,许诺赏赐,劝他带着军队想我投降。我马上安排一个使者,带着礼物和书信给他送过去,先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言罢,项康又马上命令项它派人去县牢里提溜一个取虑秦军的战俘过来备用,然而周曾却拦住了项康,说道:“少帅,你是不是打算又让取虑的战俘去送信?”
项康点头表示就是这样,周曾却摇了摇头,说道:“少帅,施展计谋的时候派战俘去送信,确实是一个高招,既不用担心使者被收买泄露军机,又不必担心使者的性命安全。但是去招降不同,招降就得有诚意,尤其这一次我们是真心想要招揽晁直投降,所以一定得派一个真正的使者,还最好是一个稍微有点分量的使者,让晁直明白我们的招降诚意,这样才有可能成功。”
项康点头,又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向了在场的项家子弟,不过环视了一圈之后,项康却又收回了目光,因为在场的项家子弟中,并没有一个是擅长机辨劝说的人,同时项康也有些舍不得拿自家兄弟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不过还好,察言观色发现项康并没有派出项家子弟的打算,本名叫做孙拱的孙狱掾站了出来,向项康拱手说道:“少帅若不嫌弃,让在下去试一试如何?”
孙拱毛遂自荐,项康却并没有为之大喜一口答应,因为项康一是还有点信不过在下相县寺被攻破后才被迫投降的孙拱,二是孙拱的理政治民能力相当不错,手下奇缺内政人才的项康同样也舍不得拿孙拱冒险。所以项康很快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太危险了,孙县丞你不能去。这样吧,亚叔,孙县丞,下相的旧吏情况你们要熟悉一些,给我举荐一个胆子大会说话的,我给他封个官,让他去。”
知道项康也是多少有些好意,自告奋勇的孙狱掾当然也没过于坚持,和周曾稍微商量一下,就给项康举荐了一个许束的文吏,项康也没迟疑,马上派人把周曾和孙拱联名举荐的许束传到面前,对他说明原因,又许以重赏,要他去出使敌营。结果这个叫许束的小吏也没辜负周曾和孙拱的期望,即便明知道出使敌营会有性命危险,也仍然一口答应,毫无惧色的接受命令。项康大喜,当场给这个许束封了一个功曹虚衔,当天就让他带着礼物和书信赶赴敌营,尝试劝说晁直主动放下武器投降。
使者派出去后,又举行完了有肉无酒的庆功宴会时,天色已然不早,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的项康回到住处,马上就象一头死猪一样的呼呼大睡,不但把遣使招降的事彻底忘在了脑后,还连虞家姐妹一起过来探望自己都不知道,错过了一次与小姨子眉目传情的难得机会。不过到了夜里接近三更时,项康却又被自己的生物钟强行叫醒,挣扎着坚持起身,领了项它和一队亲兵上城巡视城防情况。
最后,还是在结束了夜巡之后,项康才想起打听派去和秦军联系的许束是否回来,结果让项康喜出望外的是,项它竟然打着呵欠说道:“回来了,不过那时候季叔你已经睡了,我们知道你累得厉害,就没叫醒你,让他先在县寺的客舍里休息了。还有,招降的事没得手,那个姓晁的左尉,把我们的书信和礼物都退回来了。”
“马上把许束叫来,我要连夜见他!”
项康并没有因为招降失败而气馁,相反还激动万分的决定连夜召见许束,而当许束呵欠连天的被带到了县寺大堂上后,项康更是迫不及待,马上就问道:“具体什么情况,把前后经过仔细告诉给我,越详细越好。”
许束答应,如实交代说自己被秦军斥候押进秦军营地后,虽然早早就说明了求见晁直的来意,密封的劝降书信和礼物也被秦军士兵搜走,提前呈献到了晁直的面前,然而晁直却过了近半个时辰才下令召见他。见面后,晁直也没有什么大怒大喜的神情反应,只是笑着说项康和周曾太过小看于他,许束大胆劝说晁直多为自身利益考虑,晁直却一个劲的摇头,还打断了许束话语,要求许束马上带着礼物和书信离开,还又说这次是看在许束是个使者的身份上,放许束一马,但如果许束再敢到他面前絮叨,他就定斩不饶。
仔细听完了许束的介绍,项康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道:“晁直见你的时候,他的军帐里,除了他的亲兵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回少帅,没有。”许束摇头,如实说道:“当时军帐里的其他人,梳的都是斜髻,没有梳直髻和戴冠的人,应该都是那个晁直的亲兵!”
“好!”项康大喜,先是重重一掌拍在面前案几上,然后忍不住激动得直搓手,心中说道:“姓晁的没把事做绝,也没让他的手下将领参与接见,故意给自己留下了闪转腾挪的空间,这就说明这事情有门,他心里肯定已经在动摇了,只要再给他加把火,就一定有希望真的把他招降过来!”
兴奋归兴奋,胆小多疑的性格本能却又提醒项康需要小心,要项康防着这是敌人的将计就计。不过没关系,穿越者项康就不信了,在这个重义轻生还喜欢一诺千金的时代,斗心眼斗心机,还有人能斗得过熟读厚黑视廉耻为无物的自己?
“阿嚏!”同一时间,芒砀山里的某人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第七十章 多管齐下
发现招降取虑秦军的主将晁直应该很有希望后,又仔细思量和盘算了半个晚上,第二天天才刚亮,项康马上就找来了自己在内政方面的两个得力助手周曾和孙拱,让许束把他出使敌营的详细经过又对周孙二人仔细说了,咨询他们的意见。
和项康一样,周曾和孙拱也不约而同的注意到了晁直接见许束时身边有无旁人的细节,得到了否定答案后,周曾也马上拍案叫好,喜道:“好!晁直心动了!虽然没直接答应,但他的布置安排和应答言语明显留得有后路,明显是给他自己留一条退路预防万一。”
“下吏也是这么认为。”孙拱附和道:“如果晁直真的对暴秦朝廷忠心不二,那他就应该把我们的招降使者斩首示众,或者是打入囚车押去取虑,以此证明他的决心。可是不但没有这么做,相反还背着他的部下单独接见我们的使者,这点就足以证明他的心里已经在动摇了,在害怕暴秦朝廷追究他的罪责了,所以才故意没把事情做绝,给他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周曾和孙拱的分析正是项康的心中所想,听了他们的话后,项康当然是大点其头,又先让许束下去休息,然后才微笑着说道:“亚叔,孙县丞,那以你们之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再派人去招降。”周曾迫不及待的说道:“既然晁直已经动摇,我们就应该趁热打铁,再派人去劝他投降,也把答应给他的封赏再加上一些,争取让他赶紧下定决心。”
“恐怕作用不大。”历来就很有主见的项康摇头,说道:“这么做最多只能是让晁直更加动摇,没办法让他彻底下定这个决心,给他多加赏赐也没用,相反还有可能让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大到我们无法满足的地步。”
“那应该怎么办?”周曾在搞阴谋诡计方面确实不如项康,只能是反问道:“少帅,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晁直尽快拿定主意,下定这个决心?”
“光在晁直一个人身上做文章,绝对不够。”项康笑笑,说道:“要想让晁直拿定这个主意,下定这个决心,我们除了要继续联系晁直劝他投降外,还得在另外两个方面做文章。”
“那两个?”周曾赶紧问道。
“第一当然是战场。”项康胸有成竹的说道:“我们要在战场上持续对晁直施加压力,争取利用我们现在的局部兵力优势,再打一两个象样的胜仗,让晁直回去更没办法交代,这样招降他才会更容易。另外把取虑的暴秦军队打怕了,晁直带着他们投降向我们的时候,他们也比较容易接受。”
“少帅,那第二呢?”这次是孙拱问。
“第二是取虑。”项康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们只要让取虑的官寺知道,晁直已经生出了异心,准备带着军队向我们投降,取虑的官寺就一定会对晁直采取行动,或是命令晁直立即退兵,或是临阵换将,撤掉晁直另换一个主将,但不管取虑官寺做出那一个选择,等于就是直接宣判晁直的死刑。晁直知道他回去肯定没有好下场,就只能是选择向我们投降。”
“办法倒是一个好办法,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呢?”周曾皱着眉头说道:“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取虑县寺知道晁直已经生出了疑心?我们和取虑那边没有联系,没办法把消息送过去啊?”
“亚叔不必担心,具体怎么做我已经想好了。”项康又笑了笑,先是叫自己的书办拿来了几份缟书,然后对周曾说道:“亚叔,这几份文书,是我让人在你以前留下来的公文里面找出来,上面都有晁直的亲笔签名,亚叔你看看,能不能模仿晁直的笔迹,伪造一封他的亲笔书信?”
擅长书法的周曾赶紧接过细看,然而翻看了一会后,周曾却又为难的说道:“少帅,这个恐怕办不到,上面全都只是他的亲笔签名,没有其他文字,要想伪造的话,最多只能伪造他的签名。”
“没关系,能模仿他的签名就行。”项康大度的一挥手,转向孙拱说道:“孙县丞,牢烦你亲自提笔,以晁直的口气给他的妻子写一道书信,就说他已经决定投降我们,和我们一起联手推翻暴秦。再说送信去的人,是他请我们派去接他妻子的人,叫他的妻子看到书信后,马上带着细软和家人跟送信的人走,到下相来和他晁直一起享福。”
言罢,项康又指点道:“记住,提到晁直家人的时候,语气尽量含糊一些,最好是直接一笔带过。因为我们不知道晁直家里有多少儿女家人,不能在这个上面露出什么破绽。”
孙拱答应,赶紧提笔酝酿,绞尽脑汁的以晁直的口气,给晁直家的黄脸婆写了一道语句有些含糊却又不露破绽的书信。项康见内容与自己要求的完全一致,忙又让擅长书法的周曾提笔,模仿笔迹在书信的末尾签上了晁直的名字。而周县令写完之后不肯放心,又说道:“少帅,是不是最好再伪造一个晁直的印章,盖上印发出去,这样看上去才更没有破绽?”
项康笑笑,说道:“印章已经在赶刻了,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就能送到。”
周曾一听大笑,赶紧向项康挑起了大拇指,旁边的孙拱却是十分不解,问道:“少帅,能否冒昧问一句?你要属下和周祭酒伪造这道书信,是准备送去那里?”
“当然是送去取虑城里,交给晁直的妻子。”项康顺口答道。
“可是这么做有什么作用?”孙拱疑惑说道:“如果晁直的妻子信以为真,真的带着孩子跟我们派去的人来了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项康一听笑了,笑道:“晁直的老婆突然带着儿女跑了,取虑的人没能拦住抓到,取虑官寺的人会怎么看怎么想?晁直的老婆儿女在路上被取虑的人抓了,问出口供搜出书信,取虑官寺的人又会怎么看怎么想?”
“还有,这道书信就算没送到晁直的老婆面前也没关系,甚至就连我们派去接晁直老婆的人被取虑官差抓到也没关系。”项康的笑容再次变得奸诈,奸笑道:“只要这道书信落到取虑官府的手里,就一定会马上被呈报到取虑县令的面前孙县丞,假如你是取虑县令,你看到了这道书信,你会怎么想怎么办?”
孙拱恍然大悟,赶紧向项康连连拱手,对项康的心狠手辣和卑鄙无耻佩服得五体投地。而旁边的周曾再次咋舌钦佩之余,忙又问道:“少帅,那这道书信派什么人送过去?”
“这次得假戏真做,派一个不知内情的人,带着两个被俘后向我们投降的取虑俘虏去送信。”项康说道:“亚叔,孙县丞,你们再给我举荐一个小吏,不要他有多大本事,只要他办事认真,交代给他的差使,他会尽全力去做就行。当然了,我也不会亏待了他,他如果回不来,我不但会善待他的家人,还会尽力把他救回来。”
周曾和孙县令答应,低声商量了片刻后,又很快给项康举荐了一个符合要求的小吏,项康也没犹豫,忙一边派人去传唤那个小吏来见,对他好言安抚,又许以重赏,令他执行这个危险任务,一边派项它去挑选两个主动投降的取虑战俘来见,命令他们跟随这个小吏返回取虑,秘密迎接晁直的家眷返回下相。在此期间,项康命人雕刻的木头伪印也果然送到了面前,项康亲自动手,在伪信上盖上了晁直的伪造印章不提。
待这一切都安排之后,时间已是接近正午,项康也这才想起向负责自军哨探工作的项扬问道:“项扬,外面的情况如何了?暴秦军队那边,有没有什么动作?”
