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项伯求亲
少帅军之所以能够挺过秦军的凶猛反扑,并且迅速的发展壮大,其实东海郡的秦军绝对出力不小,当初僮县和取虑两县的秦军向下相发起进攻时,倘若东海郡下邳县或者凌县的秦军也及时出兵,从背后捅少帅军一刀,那么少帅军能不能熬过那一关都是一个大问题。
但是很可惜,下邳和凌县的秦军错过了这个最好机会,原因一是当时的泗水秦军过于轻敌,认为自军有绝对把握可以干掉纯数乌合之众的少帅军,没有及时向东海郡的秦军求援;二是下邳和凌县的秦朝官吏不愿多事,不想既出钱又出力的帮邻郡官吏立功受赏,所以眼睁睁的看着取僮秦军惨败在了少帅军的无耻诡计之下。
取僮秦军失败后,东海秦军其实还有机会,假如当时境内还比较太平的东海秦军及时集结郡兵主力南下,那么少帅军就算还可以熬过这一关,也绝对没有攻占取僮徐三县扩大地盘壮大实力的机会,然而还是很可惜,东海秦军还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错失战机的原因仍然是东海郡的郡守公孙庆不肯为别人做嫁衣,冒险和少帅军主力正面硬碰硬白白便宜泗水郡守赵壮,即便答应了赵壮的求援准备出兵,也只是打算在赵壮牵制住了少帅军的主力之后再动手,轻松拿下少帅军后方的空虚城池,以最小的代价赚取最大的收获。
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帅军的主动出击先发制人当然打乱了东海郡秦军的如意算盘,逼得公孙庆只能是临时调整计划仓促出兵,而更让公孙庆没有想到的是,泗水秦军竟然会败得如此之快和如此之惨,区区三天时间就被少帅军杀得落荒而逃。结果这么一来,已经带着军队南下的公孙庆就顿时陷入了尴尬境地,继续南下吧,孤军作战既无把握,还可能重蹈赵壮的覆辙;不南下吧,兵马已经出动,一仗不打就撤回郯城,既没办法向朝廷交代,又注定只会灭了自家志气,长了少帅军的威风。
实在是迫不得已,公孙庆只能是先把军队拉到下邳再说,准备着即便不能灭了少帅军,也可以警告少帅军别打东海郡的主意,先保住了自家地盘的安全,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凌县民变的突然爆发再一次打乱了公孙庆的算盘,但也让公孙庆悄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有了就坡下驴向朝廷交代的机会,同时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公孙庆也早早就拿定了主意,准备亲自率领三千兵力东进,去干掉秦嘉那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凌县乱贼,既杀鸡给猴看,也向大秦朝廷证明,自己不是没胆量和少帅军打,而是自己的后院起火,必须得先扫除后方隐患。
可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正当公孙庆积极布置出征准备的时候,马陵山一带的秦军斥候突然押来了一个少帅军的信使,也把项康让周曾代笔那道书信呈交到了公孙庆的面前,结果仔细看完了项康的书信之后,公孙庆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也再一次感觉自己骑虎难下,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郡尊,出什么事了?项康那个逆贼,在书信上说了什么?”
看出公孙庆的神情不对,旁边辅助公孙庆统兵南下的郡尉丞关护开口,好奇打听起了原因,公孙庆也没有隐瞒的意义,直接就把书信递给了关护,关护看后大惊,失声说道:“项康逆贼已经和秦嘉那股逆贼勾搭上了?还缔结了盟约?这么快?”
“都是造反作乱的逆贼,没什么奇怪。”公孙庆倒是丝毫没有怀疑项康声称与秦嘉缔盟的真实性,只是皱眉说道:“这下子麻烦了,虽说秦嘉这股逆贼才刚开始造反,没成什么气候,不难对付,可是我们出兵东进以后,项康逆贼真的出兵来打下邳怎么办?下邳,可是我们东海的第一钱粮重地啊。”
“郡尊,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嘉逆贼在凌县坐大,变成第二个项康逆贼。”关护赶紧提醒道:“倘若给了秦嘉逆贼壮大贼势的时间,让他鼓动裹挟了更多的凌县刁民加入他的贼军,凌县的局势不但更加难以收拾,他和项康逆贼还有可能同流合污,联手向我们发起进攻啊。”
仔细盘算了许久,公孙庆拿定主意,说道:“变动一下出兵计划,我带着主力留守下邳城,你带一千军队去凌县,帮着凌县的县兵剿灭秦嘉那股逆贼。”
关护神情为难,犹豫着说道:“郡尊,不是下吏推托,你让下吏出兵可以,但下吏真的没把握保证一定能剿灭秦嘉那股逆贼。因为郡尊你也知道,凌县以东地广人稀,又地势开阔,歼灭困难,最是适合盗匪流窜,下吏只带一千军队过去,就象往大海里撒了一把盐,很难保证迅速歼灭秦嘉那股逆贼。”(注:当时涟水、沭阳、灌南和灌云等县都不存在,凌县以东至到东海,没有任何城池。)
“不要你歼灭,只要你把秦嘉那股逆贼赶进泗水郡就行。”公孙庆还算有点眼光,一眼就看出了目前的唯一可行之路,说道:“你到凌县后,只需要尽收野谷入城,让秦嘉逆贼无粮可就,再出兵尽量把他往西驱逐,逼着他西进泗水和项康逆贼会合就行,到时候我们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公孙庆提出的这个要求当然比让关护去全歼秦嘉所部要容易许多,所以关护也没犹豫,很快就点头答应,也在公孙策的催促下赶紧下去准备,打算今天就统兵赶往凌县布置准备,尽量不给秦嘉起义军发展壮大的机会。然而事还没完,正当公孙策还在考虑如何处置少帅军派来的信使时,帐外却又有亲随来报,向公孙庆呈上了一道刚收到的盱台县急报。
盱台县急报的内容让公孙庆吃惊得直接吼出了声音盱台邻近的东阳县城中,一群游侠少年竟然直接干掉了东阳县的县令,拥立了一个叫做陈婴的东阳小吏担任首领,不但一举占据了东阳县城,还直接拉起了上千人的军队,而因为东阳县寺被叛军直接占领的缘故,无法直接获知东阳消息的盱台县寺确认了这一情况向公孙庆发出急件告警时,东阳全县已经一片糜烂,东阳叛军的规模也已经扩大到了数千之众!
难以置信的震惊后是无比的茫然,手足无措之间,公孙庆还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暗道:“难道天下真的要大乱了?大秦真的要亡了?不然的话,天下的黔首庶民为什么会一个接一个的起来造反?”
生出了不祥感觉后,公孙庆不由又看了项康刚派人送来的书信一眼书信上,项康除了威胁恐吓之外,还向公孙庆指出了暴秦必亡的道理,同时还力劝公孙庆顺天而行,直接带着东海郡的郡兵直接造暴秦朝廷的反。
虽然有些动摇,虽然这点动摇还不至于让公孙庆丧失理智,但是在冷静下来后,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公孙庆还是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那就是借口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下令将少帅军派来的使者押到下相县境处释放,让他自行返回下相县城,还算聪明的没把事情做绝,也给自己留下了和少帅军联络交涉的机会。
…………
没有秦朝官府完善的邮传系统,了解外界消息全靠细作打听和道听途说,项康当然不可能象东海郡守公孙庆一样,这么早就知道东海郡的东阳县境内,又跳出来了一个秦末牛人举兵造反。所以公孙庆收到这个惊人消息的时候,项康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带上一队亲兵,陪着虞家姐妹重返侍岭亭去探望虞家父子,毕恭毕敬的再次邀请虞家父子迁居下相城内。
其实也就是走一个过场说些废话,看到项康起兵后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少帅军每天都在发展壮大还连战连胜,虞家父子早就在肚子里把肠子悔青,所以见面后只是说了一通废话后,项康再次提出邀请虞家父子迁居下县城内时,虞间和虞知只是扭扭捏捏的推托了几句,很快就招架不住项康的‘再三恳请’,当场就答应先和项康进城参观一番,然后再决定是不是举家迁居下相城内。
很是看不惯虞家父子的扭捏作态,可虞间毕竟已经是自己事实上的岳父,项康还是客客气气的把虞间亲手搀上了马车,与他同车而行,带着从人重新回到了下相,又在下相县寺的后堂摆下家宴,与虞家姐妹一起款待虞家父子,被迫归还自己以前领着项家子弟到虞家的白吃白喝。
还是很无奈,摆设家宴款待未来岳父,项康当然得请来长辈作陪,结果两位叔母当然是欣然从命,项伯则是更不客气,除了大模大样来到后堂摆他的长辈架子外,还硬是把他的两个儿子项猷和项睢也叫到了现场,全家人一起白吃项康的酒肉好菜。
也终于轮到项伯当家做主出风头了,家宴之上,身为晚辈的项康只能是陪一个耳朵听着,没办法过多说话,项伯则是唾沫横飞,不断向虞家父子吹嘘老项家祖上的种种荣光显耀,话里话外都是老虞家能把女儿嫁给项家子弟是祖坟冒烟、长辈积德的意思,好在虞家父子也已经认清楚了现实,知道自家现在与项家结亲确实是有些高攀,所以对项伯的话不但没有任何的反感,还连连的谦虚点头,让项伯难得的显够了一次威风。
还是到了后来,项康才发现项伯故意把两个儿子一起叫来是不怀好意,吹嘘够了老项家祖上的风光后,项伯突然话风一转,微笑着向虞间说道:“虞公,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你看我这个犬子项猷如何?”
顺着项伯的指引,虞间疑惑的扭头看向项猷,早知道会有这一出的项猷则是激动得脸颊泛红,赶紧坐直了身体,摆出了一幅规规矩矩的模样,项伯乘机又说道:“我这个犬子虽然不怎么争气,可也是我们楚国武信君的直系后人,论血脉,他和我父亲武信君的血脉,还比康儿更近一些。从小读书练剑,能文会武,现在官居都尉,又在前些日子的符离大战里立下了大功,前途无限,虞公你觉得他怎么样?”
“文武全才,文武全才。”虞间礼貌性的点头恭维,又随口说道:“其实早在我们虞家斗胆攀附项公你一家时,老夫就已经看出,项公你的子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
“那么虞公,我们来一个亲上加亲如何?”项伯图穷匕见,满面笑容的说道:“我这个犬子还没有婚配,你既然已经把长女许给了老夫的爱侄项康,不如再把你的次女也许给我这犬子如何?虞公,老夫亲自开口相求,你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我不嫁!”
石破天惊,还没等虞间做出任何反应,坐在虞妙戈下方的虞小丫头就已经站了起来,板着脸说道:“我不想嫁人,现在不想嫁,以后也绝对不嫁!”
众人愕然,也神情各异,其中两位叔母、项伯、虞间和项睢等局外人当然是瞠目结舌,说什么也没想到虞小丫头会拒绝得这么直接坚定,虞妙戈早有所料,毫无表情,项康心里松了口气,既痛恨项伯的厚颜无耻,也多少有些感动小姨子对自己的忠贞不渝。项猷的反应则是最为复杂,先是看了一眼神情坚定的虞小丫头,又悄悄看了一眼项康,心中隐约明白心上人坚持不肯嫁给自己的真正原因。
还是在虞再次重申了自己绝不嫁人的立场后,项伯才回过神来,强笑着说道:“虞姑娘,有话好说,别这么激动,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该商量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了。”
言罢,项伯又转向了虞妙戈,有些疑惑的问道:“妙戈姑娘,昨天老夫向你提起这件事时,你不是答应过老夫,要问一问你妹妹的意见吗?怎么……?”
“叔父恕罪,昨天晚上小女陪项郎说话太晚,回去的时候,妹妹已经睡了,所以还没来得及。”虞妙戈难得扯了一次谎。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今天说也一样。”项伯很是大度的哈哈一笑,又转向虞间说道:“虞公,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父亲说了算,虞姑娘一时扭不过这个弯,不过很快就会想明白,要不你做一个主,现在就把这事给定了。”
“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嫁人!”虞再次开口,语气无比坚定的说道:“谁也替我做不了这个主,阿翁你敢把我许人,我就逃婚,和家里断绝关系!”
秦朝时女性地位还算可以,虽然大多数的女子都是由父亲做主嫁人,但还是有不少女子选择自己做主,宁可逃婚或者私奔也绝不愿被人摆布秦末名人张耳的白富美老婆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所以听了虞小丫头这话后,项伯的表情当然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虞间则是勃然大怒,呵斥道:“大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怎么不能说这样的话?”虞小丫头冷笑,说道:“阿翁你如果不信,你就把我许人试一试,你看我逃不逃!”
“你……!好大胆!”
身体不是很好的虞间气得连话都说不伶俐了,还好,还有两位心地善良的叔母在场,义不容辞的站了出来劝解劝说,让虞家父女好生说话,千万不能把好事变成坏事,生性柔弱的三叔母还难得埋怨上了丈夫,说道:“夫君,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人家虞公才刚进城,你就这么急匆匆的求亲,这不是叫人为难吗?”