“回禀少帅,没什么动作。”项扬如实答道:“除了在早上时派了一支车队到泗水河边汲水,然后就再没什么大队兵马出营,不过暴秦军队也没闲着,一直都在轮流挖深壕沟,加筑营墙,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学着点,这是在准备长期久守。”项康指点道:“晁直这股暴秦军队在实力上已经处于下风,没办法发起攻城,也不敢撤退,就只能加固营防工事,准备和我们长期对峙。”
“少帅,那他们这么做有什么作用和目的?”项扬又好奇的问道。
“军队之间的长期对峙作用很多,等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项康没时间给族弟一一讲解用兵之道,只是微笑说道:“不过他晁直现在选择和我们长期对峙,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指望泗水郡的郡军赶快过来增援他,帮他打下相城。”
“晁直匹夫是在等援军?”项扬疑惑追问道。
“当然,这也是他除了投降之外的惟一生路。”项康微笑说道:“只有援军到来,他才有跟着援军一起打破下相城立功赎罪的机会,否则的话,这个时候他如果一旦退兵,就马上是死路一条。所以他既不能以弱攻强发起攻城,也不能主动撤退自寻死路,只有立营坚守,才是他惟一的生路!”
项扬恍然大悟,刚想称赞族兄的见识卓越,料敌如神,不曾想旁边的周曾却失声说道:“那不是糟了?!少帅,你之前才说过,要在战场上继续给晁直压力,争取再打一两个胜仗,让他回去更没办法交代。现在晁直又铁了心要立营久守,我们就算出兵去挑战,他也不可能出兵迎战,只会凭营死守啊?那我们还怎么争取再打一两个胜仗?”
“亚叔莫急,这点我也早就考虑过了,也早就准备好应对的办法了。”项康笑得更加自信,又微笑说道:“亚叔,你留心到没有?刚才项扬向我汇报敌情的时候,曾经说过晁直在早上的时候,派出了一支车队到泗水河边汲水?”
得项康提醒,周曾这才想起项扬之前在汇报敌情时,确实说过晁直曾经派车队泗水河边汲水的情况,也马上就醒悟了过来,说道:“少帅,难道晁直匹夫的立营之处,没有水源?”
“没有。”项康笑笑,说道:“可能是害怕我用水攻,他把营地选择在了一处高地上,那处高地还远离河流,所以他的营中用水,只能每天早晚派车队到泗水河边去拉。”
“少帅,你想包围晁直的营地,断他取水道路,逼他出战?!”
周曾醒悟了过来,但是很可惜,项康却摇了摇头,说道:“兵书云:倍而攻之,五而围之,十而歼之。我们现在的兵力只是比晁直多出几百人,连一倍都不到,包围他的营地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那少帅你打算怎么办?”周曾改口问道。
“添油战。”项康回答得很笼统,道:“先把火点起来,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加油加柴,把火势扩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到了那时候,晁直就是想不和我们打也不行了!”
…………
又是一夜时间过去,第二天的清晨,和前几天一样,吃过了早饭后,一支取虑秦军的百人队就赶着四十辆装满了空木桶的马车出了营门,溜溜达达的赶来西面的泗水河边汲水,也和前几天一样,仅有一两个少帅军的斥候在游骑在北面的数里外游荡,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营取水,没有半点胆子敢上来阻拦,秦军百人队则从容的把马车赶到河边,有说有笑的汲水装车,平静一如既往。
今天的情况突然发生了一点改变,下相的南门忽然被人打开,大约有五十来名少帅军的骑兵从城门中策马跑出,一路小跑着不紧不慢的向南而来,不过从他们前进的道路判断,这支少帅军的骑兵似乎是准备去秦军大营,所以正在汲水的秦军百人队也没急着撤退,只是一边继续汲水,一边小心观察着少帅军骑兵的动作在没有马镫的时代,区区五十来名骑兵,对一支满编的百人队还形成不了什么致命威胁,再加上主力军队就在附近不远,汲水的秦军只需要防着少帅军骑兵突然发起冲锋就行,还犯不着扔下水车和拉车的马匹赶紧撤退。
少帅军骑兵在行进中果然有了些变化,逐渐调整方向,小跑到了汲水秦军回营的道路中间,还当道勒住了战马。汲水秦军也这才警觉了起来,赶紧结阵准备防范少帅军突击,营地里的秦军也马上提高了警惕,谁知那些少帅军骑兵似乎是看破了他们的心思,纷纷扯开了喉咙大喊道:“没事,我们今天不是来打仗的,就随便转一转,你们继续忙你们的。”
已经领教过少帅军的信用有多么良好,汲水的秦军当然不敢掉以轻心,只是继续保持严密队形,同时吹响随身带来的号角,向营地里的主力告警。结果可能是秦军的不信任态度激怒了少帅军吧,马蹄声再度传来,又有七八十匹少帅军骑兵不知在何时出了城,快马加鞭的南下,还直接冲向了在河边结阵的秦军百人队。
结果这么一来,秦军大营里当然再不敢有任何的怠慢,战鼓声中,专门负责接应汲水队的两支秦军百人队大步出营,排列着整齐队列快步过来增援。当道拦截五十来名少帅军骑兵不敢阻拦,只能是赶紧拍马迎向刚从城里出来的友军,还一边转移一边大喊,“别误会,今天我们不是来打仗的。”
还别说,少帅军骑兵似乎还真不是来打仗的,先后出城的两支骑兵汇为一股之后,很快就在距离秦军汲水队的里许外勒住了战马,遥遥观看秦军会合。而秦军也不敢怠慢,先是与汲水队汇为一股,然后马上簇拥着还没来得及装满水的马车离开。而与此同时,北面下相城门中,又乱糟糟的跑出来几百名少帅军步兵,大踏步冲向出营秦军。
“怎么乱贼又出兵了?快,加快速度回营。”
隐约察觉到了情况不妙,出营秦军的统兵将领不假思索,赶紧命令军队加快脚步回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已经勒住了战马的少帅军骑兵却旗帜一举,群发一声喊,一起拍马加鞭,径直冲向了出营秦军,又在冲锋冲划出一道弧线,再度当道拦住了出营秦军的回营道路。
事情到了这步,如果出营秦军能够当机立断,扔下马车立即四散逃跑,大步回营,就算蒙受一点损失,也可以让三支百人队的绝大部分将士回到营中。但是很可惜,出营秦军一是不愿逃得这么丢脸,二是有些丢弃舍不得拉水车的四十匹战马,断然选择了继续列队前进,错过了轻装回营的宝贵机会,也给了冲锋南下逼近他们的少帅军步兵行军的时间。
还是到了少帅军步兵距离出营秦军不到五里时,收到消息的晁直才登上营地高处,居高临下俯看整个战场的情况,结果才看清楚营外的情况,发现自己的三支百人队有被困在营外的危险,正在幻想稳守待援的晁直顿时魂飞魄散,赶紧大吼道:“鸣金!鸣金!快!鸣金收兵!把营外的军队全部叫回来!你们这帮蠢货,乱贼派了这么多军队出城,你们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第七十一章 意外的喜讯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鸣金的铜钲依照晁直的命令匆匆敲响,营外的三支取虑秦军百人队听到这声音,马上就明白是上级要自己放弃水车赶紧回营了,虽然觉得十分惋惜,率领这三支秦军百人队的秦军五百长还是果断的选择了服从命令,立即命令汲水队丢弃了马车水桶轻装撤退,快步向着三里多外的秦军营地行进。
不过就算如此,在营内高地上俯看全局的晁直还是气歪了鼻子被秦军的严格纪律折磨出了习惯,这三支秦军百人队竟然选择了继续列队撤退,并没有一哄而散,零零散散的从各个方向逃回营地。而此举虽然可以有效防范当道拦截的少帅军骑兵随时发起突击,可是撤退的速度却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只要速度不要队形的少帅军步兵大队则脚步不停,乘机拉近了与营外秦军的距离,前队转眼距离营外秦军就已经不到四里。
“蠢货!一帮蠢货!平时训练的时候不见你们跑得这么整齐,现在要急着撤退了,反倒把队形保持得这么好干什么?干什么?!发信号,叫他们散开队形,全速冲锋,马上回来!”
“晁左尉,散开队形的信号是什么?小的们怎么从来没见过?”
亲随畏畏缩缩的询问换来了晁直的一个大嘴巴,不过还是在打了亲随之后,晁直才想起秦军队伍里确实没有让军队溃散撤退的荒唐信号。不过晁直也来不及安慰无辜挨打的亲随了,只是改口咆哮道:“蠢货!还不快点派人骑快马去给他们送信?叫他们马上回来!”
倒霉亲随连滚带爬的派人传令的时候,营外秦军也已经列队逼近到了少帅军骑兵的里许范围之内,少帅军骑兵也只剩下了赶紧转移寻找冲锋空间和就地坚守这两个选择,然而让秦军上下万分诧异的是,少帅军骑兵竟然选择了策马小跑,准备发力加速,直接冲击他们的步兵大队。结果暗笑少帅军骑兵不懂作战之余,统率营外秦军的五百长也毫不犹豫的下令道:“止步,结阵迎敌!”
令旗挥动,三百秦军在极短时间内先后停住脚步,有条不紊的立即排列严密方阵,蓄势已久的秦军弩手也马上向前或站或跪,将两排明晃晃的箭尖对准了即将发力冲锋的少帅军骑兵。少帅军骑兵也被秦军威势所摄,赶紧大呼小叫着纷纷勒马,不敢再硬冲秦军弩阵,看似被动的选择了与秦军步兵方阵暂时对峙。
少帅军骑兵的装模作样只骗得过身在局中的营外秦军,骗不过居高临下俯看战场的秦军主将晁直,看到自军中计列阵坚守,晁直顿时又是一阵破口大骂,只恨不得自己能够身插双翅,赶紧飞到战场上去命令秦军将士赶快逃命,可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通讯技术,晁直却又没办法把自己的准确命令迅速传递给营外秦军,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营外秦军保持着严整阵形缓缓推进,也眼睁睁的看着少帅军的步兵大队距离营外秦军越来越近。
必须得交代一句,营外秦军并非都是瞎子聋子,都没有看到少帅军的步兵大队正在向他们快步冲来,营外秦军之所以忽略这个威胁,是已经他们距离自军营地已经只有区区两里,随时可以获得主力的出兵增援。同时少帅军步兵是不要队形只要速度的乱糟糟冲来,就算成功冲到近前,也对营外秦军形成不了什么致命威胁最多也就只是迟滞一下营外秦军的回营脚步。所以营外秦军才这么有恃无恐,视本质上仍然还是乌合之众的少帅军步兵大队如同无物。
情况终于有了一些改变,之前晁直派出的快马在绕过了少帅军骑兵后,终于还是迂回着把晁直的命令送到了营外秦军的面前,然而这么做已经晚了,少帅军的步兵大队已经冲到了距离营外秦军只有里许的范围之内,这个时候再放弃队形等于就是举起双手让少帅军肆意屠杀,所以带队的秦军五百长也只好选择抗令,大声说道:“请回禀晁左尉,乱贼大队已经逼近,此时弃阵,等同自杀,请恕末将抗命之罪!”
言罢,绝对不算做错的秦军五百长喝令军队继续保持阵形,继续以平常速度撤向营门。而晁直在营中看到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喝令一支五百人队出营,到营门前集结侯命,随时准备发起进攻,强行接应营外秦军回营。
乱糟糟冲来的少帅军步兵当然没有傻到直接冲击秦军的严整方阵,也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冲向了少帅军的骑兵,与自家骑兵联手阻拦营外秦军回营。晁直见了害怕三支百人队被困在营外,也果断选择了敲响进兵鼓,让营门前的秦军五百人队发起进攻,妄图强行冲溃还来不及列阵的少帅军步兵大队,救出即将被少帅军拦在营外的三支秦军百人队。
与此同时,下相南门那边也是战鼓震天,一队接一队的少帅军步兵大步走出城来,其中的一队还直接打着项康的少帅大旗,直接告诉了秦军项康已经亲临战场,亲自率军打这一仗。晁直见了更是心急,知道项康是打算强迫自己决战,利用兵力优势以众欺寡,可现在只想死守待援的晁直却毫无决战兴趣,也根本没有做好决战的各种准备,也只能是命令余下军队死守营地,同时指望营外军队能够赶快撤回,让自己少蒙受一些损失。
激战已然逐渐开始打响,强行楔入秦军结合部的少帅军步兵大队不断凝结成团,有些混乱却又十分坚决的强行结阵,还在左右两翼都立起了从僮县秦军那里抢来的大盾,以此阻挡秦军弩箭,并躲着盾后张弩放箭。同时从左右杀来的秦军则是按照平时的训练一样,一边以弩箭开路,一边缓缓推进,就象两面铜墙铁壁一样,不断碾压向少帅军还不够严密的方阵。
这时,突变再生,之前已经和自军步兵汇为一股的少帅军骑兵突然向南越众而出,迂回了一个圈子后逐渐掉过头来,毫不犹豫的直接冲向了出营秦军的右翼。同时少帅军步兵大队中也战鼓所雷,将旗西指,同样是毫不犹豫的冲向出营秦军的正面,出营秦军两面受敌,不得不停步自保,少帅军步骑却是脚步不停,态度坚决的强行撞在出营秦军的方阵上,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也瞬间响彻了整个战场。
“七金!七金!七金!”
少帅军的口号非常古怪,始终只是喊着‘七金’二字,冲杀间也个个卖力,人人用劲,一边用缴获到的盾牌奋力格挡秦军武器,一边以刀剑矛戈拼命捅砍对面的秦军,还大都双眼通红通红,情绪亢奋。而秦军还是在被迫和少帅军以命相拼的时候,才先后想起一个可能七金,会不会是少帅军收购自己们一颗人头的价格?
如果换成了是秦军主力碰上了少帅军这样的乌合之众,不管是秦军的南方军团,还是草原上的北方边防军,或者是秦军的关中驻军和陇西驻军,那么少帅军的这几下王八拳恐怕连秦军主力的皮毛都伤不了,就已经被秦军主力轻松击溃。
但是没办法,取虑秦军只是县兵,是项康起兵造反后才匆忙组建的临时军队,虽然组织比少帅军更加严密,受到的军事训练也比兵员素质参差不一的少帅军将士更多更严格,然而士气斗志却远不及连战连胜的少帅军将士高昂,再加上又是发自内心的不愿为倒行逆施的秦二世卖命。所以挨了少帅军的这通顾头不顾尾的王八拳后,奇迹出现了,营外秦军的严密方阵竟然出现了松动,好几支横队先后出现混乱,少帅军将士乘机奋力向前,逐渐和营外秦形成了混战之势。
这点也正是晁直最担心出现的情况,少帅军步兵的前队和营外秦军形成了混战之势后,出营救援的秦军援军即便与少帅军步兵的后队接上了阵,也因为人群过于拥挤的缘故,无法立即杀散少帅军步兵,救出被困的友军,相反还被少帅军步兵成功拖住了脚步,即便占据上风,也没办法一下子形成胜势。
少帅军步兵其实就是靠一口气撑着,激战中,左右两翼的秦军一攻一守,就象打铁一样,不断敲打着夹在中间的少帅军步兵大队,也几乎每一下都能把一些少帅军士兵敲飞敲跑。而少帅军将士则只是贪恋上司许诺的重赏,全靠**顽强死撑,西攻东防打得顽强而又艰难,也随时有可能因为支撑不下去而彻底崩溃,完全处于下风被动。
还好,这个时候,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主力大队已经逼近了战场,同时项康还早早就挥动令旗,命令项声率领一支五百人队,以战车开道,去冲击秦军援军的侧翼,也一下子就扭转了整个战场的局势。
战车历来就是破阵利器,不管多严密的步兵阵形碰上了战车的集群冲击,都不可避免的会出现阵脚松动。而秦军援军在与少帅军步兵交战时,本身队形就已经出现了凌乱,再被少帅军的战车拦腰一冲,顿时就为之大乱,虽然没有被直接拦腰切断,却也照样被冲出了一个大口子,项声率领的少帅军步兵乘机涌入切口,秦军援军也只剩下了被迫混战的命。
混战变得更加激烈,人喊马嘶中,双方士兵红着眼睛捉对厮杀,到处都是矛戈刺穿戳穿人体的声音,也到处都是利刀快剑捅穿**的鲜血,双方士兵的吼叫声和惨叫声络绎不绝,旗帜和人体残骸在空中飞舞,尸体与伤兵在地面上翻滚,不断被践踏,偶尔还可以看到双方士兵拥抱着在地上扭打直至同归于尽的惨景。
还是那句话,取虑秦军毕竟只是刚组建不久的县兵,战斗力远不及真正的秦军主力精锐不说,士气和斗志也不够高,再加上兵力已经处于了劣势,取虑秦军便在混战中逐渐落入了下风,队形彻底混乱,不断有士卒悄悄逃出战场,少帅军则乘机以乱打乱,拼命把战局搅成一锅粥,发挥兵力多和士气盛的优势,避开敌人组织纪律比自军强的长处,逐渐把握了主动优势。
与此同时的秦军营中,秦军主将晁直的脸也阴沉得几乎快要滴水,知道营外秦军的情况不妙,也知道自己如果出兵增援,就要被迫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和少帅军打一场决战,冒险打一场没有把握的决战。
晁直不敢冒这个险,从取虑带来的一千五百人,已经有三百人在沙集渡战场被少帅军全歼,僮县秦军覆灭后,虽然也有两三百人逃了过来投奔,但这些人士气低落军心沮丧,到了战场上根本派不上太多用场。而现在又有整整八百人出营,晁直手里现在真正靠得住的军队,其实已经只剩下了区区四百来人。而项康身边还没有动用的少帅军预备队,少说也有五百来人,还明显都是最靠得住的精锐,足以和晁直剩下的兵马相抗衡,所以晁直权衡再三,还是没敢冒这个险决战输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因为没有胆量和少帅军决战,又犹豫了片刻后,晁直咬了咬牙,还是下令敲响了收兵铜钲,营外战场上的秦军将士如蒙大赦,赶紧纷纷掉头逃回自家营地,少帅军则是士气大振,乘机猛砍猛杀,把秦军杀得是彻底崩溃,更把被困在远处的三支秦军百人队杀得死伤大半,逃得到处都是。而项康则是多少有些遗憾,冲着秦军的营地唾了一口,悻悻说道:“算你聪明!真敢出兵决战,这场仗你照样必输!不过算了,又打了这场败仗,你回去更没办法交代,招降你也就更容易了。”
是役,在付出了超过一百五十人的死伤代价后,少帅军成功阵斩首级超过两百六十人,俘虏近八十人,又一下子在取虑秦军的名单上抹去了三支百人队的编制。而期间虽然暴露了少帅军仍然不擅长阵战的弱点,也同样逼得取虑秦军士气不足和战斗力不强的弱点原形毕露,所以即便没能成功的一举击溃取虑秦军,项康也仍然对胜利充满了信心,相信即便自己招降不成,也有足够把握直接干掉取虑秦军,也早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开始盘算起了招降不成后的破敌之计。
与信心十足的项康相反,秦军主将晁直却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攻城只是找死,坚守待援也没了多大的把握,撤退更是自寻死路,前后是死,立足同样艰难,进退维谷之下,原本就已经有些动摇的晁直难免更加犹豫,甚至还有些期盼项康赶紧再给自己派来一个招降使者,再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项康没让晁直失望,野战后的第二天,项康就有派许束为使,再次给晁直送来了一道书信,除了劝说晁直赶快做出正确选择外,还明确表示自己十分欣赏晁直的练兵能力,表态说晁直如果愿意投降,自己必定予以重用,让晁直擅长训练军阵的特长得到充分发挥。而随着书信送上的,则是和之前同样多的礼物。
很可惜,弃暗投明的机会再次放到了晁直的面前后,晁直却再一次的犹豫了,盘算了许久之后,晁直还声音有些艰难的对许束说道:“烦请贵使回禀项少帅,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妻子儿女都在取虑城中,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连累到她们。”
“晁左尉,这不是个问题。”许束马上说道:“我家少帅也替你考虑到了这点,他说了,倘若你率众投降,你的妻子儿女虽然会受到牵连,但依照暴秦之法,她们应该不会被马上处死,我家项少帅也会乘着取虑空虚的机会,尽快向取虑发起反击,到时候救出你的妻子儿女,你们一家人就又可以团聚了。”
晁直益发动摇,但毕竟给大秦朝廷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吏,没有感情也有旧情,再加上对家人的关心挂念,所以迟疑再三之后,晁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狠不下这个心,所以还是多谢了,你走吧,回去告诉项少帅,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可要我屈膝投降,做不到。”
声音和语气虽然明显有些软弱,可晁直还是让自己的心腹亲兵把许束悄悄的送出了军营,同时心里也万分失落和惆怅,不知道自己做出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或许晁直是对的,因为才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泗水上游就来了一条取虑县的官船,乘船而来的,还是晁直的熟人、取虑县寺的主吏掾郑伦,还是带来了取虑县令的亲笔文书。连吃败仗的晁直闻报心中惶恐,不知是祸是福,但仍然还是派人去渡口把郑伦接来,毕恭毕敬的把郑伦请进大帐落座,打听郑伦的此行来意。
既然晁直或许是对的,那么取虑主吏掾郑伦带来的当然是好消息,一张口就面色轻松的微笑说道:“晁左尉,下相这边的情况,县尊和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们县尊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且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场仗打成这样,也绝对不是你的过错,都是因为僮县的县令顾毕轻敌中计,被乱贼偷袭杀得全军覆没,所以才连累到了你。我们县尊也已经把下相战况写成了文书,派快马向本郡的赵郡守呈报,请他明查是非,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千万不要过于追究。”
“真的?”晁直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向郑伦问道:“郑主吏,县尊他真的这么宽宏大量?”
“呵呵,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还能骗你不成?”郑伦笑笑,又微笑说道:“再说了,我们县尊是什么样的脾气,难道晁左尉你也不清楚?”
晁直确实很清楚取虑县令的脾气就是御下有些过严,对钱财有些看重,在女色方面也有口卑,还曾经用贪婪目光悄悄偷看过自己颇有姿色的老婆。不过眼下自保有望,晁直也下意识的把这些东西全都抛在了脑后,一边拼命点头表示感谢,一边迫不及待的问道:“郑主吏,那县尊派你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有。”郑伦点头,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道书信,一边笑容亲切的说道:“晁左尉,县尊要你退兵,赶紧带着军队撤回取虑去。至于原因么,一是乱贼现在势大,你在这里过于危险,二是郡守那边一时半会还召集不到足够的兵马组建郡军,很难立即出兵给你增援。所以县尊要你立即退兵回去,先守住我们的取虑城池,也保住我们取虑剩下的县兵,等将来郡守出兵的时候,晁左尉你再带兵过来协助郡守剿灭乱贼,立功赎罪。”
听了郑伦的耐心解释,又看了取虑县令亲笔书写了要求自己立即退兵的公文,晁直也没犹豫,马上就点头说道:“多谢县尊体谅,多谢郑主吏递书,我马上就拔营退兵,撤回取虑。”
言罢,晁直还又在心里庆幸了一句,暗道:“幸亏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如果我昨天听了乱贼使者的劝,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水儿,等我,为夫过一两天就可以又见到你了。”
第七十二章 坦诚以待
大白天里,取虑秦军突然准备撤退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不可能瞒得过少帅军斥候的眼睛,不过又很可惜,因为经验不足,再加上秦军为了加快撤退速度直接放弃整个营地的缘故,少帅军斥候没能立即判断出取虑秦军是准备弃营撤退,最先向项康报告的是秦军营地内有不明原因的骚动,误导使得项康没能做出及时反应,错过了及时集结军队备战的最佳时机。
最后,还是远远看到取虑秦军的车辆在营内集结成队时,还有看到泗水东岸的秦军船队开始向西岸靠近时,少帅军斥候才意识到秦军是在准备渡河撤退,也赶紧打马回城,把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结果正在盘算如何迫使晁直投降的项康一听,顿时就跳了起来,万分惊讶的大吼道:“暴秦军队直接放弃营地渡河撤退?怎么可能?晁直那个匹夫不要脑袋了?这个时候撤兵回去,他就算不掉脑袋,也要被发配到骊山去当刑徒啊?!”