“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滚一边去!”项伯没好气的呵斥,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真正嘴脸。
项伯这次发脾气当然没选对时候,此前项伯在少帅军军中作威作福时,是因为他有长辈身份护体,没有人敢把他怎么样,可是这次却有一位地位更在他之上的项梁妻子二叔母在场,才刚看到妯娌被项伯吼得抹眼泪,二叔母马上就站了出来,摆起嫂子架子呵斥教训项伯,项伯心中窝火,可是又不敢乱了长幼之序,只能是唯唯诺诺的连连点头,被二叔母逼着当众向三叔母道歉。
乘着家宴乱成了一团的时候,绝对舍不得把漂亮小姨子嫁出去的项康也有了主意,凑到了虞妙戈的耳边低声说道:“妙戈,你劝一劝你的阿翁吧,就说这事不急,小妹也还小,还是过上一两年,等小妹想通了再说。”
如果不是脾气确实柔顺,虞妙戈还真有一种一酒杯砸到项康脑袋上的冲动,强忍怒气瞟了项康一眼后,虞妙戈低声反问道:“你怎么不劝?”
“我们还没有正式成亲,还隔着一层,说话不方便。”项康低声讲述道理,又恳求道:“快劝吧,不然这事不好收场。”
考虑到妹妹的刚强性格,虞妙戈心中一软,还是站了起来按照项康的指点劝说,要虞间别急着决定这件事,多给妹妹一点时间考虑。项康也乘机开口,厚着脸皮要求未来岳父暂时别急着把自己的漂亮小姨子嫁出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未婚妻已经把拳头攥紧,指甲还深入掌心肉中。
因为虞态度坚决的缘故,再加上其实对项猷也并不了解,虞间当然还是接受了大女儿和未来女婿的劝说,委婉拒绝了项伯当场就要拍板定案的提议,已经被嫂子训得头晕脑胀的项伯心中窝火,可是又不能持强凌弱逼着虞间嫁女,只能是忍气吞声的点头同意,项康自掏腰包举行的这场家宴,当然也以不欢而散告终。
被项伯连累,还是在结束了这场谁都不开心的家宴后,项康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和虞间重新商量婚期,不过没关系,项康现在更关心的是如何赶紧找到和小姨子单独说话的机会,并不是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和虞妙戈正式完婚。同时让项康十分意外和暗暗欢喜的是,离开了后堂后,虞妙戈竟然主动对项康说道:“项郎,小妹先走了,肯定是回房间生闷气去了,我送阿翁去住处休息,你去替我劝一劝妹妹如何?”
“我去劝她?”项康惊喜问道。
“你比我会说话,你去劝她。”虞妙戈没有什么表情,又说道:“安顿好了阿翁以后,我还要去二叔母那里,帮她做一些针线活,你替我多劝一劝她。”
项康脸上为难,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满足了未婚妻的要求,不情不愿的去陪小姨子单独说话,也在时隔多日之后,再一次获得了与漂亮小姨子单独相处的机会。不过项康当然不知道的是,当自己和小姨子在房间里偷偷摸摸的胡天胡地的时候,虞妙戈却在二叔母房中几次扎到手指,也红着眼圈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第九十二章 奔袭凌县
项康和虞家姐妹的情感问题益发复杂纠葛的同时,天下的局势也变得越来越动荡和混乱,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辛苦统一的中华大地,也象一座暴风雨中的危房一样,逐渐走向了分崩离析。
首先当然是陈胜吴广起义军的四面出击,一举拿下了陈郡郡治陈县之后,陈胜不听秦末名士张耳和陈余的忠言劝谏,执意象历史上一样的自立为王,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政权名曰张楚。然后又一口气派出了六路兵马四面出击,疯狂进攻各地城池,而这六路兵马分别是:负责攻取荥阳夺取敖仓的张楚假王吴广,率军进攻南阳的张楚大将宋留,统兵北取燕、赵的张楚大将武臣,北向砀郡和东郡的大将周市,还有进兵九江(寿春)的邓宗,以及东取广陵方向的张楚将军召平!
虽然项康十分看不起陈胜吴广顾头顾不尾的流寇战术,但又不得不承认,在秦朝各地官府还没来得及做好战备工作的情况下,张楚义军的这种拼命向前的疯狂战术还是收到了奇效,六路兵马所到之地,受够了严苛秦法的六国旧民纷纷响应,或是主动投军,或是直接起事,还有好几个地方的六国旧民是直接干掉县令举城向张楚义军投降。
张楚义军势如破竹,以每日百里之势迅速开疆拓土,仓促迎战的各地秦军则是不断的土崩瓦解,秦朝官吏不断的投降或者逃亡,也不断出现县令斩杀县丞或者县丞干掉县令向张楚义军投降的情况,只有少数的城池能够闭城自保,张楚义军的控制地也以陈县为中心,象泼墨一样的不断向四面八方蔓延。咸阳震动,大秦天下也彻底陷入了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除了疯狂扩张的张楚义军之外,其他地方的反秦义军也是蜂拥四起,此起彼伏。淮北这边就不说了,以项康为首的少帅军稳扎稳打,不但已经在泗水东南一角站稳了脚跟,还夺取了大片的膏腴之地,钱粮充裕,后劲更是十足;同时秦嘉起兵于凌县,陈婴崛起于东阳,另外在泗水郡兵主力遭到少帅军重创之后,一度被陈胜起义军攻占又沦陷后的县郡内,又跳出来了一个叫做董缏的壮士,带着残余陈胜军败卒再次举起了张楚大旗,秋收大计被战乱严重破坏的县百姓在衣食无着的情况下,也纷纷舍命随从,再次成为了张楚义军扎进泗水郡境内的一颗钉子。
与此同时,秦末名将英布也迎娶了番阳令吴芮的女儿,在岳父的支持下迅速聚众数千人,与吴芮联手起兵于鄱阳,并积极联络闽中郡的吴越后人相约反秦,虽然不象陈胜吴广那么闹得大,却也象项康的少帅军一样,牢牢的掌握了一块地盘,后劲同样十足。
另外还有项康的英雄二叔项梁和霸王堂兄项羽,也在会稽郡境内蠢蠢欲动,只等时机成熟和机会到来,马上就动手起事,象历史上一样雄霸江东。而项羽的老对手刘老三动作更快一步,此刻已经接受了心怀异志的沛县县令邀请,带着芒砀山的土匪赶往沛县举事,又一场腥风血雨,也即将在泗水北部展开。
动乱得这么厉害,项康的控制地再是如何的比较偏远,当然也收到了不少道听途说而来的相关消息,同时东阳也出现了一股义军的消息,也被项康麾下大将冯仲迅速探得,并在第一时间呈报到了项康的面前。同时在报告消息的时候,冯仲还通过书信,向项康提出了一个极有战略眼光的建议东取东海全郡,再以东海郡和部分泗水郡土地为根基,出兵进取中原!
“东取东海,再以东海及泗水东南为根基,进取中原?冯大兄真的是越来长进了啊,竟然还有这样的战略眼光,当真是士别三日,必须得刮目相看啊。”
感叹着,项康一不小心就用错了一个典故,好在旁边的周曾和项庄等人都没听出来,仔细看完了项康随手递过来的书信后,周曾还向项康问道:“少帅,冯仲的提议怎么样?”
“还不错,但也不是太好。”项康回答得有些模棱两可,然后才解释道:“不错是因为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我们如果想要建立根基,拿下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后方,东海郡确实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不然的话,我们南下九江会太远,孤军深入后后方会太过危险,北上西进又容易和陈胜的人马发生冲突,白白便宜暴秦朝廷,所以只有进兵东海比较安全。”
“阿弟,既然进兵东海是我们的最好选择,那你又为什么说不是太好呢?”项庄好奇问道。
“当然是因为东海郡的地理和人口都不适合我们建立根基,成为我们稳定的后方。”项康随口说道:“东海全郡都位居平原,除了南面有长江可以提供保护外,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是无险可守,一旦敌人发起多路进攻,我们很容易顾此失彼,出现首尾难顾的情况。”
“还有,东海郡的中部都是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当时还没有运河),只有北部的情况要好一些。”项康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就算拿下了东海全郡,也注定是只能得到东海郡北部的人力物力可以支用,中部和南部则是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算全部拿下来也用处不大。”
都吃过鸡肋骨,周曾和项庄当然都知道项康的这个形容是什么意思,又联想到了东海郡南部的实际情况,已经明白这个时代战争就数钱粮和人口最为重要的周曾、项庄等人也一起点头,认可项康的分析。然后周曾又问道:“那么少帅,我们是否应该采纳冯仲提出的建议?”
项康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答道:“最好只是部分采纳,北取东海北部的人口密集之地,拿到钱粮人口,疏通沂水河运运输兵粮,整合我们的手中力量。同时东取凌县和淮阴,或者只取凌县一城,切断东海郡的南北交通,把暴秦军队的残部赶到东海南部,徐徐图之。同时也留下充足空间给我们的东海友军糟践,防着他们不肯归降受编,直接成为我们的敌人。”
“但是这么做的话,我们就得独自面对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主力了。”周曾提醒道:“虽然就现在的情况,我们用不着怕他们,但他们如果选择只守不战,我们想拿下东海北部,恐怕难度相当不小。”
项康不答,只是向同样在场的项冠问道:“阿哥,派去和秦嘉联系的人,有答复了没有?”
“还没有。”项冠答道:“不过倒是有打听到的秦嘉消息,听说那厮已经拉起了好几千人的人马,声势十分壮大,还已经在向着凌县城池进兵。”
“一群乌合之众,碰上暴秦的东海郡兵偏师,绝对是不堪一击。”项康冷哼,依然还是对秦嘉的流寇战术嗤之以鼻孔,然后项康又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对他们见死不救,必须得帮他们一把,也得尝试乘机拿下凌县城池,如果这点成功,公孙庆这个匹夫就没办法如臂使指的指挥东海南部诸城,我们的南线没有了太大的威胁后,也可以抽调兵马北上,让我们有足够的力量攻取东海北部了。”
“少帅,关于如何攻取凌县,在下倒是有一个建议。”不是很擅长军事的周曾难得提出了一个战术建议,道:“刚才项冠将军不是说,传闻秦嘉正在向着凌县县城进兵,同时暴秦军队也派出了偏师增援凌县,他们如果在凌县城郊干上,那么秦嘉肯定必败无疑,届时他一旦向其他方向逃亡,暴秦的偏师必然会全力追击,说不定还会出动县兵帮忙追击,到时候凌县空虚,我们只要提前做好了相应准备,突然出兵东进,不就有机会轻松拿下凌县城池了?”
“亚叔此计可行,凌县距离下相远比距离下邳为近,我们突然出兵,公孙庆匹夫肯定来不及反应。”
项康赞许,也坦然承认自己早就想打凌县的主意了,只不过主力三天前才刚回师下相,敌情不明,士卒也比较疲惫,所以没敢轻举妄动。然后项康又说道:“不过这事我们不能独自行动,必须得抢先和秦嘉取得联系,告诉他我们的行动计划,让他帮我们把暴秦军队尽量诱离凌县,给我们创造突袭机会,事成之后,我们拿凌县城里的四成钱粮答谢他们。”
“阿弟,没这个必要吧。”项冠有些心疼的说道:“先不说没必要让秦嘉给我们帮忙,就算让他们给我们帮忙,也没必要拿四成的钱粮答谢他们吧?”
“必须得让他们给我们帮忙。”项康答道:“如果不提前给秦嘉打好招呼,他败走之后,就有可能直接远遁,不给暴秦军队追击他们的机会,那我们又那来乘虚奔袭凌县的机会?还有,如果不提前打招呼,秦嘉甚至还有可能流窜进泗水境内,到时候他如果不肯接受我们的招降收编,肯定是麻烦一堆,接受我们的收编也是大麻烦,他的军队肯定男女老弱都有,不象我们只选择青壮男子为兵,我们把他们青壮都收编了,那些衣食没有着落的妇女老弱怎么安顿?我们怎么可能养得起这么多人?”
“至于四成的钱粮,反正是拿别人的钱粮分给他们,慷他人之慨,何必那么介意?”项康又大度的说道:“对友军慷慨点,以后才会有更多的友军愿意给我们帮忙。”
觉得项康的分析有理,项冠便不再说话,周曾则马上说道:“少帅,那在下是不是马上替你写信,帮你把我们的要求和许诺告诉给秦嘉?”