“项它,快,吹升帐号,让我们的军队集结,让项庄、项冠和项声他们马上来这里侯命!”
项康也是一个反应十分迅速的人,没等旁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惊叫不过是浪费时间,赶紧开口命令升帐点兵,还是在项它匆匆出去指挥项康的亲兵吹升帐号后,项康才又向来报信的斥候问道:“看清楚了没有?暴秦军队的所有车辆确实都已经集结成队了?会不会是水车准备去河边准备运水?”
“回禀少帅,看得清清楚楚,暴秦军队的所有车辆确实都已经集结成队了。”斥候如实回答,又说道:“而且小的还亲眼看到,暴秦军队的车辆上,还装着许多的东西,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装了些什么。”
“继续再探,一有动静,立即回报!”项康厉声再喝,斥候唱诺而去,还是在斥候离去后,项康才转向旁边的周曾问道:“亚叔,怎么看?”
“在下不是很懂军事,不敢胡乱揣测。”周曾很谨慎的先说明自己不敢下定论,然后才说道:“不过在下认为,倘若暴秦军队真的是在准备撤军,那么应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取虑县令命令晁直率军撤退,晁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依从,二是暴秦军队临阵换帅,晁直已经被别人取而代之,暴秦军队在其他人的率领下准备撤退。否则的话,以晁直此番出征的战绩,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擅自率军撤退!”
“那么那一种可能最大?”项康盘算着追问道。
站在秦朝官吏的角度上推演分析了一番后,周曾答道:“第一种可能最大,第二种可能很小!因为晁直是取虑的县左尉,一直负责戍卒更卒的征召集结工作,虽然在平时没有领兵之权,但是取虑组建县军,军中将领肯定用的都是他的老部下,他在取虑军队里的威信也比较高。”
“这次仗打成了这样,取虑县令如果临阵换帅,晁直肯定明白他已经死到临头,再加上晁直此前面对我们的招降已经明显的动摇,就这么束手就擒的可能很小,即便不带着旧部哗变,也很可能会跑出来投奔我们。但现在暴秦军队中既没有出现动乱,晁直也没有独自跑来投奔我们,这就足以说明取虑的暴秦军队很可能没有临阵换帅,晁直应该还是取虑暴秦军队的主将。”
周曾的回答当然有些片面,因为他并没有考虑到晁直有可能被人擒贼先擒王直接拿下这个可能,所以项康也没敢完全认同这个看法,只是用手指头敲打着案几盘算,片刻后,项康拿定主意,喝道:“来人,快把许束传来!亚叔,烦劳你代笔,替我写一道给晁直送行的书信,别提招降的事,只是写些送行饯别的客气话就行了。项扬,叫人马上准备一对玉斗,让许束当送行礼物给晁直送去。”
知道项康是想打着送行饯别的旗号试探晁直的虚实和秦军现在的情况,也知道现在时间紧急,周曾也没敢废话,赶紧提笔以项康的名誉给晁直写了一道送行书信,交给项康签名用印。同时就在县寺里的许束也匆匆来到了项康的面前侯命,项康赶紧交代差使,让许束打着送行旗号去刺探敌情,结果许束也没辜负旧上司周曾和孙拱的举荐,即便明知道此行危险,也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命令,带着书信和玉斗匆匆出城,快马南下到秦军大营与晁直联系。
许束离去后,项庄、项冠和项声三员少帅军的统兵大将也来到了项康的面前侯命,项康也马上调兵遣将,安排性格相对比较谨慎的项冠率军留守下相城池预防万一,自领中军与项庄、项声二军共同出兵,急匆匆南下去泗水渡口阻拦秦军渡河。不过当项庄和项声兴奋万分的问起这场仗该怎么打时,项康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说道:“到时候看,到底是全力阻拦暴秦军队过河,还是半渡而击之,把暴秦军队一口口吃掉,到时候我看情况再做决定。”
言罢,项康又转向了周曾,说道:“亚叔,辛苦一下,和我一起去,暴秦官场你比我熟悉,去帮我参谋一下。”周曾答应,马上随着项康和项庄等人一起出门,领着总数大概一千二百余人的少帅军匆匆出城,一路向南急行,直奔秦军原先渡河的渡口而来。
确认秦军弃营撤退的时间晚了些,等项康和项庄等人急匆匆带着军队赶到现场时,取虑秦军已然放弃了营地和营帐,带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车辆转移到了渡口处,还早早就安排了殿后军队在渡口前严阵以待,并建立了临时的防御工事,又把随军带来的五十来辆战车在阵前一字排开,随时准备抵挡少帅军进攻。同时各种军需物资也在取虑秦军的搬运下迅速装船,还已经运了一些过河。
敌人已经有严密准备,项康当然不会傻到带着少帅军这帮乌合之众直接冲上去找死,在距离渡口里许外停住队伍后,项康先是派出游骑上前,窥视秦军主将旗号,得知秦军主将的旗帜仍然还是写着一个晁字后,项康才稍微松了口气,又向上来汇报敌情的自军斥候劈头盖脸问道:“本帅派出的使者,与暴秦军队取得了联系没有?”
“回禀少帅,应该联系上了。”斥候答道:“适才我军使者手打白旗靠近敌军之后,马上就被敌人拿下,押到了他们军中,但是始终没见我军使者回来。”
“没回来?”项康一楞,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浮上心头两次对少帅军使者以礼相待的晁直突然一反常态,扣押了已经勉强算是老熟人的少帅军使者许束,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这时,项庄和项声也已经先后打马来到了项康的面前,询问是否应该立即发起进攻,项康迟疑不语,片刻后才向周曾问道:“亚叔,你刚才说,晁直突然撤兵是因为取虑县令直接下令的可能最大,晁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依从。那么以你之见,晁直最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不得不这么做?”
周曾盘算,沉吟着说道:“强迫是绝对不可能,晁直本来就动摇,取虑县令再逼他回去送死,他肯定马上反了。拿什么官职威胁也不可能,晁直知道命和官职什么重要。拿家人威胁的话,晁直倒是有可能动摇,不过晁直也应该很清楚,他回去领罪,他的家人也肯定逃不过连坐,依照暴秦律法,他的家人怎么都跑不掉去骊山去当世代刑徒的下场,晁直应该不会傻到自己送命还让家人继续受罪的地步。利诱……。”
沉吟着分析到这里,周曾的眼睛一亮,拍腿说道:“对!利诱!只有利诱这个可能!假如我是取虑县令,要想让晁直乖乖带着军队回去,惟一的办法就是利诱!骗晁直说什么不会追究他的罪责,会给他立功赎罪的机会,说尽好话把他骗回去,然后等事成了,把兵权一收,我就想把晁直怎么样,就可以把他怎么样了!”
项康点头,又狐疑的说道:“但是亚叔,取虑县令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骗晁直回军?现在晁直只是连战连败,但主力还在,还有希望守得住,另外泗水郡军也有可能很快前来增援,取虑县令为什么要在还有希望的情况下,不择手段的骗晁直回军?”
站在取虑县令的角度盘算了一下,周曾斩钉截铁的答道:“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取虑县令信不过晁直,担心他把取虑军队全丢了,为了保住军队才这么做!第二个可能最大,少帅你三天前派人实施的离间计,已经得手了,取虑县令怀疑晁直要叛变,所以才不择手段的骗他回去,保全取虑的暴秦军队!”
一语惊醒梦中人,很多的疑问迎刃而解,赶紧屈指掐算时间后,项康发现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自己派去实施离间计的人手完全有可能在两天之内赶到取虑依计行事,而事情得手后,在有水路可通的前提下,取虑县令诓骗晁直撤军的文书或使者,也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甚至更短的时间内,从取虑乘船顺流而下,赶到前线与晁直取得联系!
想通了这一点,虽然不是有完全的把握,有可能只是徒劳无功,甚至还有可能适得其反,项康还是决定全力争取一把,断然喝道:“传令全军,整齐呐喊这句话晁直别上当,是骗你回去送死!整齐喊,越整齐越好!”
…………
同一时间,取虑秦军方阵后方的空地上,晁直和今天早上才赶到前线的取虑主吏掾郑伦等人,当然在严密的注视着少帅军的一举一动,一边小心防范少帅军发起进攻,一边督促士卒加紧搬运辎重上船过河。同时郑伦还口绽莲花,不断称赞晁直对大秦朝廷的忠心耿耿,坚贞不二,毅然逮捕试图收买自己投降的乱贼使者自证清白,是大秦朝廷可遇而不可求的难得忠臣良将,日后飞黄腾达封侯拜相,绝对不在话下。
终于,剩下的军械粮草都已经全部装船完毕,首批渡河的秦军将士也开始陆续登船,出于对郑伦的感激与感谢,晁直还又主动对郑伦说道:“郑主吏,你先上船过河吧,殿后的事太危险,由我来做。”
郑伦求之不得,开口感谢后刚想假惺惺的劝说晁直也赶快登船过河,不料远处的少帅军阵中却人声鼎沸,上千人整齐呐喊起了口号,口号开始还比较杂乱无章,然后又迅速统一,逐渐变成了同一个声音,而当听清楚口号的具体内容时,晁直和郑伦的脸色顿时一起都变了,晁直还惊讶说道:“叫我别上当?是骗我回去送死?什么意思?”
“晁直别上当,是骗你回去送死!晁直别上当,是骗你回去送死!”
少帅军将士的口号越来越整齐嘹亮,并没有傻到家的晁直脸上神情当然也越来越惊愕,也忍不住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的同僚郑伦,发现郑伦的脸色有些苍白后,晁直顿时疑心大起,试探着向郑伦问道:“郑主吏,乱贼军队整齐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郑伦的额头上明显出现了汗水,吞吐着说道:“晁左尉,这个下吏怎么可能知道?下吏是今天才到的前线,又不清楚乱贼的情况,怎么知道他们鬼喊这句话做什么?”
言罢,郑伦又赶紧说道:“不过晁左尉,你才是千万别上乱贼的当,我们县尊让你退兵回去,是想让你率兵守住县城,等待郡守的援军,绝对没有什么加害的心思。好了,时间不早,我该上船了,晁左尉,你多保重,赶紧过来。”
说着,脚步已经在悄悄后退的郑伦转身就想走,不过事情到了这步,晁直除非是傻了才会让郑伦离开,向自己的亲兵随意一努嘴,两个晁直的亲兵立即上前,伸臂拦住了郑伦。郑伦大惊,赶紧回身向晁直问道:“晁左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晁直不答,只是下意识的盘算自己退兵回去后可能得到的下场,还马上想到了什么叫做上屋抽梯,过河拆桥,也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也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亲兵突然一指少帅军的方向,提醒道:“左尉快看,乱贼那边,有一匹快马过来了。”
晁直赶紧抬头,见少帅军阵中果然奔出了一名骑士,快马加鞭的冲到自军近前,抬手放出一支弩箭,弩箭的箭头粗大并呈白色,明显绑有什么东西,飞到了秦军阵前不远处落下。晁直心领神会,马上喝道:“把那支箭拿过来给我!”
命令传达,那支少帅军骑兵射出的弩箭很快就送到了晁直的面前,箭头上也果然绑得有一束白布,晁直亲手取下白布展开一看,见布上字迹潦草的写了一段白话文,全文如下:
“晁直兄切勿中计,不瞒兄长,为劝你归降,三日之前,我派人到取虑城中去迎接你妻儿老小返回下相,并诈称兄长你已经暗中归降于我。现在我派去的人没有音信,你又突然退兵,我怀疑是取虑县令抓到了我的密使,担心你真的归降于我,故而好言骗你退兵,然后收缴你的兵权,将你加害!冒昧有罪,但兄长你千万不要中计!大楚少帅,项康。”
还没把项康匆匆写成的书信看完,晁直就已经怒满胸膛,而当粗略看完了书信后,晁直当然更是暴跳如雷,放声狂吼,“项康小儿!你他娘的够狠!”