项康点头,周曾马上提笔做书,项康则一边让项冠安排密使,准备潜往凌县和秦嘉所部联系,一边让项庄安排精锐军队秘密备战,只等时机成熟,就立即出兵奔袭凌县。同时为了尽快掌握凌县战局,项康还让项冠和孙拱早早就在通往凌县的路上沿途诸亭准备好快马,以便随时传递凌县的战况消息。
…………
少帅军派遣细作打听得来的秦嘉义军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项康采纳周曾的建议,着手准备乘虚奔袭凌县城池的战术计划时,数量已经超过了五千余人的秦嘉义军,确实已经打到了凌县东北部的吴兴亭一带,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只有几个亭卒守卫的吴兴亭,距离凌县县城也只剩下了区区四十来里。
但是很糟糕,在没有情报系统的支持下,秦嘉所部直到此刻都不知道东海郡的秦军主力此刻就在下邳,还已经分出了一支偏师南下,抢先赶来凌县增援。所以拿下了吴兴亭后,秦嘉也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提兵西南,一路洗劫沿途乡亭,半强迫的裹挟民众入伍疯狂扩张部众,继续向着凌县城池开拔。然而秦嘉并不知道的是,秦军增援早在今天上午就已经赶到了凌县,还已经进驻城内休整,随时准备着突然杀出,给他一个惊喜。
不过还好,秦军毕竟不得民心支持,当秦嘉所部距离凌县城池已经不到二十里的时候,就已经有凌县的百姓主动找到秦嘉军告密,向秦嘉报告了秦军增援已经抢先抵达的重要消息,秦嘉闻报大惊,也不得不赶紧让军队停下脚步,一边派人到凌县城下打听消息,一边做好随时脚底抹油的准备。
秦嘉的这个决定救了他刚起步的队伍,天色全黑的时候,细作带回来准确消息,证实了秦军确实已经抢先入驻秦县城内的情况,秦嘉一听叫苦,也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召集众将商议对策。结果很自然的,在周边各地已经很难获得粮草补给的情况下,秦嘉的部下中当然有人提议道:“将军,不如我们去下相如何?听说自称楚国少帅的项康已经带着他的主力回到了下相,他和我们一样都是要反秦复楚,我们去投奔他,项康应该会收留我们。”
办法倒是不错,可秦嘉却并没有立即采纳,盘算了半晌之后,秦嘉还说道:“如果项康那个小竖子提出要收编我们怎么办?听说他现在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我们怎么可能听从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儿号令指挥?”
“将军,先过去再说吧。”提议的部下说道:“他如果坚持要收编我们,我们不干不就行了,借他的路往其他地方去,都是反秦义师,他难道能不答应了?”
“没错,他如果不答应,我们就硬走,还顺便抢他一把,看他能把我们怎么办!”一个性格比较粗暴的部将还这么提议。
秦嘉开始动摇,考虑到自己的粮草不多难以久持,秦嘉一咬牙还是接受了部将的建议,匆匆休息了一夜之后,马上就带着手下的乌合之众折道向西,远远绕开凌县城池向下相开拔。而东海郡的郡都尉关护虽然及时探得了这一情况,却压根就没打算出兵阻击,还准备着在秦嘉所部绕开凌县城池后再从容出兵,强行把秦嘉驱逐到少帅军的控制地。虽然还不知道人多是虫的道理,可是秦嘉军这么一大帮子人进到了少帅军的地盘后,会给少帅军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关护还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秦嘉所部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也很难瞒得过少帅军斥候的眼睛,获知了秦嘉主力所在的位置后,正在边境上发愁怎么才能找到送信对象的少帅军密使当然是欢喜万分,马上就屁颠屁颠的跑来找秦嘉联系,也终于在秦嘉所部即将踏入下相县境之前,把写有项康亲笔签名的书信送到了秦嘉的面前。
又一次让秦嘉为难,细看着项康的书信,秦嘉当然有些担心按照项康的要求行事会过于危险,也担心项康会言而无信,即便成功拿下了凌县也不会兑现承诺。不过做为史书有载的秦末名人,秦嘉当然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仔细权衡了利弊之后,秦嘉还是拿定了主意,一咬牙就说道:“掉头,向北走,引暴秦军队来追我们。”
“将军,这么做是不是太危险了?”部将赶紧提醒道:“还有,如果项康小儿言而无信怎么办?”
“富贵险中求!他如果言而无信,他就没办法再当他的少帅了。”秦嘉冷哼,说道:“项康小儿要我们帮他诱敌,我们如果不答应,就算强行进到了下相,他也绝对不会待见我们,更不会给我们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出兵把我们撵走。向北走帮他一把,卖一个人情给他,即便不能成功,将来再折回头去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言罢,秦嘉又补充道:“而且向北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码不用看人脸色行事,可以一路劫掠粮草补给,招揽士卒壮大队伍,而且暴秦军队的东海主力都已经被项康小儿牵制在了下邳和凌县,到了北方,我们说不定还可以更加的大展拳脚。”
还算聪明的做出了理智决定后,秦嘉果断率军向北急行了,还直接扑向了东海郡北部著名富庶之地司吾亭的方向。而秦军斥候将这个变化报告到了关护的面前,关护也顿时就慌了手脚,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就吼道:“马上出兵,去追杀秦嘉乱贼,绝对不能让他往北走,绝对不能让他往北走!”
相应的,秦军才刚出兵追杀突然掉头向北的秦嘉义军,少帅军在边境上的斥候也当然立即快马加鞭的把消息送到了下相城中,项康闻报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喝道:“出兵,奔袭凌县!还有,加强对马陵山的哨探,防着公孙庆匹夫直接出兵来打下相!”
第九十三章 正面硬耗
项康并没有亲自率军去奔袭凌县,安排了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大将项庄统率五支五百人队去承担这个任务,辅之以项猷和一个在实战中积功升迁为二五百长的异姓将领郑布,同时项康还给了项庄很大的自主权,既没有强行给项庄布置什么攻城或者围城打援的战术,又明白告诉项庄道:“阿哥,这场仗你尽管放心的打,即便一时半会拿不下凌县也没关系,可以慢慢的来,凌县距离下相没多远,粮草军需补给容易,我们有的是时间。”
知道项康是给自己锻炼独当一面能力的机会,项家子弟中最为通情达理的项庄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向项康拱了拱手,说了一声阿弟放心,然后就带着包括三百骑兵和五十辆战车在内的少帅军精锐部队向凌县方向出发了。结果少帅军的队伍才刚消失在道路远处,项伯马上就怒气冲冲的带着张良来到了项康的面前,还一见面就咆哮道:“项少帅,什么时候决定出的兵?又是准备出兵去那里?我这个楚国大师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知道项伯是在恼恨自己瞒着他独断专行,项康也不惊慌,只是满面笑容的向项伯拱手说道:“叔父勿怪,军情如火,战机也太可难得,小侄实在来不及找你商议,只能是先把军队派出去再说,还正准备回城向你禀报,没想到你先来了。”
鬼扯了自己没有提前告诉项伯的借口后,项康这才尽量简略的把出兵原因告诉给了项伯,说是自己收到秦军出兵追击秦嘉军凌县空虚的消息,觉得战机难得,就临时决定出兵奔袭凌县,所以才没来得及提前通知项伯。同时项康又笑嘻嘻的对项伯说道:“叔父,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为了给项猷阿哥立功受赏的机会,小侄还让项猷阿哥也随着出征,顺利的话,阿哥这次又可以建立奇功了。”
“再仓促也得告诉我一声。”项伯没搭项康的茬,只是满脸怒容的咆哮道:“什么事都瞒着我,你还到底把不把我这个叔父放在眼里?你如果觉得老夫没有资格参与你的军机的话,那老夫这个楚国大师也不当了,现在就还给你!”
“这老东西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进退?”项康心中恼怒,也益发切齿痛恨项伯这个吃里爬外的项家败类,可是当着众人的面,项康也不好公然以下犯上和长辈翻脸,只能是客客气气的一再向项伯赔罪,忍气吞声的承受项伯的滔天怒火。
还好,旁边的张良可能是觉得有这种得理不饶人的朋友太过丢自己的脸,站了出来好言劝说,费了不少口舌好不容易才把项伯给暂时安抚住,然后张良又向项康说道:“少帅,你分兵去奔袭凌县,虽说凌县距离下邳遥远,公孙庆不可能及时出兵救援,但是探得你分兵之后,绝不能排除公孙庆匹夫直接进兵下相的可能,关于这点,你最好还是早做防范。”
“韩叔父放心,小侄已经安排了细作北上下邳探听消息,又安排了斥候严密监视马陵山道,不会给公孙庆匹夫任何可乘之机。”项康自信的回答,又微笑说道:“还有,小侄现在还只担心公孙庆匹夫不来。”
“少帅想打马陵山道的主意?”张良是何等人,当然马上明白项康已经盯上了马陵山区那条狭窄山道,也立即向项康发出警告道:“少帅,恕在下直言,你如果想效仿孙膑在马陵山的山道之中布置埋伏,恐怕很难取得成功。毕竟,马陵之战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公孙庆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防着你用这一招伏击他。”
言罢,张良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而且还有一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公孙庆匹夫为了谨慎起见,十有**会走沂水东岸的小路进兵,这条路虽然也比较狭窄,不利于兵力展开,但西面是沂水,东面是沼泽洼地(现在已经被骆马湖淹没),就连树林都不多,难以布置伏兵,走这条路要远比较走马陵山道更安全,所以公孙庆匹夫最有可能走这条路。”
“难得,这家伙竟然和我分析的一模一样。”项康有些惊讶,又一次对化名韩良的张良有些刮目相看,然后项康又微笑说道:“没事,公孙庆匹夫走那一条路都一样,只要他出兵,不管他是走马陵山的官道,还是走沂水东岸的小路,对他来说都是必败无疑。”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项伯怒道:“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打?”
“叔父恕罪,因为还不清楚公孙庆会走那一条路,还有不能肯定公孙庆究竟会不会乘机出兵下相,所以小侄还没有想好。”项康微笑答道:“等小侄有了主意,一定立即禀报叔父。再向叔父道个罪,项庄阿哥他们带军队离开后,营地已经有些空虚,小侄要回去调整营防,就先告辞了。”
说完,项康向项伯和张良拱了拱手,潇洒的转身就走,少帅军众文武包括项冠、项扬和项它等项家子弟在内,也没有一个不厌恶成天只会发脾气摆架子的项伯,赶紧跟着项康一起进营。留下项伯在原地脸色铁青,咬牙欲碎,张良却是心中冷哼,暗道:“小家伙,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倒要看一看,你究竟用什么办法对付公孙庆匹夫。”
…………
距离不远,少帅军出兵奔袭凌县的消息,当然第二天上午就被秦军细作报告到了公孙庆的面前,公孙庆闻报大惊,下意识的就想立即出兵去救援凌县,然而话到嘴边时,公孙庆却又改了主意,因为东海郡西南部的边境线比较特殊,是一个弧向东北的半月形,下邳和凌县位于半月形的两端,下相却位于半月中端,所以从下邳出兵到凌县路途比较漫长,即便急行军也得花两天多时间才能抵达,届时还能不能救出凌县已经谁都不敢保证,所以公孙庆也不得审慎考虑直接出兵救援凌县的计划。
而再接着,直接出兵下相围魏救赵乃至直接干掉少帅军主力的打算,自然也就浮出了公孙庆的脑海,而促使公孙庆生出这个打算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下相的少帅军主力已经分兵去打凌县,剩下的少帅军兵力已经不占上风,在必须留兵守城的情况下,局部战场上的兵力还处于下风,第二个原因则是公孙庆已经和泗水郡守赵壮交换过关于少帅军的情报,知道少帅军不擅长阵战,正面对垒的话,装备精良的东海郡兵肯定胜算很大。
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让公孙庆很快就下定了直接出兵下邳的决心,不过在选择出兵道路时,公孙庆却再一次又些为难,走马陵山道吧,道路狭窄,两旁山高林密,极容易重蹈庞涓的覆辙被少帅军伏击,走沂水小路倒是比较安全,但道路崎岖难行,对士卒的体力影响过大,进而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都不是什么理想选择。
两害取其轻,为了军队的安全着想,同时也对自军的战斗力颇有信心,公孙庆还是选择了走沂水小道南下,同时为了给士卒补充体力,公孙庆还早早就决定多带肉食上路,让士卒可以饱餐肉食补充体力。然后匆匆做好了出发准备后,才到了当天下午,公孙庆就迫不及待的率领四千余东海郡的秦军主力出发,气势汹汹来找自分兵力的项康算帐。
少帅军的细作也同样得力,次日的正午时分,项康收到报告,也马上安排早已经做好了一定准备的项睢统率千余士卒出发,急赴沂水小路依计行事,同时点拨兵马,统兵西进到小路出口处建立营寨,准备迎接东海秦军主力的挑战。不过很扫兴,项伯拉着张良硬是加入了少帅军的队伍,破天荒的亲临第一线观摩少帅军的战事。
沂水小路荒凉难行,好在两旁都不适合布置埋伏,顿顿饱餐好饭好菜的东海秦军行进得十分迅速,出发的当天就在沂水小路中行进了大约十里路程,第二天继续出发时,东海秦军又只用了大半天时间就行进了近三十里,距离小路出口已经不到二十里,很有希望在当天就完这条崎岖小路,踏入南面的平原开阔处。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哨探的秦军斥候突然飞报,说是发现有一支少帅军也已经进入了小路,正在向秦军迎面赶来。
虽然问明了来敌不过千人,但是考虑到行军艰难士卒体力下降,公孙庆还是很小心的下令军队放缓速度,保持体力缓缓前行,同时多派斥候严密监视来敌的一举一动。不过让公孙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斥候又送来准确消息,说是少帅军进入了小路后只走了六七里路就不再前进,还抓紧时间建立营地,象是要长时间驻守。
“项康逆贼派一支孤军在小路里立营干什么?想扼住险要,以少量兵力阻拦我军前进?可是东面的沼泽洼地虽然难走,也不是完全不能走,项康逆贼就不怕本官派遣一军绕开他的营地,前后夹击他的孤军?”