听到这发自肺腑的咆哮,本已经脸色苍白如纸的郑伦当然是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脸上顿时恢复了一些血色,也赶紧向晁直问道:“晁左尉,项康那个逆贼,在书信上说了什么?”
回答郑伦的,是晁直愤怒而又狂暴的目光,不过晁直也还算有些理智,眼珠子稍稍一动后,晁直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郑伦的衣领,把身材有些矮小的郑伦直接提离了地面,怒吼问道:“我的妻子呢?我的孩子呢?你们把她们怎么样了?”
“晁左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郑伦的额头上再度汗水淋漓,战战兢兢的说道:“你的夫人和你的孩子,当然都是好好的在取虑城里。”
“还敢骗我?!”晁直怒吼,“说,你们到底把她们怎么样了?再不说,老子宰了你!”
郑伦不敢说话了,脸上的慌张恐惧神色更是无法遮掩了,原本还有些怀疑这是项康离间奸计的晁直心中也逐渐有了定论,干脆一把拔出腰中佩剑,神情狰狞的问道:“姓郑的,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替姓王的来骗我退兵回去送死?我的妻子儿女,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郑伦脸上的汗水足可以洗脸了,晁直则满脸杀气的慢慢举起了剑,郑伦彻底崩溃,还道是项康已经在书信中告密,恐惧到了极点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张口就惨叫道:“晁大兄饶命!晁大兄饶命!我也是被逼的啊,是王县尊逼着我来骗你回去送死的啊!我如果不来,他就要治我抗命不遵之罪,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替他来骗你的啊!”
真相终于大白,晁直却根本来不及庆幸自己的死里逃生,只是摇晃着郑伦的身体怒吼,咆哮问道:“那我的妻子呢?我的孩子呢?她们怎么样了?”
“她们没事,她们没事。”郑伦赶紧答道:“她们都好端端的住在你家里,没受你的牵连。”
“放屁!”晁直愤怒说道:“你们都已经准备把我骗回去一刀宰了,她们还能好端端的不受我牵连?”
事情到了这步,也由不得郑伦不说实话,哭丧着脸说道:“晁大兄,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啊,她们真的没事,因为是你的夫人亲自向县尊告发了你,算是自告,所以她不用受牵连,你的儿女不知情,也不受牵连。”
“放屁!”晁直更是愤怒,咆哮道:“水儿她怎么可能告发我?我和她夫妻恩爱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告发我?!”
“晁大兄,你真不知道?”郑伦的语气突然有些古怪而又诧异,颤抖着问道:“晁大兄,你真的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
“我听到什么风声?”晁直比郑伦更诧异。
“当然是尊夫人……,和王县尊的风声……。”郑伦的声音更加颤抖,说道:“县里早有传闻,说你的夫人,和我们的县尊……,有……,有那个……。小弟还听说,乱贼的使者找到你家时,你的夫人,还正好和我们王县尊在……,在一起……,在一起那个……。所以,晁大兄,你的夫人,绝对不会有事。”
砰一声,郑伦的身体落地,晁直的脸上也彻底变成了一片呆滞,满脸的难以置信,也满脸的绝望茫然。最后,还是在郑伦悄悄爬着往码头方向溜的时候,头顶某云笼罩的晁直才回过神来,一指郑伦吼道:“把他拿下!”
之前拦路的两名亲兵上前,象老鹰提小鸡一样的把郑伦给提溜了起来,轻而易举的重新架在晁直面前,郑伦绝望求饶,不过还好,晁直并没有一剑干掉郑伦,而是冷笑着说道:“捆了!这是我送给项少帅的见面礼!”
冷笑说完,晁直又冲着掌管旗令的自己亲兵吼道:“还楞着干什么?打旗号?全军散开!以一屯为一队,向左右散开!再有,停止过河,已经上船的兵士,全部下船!”
遵照晁直的命令,晁直从左尉府里带出来的亲兵摇动旗号,在前方列阵的秦军队伍虽然莫名其妙,但由于都是晁直一手调教出来的军队,取虑秦军将士还是忠实的服从了命令,以五十人为一队左右散开,把队列拉得越来越大。同时战车上的秦军将士也遵照晁直的命令,全部掉转车头,把装有利刃的车轭,对准了秦军自己的五十人小阵,然后又依照晁直的命令,全部下车侯命……
与此同时,项康当然也狞笑着下达了进兵命令,又喝道:“传令全军,高喊投降不杀的口号,举凡放下武器投降者,一律不许杀害!”
第七十三章 战后余波
还是在少帅军欺近到了百步之内时,以屯队为单位依令散开的取虑秦军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各屯各队纷纷敲响铜锣报警,提醒旗阵危险已经临近,请求旗阵尽快发出旗号指挥应对。
但是很可惜,取虑秦军的旗阵当然没有答复,同时此前已经登船的秦军将士也依照晁直的最新命令,满头雾水的依令下船,乱糟糟的拥挤在临时码头上,眼睁睁的看着少帅军的主力大队逐渐逼近。
也算是取虑秦军的运气,为了方便招降和收编取虑秦军,项康这边也下达了严令,要求少帅军的弩手不许首先放箭,不然的话,这么短的距离里,少帅军的乌合之众那怕只是一轮齐射,取虑秦军就非得死伤惨重不可。同时取虑秦军的旗阵也始终没有发出信号让秦军将士放箭,两支军队也因此一静一动,距离不断的互相拉近,彼此间却不放一弩,不射一箭。
欺近到了距离秦军只有五十步的时候,项康终于下达了总攻命令,战鼓敲响间,少帅军的乌合之众们高喊着投降不杀的口号冲锋前进,队形有些凌乱的冲向彼此间已经互相拉开很大距离的秦军小队,秦军将士大慌,也终于有人抵挡不住心中的恐惧,没有收到命令就自行放箭,然而秦军这边才刚开始自行放箭,蓄势已久的少帅军弩手马上就是乱弩齐发,顿时就把无数的秦军将士射死射伤,秦军各屯队也因此出现混乱。
没有任何的悬念,面对着自行解散军阵的敌人,少帅军将士再是什么样的乌合之众,也能象潮水一样的涌向敌人,迅速将秦军的小屯队逐一包围。而与此同时,已经叛变的秦军主将晁直也图穷匕见,大声喝令码头上的秦军将士放下武器投降,同时由晁直亲自控制的秦军传令兵也快马传令秦军各支屯队,让秦军屯队也放下武器,向少帅军将士投降。
取虑秦军因此彻底大乱,有许多秦军士卒因为晁直的余威尚在,条件反射般的主动放下武器准备投降;也有许多的秦军士卒难以置信的慌张叫嚷,根本不敢相信这是来自自军主将的命令;还有一些反应快的士卒迅速回过神来,知道情况不妙,或是跳上船夺船逃命,或是四散而逃。同时晁直还命令自己的亲兵放倒军旗和帅旗,主动放弃指挥权,也帮少帅军打击秦军的军心士气。
敌人自绑手脚到了这个地步,少帅军这一仗再打不赢简直就该买块豆腐集体撞死算了,兴奋到了极点的欢呼声中,少帅军将士一边高声大喊着投降不杀,一边挥舞武器逼迫被包围的敌人投降,秦军队伍中虽然也有不少人选择反抗,但照样招架不住少帅军以多欺少的王八拳,脱离队列者很快被杀,躲在队列里的因为同伴一片混乱缺乏掩护,同样被很快砍倒剁翻。而更多的秦军则因为寡不敌众和士气低落的缘故,纷纷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少帅军势如破竹,接连击破多个秦军屯队,也迅速将余下的秦军屯队包围,彻底切断了秦军屯队互相之间的联系。
少帅军才刚杀到面前,晁直马上就带着他的亲兵队举手投降,而看到主将带头投降后,后面码头上的秦军更没了抵抗决心,大部分人有样学样,和晁直一起弃械投降,只有极少数人跳上船只逃向泗水西岸。少帅军将士则高歌猛进,以最快速度冲上码头抢夺船只,俘虏大量秦军将士的同时,又缴获了许多秦军来不及转移到西岸的粮草辎重。
余下的战事依然是以屠杀和抓俘虏为主要任务,不过胜局已定,项康也没兴趣再去关心怎么收尾,把清剿残敌和抓捕俘虏的任务交给了项庄和项声后,项康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把双手被缚的晁直请到了自己面前,一边下马亲自给晁直松绑,一边连声致歉道:“晁大兄勿怪,下面的人不懂事,不知道大兄你弃暗投明的决心和善意,还把你给绑了,也怪我来不及交代清楚,冒犯之处,万望恕罪。”
手忙脚乱的给晁直松了绑,项康又向晁直双手抱拳,诚恳说道:“晁大兄,关于丘嫂和贤侄、贤侄女她们的事,小弟我必须向你当面请罪。小弟我为了劝你投降,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悄悄派人打着你的旗号去迎接她们。现在下面的人可能是做事不力,不但没能把丘嫂和大兄你的儿女接来,还害得她们身陷险境,这都是小弟之罪。小弟我罪不容赦,请大兄责罚。”
言罢,项康装模作样,居然还要向晁直跪倒谢罪,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走的晁直当然是赶紧把项康搀住,连声说道:“少帅,太过了,太过了,你派人去接我的家人,也是一片好意,更是对罪将的一片关爱之情,罪将岂能怪你?”
硬搀住了项康,晁直又反过来向项康双膝跪倒,抱拳说道:“项少帅,罪将晁直为虎作伥,竟然敢伙同僮县的暴秦军队前来攻打于你,少帅你不但没有责怪,还先后两次遣使招降罪将,罪将无以为报,惟有自散兵马,助少帅获取小胜。现罪将情愿归降,若少帅不弃,罪将愿为少帅效劳谢罪,赴汤蹈火,誓无二心。”
项康爽朗大笑,赶紧搀起了晁直,微笑说道:“晁将军,你肯归降,实在是太好了,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麾下军队的严整军阵,我都是羡慕得直流口水啊,以后我的军队操练可就拜托你了,请一定要帮我好好训练军队,让我的麾下将士也能象你的将士一样,布兵排阵间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
明白项康这是在表示将要重用自己的意思,晁直当然马上表示感谢,项康则又安慰道:“还有,请大兄放心,我会尽快设法营救丘嫂和你的孩子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一定会全力把他们救回来,让她们和你团聚。”
晁直的表情有些古怪了,先道了谢,然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少帅,倘若有一天,你真能把我家那个贱人抓到,罪将只有一个请求,就是把那个贱人交给我,让我亲手收拾她!”
“大兄此言何意?”
性格比较纯真的项康一时没回过神来,脱口问了一句晁直的伤心事。不过还好,晁直知道是项康无心之失,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说道:“少帅,罪将的家丑,罪将自己实在是无颜吐露,具体你问取虑县令那个畜生派来骗我的取虑主吏掾郑伦吧,适才罪将已经把他抓了,做为见面礼,请你处置。”
说完了,晁直还真请项康的亲兵押来了全身被五花大绑的郑伦,而项康也明白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还肯定关乎到晁直的家丑和面子,所以项康也没迟疑,马上就喝道:“胆敢陷害晁将军的人,还留着干什么?斩了!”
“少帅饶命,少帅饶命啊!”
郑伦魂飞魄散,赶紧大喊大叫着求饶,可惜项康的亲兵却不做理会,只是一边把他按了跪下,一边拿来斧头准备砍他的脑袋。死到临头的郑伦则是急得满身大汗,还突然的灵机一动,赶紧改口大喊道:“少帅,先别杀我,我有重要的军情要向你禀报,和泗水郡郡军有关的重要军情,也是对你十分重要的军情,请给罪员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和泗水郡郡军有关的重要军情?”项康心中一凛,也下意识的大喝道:“且慢!”