带着满腹的不解,公孙庆继续小心的统兵南下,也终于抢在了天黑之前,抵达了距离少帅军营地不到五里的位置。然后再仔细一看少帅军营地的选择位置,再结合斥候探得少帅军主力已经在小路出口处立营的消息,公孙庆顿时就明白项康的真正打算了,也马上就破口大骂道:“奸诈逆贼,竟然想耗死我军!”
“郡尊,项康逆贼打算怎么耗死我们?”一个部将不解的问道。
“蠢货,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公孙庆怒骂,然后还是解释道:“逆贼的营地西面是沂水,东面是沼泽,我们要想过去就只能正面攻坚,一旦攻坚不利,马上就得被他们拖入消耗战。如果我们分兵迂回,绕开沼泽前后夹击乱贼的营地,项康那个逆贼就肯定会马上出兵,往我们分兵背后捅上一刀,我们的分兵腹背受敌,当然没有多少把握取胜!”
部将赶紧点头,也赶紧恭维公孙庆的见微知著,一眼看出少帅军的卑鄙打算。而公孙庆沉着脸盘算了一番之后,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大喝道:“马上生火造反,砍伐木材准备火把,天黑之后,连夜向乱贼的营地发起进攻,不给他们更进一步加固营地工事的机会!本官就不信了,一群乌合之众,也能挡得住本官的大秦精锐!”
依照公孙庆的吩咐,秦军立即就地生火造饭,同时砍伐路旁的树木赶造火把,才刚吃完饭,稍做休息,马上就在公孙庆的率领下大步向前,正面强攻少帅军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加固的营防工事,一场惊天动地的攻守血战,也在夜幕下的沂水小路之中展开。
毕竟还是嫩了点,比较向着项康的项伯儿子项睢并没有从秦军没有立营这点上推断出秦军将要发起连夜进攻,多少被秦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还好,看到秦军突然大量点起火把之后,项猷还是马上明白大战在即,也多少给少帅军争取到了一点预警时间,号角吹响间,正在加深壕沟的少帅军将士迅速回营,士卒各就各位,弩上弦刀剑出鞘,抢在秦军发起攻击前做好了战斗准备。
片刻后,战斗正式展开,双方的箭雨交织间,三百秦军各携武器,嚎叫咆哮着正面冲击少帅军营地,已经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的少帅军将士则在项睢的指挥下从容迎战,先是以弩箭迎头痛击冲锋杀来的秦军氏族,继而凭借单薄的栅栏和壕沟奋力抵御秦军的进攻,箭声咻咻不绝,刀剑矛戈不断相撞,鲜血也不断在阵前飞溅,厮杀得惨烈无比。
毕竟是多少有点工事可依,少帅军将士牢牢的守住了营地防线,激战了许久都没让秦军如愿以偿,公孙庆见了大怒,咆哮着又向前方再次投入了三百兵力,前方战事也因此变得益发的残酷血腥,双方的激战怒吼之声响彻云霄,就连小路出口外的少帅军主力营地都可以清楚听到。
同样也有些没料到秦军会果断的发起连夜进攻,为了谨慎起见,此刻的项康当然已经升帐聚将,安排预备队预防万一。结果在少帅军的中军帐里,儿子正在前方血战的项伯当然是大发雷霆,逼着项康赶紧出兵救援项睢,项康则是不紧不慢,仅仅只是安排了晁直统率一支千人队到小路出口的旁边驻守,防备项睢败退秦军追杀,然后就再没有任何动作。
“项康,你这是什么意思?”项伯怒不可遏,咆哮道:“暴秦军队正在攻打我儿子的营地,你为什么按兵不动?万一项睢的营地被暴秦军队攻破了怎么办?”
“叔父息怒,打仗就得有风险,你要沉得住气。”项康轻描淡写的安慰,又说道:“再说了,别看项睢阿哥只比我大不到一岁,但是他的性格其实比项猷阿哥更稳重,我事前帮他选定的营地位置易守难攻,他守得住。”
“万一守不住怎么办?”项伯怒吼问道。
“当然是撤退了。”项康轻松回答,又说道:“有晁直帮他拦截暴秦追兵,项睢阿兄不会有什么危险。”
张良及时按住了仍然还想发飙的项伯,向项康问道:“少帅,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耗退暴秦军队了?”
“不然怎么打?”项康反问道:“这里又不是马陵山区,可以布置伏兵出奇制胜,沂水小路的地形放在这里,我们除了正面硬耗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正面决战,我们更没有把握确保可以取胜。”
只是长于战略的张良语塞,项康则又说道:“韩叔父,我知道你很希望我们一战干掉东海暴秦军队的主力,但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仗要一仗一仗的打,一战破敌的机会,不是每一次战事都有,没有出奇制胜的机会,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正面硬拼,一味的只想投机取巧是不现实的事。还有,三叔,你也放心,只要项睢阿哥挺过暴秦军队的这次强攻,等到暴秦军队士气下滑稍微后退的时候,我会马上安排一支军队换防,不会一直让项睢阿哥顶在前面。”
与此同时的小路战场上,战斗当然已经更加的惨烈血腥,秦军的攻势如潮,几度都把少帅军的营地栅栏冲得摇摇欲坠,双方的士卒伤亡数字都相当不小。不过还好,狭窄的受敌面注定了少帅军可以长时间坚守,在项睢的镇定指挥下,少帅军将士编为两队,抓住敌人攻势稍微放缓的机会轮流上前,咬牙硬顶,也一次接一次的打退了秦军的疯狂进攻,牢牢守住了最后的栅栏防线。同时项睢还不断大吼,“长卵蛋的,就给老子顶住!让暴秦军队看一看,我们少帅军不但会用妙计破敌人,还能打硬战!打血战!”
呼喊中,流矢射中了项睢的肩头,血滴溅到了项睢的脸上,痛彻入骨,然而项睢却是一声不吭,表情冷酷的一把拔掉箭矢,举着沾满自己鲜血的箭矢只是大吼,“守住!无论如何要把我们的营地守住!大楚的将士们,想一想我们楚国的血海深仇,想一想暴秦对我们的欺负虐待!不想去骊山当刑徒的,不想再给暴秦当牛做马的,就给我守住营地!打退暴秦!”
被项睢高举血箭的气势所夺,少帅军将士人人振奋,个个悍勇,怒吼咆哮着只是挥动武器,迎头痛击妄图冲倒栅栏的秦军士卒,即便负伤也坚持不肯退后,直将秦军杀得是鬼哭狼嚎,尸满壕沟,也再一次挡住秦军发起的一波猛烈攻击,逼得秦军只能是被迫后退,重整队伍,轮换军队重新发起进攻。
第九十四章 不和谐的胜利
项睢的血没有白流,当天夜里,秦军先后出动了接近两千人次的兵力向少帅军的临时营地发起进攻,都被项睢率领的少帅军将士奋勇击退,少帅军营旁双方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积血成洼,可少帅军的单薄防线却始终屹然不动,楚国的大旗也依然始终在少帅军营地中飘荡,从出道以来一直只会打顺风仗的少帅军将士也一反常态,破天荒打了一场硬战血战,还奇迹般的打出了一个不胜不负的结果。
能打成这样除了项睢给项家子弟争气争光外,多少有点工事可守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秦军走崎岖小路远道而来,体力受到了不少的影响,这一情况开始还不明显,可是随着高强度战事的持续,第一线的秦军士卒还是出现了体力迅速下降的状况,想冲冲不起来,想拼也拼不动,被体力稍占优势的少帅军将士牢牢顶住,不得不多次轮换攻坚队伍。
激战到了下半夜时,担心项睢军撑不下去的项康终于做出调整,让另一名在实战中发掘出来的异姓将领丁疾统兵一千北上,冲入小路去轮换项睢军下去休整,颇有些军事能力的秦军主将公孙庆通过少帅军的火把发现这一情况,果断又加强了对少帅军营地的进攻,妄图利用少帅军将士看到援军到来的松懈心理,发力攻破少帅军的营地,也让秦军成功的突破了一段少帅军的栅栏防线,几乎把项睢军逼入绝境。
关键时刻,项睢继续给项家子弟争气,看到情况危急二话不说,马上就亲自带着仅有一百余人的预备队去堵缺口,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刀砍斧劈牙齿咬石头砸,终于还是挡住了秦军的疯狂进攻,坚持到了援军到来。靠积功当上少帅军二五百长的丁疾也十分悍勇,除了让主力进营助战外,又亲自率领一支敢死队绕过营地,从侧翼猛攻前线秦军,为营中友军分担了巨大压力,也帮着营里的友军用随军车辆重新堵上了缺口,挺过了这次危难。
再接着,当丁疾军乘着秦军稍微退却的机会,迅速换下了已经筋疲力尽并且死伤惨重的项猷军后,同样疲惫不堪的秦军也就基本上没有了破营机会,为了给士卒保留体力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公孙庆也只好无奈的下达退兵命令,带着垂头丧气的秦军兵退数里露营休息,被迫停止了这场持续了大半个晚上的激战。
最后,满身血染的项睢是被亲兵用担架抬回了项康的面前,项康激动落泪,拉着项睢的手哽咽说道:“阿哥,打得漂亮,打硬仗,我不如你。长大父泉下有知,也一定很欣慰有你这么一个后辈。”
项睢只是笑了笑,然后一扭头就昏死了过去,项康慌忙让人把项睢抬下去交给医工抢救,然后只是稍一盘算,项康马上就向周曾吩咐道:“亚叔,用我的名誉,给公孙庆匹夫写一道书信,嘲笑他亲自率军前来,竟然连我们一支千人队的营地都攻不破,劝他赶紧放下武器投降,免得再继续丢人现眼,语气尽量嘲讽,争取气得公孙庆匹夫暴跳如雷。”
“少帅,你想故意激怒公孙庆匹夫,引着他把这场仗继续打下去?”周曾明白了项康的意思。
“小路狭窄,易守难攻,有地利在手,我当然希望他继续和我们打下去。”项康奸笑,说道:“不然的话,他如果就这么带着损失不大暴秦主力回去,我们下一步攻打下邳和郯城这些地方,岂不是要多费许多手脚?”
周曾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马上提笔做书,以项康的名义写了一道语气恶毒的嘲弄书信,交给项康签名用印,然后项康又马上派人送去前方交给部将丁疾,让丁疾在天亮时用弓箭射到秦军的露营地。
项康的这道书信收到了令自己相当满意的效果,原本考虑到少帅军的顽强大大超过了自己此前的想象,公孙庆已经多少有些动摇,生出了就此退兵的念头,不过在看到了项康的挑衅书信后,气得七窍生烟公孙庆马上坚定了继续强攻的决心,也不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就拍板吼道:“继续打!本官就不信了,乱贼的这座营地就真是铁打的,怎么就打不穿!继续打,先把乱贼的这座营地拿下来再说!”
因为公孙庆的这个决定,又一场惨烈残酷的攻防大战再次展开,深秋的寒风中,秦军和少帅军将士施放的弩箭如同密集的蝗虫,不断在两军阵前飞来飞去,两军士卒不断中箭倒地或负伤,血染疆场。然后举着长盾列队的秦军将士又象大海的波浪,一浪接着一浪的浇打在少帅军的营地上,少帅军将士则凭借着单薄残破的栅栏防线咬牙苦梃,奋力以矛戈格杀栅栏对面的敌人,长矛战戈带起的血花不断破洒,受伤垂死的嚎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装备比较精良和规范的秦军士卒在激战中给少帅军带去了巨大的伤亡,可是靠着受敌面比较狭窄的唯一优势,轮番上前血战的少帅军将士同样让秦军付出了惨痛代价,激战还不到三个时辰,栅栏两面就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导致两军士卒都只能是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作战,鲜血顺着土地流淌,将少帅军营地东面的沼泽染出了大片暗红,同时双方的督战队也已经砍杀了数以十计临阵脱逃的自家士兵,都是发了狠要完成自己的攻守任务。
深秋昼短,酉时正刚过不久,天色就已经微黑,可少帅军的营地依然还在前方屹立,尽数轮番上阵的秦军将士即便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依然还是没能突破少帅军的防线。而初步统计了今天的伤亡数字后,公孙庆的心里也顿时一片寒凉,连续两场攻防大战下来,秦军的阵亡和重伤数字竟然已经突破了千人之巨,轻伤更是无数,损失之惨重,已经直接超过了一场在平原地区遭受的溃败战。
“不能再打了,乱贼摆明了是想靠着有利地形耗垮我们,再这么打下去,老夫别说是没把握再在阵战中干掉乱贼,搞不好连退守下邳的力量都会不足!”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公孙庆果断下令鸣金收兵,撤回了前线军队,然后马上重新撤回昨夜的露营地,安排和布置退兵计划。而项康收到报告后,也马上派遣项冠率领一支千人队去轮换伤亡惨重的丁疾军,同时项康还未雨绸缪的明白告诉项冠,道:“阿哥,盯紧点暴秦军队,防着他们连夜撤退!发现他们撤退,马上给我追杀到底!这条小路只是难走,但并不适合布置埋伏,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全力追杀,尽量给我削弱他们!”
被项康料中,当夜的三更时分,自付已经没有力量取胜的公孙庆果然带着军队悄悄撤退,还效仿春秋时的齐国公子小白和僮县大战时的项康,布置了一个悬羊击鼓计划迷惑少帅军。但是很可惜,公孙庆的东施效颦并没有收到多少效果,距离不远,得到项康嘱托的项冠又派出了斥候冒险上前,严密监视着秦军露营地的一举一动,所以秦军没走多远,收到消息的项冠就果断率军发起了追击。
迫于无奈,秦军的殿后队伍为了掩护自军主力撤退,被迫和少帅军追兵展开了几次交战,但是很可惜,道路过于狭窄,秦军拿手的阵战无法施展,加之秦军士气沮丧,殿后军队大部分人都在想着尽快逃命,生怕被主力扔下当替死鬼,每次交战都是战不多时就慌忙撤退。少帅军全力追赶,天才刚亮就追上了秦军主力,公孙庆无奈,只能是让士卒尽弃随军车马和辎重阻塞道路,这才勉强摆脱了少帅军的追击逃到远处,然而即便如此,仓皇逃命中秦军还是掉队失散无数,武器盔甲也丢了不少,最终只有两千多人狼狈逃出沂水小路,以损失近半的代价结束了这次南征下相之旅。
…………
公孙庆狼狈逃回到下邳城中的时候,项庄率领的少帅军偏师,也在野战中击溃了匆忙回援凌县的秦军偏师关护所部,千余秦军只有不到三百人在少帅军的追杀下逃进凌县城中,彻底后顾无忧的少帅军偏师也马上掉过头来,在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的情况下,正式向只有千余县兵守卫的凌县城池发起全面进攻。
凌县的城墙颇为不矮,光靠飞梯破城难度很大,好在凌县只是一座小县城,没有瓮城提供双重保护,加之少帅军此前又已经填平了一段凌县的护城河,打开了直抵城下的道路,所以项庄采取了用撞城车和云梯车联手攻城的并进战术,让撞城车负责冲击凌县北门,云梯车则从打开了道路的位置直接进攻凌县城墙。
秦军方面也不傻,也很快拿出了应对之策,刚看到少帅军出动撞城车和云梯,马上就准备了大量的火把、火箭和柴草针锋相对,又在城门上方准备了大量的石头破解少帅军的撞城车,少帅军的云梯车才刚推进到城墙范围之内,也立即就遭到了秦军的密集火箭覆盖。不过还好,世代为将的老项家还有一些底蕴,嫡传的项家后人项庄早就让士卒给云梯车涂满了厚厚的泥灰防火,所以秦军的火箭虽然密集,可是收到的效果却并不理想,少帅军的云梯车上即便升起了几点火光,也依然还是在向着凌县城墙艰难行进。
云梯车最大的危险是在敌人的火把投掷范围之内,好不容易勉强靠近了城墙后,面对着城上守军接连投来的火把和草束,少帅军将士就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前进,推动着已经逐渐起火的笨重云梯车缓缓靠向城墙。期间城下躲在长盾后的少帅军弓弩手虽然也有拼命放箭掩护,可是收效不大,始终都没办法阻止敌人疯狂纵火焚烧云梯车。
城门战场这边的情况也一样,外姓将领郑布指挥的少帅军撞城车还没撞上城门,马上就遭到了城墙上冰雹雨点一般的大石攻击,首先出击的撞城车也很快就被砸得彻底报废。好在郑布并不气馁,马上又派出了第二辆撞城车上前,再次向城门发起进攻。
如雷的喊杀声在战场上回荡,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之后,已经周身起火的云梯车还是艰难的靠上了凌县城墙,打开了少帅军将士直抵城上的道路,项庄见了大喜,慌忙命令擂鼓助威,指挥军队上前攻城,城墙射程外的五百余名少帅军将士也马上象潮水一样的冲向凌县城墙,一部分直接冲向云梯车踏梯上城,另一部分则扛着飞梯冲击两翼,为主攻队分担压力。
让人惋惜,少帅军的这次攻城没能得手,因为攻城部队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起火严重的云梯车很快就在少帅军将士的践踏下和敌人的攻击下自行垮踏,化做了一堆熊熊烈火,还烧死和吞没了好些少帅军将士,同时少帅军的飞梯也遭到了敌人的迎头痛击,死活无法冲上城墙。见此情景,一度满怀希望的项庄当然是暴跳如雷,打马来到项猷阵中,把负责指挥云梯车的项猷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质问项猷为什么不亲自率军发起冲锋鼓舞士气?
项猷当然不敢承认自己是害怕亲自冲上前线会遭到敌人的重点攻击,只能是委委屈屈的解释道:“我还以为可以成了,用不着亲自上阵,所以就没那么做。阿哥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亲自上。”
“叫你的人快点,别再象刚才一样的乌龟爬!”项庄咆哮,“下一辆云梯车靠上城墙,你马上给我带兵上去!这样的大战,我们项家兄弟不冒险上前,谁敢给我们卖命?!”
项猷唯唯诺诺的答应,项庄也气呼呼的重返旗阵指挥全局,结果却迎头碰到了郑布派来的联络信使,向项庄说道:“禀项将军,敌人在城门上方的兵力过于密集,我们的撞城车很难靠近城门,郑千人(二五百长的别称)请你同意,让他也出动飞梯攻城,为撞城车分担压力。”
很是满意郑布的积极态度,然而为了谨慎起见,项庄还是吩咐道:“不急,等我们的下一辆云梯车上去再说,看我的旗号行事。”
郑布的信使领命而去,同时项猷指挥的第二辆云梯车也在士卒推动下上前,再次行向凌县城墙,可是让项庄十分不满的是,这辆云梯车依然推动得不够快,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勉强逼近之前被填平的护城河,而与此同时,郑布率领的撞城车队,都已经第五次向凌县城门发起了进攻。
提心吊胆的紧盯着云梯车的动作,才刚看到云梯车越过护城河,项庄就迫不及待的让亲兵发出旗号,指挥郑布和项猷两军同时发起蚁附进攻,项庄的两员副手郑布和项猷也马上把军队暂时移交给部下指挥,各自率领一支五百人队上前,扛着飞梯冲击城墙。而看到少帅军都尉和二五百长的旗帜直接冲来,城上的守军当然是喊叫声大起,各种各样的弩箭弓箭疯狂集中射向项猷和郑布的旗帜所在。
让项庄异常惊喜,外姓将领郑布的飞梯队推进得要比项猷军快上许多,在仅有六道浮桥可以冲过护城河的情况下,郑布军竟然比项猷军更快杀到凌县城下,穿着盔甲的郑布还身先士卒,第一个踏梯冲击城墙顶端。项庄见了大赞也大骂,“项猷,你怎么连一个外姓都不如?”
又让项庄揪心,冲到一半的时候,郑布突然被一块冲天而降的羊头石砸中,失足摔下了飞梯。然而就在项庄为郑布担心的时候,惊喜再度发生,郑布竟然很快又从城下人群中出现,再次踏上飞梯冲击城墙顶端,被郑布的勇气激励,他手下的士卒也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咬着武器只是拼命向上攀爬,还奇迹般的出现了有人冲上城墙顶端的情况。
面对着少帅军的凶猛攻势,城墙上敌人守军终于出现了一些混乱,少帅军的第五辆撞城车也终于靠上了城墙,拼命的抡起前端带有尖角的撞木撞击城门。同时功夫不负有心人,少帅军的第二辆云梯车也终于靠上了城墙,少帅军将士踏着起火燃烧的云梯车冲锋而上,同样出现了有士卒冲上城墙的情况。
曙光出现,可项庄依然还是火冒三丈,因为项庄清楚看到,项猷的都尉旗帜依然还在凌县城下,代表着项猷仍然还是没有身先士卒,带头冲击城墙顶端。
这点愤怒很快又被喜悦取代,郑布这边,因为主将亲自参与蚁附,士气高昂的少帅军将士接连有人冲上城墙,给敌人造成了更多的混乱。而项猷这边呢,即便项猷依然还是躲在城下没有参与蚁附,但对手毕竟只是秦军的县兵,大部分人都没有真正的在战场上抡过刀子砍人,实战经验远不及已然经历过多次大战的少帅军士卒,所以少帅军还是踏着快要垮塌的云梯车冲上去了不少,掩护着飞梯蚁附队也取得突破,开始有人踏着飞梯冲上城墙。
关护的旗帜出现在了北门城墙上,可秦军的预备队投入明显慢了一拍,少帅军已经在城门两翼都取得了突破,第五辆撞城车也把城门撞得摇摇欲坠,关护带着预备队再是如何的来回奔走,也是顾得了东顾不了西,少帅军将士气势如虹,成功登城不断,守军士卒中也逐渐出现了逃亡现象。
最终决定胜负的是项猷所部,乘着秦军预备队被拼得最凶的少帅军郑布所部牵制的机会,项猷这边一口气冲上去两百多名士卒,牢牢守住了大片的城墙阵地。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郑布手下的撞城车才终于撞开了城门,项庄狂喜下令,郑布的后军也马上蜂拥杀入城内,秦军兵败如山倒,就连关护的旗帜都在城墙上不知不觉的消失。
接下来的战事当然再不象之前那么激烈,直冲进城的少帅军将士就象一把利刃一样,直接捅进了凌县官寺,凌县官吏纷纷逃亡或者投降,凌县县令也乖乖的上吊自杀,手里只有两百多人的关护无力回天,只能是赶紧带着残部打开了凌县南门,逃向了淮阴方向,少帅军将士势如破竹,接连夺取了城中的多处要害,并轻松拿下了凌县四门的控制权,结束了这场准备多时的攻城大战。
一举破城后的少帅军欢声如潮,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然而欢呼声中却又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当项猷和郑布双双回到了项庄的面前后,项庄到第一句话就是,“这次攻城战的首功是郑布郑千人!回去以后,我会向少帅如实禀报,请他给你升迁都尉!”
“谢将军!”
一支胳膊已经吊在胸前的郑布欢喜道谢,项猷却是有些不服,说道:“阿哥,是我的人先拿下城上阵地,打开了我们的上城道路的,郑千人他比我慢。”
“要我把你这次的表现,全部告诉给阿弟吗?”项庄的目光锐利,紧盯着项猷说道:“你以为我们阿弟是那种赏罚不明的人,只会向着我们项家子弟?”
项猷闭上嘴巴,心里却恨恨不平,暗道:“神气什么?赏罚公平?如果不是你平时和他的关系好,他能先给你封将军?符离那一仗,是谁立下的破城首功?他如果不是记恨我以前的事,那次就应该把我跳过都尉,直接封为将军!”
嘀咕发泄完了对项庄的不满之后,又想起了自己之前被迫在某人面前屈膝求饶的往事,以及虞小丫头坚持不肯嫁给自己的可能原因,项猷很快又迁怒到了某人身上,对他愤恨更生。
第九十五章 清理垃圾
结束了沂水小路的阻击战,率军撤回下相城下,因为实在是忍无可忍,项康和项伯终于发生了一次正面冲突。
冲突的起因是项伯的争气儿子项睢,沂水小路阻击战,项睢率军既建立了防御阵地,又顶住编制完整的东海秦军的全力猛攻,成功守住了少帅军的阻击阵地,同时还给秦军造成了不小伤亡,并且在战斗中表现出色,打出了少帅军自起兵以来的首场硬仗恶仗,给习惯了打顺风仗的少帅军将士带了一个好头,是这场阻击战当之无愧的首功。这点不但项康承认,同样率军顶住了秦军猛攻的外姓将领丁疾和取得追击战胜利的项冠也承认。
战后论功行赏,项康除了给了项睢相应的钱粮赏赐外,又额外给予了项睢所部一定的加赏,然后依照军中法令给项睢加官一级,升为都尉,另外项睢还在形势危急时亲自上阵杀敌,并亲手砍下了两颗敌人的首级,项康又把项睢的爵位从簪袅提升为不更。而对于这个封赏,项睢本人没有话说,其他的人也几乎都没有任何话说。
惟一有话说的当然是项伯,为了让儿子尽快掌握更多军队,项伯也不顾少帅军的军队制度,胡搅蛮缠只是给项睢争功,一口咬定项睢这一战表现出色应该越级加封,非要逼着项康直接把项睢升为将军,让项睢与之前屡立战功的项庄平起平坐,即便项睢自己出面反对也没用,项伯就是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才堪大用,都应该象项庄一样,获得独自统兵独当一面的机会。
其他的事都可以商量,惟独这事项康绝对不能让步,为了维护军法的庄严,项康只能是站出来和项伯据理力争,不管项伯再是如何的暴跳如雷都毫不让步。最后被项伯逼得急了,项康不由也来了火气,冲着项伯怒声说道:“叔父,我是楚**队的少帅,元帅和上柱国是你的兄长,现在二叔不在,军队里就是我说了算!你如果觉得我赏罚不明,可以直接去找二叔告状,请他出面行军法处置我!但是项睢的官职,这次绝对不能再升!”