亲兵依令住手,项康却没有急着向郑伦问话,只是转向了旁边的晁直问道:“晁将军,假如这个郑伦交代的军情真的十分重要,能否给他留一条命。”
“少帅请自决,罪将和他没有什么私人过节。”
晁直爽快的回答,项康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郑伦说道:“说吧,什么重要军情,如果真的对我十分重要,我可以饶你一命。”
“多谢少帅,多谢少帅。”郑伦赶紧点头,然后才战战兢兢的说道:“项少帅,罪员也是昨天早上才知道的重要消息,泗水郡的郡军,在短时间内是肯定来不了下相这边了,不但来不了下相,还连取虑、僮县和徐县这些地方,也没办法很快就派兵增援。所以少帅,你的军队在泗水郡的东南部,实际上已经是没有对手了,这个重要军情够不够换罪员的命?”
眨了一下眼睛,项康脱口问道:“为什么?泗水郡的郡军,为什么在短时间内没办法来下相这边?”
“因为泗水郡的蕲县那边,也出了一股乱贼……,哦不,也出现了一支反秦义军。”郑伦哭丧着脸说道:“领头的一个叫陈胜,一个叫吴广,他们先是攻占了蕲县县城,又派一个叫葛婴的将领打下了县,县距离泗水郡的郡治相县只有两百来里,所以泗水郡的赵郡守就算集结起了郡军,也必须得先对付那支义军,拿回县和蕲县,就没办法立即来下相这边了。”
郑伦还没把话说完,项康就已经紧攥起了拳头,心中波浪起伏,激动得几乎想要大喊大叫,也万万没想到陈胜吴广已经动了手还这么够义气,围魏救赵先打了与泗水郡治相县接壤的县,为自己分担了巨大压力。而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项康也点了点头,说道:“好,暂时先饶你一命,押下去,容我以后再仔细审讯。”
这时,渡口战场的战斗也已经基本接近了尾声,群龙无首的取虑秦军大部分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少数反抗者也被人多势众的少帅军迅速消灭,同时在抢到了一些船只后,少帅军将士又迅速横渡过河,几乎完整无损的缴获了取虑秦军之前搬运过河的军械辎重。而初步的战果统计送到了项康的面前后,项康更是乐得一蹦三尺高竟然足足抓到了七百多秦军俘虏!还绝大部分都是主动放下武器投降的秦军俘虏!
“回城!开庆功宴!今天晚上,我们喝一个高兴!”
骨子里其实十分抠门吝啬的项康终于大方了一把,领着喜气洋洋的军队带着战利品凯旋回城后,项康先是安排项声率军在城外抢修了一个战俘营,暂时安顿俘虏准备收编,然后马上下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又在下相县寺中召开盛大的庆功宴会,把在练兵方面颇有本事的晁直请到首席落座,与自己的新老部下同席共欢。
好不容易收拾完城外的所有秦军,这些天来因为精神压力巨大其实一直都没有睡好的项康终于轻松之后,当然是和众人开怀畅饮,还直接被兴高采烈的项家子弟灌得酩酊大醉。不过还好,不管再醉,项康都没忘了安排项家子弟带着军队严密控制城防和城内要害,还有安排专门军队守卫战俘营,又在天色全黑后强撑着上城巡视了一圈,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一躺下去就人事不知。
昏昏沉沉中,项康发现有人似乎在用锦帕在给自己擦脸,随手摸去触感柔软,还似乎是一只温软嫩滑的小手,项康也顿时在睡梦中淫笑了起来,含糊说道:“来,儿,让姐夫再亲亲。”
柔软的小手突然变得有些僵硬,项康却毫不察觉,只是喃喃念着虞小丫头的名字,重新进入了梦乡。黑暗之中,则隐隐传来了一声幽怨的叹息。
还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睁开眼时,项康才发现自己的正牌未婚妻虞妙戈正伏在房间里的书案上小睡,不过因为喝得太醉的缘故,项康却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忘得干干净净,还极度厚颜无耻的坐到了自己未婚妻的身旁,突然张手抱住虞妙戈,好在虞妙戈及时惊醒,躲开了项康已经凑到了面前的嘴巴,羞涩嗔道:“刚醒就这样,羞不羞?”
“咱们马上就要正式成亲了,有什么可羞的?”
项康嬉皮笑脸,又要强吻虞妙戈,虞妙戈坚决推开起身,硬逼着项康马上喝自己亲手做的醒酒汤,然后才柔声说道:“来了好几拨人找你,听说你还没醒,就又到前面等着去了,快洗了脸梳了头去办你的公事吧,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项康无可奈何的答应,又在虞妙戈侍侯自己洗脸的时候随口说道:“妙戈,有件事你可别介意,我们的事恐怕得拖一拖。我听到消息,暴秦的泗水郡军在短时间内来不了下相,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我打算亲自领兵去攻打取虑、僮县和徐县,乘着这个机会赶紧把地盘展开,也把军队扩大,这样等泗水郡军来了以后,就有把握对付他们了。但是我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成亲的日子,有可能要拖一拖了。”
虞妙戈难得没有对项康百依百顺的一口答应,迟疑了一下后,虞妙戈还反问道:“你一定要亲自去?”
“没办法,没人可用。”项康十分无奈的说道:“新投降的晁直,还有冯仲和周曾他们,目前还不敢对他们放手用,我的那些兄弟们又只会用蛮力,叫他们带军队去攻城,我又不放心,所以只能我去。”
虞妙戈还是不愿接受项康的安排,替项康梳头的时候,虞妙戈又柔声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去,在外面没有细心的人服侍你,我不放心。”
“妙戈,这个我不能答应你。”项康也是难得拒绝未婚妻的要求,说道:“太不方便了,军队里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子去了,实在太不方便。”
轻轻梳着项康的头发,虞妙戈突然说道:“那我和小妹一起去好不好?我们两姐妹有伴,互相可以照应,也可以一起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项康惊讶回头,见虞妙戈虽然神情温柔,一双美目却紧紧盯住了自己的眼睛,似乎在仔细观察自己的神情反应,已经偷吃了小姨子的项康不由有些心虚,忙又摇头说道:“还是不行,大楚义军才刚起兵,我身为全军主将,带两个女孩子在军营里同吃同住,会影响军心士气。”
虞妙戈不说话,因为虞妙戈已经敏锐的发现,项康并没有拒绝让虞也随时跟在身边。不过还好,虞妙戈最大的优点就是性格柔顺和通情达理,知道项康才刚起步,不想过于拖项康的后腿,便也强行忍住了已经想要涌出的泪水,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艰难的说道:“那就算了,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吧。”
虞妙戈的勉强表情同样没有逃过项康的眼睛,虽然不知道原因,项康却益发的心虚,忙转移话题说道:“放心,我会安排可靠的人和可靠的军队留守下相,你和小妹的安全不会有事的。”
虞妙戈勉强点头,不再说话,项康心中也更加的心虚和愧疚,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与未婚妻交流。仍然还好,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及时传来了项它的声音,说道:“季叔,韩离来了,就是一直替我们和三叔父联系那个韩离,他到县寺门口求见,说是想和你见面,我已经让人把他请了进来,你什么时候见他?”
“韩离怎么来了?”项康开始还有些迷惑,不过稍微一盘算后,项康很快就恍然大悟,暗道:“是来打听了解我这里的情况,摘桃子的人,就要来了。”
也正是因为心里明白韩离是来替自己那个不要脸的三叔打头阵,项康顿时就有些犯愁,不知道自己那个厚颜无耻的三叔如果真的跑来摆长辈架子,逼着自己把兵权交给他,让他来当少帅军的老大,自己究竟该如何应对?
第七十四章 谨慎三叔
虽然明知道韩离是来替自己不要脸的三叔打前站,然而毕竟韩离是项康的旧交,不但关系一直都过得去,还曾经帮个项康的大忙,同时严格来说,项康还有一个不小的把柄被韩离握在手里,所以心里再是如何的不乐意,梳洗过后,项康还是穿上了虞妙戈亲手为自己缝制的细深衣,到前堂来与韩良的心腹家人韩离见面。
到得前堂时,韩离正在和项扬、项它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还聊得十分开心,项康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说笑声,为了不让韩离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欢迎他到来,项康也强迫自己露出了笑容,一边抬腿进门,一边微笑问道:“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阿哥,季叔。”项扬和项它还是有些不习惯称呼项康自封的官职,对项康仍然还是用了原来的称呼,反倒是为人精明的韩离有些眉眼,一边起身向项康拱手行礼,一边笑呵呵的说道:“草民韩离,见过项少帅。少帅,几个月不见,不但更加英武过人,身份也完全不同了,恭喜啊,恭喜。”
“韩兄,我没欠你钱吧?何必要这么讽刺我?”项康苦笑说道:“刚才梳头的时候,我现在什么样子,我在铜镜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连续好多天没睡好,昨天晚上的宿醉又没醒,眼圈黑得象涂了墨,这个样子也能叫英武过人?你想说好话,换个词行不行?”
韩离大笑,双手抱拳摇晃着说道:“少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说话还是这么直接。行,是我拍错了马屁。不过项少帅,在下真的是把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不但首举义兵宣誓要光复旧国,还用兵如神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打得僮县和取虑的暴秦军队屁滚尿流,全军覆没。厉害,厉害,厉害得在下就是想不佩服都不行。”
“过奖了,运气好而已。”项康谦虚,然后一边招呼韩离坐下说话,一边随口问道:“什么时候来的下相?我三叔和韩叔父他们,现在还好吧?”
“来了有几天了,不过这边当时在打仗,怕被暴秦军队抓到,没敢过来和少帅联系,就又折回去住在下邳的窑亭,还是昨天晚上听说少帅你彻底破了暴秦军队,才又连夜南下来的。”韩离如实回答,又说道:“项先生和家主他们都很好,承蒙少帅挂心了。”
“是三叔和韩叔父派你来的?”项康又随口问道。
“不错,是他们派我来的。”韩离点头承认,又说道:“项先生和家主让我带一个口信给你们,说是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带着你们的两位叔母去下邳投奔他们,他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会尽力护你们周全。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没这个必要了。”
“说得好听,我如果真的兵败如山倒,带着项家子弟和两位叔母去下邳投奔你们,我就不信你们真的有胆子收留我们这帮反贼。再说了,这么一大帮子人往北逃,暴秦军队就是傻子也会前堵后追斩草除根,我们又那来的机会逃到下邳找你们帮忙?”
项康心中冷笑,很是不屑项伯和韩良口不对心的便宜话,不过心念一转之后,项康却又从韩离的话里听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忙问道:“韩大兄,我三叔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兄弟们举兵反秦的?”
“早就知道了。”项伯和韩良事先没有交代韩离保密,韩离当然说了实话,道:“少帅你刚带着楚国义兵光复了下相城,项先生他就已经听说了少帅你的壮举,也马上派我来下相打听消息。”
“那我三叔为什么不亲自来下相?”项康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道:“他是我们项家子弟的长辈,听说我们重举楚国大旗,还一举光复楚国旧地下相城,应该是马上亲自来和我们会合才对啊?为什么他不亲自来,反倒派你来打听消息?”
“这个……。”韩离楞了楞,这才想起项伯是应该亲自来下相和项家子弟联系的,然后也只好如实回答道:“这个我没问项先生,不过我估计,项先生应该是见情况不明,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的家主在谈到少帅你的义举时,虽然万分赞赏,却也十分担心少帅你顶不住暴秦军队的反击,反秦复楚之举,恐怕只是昙花一现。”
项康恍然大悟,暗道:“难怪没急着来下相摘桃子,原来是怕我顶不住敌人的反扑,就算摘到了桃子就很可能陪着我兵败身死,所以想先看看情况再说。打得好算盘,现在我既然已经顶住了秦军的反扑,手也就应该伸过来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心眼活泛的项康又突然灵机一动,在心里说道:“既然我那个吃里爬外的无耻三叔这么贪生怕死,那我为什么不再吓一吓他,让他乖乖的在下邳再躲一段时间?然后我乘机巩固我的权力地位,提拔重用绝对不会跟他走的外姓将领,再等他明白过来想要伸手的时候,桃子不就没有那么好摘了?”