如果不是张良和其他的项家子弟死死拉着,项伯绝对能冲上来和项康直接动手,而项睢也被逼得急了,不顾自己有伤在身,挣扎着冲到了项伯的面前双膝跪下,大哭说道:“阿翁,求求你就别再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队里更是军令如山,阿弟是依照军队法令给我封赏,你如果一定要搞乱军法,你叫阿弟今后还如何统兵?如何服众?”
重重踢了一脚不争气没志气的不孝儿子,项伯铁青着脸扬长而去,项康亲手搀起项睢好言安慰的时候,也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暗道:“必须得想办法这个祸害清除掉了,就算不能直接宰了他,也得想办法把他赶走!不然的话,这个祸害迟早会象坑死项羽一样,把我也给坑了!”
不过项康并没能立即动手对付项伯,原因一是项康还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保证在收拾项伯的同时也避免项家子弟陷入分裂,二是项庄那边派人送来了急信,说是凌县义军首领秦嘉在洗劫了北面的司吾亭后,已经重新掉头南下返回凌县,同时早早就遣使与项庄取得联络,要求少帅军兑现诺言,分给他们四成的凌县钱粮。
知道信用的重要性,项康当然毫不犹豫的决定兑现诺言,同时为了争取收编秦嘉所部,项康还安排自己在政务方面的得力助手周曾和与秦嘉交好的部将朱鸡石,让他们一起赶往凌县与秦嘉军见面,主持钱粮移交,还有劝说秦嘉率部加入少帅军,接受少帅军的整编和自己的号令指挥。
很遗憾,两天之后,匆匆返回下相的周曾和朱鸡石却给项康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不管周曾和朱鸡石如何的好言劝说,秦嘉都死活不肯加入少帅军,坚持要自举一帜,与少帅军各自为战。同时周曾还满脸苦笑的告诉项康道:“少帅,这个秦嘉和朱千人虽然是好友,但脾气性格真的相差太大了。我和项庄将军把凌县县库里四成的钱粮分给了他以后,他竟然还怪我们没有洗掠凌县城里的百姓钱粮分给他,满脸的不高兴。”
“有这事?”项康甚是诧异,说道:“如果说其他地方就算了,他秦嘉就是凌县本地人,怎么忍心对同县乡梓也下得去手?”
“末将也是这么说他。”朱鸡石如实说道:“可秦大兄说了,他要有钱粮养兵才能推翻暴秦,所以就算是凌县城里的黔首,也必须得拿出钱粮来支持他。”
“这个人不能要。”项康得出结论,说道:“别说他还不愿意加入我们,就算他愿意加入,我也会把他打发走,让这样的人加入我们少帅军,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
“知道少帅你肯定不会要这样的人,所以我后来也没继续劝说他。”周曾笑笑,又说道:“那个秦嘉还贪心不足,又问我们下一步准备打那里,想和我们联手攻城,事成后平分城里的钱粮。”
“想得美!”项康哼了一声,说道:“给他明白答复,就说我们暂时没有继续攻打其他城池的打算,叫他爱去那里去那里,尽快给我滚出凌县!”
周曾答应,又问项康是直接寄书答复,还是让目前驻守凌县的项庄直接给秦嘉答复,项康正想随口回答,可是话到嘴边时,项康却又改了主意,捏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沉吟道:“联手攻城?拿下城池之后,钱粮各分一半?这倒是一个机会啊。”
眨巴着三角眼仔细盘算了片刻,项康拿定主意,先是让周曾别急着给秦嘉答复,吩咐周曾和朱鸡石先下去休息,然后直奔后堂,去拜见下相城里目前惟一能够勉强降得住项伯的二叔母,随口鬼扯了一个理由求得二叔母答应,请她在她的住处安排一场酒宴,宴请项伯夫妻,当面调解自己和项伯几天前发生的冲突。
长幼有序,德高望重的嫂子派人传唤,项伯就是再怎么摆架子也不敢不依,只能是乖乖的领着三叔母过来和二叔母见面,结果看到项康也在现场,已经好几天没和项康说一句话的项伯第一反应当然是拔足就走,好在二叔母及时开口,招呼道:“阿弟,你站住,回来坐下来说话。”
项伯被迫停步,却铁青着脸不肯回头,二叔母再次开口要他回来坐下,三叔母也在一旁劝解,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让项伯板着脸坐到了项康的对面,项康也这才离席下拜,向项伯行礼,语气极是诚恳的说道:“叔父,小侄向你请罪了。”
“不敢当。”项伯冷哼,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是楚国的少帅,楚国除了你二叔父以外,就没人镇得住你,我这个挂名的楚国大师那有资格当你请罪?”
“阿弟,有话好好说。”二叔母再次开口,说道:“你们的事,康儿已经对我说了,他是顶撞了你,可他也有他的苦衷,事后也非常后悔,你这个做叔父的,又何必要那么斤斤计较?丘嫂我今天准备这场酒宴,就是为了要调解你们的纠纷,你如果还把我当丘嫂,就收起你的牛脾气,和康儿好生说话。”
“叔父,小侄是诚心来向你请罪的。”项康也再次请罪,道:“小侄罪该万死,以下犯上,当众顶撞了叔父你,叔父你今天就算是把我打死,小侄也绝无怨言。小侄只求叔父你千万别再生气,如果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气坏了身体,那就太不值得了。”
“夫君,你看康儿多会说话。”三叔母开口说道:“一点小事,何必要生这么大的气?我们项家的子侄中,就数康儿最孝顺和最争气,目前项家也数你最大,你如果和他闹出不和,不是让别人白白看笑话?”
“阿弟,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年轻的时候,脾气一点不改?”二叔母半劝解半训斥,又说道:“还不快把康儿搀起来?他都向你赔罪了,你还要把他怎么样?”
招架不住妻子和嫂子的轮番劝说,项伯只能是不情不愿的起身离席,亲手搀起了项康,口不对心的表示已经原谅了项康,项康则连连谢罪和道谢,又毕恭毕敬的把项伯搀回座位坐好,行礼敬酒,再次表示歉意,把诚心请罪的模样做得十足。而看到项康这幅模样,项伯心中倒也受用,再加上两位叔母在旁边不断劝说,项伯也终于收起了自己的欠揍面孔,说话再不象之前那样的阴阳怪气,招人憎恶。
宴席正式开始后,这次唱主角的换成了二叔母,不断的以上阵父子兵和打虎亲兄弟之类的道理教训项伯与项康要和睦相处,带着项家子弟联手推翻暴秦,光复旧国,项康装模作样的诚心受教,项伯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得直打瞌睡,最后实在听得厌烦了,项伯还干脆把酒杯一放,向二叔母拱手说道:“丘嫂,小弟酒已经够了,承蒙丘嫂赐酒,小弟改日一定奉还,如果没其他的事……。”
“叔父且慢。”项康打断了项伯的客套话,说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还有和三叔母都有关,小侄必须当面向你们禀报,征得你们的同意,然后才能决定实行。”
“什么事和我们有关?”项伯疑惑问道。
“小侄想让项猷阿哥担起南征重任,让他率军南下,和我们的凌县友军联手攻取东海郡南部的各处城池。”
项康的回答当然让项伯喜出望外,项伯又赶紧问起详细时,项康先是把秦嘉提议联手攻城的情况说了,然后才说道:“小侄觉得他这个提议还不错,虽然看上去象是想占我们的便宜,但是他的兵马毕竟有六千之众,到了战场上怎么都能给我们帮上许多忙,我们也只需要出动一支偏师,就可以靠着他们的帮助拿下东海郡的南部五城,甚至还有希望进兵九江或者会稽,夺取那里的城池土地,更进一步壮大我们少帅军的实力。”
“贤侄,这么说来,你是想让猷儿担起这个重任了?”项伯迫不及待的问道。
“正是如此。”项康点头,振振有辞的说道:“从我们项家子弟起兵之后,项猷阿哥一直表现不错,也是时候去独当一面了,所以小侄想让项猷阿哥担起南征重任,去暴秦兵力空虚的东海郡南部开疆拓土,为我们楚国光复城池土地。只是叔父和三叔母你们也知道,统兵杀敌是一个危险差使,稍有不慎,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小侄这才不得不先征求你们的意见,如果你们觉得太危险的话,小侄我就另外派一个人去。”
“不去前方杀敌,躲在后方就可以确保安全了,如果不赶快把我们的地盘扩大,暴秦军队又打上门来还不是一样的危险?”项伯又摆起了长辈架子训斥项康,然后迫不及待的说道:“行,就这么定了,就让你项猷阿哥去吧,他也该独当一面了。”
三叔母有些担心,赶紧开口询问东海郡南部的具体情况如何,项伯却主动打断了她,粗暴的说道:“你懂什么兵事?放心,不会有危险,东海南部那些县份的情况我清楚,除了有一些县兵守城之外,就没有什么象样的军队,暴秦军队的东海主力都在北方。”
三叔母无奈闭嘴,项康则又乘机说道:“叔父,小侄还想安排一个老成的人和项猷阿哥同去,帮着他料理军务,出谋划策,也帮他和秦嘉友军交涉联络,商量具体的各种联手事宜,不知道叔父你觉得孙拱这个人如何?能不能派他去?”
被项康料中,答应的话还没说到嘴边,项伯就改了主意,暗道:“这么好的掌兵机会,怎么就能白白的错过?项猷是我亲儿子,历来听我的话,我去了肯定是直接当主将,再在淮阴、盱台那边招兵买马,扩大军队,老夫不就很快就可以拉起一大支军队?有了军队在手,老夫还怕说话没底气?”
拿定了这个主意后,项伯马上改口说道:“贤侄,不必另外派人,你二叔母说得对,上阵父子兵,让叔父我亲自去吧,文职官吏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老夫把你韩叔父也请了一起去,有我和他给你项猷阿哥帮忙,你就再不用担心我们偏师的任何事了。”
见项伯果然上套,项康心中当然暗喜,脸上却十分的惊讶,说道:“叔父,你想亲自去?”
“怎么?难道你觉得叔父我不行?”项伯再次摆起了长辈架子,大模大样的说道:“叔父我也是项家子弟,你长大父在的时候,我不但向他学过兵法,还陪着他一起上过战场,沙场征战的经验不比你少,难道就不能随着你项猷阿哥担起南征重任了?”
项康装模作样的犹豫,项伯却是不容分说,一挥手就说道:“就这么定了,老夫多年没上战场,身上早就痒得厉害了,我去,你不必另外派人!”
招架不住项伯的一再要求,项康只能是点头答应了这事,项伯呵呵大笑,也这才终于消弭了长久以来对项康积累的怒气,还十分难得的主动举杯邀请项康共饮,然后和项康一起喝着二叔母准备的美酒,项伯的心思还迫不及待的飞到了凌县,飞到了秦军空虚的东海南部战场,幻想起了自己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的风光画面。
是日,有项康和项伯一起参与的项家家宴破天荒的以皆大欢喜收场,而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项伯当然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的知交好友张良,向他介绍了这个情况,也邀请张良与自己同去儿子军中,一起大展拳脚。
只是在战术方面有些短板,长于谋划和处理人际关系的张良当然一眼就看出了项康是在欲擒故纵,想打发走碍眼的项伯清理垃圾。不过考虑到就算揭穿了对自己来说也毫无益处,还有培着项伯、项猷父子南征正是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张良还是选择了替项康保密,也一口答应了项伯的邀请。
答应了之后,张良还有在心中暗暗说道:“小家伙,别高兴得太早,有我的帮忙,你就等着看好戏,看你叔父给你一个什么样的惊喜。黄毛小子,本来我还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可造之材,既然你对我如此轻视,不但从不向我问一计求一策,还连军机大事都故意不让我知道,那就别怪我另投明主,将来还有可能成为你的对手。”
当然了,大家都知道,张良这次是真的错怪了项康,倘若他如果早点告诉项康自己的真名实姓,出身来历,那么别说他还只是项伯的好友,就算他是项伯的基友,他也肯定早就把项康目前最信任的参谋周曾取而代之了。可是没办法,张良是既没有告诉项康自己的真正身份,又和项康最憎恶乃至痛恨的项伯走得这么近,所以也就怪不得项康对他不理不问了。
与此同时,项康也已经把自己的计划目的告诉给了得力助手周曾,从一开始就对项伯十分不满的周曾听了心中窃喜,也和项康一样的巴不得人憎狗厌的项伯早些滚蛋,可是周曾却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向项康提醒道:“少帅,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后果难料?东海暴秦军队的主力都在北部,南部空虚,你的叔父去了以后,如果真的打出了什么名堂,尾大不掉怎么办?”
“绝对不会!”项康回答得斩钉截铁,然后才微笑着向周曾说道:“亚叔,秦嘉那个人你觉得如何?象不象一根茅厕里的搅屎棍?谁沾上谁恶心?”
“象!”周曾回答得语气更坚定,说道:“从他贪心不足、不肯臣服我军还有连民间钱粮都想打主意这几点来看,这个人不但野心勃勃,还是一个宁死不吃亏、拼命占便宜的主,为人处事也绝对是一根搅屎棍子,谁沾上谁恶心!”
“那我的三叔呢?象不象?”项康又微笑着低声问道。
周曾苦笑,但还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言语冒犯,也象。”
“那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两根搅屎棍子搅在一起,互相扯后腿放冷箭,你还用担心他们能闹出什么样的名堂?”
项康笑着反问,又说道:“所以我敢料定,他们这次联手南下,绝对不会打出什么象样的名堂。不过我们也不用担心我们偏师的安全,凌县以南的暴秦军队空虚,我们的偏师就算打不开什么局面,损失也绝对不会太大,然后等我那位三叔铩羽而归的时候,他就是脸皮再厚,也应该没脸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了。”
周曾含笑点头,说道:“只希望大师他也争点气,不要丢了太多的兵马钱粮,不然我们就太亏了。”
“丢点兵马钱粮也值得,因为我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秦嘉那伙人拉到南方去,免得他们北上给我们捣乱。”项康说道:“东海郡的精华是在北部,东海军队的主力也已经被我们牵制在了下邳,如果秦嘉那帮子人乘机北上,搞不好就真的会闹出什么名堂,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对手。所以稍微花费一点代价把他们引向南部,这笔买卖值得做。”
周曾再度点头,也没问项康为什么不直接干掉不肯臣服的秦嘉义军,武力吞并他们的队伍一劳永逸。因为周曾知道,项康如果这么做了,少帅军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以后也再没有任何的反秦义军敢和少帅军联手了。
第九十六章 欲擒故纵
敲定了让项猷率领偏师南下的决定,才到了第二天,项伯就迫不及待拉着张良告辞离开,乘车赶往凌县,亲自去和秦嘉商量携手南征的具体事务。出于礼节,项康亲自到城门前给项伯送行,还十分爽快的答应让项猷率领一半的凌县兵马发起南征,还配备一百五十匹战马和四十辆战车,项伯听了勉强还算满意,叔侄二人也难得的再一次互致微笑,欢喜辞别。
项伯欢天喜地的走了,满面笑容的目送着项伯和张良乘坐的马车消失在道路远处后,项康马上就象旁边的周曾和项冠吩咐道:“亚叔,阿哥,把风声放出去,就说叔父他这次亲自去凌县,是准备和秦嘉商量联手北伐的事。顺利的话,要不了几天,我们的凌县军队就要和秦嘉联手北上,直接去攻打东海的郡治郯城,把消息散播得越广越好。”
“为什么?”项冠愕然,疑惑说道:“阿弟,三叔和项猷他们,不是准备和秦嘉联手南下,去攻打淮阴、盱台那些地方吗?你怎么让我们散播完全相反的消息?”
“少帅想调虎离山?用假消息骗公孙庆匹夫赶紧回师去守郯城,给我们的主力北上攻取下邳减轻压力?”
自归降后就一直帮着项康谋划军机,周曾倒是很快就猜到了项康的用意,然后又疑惑说道:“可是这么做,恐怕很难收到效果啊?公孙庆匹夫那边,不可能在凌县没有布置眼线细作,他的细作一旦探听到我们的偏师是准备和秦嘉联手南下,那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岂不是马上就会被他识破?”
“我要的就是被他识破。”项康笑笑,说道:“在这之前,我也盘算过用调虎离山计把公孙庆匹夫从下邳骗走,给我们攻打下邳减轻压力。但是我仔细权衡了利弊之后,发现这么做对我们来说其实是弊大于利,因为公孙庆那个匹夫一旦退守郯城后,不但可以迅速的补充兵力,扩大军队,还有可能利用他的郡守职权,向邻近的薛郡和琅琊郡求援,到时候我们不但北上困难,我们的北线甚至还有可能再次告急。”
“所以对我们来说,把公孙庆匹夫稳在下邳,逼着他在下邳战场和我们决一死战,相反还有利得多。”项康又接着说道:“虽然这么做,是会给我们攻打下邳增加许多困难,但我们如果能在下邳战场干掉公孙庆的残余主力,甚至直接干掉他本人,那么我们继续北上当然就可以顺利得多,一口气吃下整个东海北部,也可以有把握得多。”
周曾恍然大悟,忙点头说道:“少帅高见,不错,如果公孙庆匹夫抢先撤回了郯城,从短期来看确实对我们有利,但是从长远来看,我们反倒还要更不利一些,确实只有把公孙庆匹夫灭在下邳,对我们来说才更有利。”
听了项康和周曾的仔细解释,旁边的项冠这才彻底的恍然大悟,赶紧称赞项康的目光长远,妙算如神,项康却不为所动,只是催促道:“快去散播消息吧,这只是铺垫,你们把铺垫打好了,我才能继续想办法把公孙庆匹夫稳在下邳等死。”
依照项康的吩咐,以周通为首的少帅军文职官员马上一起动手,很快就把项康捏造的假消息散播到了民间,也很快就弄得街头巷尾人人皆知,项冠则和晁直、丁疾等少帅军将领一起联手,把这个假消息散播了少帅军的军营之中。潜伏在下相一带的秦军细作通过军民两个渠道探得这个消息后,也很快就把这个消息通过地下渠道送到了下邳,报告到了依然还在下邳城中的东海郡守公孙庆面前。
还别说,因为后方比较空虚的缘故,收到了这个假消息后,公孙庆还真被吓了一跳,一度真的以为少帅军打算两路北上,以偏师奔袭自己的老巢郯城,下意识的生出了赶紧回师去救郯城的念头。不过考虑到项康的诡计多端,还有下邳位于下相北方,即便确认了少帅军从凌县出兵北上再回师郯城也完全来得及,公孙庆却又沉住了气,除了做好随时回援郯城的准备外,又多派细作严密监视凌县动静,准备先确认了凌县少帅军和秦嘉义军的具体动向再做决定。
公孙庆的镇定挽救了已经快要被他当做弃子的下邳城,凌县这边,虽说项伯是抱着很大的诚意想要促成少帅军和秦嘉军的联手计划,无奈秦嘉这个人实在是太精明太舍不得吃亏了,即便初步同意了联手南下的计划,也仍然在具体的细节方面斤斤计较,除了要逼着项伯答应让自己占据一半的南部城池外,又在劫获到的民间钱粮人口分配问题上反复讨价还价,宁死都不肯吃亏,拼命只想占便宜。
让项康更加看不起,也让项家子弟颇有怨言,喜欢吃里爬外的项伯在项家内部倒是威风八面,仗着长辈的身份动不动咄咄逼人,可是在和秦嘉谈判联手细节时,为了让自己获得掌握兵权的机会,项伯却是颇能忍耐,让步极大,不但答应了让秦嘉军占据堂邑和盱台两座城池,还同意了秦嘉提出的分进合击、分别获取沿途所得钱粮人口的提议。另外在对待东阳陈婴义军这个问题上,项伯也答应和秦嘉分别出面招揽陈婴,陈婴愿意归谁就归谁,都不愿意的话再具体商议如何处理。
当然,项伯也不是一味的出卖老项家无极限,之所以做出这么多让步,项伯除了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掌握军队外,也早早就拿定了借着淮南秦军削弱秦嘉并最终吞并的主意,对所谓的友军秦嘉从没安过什么好心。然而项伯又当然不知道的是,贪婪狡猾的秦嘉其实也在打着差不多相同的主意,少帅军和秦嘉军的这次所谓合作,也注定了是各怀鬼胎,各自不安好心。
项伯和秦嘉之间的讨价还价直接帮到了想要暂时稳住东海秦军主力的项康,因为谈判耗费的时间远比预料的为长,终于达成协议项伯和秦嘉还没来得及联手发起南征,秦军细作就已经把凌县少帅军准备和秦嘉所部南下的准确消息送回了下邳,报告到了公孙庆的面前没办法,秦嘉自己拉起来的义军队伍实在是成分太复杂了,秦军细作想要从秦嘉军队伍里探听点什么消息,也实在是太容易了。
“好个奸贼,竟然是想虚张声势,骗本官赶紧撤回郯城,给你轻松拿下下邳创造机会,幸亏本官没上当!不然的话,下邳这处钱粮重地,就注定保不住了!”
终于识破了项康的卑鄙诡计之后,公孙庆当然益发坚定了谨守下邳静观其变的主意。而与此同时,项伯和项猷父子率领的一千多少帅军偏师,也和秦嘉的六千多乌合之众一起出发,兵分两路杀向了位于淮河南岸的淮阴县城。结果项伯和项猷父子前脚刚走,项康也马上对凌县少帅军做出了调整,调回了项庄和郑布两员猛将和他们麾下的精锐兵马准备发起北伐,只留新老搭配的五百兵力守城,另外任命之前主动投降的徐县县令黄诰担任凌县县令,主持县中的各项事务。
打得很争气的项庄和郑布率军回到下相后,项康除了亲自出城迎接他们凯旋归来外,当然又在下相县寺里摆下酒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席间,当项庄问起项康下一步如何打算时,项康坦然答道:“当然是下邳,还有公孙庆匹夫的主力残部,而且我们这一次不但要拿下下邳城,还一定要把公孙庆匹夫灭在下邳,让他再没机会重整旗鼓,又跳出来给我们捣乱。”
项庄赶紧点头,又颇有些担心的说道:“阿弟,虽说公孙庆匹夫现在还在下邳,可是发现我们北上以后,公孙庆匹夫抢先跑了怎么办?从下相到下邳虽然不远,但是道路不是山路就是小路,公孙庆匹夫如果抢先跑了,我们很难追得上他啊?”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项康点头,又说道:“不过我们只要想办法让公孙庆匹夫看到获胜的希望,就有机会把他继续稳住,给我们争取到把他彻底合围的时间。”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项庄追问道。
“很简单,让公孙庆匹夫觉得我们心虚,没有把握直接拿下下邳城就行。”项康答道:“下邳城三面环水,易守难攻,城里又粮食丰足,可以长期坚守,公孙庆匹夫不会看不到这点。所以我们只要布置假象,让公孙匹夫觉得我们害怕攻坚,有希望长期守住下邳城,他就应该不会急着溜了。”
“至于具体的办法嘛,当然是我之前那条声北击南之计的延续。”项康又说道:“出兵的同时,我准备再派使者去和公孙庆联络,向他宣扬我们的军威,劝他献出下邳城主动向我们投降,又重点强调下邳城池再是如何坚固,也绝对不是坚不可破,等我们破城以后,他肯定在劫难逃。如此一来,公孙庆匹夫肯定会怀疑我是在故意虚张声势,其实根本没有把握拿下下邳城,只是想把他吓走,反过来坚定他死守下邳的决心。”
说完了,项康又主动说道:“当然,这么做只是有希望,并不是完全有把握。毕竟主动权在公孙庆匹夫那边,他如果坚持要抢先逃命,我们也没办法,好在下邳城是东海的第一钱粮重地,即便错过了把公孙庆匹夫全歼的机会,我们只要乘虚拿下了下邳城,那我们这一次就不算白跑。”
项庄似懂非懂的点头,旁边的周曾却是有些担心,赶紧提醒道:“少帅,如果公孙庆那个匹夫真的下定决心死守不战怎么办?就象你说的一样,下邳三面环水,易守难攻,又刚刚收获了秋粮,城里的粮食保守估计也可以支撑一年,我们的军队又不是特别擅长攻坚。公孙庆那个匹夫在我们的暗示下坚定了守城决心,我们又拿不下下邳城,那岂不是徒劳一场?我们总不能扔下下邳不管,直接出兵去打郯城吧?”