想到这个主意,项康脸上的笑容当然变得更加亲切,马上就点头说道:“韩叔父所见极是,其实收到暴秦军队出兵反扑消息的时候,我也是紧张得几乎就想解散军队独自逃命,还早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身后事。只是没想到僮县的暴秦军队轻敌大意,竟然会给我偷袭得手,更没想到我的粗浅离间竟然会轻松得手,让取虑县令怀疑取虑暴秦军队的主将晁直有反叛之意,想把他骗回去处死,硬生生的把晁直逼得向我投降,这场下相保卫战能够打到这个地步,真的只能说是我运气太好。”
“少帅谦虚了。”韩离赶紧说道:“刚才项扬和项它两位公子,已经把这场大战的前后经过仔细对我说了,下相大战能够获胜,全是因为少帅你用兵如神,料敌机先和施谋用计的本事更是鬼神莫测,事事处处都抢占上风,所以才能打得这么漂亮,绝对不止是运气好这么简单。”
“过奖,过奖,真的是运气。”项康继续谦虚,又叹了口气,说道:“接下来我还会不会有什么好的运气,就真的不敢说了,只希望下次也能顶住吧。”
“怎么?又有暴秦军队要来攻打下相?”韩离惊讶问道。
“那是当然,暴秦军队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在下相逍遥?”项康又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有消息说,泗水郡的暴秦军队或许在短时间内不会出兵下相,可这个消息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敢保证。还有,下相旁边下邳和凌县的暴秦军队也还没有出手,谁都不敢担保他们不会突然出兵,向下相发起进攻,到时候我还能不能挺过去,真的是只有天知道了。”
言罢,项康又赶紧向韩离反问道:“韩大兄,下邳那边情况怎么样?下邳的暴秦官府,有没有在紧急组建县兵?”
“有。”韩离点头,如实说道:“下邳那边才刚收到少帅你起兵反秦的消息,下邳官府就马上下文,召集各乡各亭的成年男子组建县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邳的县军现在应该组建起来了。”
“你看,是不是这样?”项康摊手,说道:“下邳的暴秦官府这么急着组建县军,摆明了就是冲着我来的,凌县那边肯定也是一样,如果这两支暴秦军队联手攻打下相,泗水郡的郡兵也突然杀来,我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如果真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少帅你打算怎么应对?”韩离关心的问道。
“到时候看吧。”项康继续唉声叹气,说道:“两个办法,一是象我长大父武信君一样,和暴秦军队血拼到底,以死报国。二是带着军队弃城突围,象沛县那个刘季一样,到深山老林去做山大王,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杀出来继续反秦复楚。”
韩离默然,在不知道历史将要发展的情况下,韩离也觉得项康只有这两个选择。项康则又叹了口气,然后转移问道:“韩大兄,我三叔现在是什么打算,是打算来下相和我们会合?还是想继续隐居下去?”
“这个我不知道。”韩离摇头,又说道:“少帅,如果你对项先生有什么嘱托或者书信的话,可以让我带去,我保证会尽快把消息带到项先生的面前。”
项康盘算了一下,一度想要用欲擒故纵,可又怕弄巧成拙,只能是继续装怂道:“请韩大兄转告我的三叔,就说请他放心,不管将来形势有多危急,我都绝对不会对两位叔母和我们项家兄弟置之不理。真到了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会尽量想办法,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两位叔母和三叔的两个儿子送到下邳交给他。”
韩离点头,保证一定把项康的原话带到,项康谢了,又说道:“韩大兄,我的事情太多,没办法亲自设宴款待你。这样吧,我派人去把项猷和项睢叫来,让他们替我陪你吃早饭如何?等事情完了,我再请你带一道书信回去,交给我的三叔。”
韩离赶紧客气,表示说大清早的没必要设宴款待自己,项康却不肯依从,当场派人传来了项猷和项睢,又叫人在县寺的客舍中准备了一席酒菜,让项猷和项睢替自己款待韩离,又吩咐让项猷和项睢带着韩离参观少帅军的营地情况,韩离见项康坚持,也只好谢了项康的好意,随着项伯的两个儿子下去吃饭。
和项伯的两个儿子一起吃饭的时候,韩离当然少不得向项猷和项睢打听少帅军的具体情况,项猷和项睢目前还不知道泗水郡郡兵已经被陈胜吴广起义军牵制住的情况,当然也就没把这个少帅军即将可以发展壮大的好消息告诉给韩离。所以项猷兄弟向韩离介绍的,自然也都是少帅军目前存在的各种隐患危机百姓畏惧秦军报复,不敢大力支持少帅军;少帅军兵不满两千,士卒缺乏训练,武器辎重全部靠抢,粮草更是全得指望秋收征粮;四面环敌,周边秦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泗水郡的郡兵,还有同样有可能出兵的东海郡郡兵,更是高悬在少帅军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把少帅军斩得粉身碎骨。
饭后,依照项康的吩咐,项猷和项睢兄弟又带着韩离参观了少帅军的营地,结果韩离所看到的,当然是少帅军远远还不够严明的军纪,杂乱无章的武器装备,只是初具雏形的战阵演练,还有怎么看怎么象是乌合之众的军容军貌,综合素质低下得让韩离忍不住发出惊呼,“你们就是靠这样的军队打的胜仗?”
亲眼见识了少帅军的具体情况后,又从项康口中得知了少帅军目前的艰难处境后,一度还想靠着旧交在少帅军队伍谋得一席之地的韩离当然没有再提加入少帅军的事,只是在下相城中住了一天,第二天就带着项康和项家子弟写给项伯的书信告辞离开,又靠着自己常年闯荡江湖的丰富经验,在第三天就顺利回到了下邳,把少帅军目前的具体情况报告到了项伯和张良的面前。
如果不是信得过韩离,张良和项伯当然绝对不敢相信韩离带回来的报告仓促聚集的乌合之众,兵不满两千,武器装备严重不够整齐,粮草军需更是少得可怜,同时百姓也不敢真心效命,竟然能够打败兵力远胜以己的取虑、僮县两县县兵!
不过仔细了解了少帅军下相大捷的前后经过后,张良又很快就恍然大悟,说道:“项康贤侄这一战不是赢在实力上,是赢在他的投机取巧和暴秦军队过于轻敌上,这一战他倘若有一计不成,马上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甚至在他打败了僮县的暴秦军队之后,如果不是取虑暴秦军队的后院起火,光凭取虑暴秦军队这一支孤军,就足以把他困死在下相城中,让他难有反手机会。”
“我就说那小子成不了什么大事。”项伯也不满的哼哼,说道:“一味只会阴的邪的,挑拨离间,食言无信,运气好的时候倒是可以拣点便宜,运气不好马上就得自食其果,这样的人,能成得了什么大器?!”
“伯兄,那你有什么打算?是再等一等看看,还是马上去下相?”张良问道。
项伯犹豫,如果说项伯知道泗水郡的郡兵已经被陈胜吴广的偏师有力牵制,那么项伯倒是有兴趣赌一下东海郡的秦军不会立即越境平叛,但是很可惜,项伯并不知道泗水郡境内的战局其实已经对少帅军十分有利,所以爱护自己小命的项伯难免有些迟疑。所以项伯也没急着回答张良的问题,只是随手拿起了项康写给自己的书信,用小刀橇开封泥,取出被两片空白木简夹着的简牍观看。然而只大约看完了书信内容,项伯就不满的咆哮了起来,怒道:“小竖子,想把老夫架在火上烤吗?”
“伯兄,怎么了?令贤侄如何要把你架在火上烤了?”张良好奇问道。
“这个小竖子劝老夫自封楚国的武信君和上柱国,以楚国武信君和上柱国的名誉,号召楚国旧民起来推翻暴秦!”项伯愤怒答道。
“确实是把伯兄你架在火上烤。”张良哑然失笑,说道:“如果伯兄你这么做了,暴秦的矛头可能就要全都指向你了。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倘若伯兄你自封楚国的武信君和上柱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令贤侄的少帅军发号施令了。将来如果真有其他的楚国旧民起兵响应,伯兄你也可以用武信君和上柱国的名誉招揽封赏他们,让他们为你所用。”
“绝对不行!”项伯赶紧摇头,又赶紧把枪打出头鸟的事往别人身上推,振振有辞的说道:“武信君虽然是我们项家长辈的封号,我的伯父项燕也确实担任过楚国上柱国的职位,但是我的头上还有一位兄长项梁,论资排辈,武信君的封号和上柱国的官职,应该由他首先继承,那能有我的份?”
“怕当出头鸟就明说,何必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张良心中不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又问道:“伯兄,那你是什么打算?是马上去下相,和你的子侄会合?还是想再等一等?”
项伯再次犹豫,半晌才迟疑着把皮球踢还给张良,说道:“子房,那你呢?你之前可是说过,想和我一起去下相的。”
论到张良盘算了,迅速运思之下,张良发现自己就算怂恿项伯带着自己去下相,项伯也未必能够如愿以偿的拿到少帅军的兵权,相反还有可能导致少帅军这支好不容易涌现出来的反秦军队自行分裂,白白便宜了自己深恨入骨的暴秦军队。而且项伯就算成功拿到了少帅军的兵权,项康也心甘情愿的退位让贤,那么以少帅军现在的情况,也很难挡得住秦军的继续反扑,到时候少帅军一旦覆灭,自己不但没办法光复旧邦韩国,相反还有可能被项伯这个废物草包连累送命,再无机会得偿所愿。
但如果劝住了项伯,让他别急着去下相给少帅军捣乱拖后腿,张良又发现这么做反倒对自己更有利一些,首先是可以让少帅军继续团结在项康的旗帜之下,继续的反秦复楚,继续对秦廷施加压力的同时,也给其他的六国旧人有起兵机会,也给自己浑水摸鱼光复旧国的希望和机会。
其次是项康如果能够继续创造奇迹,再次顶住秦军反扑,把少帅军发展壮大,那么自己和项伯再去投奔项康,项伯就算夺权难度更大一些,也依然还是有一线希望。同时就算项伯夺权失败,自己也可以依附项康,利用项康完成自己光复旧国的夙愿反正张良自己是绝对没有当上少帅军老大的希望,给谁帮忙都是帮,未必一定要吊死在项伯这一棵树上。
想到这里,张良拿定了主意,说道:“伯兄,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还是再等一等,看一看,反正下邳距离下相不远,等情况明了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南下和你的子侄会合。现在我们最好还是继续隐居,给你的子侄们留一条退路。”
本来就没有胆量南下去接手少帅军的烂摊子,又听张良这么劝说,项伯当然就有了台阶可下,佯装了盘算一会,项伯便点了点头,说道:“子房所言极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最好还是留下来,给他们留一条退路的比较好。”
张良含笑点头,表示同意,项伯却是又恨恨的埋怨了起来,“都怪项康那个小竖子,做事顾头不顾尾,起兵反秦复楚这么大的事,不向长辈请示商量就算了,起了兵以后还把军队搞得一塌糊涂,打仗全靠偷鸡摸狗的歪门邪道,我们楚国项家的宗族子弟,迟早要被这个竖子连累完!”
项伯在下邳拼命埋怨自己侄子的时候,下相这边,经过一番匆匆准备后,又从俘虏郑伦口中确认了泗水郡郡兵确实已经被陈胜吴广偏师牵制住之后,在四面环敌的情况下,项康力排众议,决定让项冠率领一军留守下相,自领一军去攻打夺取兵力已经空虚的取虑和僮县二城,扩大地盘的同时,也乘机壮大少帅军的队伍。
顺便说一句,因为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项伯那边是什么反应,项康为了谨慎起见,在调兵遣将时,故意把项猷和项睢两兄弟都安排进了出征队伍,让他们随着自己去出兵攻城,不留隐患空子给自己的三叔钻。同时项康又明白交代项冠,道:“冠兄,如果我走之后,三叔父他来下相和你联络,请务必要替我款待好他,但其他的事都要等我回来决定。三叔如果不高兴,你就只管往我身上推,等我回来再向他当面赔罪。”
第七十五章 舍易取难
项康力排众议决定乘胜攻取僮县和取虑二城时,少帅军的总兵力也终于突破了三千大关。军队中有一千七百余人是全程参与了下相保卫战的少帅军旧卒,另有八百多人则是少帅军半强行收编的秦军俘虏,另外近五百人则是在下相战后新招募的士兵。看到少帅军大胜取虑和僮县的秦军联军,对少帅军信心大增之下,不但许多此前不敢加入少帅军的下相百姓改弦易辙主动投军,还有许多忍受不了秦二世暴政的邻县百姓也纷纷赶来下相投军,急需壮大实力的项康则是宁滥毋缺,照单全收,所以扩军速度非常之快。
当然了,扩军速度虽快,但少帅军依然还是一群典型得无法再典型的乌合之众,这一点就连项康自己都不敢否认,但是没办法,既没有充足的时间训练,又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更没有什么办法化腐朽为神奇,把乌合之众一下子变成精锐强兵。项康也只好抱着在实战中锻炼队伍的打算,让军队通过实战自行的汰弱存强,逐渐培养精兵强兵。
不过大肆招揽收编乌合之众也有相应的好处,最起码项康在调兵遣将间不至于象以前那样的捉襟见肘,即便决定带走两千军队去攻打僮县和取虑,项康也还有一千兵力可以留下来交给项冠、项先和项甸三个项家子弟率军守城,确保目前惟一的老巢下相城的安全。同时为了谨慎起见,项康又决定把前任下相县令周曾带上一起出征,留下影响力和人望都不如周曾的孙拱帮助项冠等人治理治政抚民,主持下相秋收。
为了不给敌人太多的备战时间,匆匆做好了出征准备后,在军械辎重都十分不足的情况下,两千少帅军只带了十天的粮草就随着项康起程出发,西进向取虑和僮县发起进攻。而在选择首个攻城目标时,项康经过反复思量,又断然拒绝了周曾提出的先打僮县的建议,首先把矛头指向了取虑,决定先打取虑,然后再取僮县。
对此,十分熟悉秦军情况的周曾当然是颇为不解,即便项康拿定了主意,也忍不住问道:“少帅,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僮县的县令顾毕已经战死在下相,县政全由县丞代理,威不足以服众,肯定很难在短时间内集结起大量兵力和我们抗衡,相对来说肯定比取虑好打,取虑的情况则和僮县完全相反,你怎么偏偏选择舍易取难,先打取虑?”
“两个原因。”项康很直接的回答道:“第一是我们收编的战俘中以取虑兵居多,他们被迫加入我们,肯定担心他们的家人会受到牵连,我们如果不先打取虑解救他们的家人,让他们安心,他们的思乡和思亲情绪就有可能影响到我们的军心士气。第二是取虑的县寺完整,如果我们给了取虑县寺太多的时间募兵备战,再掉过头来打取虑,只会比现在去打难上几倍。”
“但取虑比僮县难打啊?”周曾提醒道:“我们的辎重器械不足,粮草只够用十天,士卒又没有什么正规攻城的经验,如果打不下取虑怎么办?”
项康愁眉深锁,点了点头,承认取虑确实要比僮县难打,然后又说道:“一样,对我们来说,只要敌人闭城死守,僮县和取虑其实一样的难打。不过相对来说,因为我们手里的取虑人多,和取虑城里的军民官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施谋用计出奇制胜的机会也多得多,所以对我们来说,先打取虑或许还要比僮县更容易一些。”
见项康决心已下,又知道自己在玩军事方面远不及天生就吃这碗饭的项康,周曾便也不再坚持反对,只是又告诉项康说自己在学室时,因为兴趣对攻城武器颇有研究,让项康在有需要时可以随时找自己,项康听了大喜,赶紧让周曾针对取虑的城墙高度和护城河宽度,让周曾立即描画设计攻城飞梯和浮垒等攻城武器备用不提。
出发一天后,目前在泗水郡东南部已经没有敌手的少帅军顺利西进到了取虑境内,然后和项康预料的一样,才刚入境,果然就有许多的取虑百姓扶老携幼,跑来少帅军军中寻亲,项康为了收买军心,也在立营时允许本地的少帅军士兵出营与家属见面,少帅军的营外也因此不断出现父子相拥、夫妻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
刚开始的时候,项康和许多少帅军将领还有些担心取虑的秦军战俘会乘机逃亡,影响到军心士气,然而让项康和少帅军众将喜出望外的是,因为秦二世的倒行逆施,还有取虑县寺施政苛刻,百姓不堪荼毒,出营和家人见面的少帅军将士不但一个没逃,相反还有许多取虑百姓主动请求加入少帅军,项康大喜全部收纳,少帅军的队伍中也因此增添了一百余人的编制,为这次攻打取虑开了一个好头。
次日,少帅军继续在项康的率领下东进,并于当天下午顺利抵达了取虑东郊,结果也和项康事前预料的一样,兵微将寡的取虑县令王兆果然选择了闭城坚守,不敢统兵出来交战。项康也不着急,只是一边指挥军队在合适的地点立营,一边派人四处砍伐木材,交给周曾负责的工兵队赶造攻城器械,同时派人四处打探消息,了解取虑城中现在的具体情况。
营地立定的时候,吃晚饭的时候,项康把晁直和几个跟随晁直投降的取虑官吏请到中军帐中,一边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边向他们咨询破城之策。结果晁直却首先这么说道:“少帅,末将认为,攻打取虑最好是想办法出奇制胜,别太指望正面攻打就可以直接得手。因为取虑的城墙实在是太坚固了,这些年来,几任取虑县令为了防范睢水泛滥,每次征发徭役都十分重视加固城墙,把城墙足足修得有三丈高,一丈半宽,即便是被洪水浸泡一两个月都不会倒塌,指望投石机砸开城墙那是想都别想。”
“另外,为了方便泄洪,取虑的护城河也挖得又深又宽,还是活水难以填塞,我们即便是造出了攻城云梯或者楼车,也没办法推进到下相城下发起攻城。所以末将认为,以我军现在的情况,正面攻打没有任何的必胜把握,只能是想办法出奇制胜,用其他的办法拿下取虑城。”
倾听着晁直的介绍,已经到现场去勘探过一番的项康并没有急着说话,还是在晁直介绍完了后,项康才问道:“晁将军,那以你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出奇制胜?”
“末将觉得,不妨在取虑县令王兆不得民心这点上做点文章。”晁直建议,又说道:“不是末将深恨王兆故意贬低他,这个匹夫是出了名的不是东西,既贪财好色,又脾气暴躁,残暴苛刻,取虑城里的军民官吏,就没有一个不恨他的。末将估计,取虑的军民官吏或许畏惧他的权势不得不参与守城,但其中肯定有不少人十分愿意看到少帅你攻破取虑,把那个王兆斩首泄愤。”
“王兆这么不是东西,那他是怎么坐稳取虑县令这个位置的?”项康盘算着问道。
“当然是拍马屁,讨好上面。”晁直冷笑,说道:“他和我们泗水郡的郡御史是远亲,经常送东西送美女给郡御史,郡御史又掌管着整个泗水郡所有官吏的考核监督,就是赵郡守都轻易不敢得罪他,有郡御史给他撑腰,又帮他摆平官场上的事,所以他才把位置坐稳。不然的话,以他的德行,早就不知道被免了几次了。”
晁直带了头,几个跟着晁直一起投降的取虑官吏也纷纷附和,都说取虑县令王兆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除了会阿谀谄媚上司之外一无所长。项康听了点头,又问道:“那王兆在取虑城里,都有些什么心腹亲信?”
“他能有什么心腹亲信,除了他从老家带来的亲随家人,还有那个成天只知道拍他马屁的户曹吕垡,就连县寺里的书吏都不愿意和他交心。”晁直轻蔑的说道:“县丞和县右尉这些人,也是和他面和心不和,背后没少问候他的老娘。还有县里的几个大户,也因为经常被他敲诈勒索,都恨不得他早点滚蛋。”
听到这里,项康已然有了一点主意,先是叫项它拿来了一些布和笔墨,然后向晁直等人吩咐道:“晁将军,还有诸位,你们和取虑城里的人熟悉,麻烦你们写一些书信,历数王兆的种种罪行,劝取虑城里的军民官吏帮我干掉王兆,拿着王兆的人头来向我换取重赏。另外,晁将军,你辛苦点,再以你的个人名誉,给取虑的县丞和右尉各写一道书信,劝他们弃暗投明,干掉王兆向我投降,换取重赏和荣华富贵,最后签上你的名字。”
晁直等人答应,然后晁直又犹豫着说道:“少帅,信我可以写,但是能不能劝得县丞和右尉投降,末将可没有把握啊。”
“没事,写吧。”项康笑笑,说道:“我也没指望这些书信能够收到招降效果,我只要让这些书信给王兆看到就行。”
虽然不是很明白项康的用意,然而为了向新主子表示忠心,晁直等人还是毫不犹豫的提笔做书,很快写出了十几道劝说取虑军民百姓干掉王兆换取重赏的书信,然后晁直又以自己个人的名誉,分别给取虑的县丞和右尉也写了一道书信,力劝他们弃暗投明,干掉不得人心的王兆向少帅军投降。而书信写成之后,项康又马上交给了项扬,让项扬安排十名弩手乘夜潜伏到城下,将这些书信分别绑在箭射进城中。
事还没完,吃完了晚饭后,项康又传来了同样已经归降自己的取虑主吏掾郑伦,命令他模仿取虑县丞和右尉的笔迹,以他们的名誉,给自己也写了两道书信,然后同样是交给项扬并面授机宜,让项扬依计行事……
…………
取虑毕竟是座县城,防范得再严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让项康的亲兵连摸到城下放箭的机会都没有,所以项康的亲兵很轻松就完成了任务,当夜就把十几道书信逐一全部射进了城中。然后也正如项康所料,虽然有几道箭书落入了城内偏僻处失踪,也有几道书信被人暗藏或者销毁,可仍然还是有几道书信被秦军士兵发现后上交,在天亮时转递到了取虑县令王兆的面前,而其中还包括了晁直写给取虑县右尉鲍文的亲笔信。
可想而知王兆在看到这些书信后的愤怒,惊怒之下,王兆除了下令全城查找余下的箭书没收外,又拍着案几又吼又嚷,大声问候晁直叛贼的祖宗十八代,发誓要在床上狠狠收拾晁直那个水性杨花的老婆。然而狂怒过后,王兆却又陷入了巨大的恐惧,生怕下面的人真的被少帅军和晁直鼓动,突然出手干掉自己,拿着自己的脑袋去项康面前重赏毕竟,王兆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民间是什么样的名声,也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不得人心。
越怕越见鬼,就在王兆担心忧虑的时候,新近被王兆亲手提拔了接替晁直出任取虑县左尉的吕垡突然前来求见,王兆下令召见后,吕垡一路小跑上到县寺大堂,还一张口就惊慌叫道:“县尊,祸事了,祸事了,城外发现了一道书信,我们在城外发现了一道书信!”
“什么祸事?”王兆没好气的喝问,又疑惑问道:“城外发现了一道书信?乱贼的书信,不是都射进城里来了吗?怎么会在城外发现书信?”
“县尊,不是乱贼的书信,是我们取虑城里的人,射出去的书信啊。”吕垡哭丧着脸回答,又说道:“信也是被箭射出去,插在了东门外的泥地上,幸亏下吏手下的讲师眼尖,提前看到拿了回来,不然这道书信就肯定要被乱贼的斥候拣走了啊。”
“谁这么大胆,敢用箭书和外面的乱贼联络?”王兆大怒,喝道:“写信的人是谁?”
“下吏不敢说。”吕垡满脸胆怯的卖关子,又小心翼翼的呈上了一支秦军专用的弩箭,还有一道绢布箭书,说道:“县尊请自己看,这人你很熟悉。”
一把抢过亲随转递过来的箭书,展开仔细一看时,王兆顿时就觉得笔迹似乎有些熟悉,再一看信后签名,王兆顿时额头上就有些青筋绽放,原来这道书信,竟然是取虑的县丞段子行亲笔所写!而当再细看书信内容后,王兆先是脸上没了人色,然后一拍案几吼道:“来人,马上把段子行给本官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