“呵呵。”项康笑了,笑得还无比的轻松和自信,微笑说道:“没关系,现在我是只怕公孙庆匹夫跑,不怕他死守城池。我让使者去虚张声势,是欲擒故纵,他如果选择坚守不战,我只要再来一个欲纵故擒,他马上就得走投无路,除了狗急跳墙被迫出城决战之外,就只剩下赶紧突围逃命这一个选择,到时候我们再随机应变,因地制宜,破敌不难。”
“欲擒故纵?欲纵故擒?”在场的周曾和项庄等人面面相觑,赶紧追问究竟如何欲纵故擒,项康却笑而不语,拒绝回答,把关子卖到了十足。
…………
项庄和郑布二将率军回到下相的第二天,公孙庆也已经收到了凌县细作的探报,掌握到了少帅军的最新动向,对于少帅军偏师的南征之举,公孙庆当然是早在预料,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期盼奇迹出现,让东海郡南部诸城的秦军自行守住城池,挡住少帅军偏师的进攻。同时少帅军在下相集结兵马这点,也马上引起了公孙庆的警觉,知道少帅军的主力一旦出动,十有**只会是对近在咫尺又钱粮丰足的下邳城下手,自己也将首当其冲,好在道路比较难走,秦军应变时间充足,公孙庆也不怎么着急,只是沉住了气静观其变。
被公孙庆料中,两天多时间后,下相那边果然送来了探报,说是项康已经亲自率领了超过六千人的军队誓师北上,走马陵山这边的大路向下邳杀来。公孙庆闻报也不奇怪和惊慌,只是赶紧盘算到底是凭城死战,还是赶紧带着只剩一半的主力撤回郯城,在那里重整旗鼓,迎接少帅军的更进一步北上。当然,下邳的钱粮基础放在了这里,要想让公孙庆马上下定丢弃下邳的决心,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项康在时间和路程上拿捏得很准,正当公孙庆还在为是否抢先退兵而犹豫不绝的时候,专职的少帅军外交骗子许束已经被秦军斥候押进了下邳城中,给公孙庆呈上了一道炫耀少帅军军威的恐吓书信,力劝公孙庆顺天应人,抛弃暴秦加入少帅军,还许下了官职封赏,同时还一再公孙庆说下邳城池虽然坚固,却也肯定不是牢不可破,公孙庆如果执迷不悟死守下邳,待到少帅军攻破下邳之时,公孙庆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项康小竖子肯定是在虚张声势,想逼我赶紧退兵,弃守下邳城,给他从容拿下下邳重地的机会。”
结合少帅军之前那个蹩脚的声北击南之计,公孙庆很快就得出了项康是在继续虚张声势的结论。而再接着,在少帅军书信上的暗示提醒之下,公孙庆又很快发现,其实自己选择坚守下邳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首先当然是下邳城三面环水,易守难攻,城中粮草丰足,就算守上一年时间也不用担心粮草问题。其次是下邳位置关键,牢牢的卡在了少帅军进兵东海北部的咽喉上,项康除非是冒着后方空虚被自军偷袭的危险,绕过下邳直接北上,否则就必须得先拿下下邳,然后才有可能继续北上。
盘算到这些关键,公孙庆也逐渐的拿定了主意,先是冷笑着放出了尽管让项康放马过来的狂言,打发走了许束,然后马上就拍案吼道:“传令全军,拔营起寨,进城驻守!本官倒要看一看,项康逆贼到底有什么办法才能拿得下这座下邳城!也看他有没有胆子扔下下邳不管,直接带着主力北上去打郯城!”
还是在确认了公孙庆率军退守下邳城内的消息后,项康才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军这次已经有很大把握买鸡带笼,在拿下下邳城的同时又干掉公孙庆的主力了,但是因为马陵道容易被敌人伏击的缘故,项康还是沉住了气,没敢急匆匆的带着军队全速北上,带着军队只是小心翼翼的匀速北上,用时将近两天才走出马陵道,然后马上掉头向西,直接向下邳开拔。
抵达了下邳东郊之后,项康先是粗略勘探了一番地形,然后很快就指住了附近的一片高地,说道:“在那里立营。”
“居高临下,不远不近,旁边还有小河可以取水,好地方。”周曾赞了一句,又惋惜道:“就是空阔了一些,没有可以避风的位置,初冬了,驻扎在那里得挨些冻了。”
“放心,公孙庆匹夫如果不赶紧出来和我们决战,或者赶紧逃命。”项康冷笑说道:“他只会比我们更冷更挨冻。”
第九十七章 擅长攻心
从沂水小路败退逃回下邳后,为了迅速补充兵力,公孙庆在下邳急匆匆的就地征召了八百余名新兵补充进他直属的郡兵部队,让他麾下的东海郡兵数量恢复到了三千五百人左右,再加上下邳原有的千余县兵,公孙庆手中能够用于守城的秦军兵力实际上在四千五百人以上,总兵力用来打守城战不但充足,还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当然,新征召的士卒在战斗力方面自然要逊色公孙庆原来的主力一些,同时因为战车、马匹和武器盔甲等物大量遗失在沂水小路战场的缘故,公孙庆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把军队的装备恢复到原先的鼎盛状态。不过还好,下邳富足,县库里刀剑弓弩等武器库藏颇多,公孙庆还没穷到必须要让秦军士卒空着手或者拿着农具上阵的地步,秦军还是可以保证人均都有一件以上的武器可用,最为关键的弩箭数量也足够支持多场大战,只是盔甲的数量明显有些不足,好在这点对于打守城战影响不大。
兵力充足,武器装备也还勉强说得过去,下邳城的地形更是让公孙庆一百个放心,北面是又宽又深的沂水,南面是河面开阔的泗水,西面更是沂水和泗水的交汇之地,全都是必须得靠船只才能渡河,三个方向都只需要少量兵力守卫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而惟一受敌的下邳东门城墙南北长仅有两里左右,秦军即便轮流上城守卫,也可以轻松做到每一个垛口都有一名士兵守卫,城下的护城河更是宽近三丈,深过丈半,让攻方士卒难以逾越。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地利在手,公孙庆才对守住下邳耗退少帅军充满十足信心,以至于在收到项康率军抵达下邳东郊的消息后,公孙庆还放出了这样的狂言,“让项康那个逆贼放马来吧,本官倒要看看,他到底要死上多少贼兵,才能冲得下邳的护城河!本官也要看看,他的贼兵死光死绝之前,到底能不能冲得上下邳的城墙!”
秦军士卒也和他们的主帅公孙庆一样充满信心,少帅军安营扎寨的同时,一支少帅军的哨探游骑游走着在下邳四门城下探察敌情时,秦军士卒不但没有半点慌张,反而还在城墙上不断的谩骂挑衅,一些特别粗鲁的秦军士兵甚至还跳上箭垛,公然向着少帅军的哨探游骑撒尿,有恃无恐的狂妄嘴脸,溢于言表。
连城墙都没办法摸得着,少帅军的游骑当然拿城墙上的嚣张秦兵毫无办法,仔细探察了一番下邳四门的各种情况后,这支数量不多的少帅军哨探游骑也只能是灰溜溜的赶紧溜走。不过还是在少帅军的这支骑兵走远之后,城墙上的秦军士卒才惊讶的看到,这支少帅军的骑兵居然直接打出了项康的主帅大旗,明白告诉他们说这次亲自带队来探视下邳四门的少帅军将领,就是项康本人!
身在下邳县寺的公孙庆也很快就收到了这个报告,不过公孙庆也没有过多的惊讶,稍微惋惜了错过一个擒贼先擒王的难得机会后,公孙庆又冷笑骂道:“狗贼!你以为你亲自来窥视下邳四门,就可以找得到本官的城防破绽了?找得到就赶紧来吧,本官早就等得不耐烦得狠了!”
“郡尊,还是小心为上。”下邳县令萧愕好心提醒道:“项康那个逆贼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他亲自前来探城,肯定不会是无的放失,只怕还快就会有所动作。下官认为,我们最好还是小心防范为好。”
“尽说些没用的废话。”公孙庆呵斥,然后说道:“这个逆贼拿手的就只是偷鸡摸狗,我们只要把他的营地盯紧,做好夜防准备,还有别弄险出战,就可以让那个逆贼有再多的花样也玩不出来。其他的都不用管,担心越多,就越容易给那个逆贼有机可乘!”
萧愕唯唯诺诺的答应,公孙庆则传令下邳四门,命令秦军各部严守城池,加强夜防工作,还有要求各门守将在夜间每隔一个半时辰上城巡视查哨,然后就不再理会,十分放心的回房睡觉。
是夜,北风大作,气温陡然下降了许多,结果驻扎在城里的秦军士卒倒是有城墙和房屋可以避风,没有吃到太多苦头。然而驻守在城墙上方的秦军士卒却受够了活罪,一个个被冻得脸青嘴白,喷嚏连天,跺脚搓手不断,不过只要一想到驻扎在城外高地上的少帅军将士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倒霉,城上的秦军士卒心态还是平衡了许多毕竟,这些秦军士卒还有轮换下城到避风处休息的机会不是?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正当公孙庆还在吃着上好早饭的时候,门外却突然有亲兵进来报告,说是少帅军已经出动了一支军队,直接向着下邳东门行来。公孙庆闻报一楞,疑惑说道:“这就开始了?不可能啊?乱贼昨天才到的下邳,根本来不及准备攻城武器啊,怎么可能今天早上就发起攻城?”
问明来敌不过一支五百人队后,公孙庆的惊诧稍解,知道少帅军绝无可能用这么一点兵力就发起攻城,项康派兵前来肯定是另有目的。但是出于好奇,匆匆擦去了嘴边的油渍之后,公孙庆还是领了一队人匆匆赶往下邳东门,亲自登上寒风呼啸的东门城墙,查看少帅军的出兵情况。
出营西来的少帅军将士行进很快,公孙庆才刚上到东门城墙,少帅军就已经抵达了下邳东门外的里许处,然后在公孙庆和秦军士卒诧异的目光中,那支少帅军竟然直接排开了迎战阵势,然后安排了一支百人队的长盾手掩护一支五十人队弩兵上前,直接向着护城河这边过来。公孙庆见了难免更是莫名其妙,疑惑说道:“一百面长盾,掩护五十个弩手上前?乱贼的长盾不要钱,这么浪费?”
奇怪归奇怪,可是公孙庆当然不会容忍少帅军的弓弩手欺到城下放箭,直接威胁到城上的守军安全,向守卫东门的秦军将领随口吩咐了一句后,秦军的弓弩手马上就进入了战斗岗位,才刚看到少帅军将士进入射程之内,马上就是乱箭齐发,把密密麻麻的箭雨覆盖到少帅军将士的头上。
很可惜,少帅军的长盾实在是太多了,两面长盾掩护三名将士绝对是绰绰有余,所以秦军的箭雨也没起到多少作用,仅仅只是射伤了一些特别倒霉的少帅军士卒,少帅军将士举盾小跑前进,很快的就欺近到了下邳东门外的护城河边上,用长盾组成了一道临时的防御工事,然后躲在盾后的少帅军弩手毫不迟疑,马上就对着城上施放箭雨。
“郡尊,小心!”
为了公孙庆的人身安全,忠心耿耿的亲兵不顾公孙庆的挣扎反对,强行把他按到了箭垛后的弩箭射击死角处,然而让这些忠心亲兵奇怪的是,少帅军弓弩手放出弩箭竟然绝大部分都直接越过了城墙,飞进城里落下,只有极少数的箭矢射到了城墙上,同时还有眼尖的秦军士卒大喊,“乱贼的箭上绑得有东西!好象是箭书!”
“快拣一支拿来交给本官!”公孙庆大吼,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亲兵依然紧紧按住他,因为城下的少帅军弩手依然还躲在盾后装弩,随时有可能发出第二波弩箭。
一支前端绑有白布的弩箭被递到公孙庆面前的时候,少帅军弩手果然放出了第二轮羽箭,也依然还是把弩箭射到城墙上方的天空,让弩箭飞入城内落下,同时许多眼尖的秦军士兵又清楚看到,少帅军射出了这第二轮弩箭上,也全都绑着白色的布帛!很明显,少帅军是想通过这些箭书,向下邳城里的军民百姓传递什么消息!
“乱贼搞什么鬼?怎么射进来这么多箭书?”满头雾水的扯下刚送来的箭书,粗略一看箭书内容时,公孙庆的表情明显楞了一下,然后逐渐张大了嘴巴,脸上也逐渐开始发青,最后还难以置信的大吼了一声,“决沂泗之水灌城?!”
“郡尊,城下的乱贼走了!”
亲兵的报告声音把公孙庆被吓飞的魂魄重新拉回了躯体,推开亲兵赶紧站起来一看,见城下的少帅军将士放出了两轮箭雨约百余道箭书之后,果然已经在长盾的掩护下大步撤退,然而公孙庆却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只是大吼大叫道:“快!快派人进城!把乱贼射进城里的箭书全部拿回来!谁也不许打开看,谁敢看箭书上的内容,军法从事!”
已经晚了,公孙庆匆匆颁布这个命令的时候,很多被少帅军将士就弩箭射入城内的书信已经被人打开,也有很多的下邳军民百姓已经知道,少帅军已经准备在三天之后挖开沂水和泗水的堤坝,引流河水水淹下邳!而给暴秦助纣为虐的下邳军民百姓如果不想吃洪水灌城的苦头,不想在大冬天里被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之中,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出城投降!二就是干掉公孙庆开城投降!
下邳城的地势有些低洼,又被沂泗之水三面环抱,历来就饱受洪涝之苦,好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化剑为犁,下邳的历任县令都十分重视水利建设,十几年时间里不断加固和修葺堤坝,下邳百姓这才稍得安歇,但期间也依然还是几次被洪水侵害,时刻没敢忘记洪患之灾。这会少帅军又公然扬言要直掘开堤坝引水灌城,看到箭书的军民百姓当然是魂飞魄散,赶紧把情况告诉给旁边的亲人邻居,还有满腹好奇的过往路人,所以这个消息也象插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下邳全城,在下邳城里的军民百姓中引发了巨大恐慌。
甚至就连下邳县令萧愕也被三魂吓飞了六魄,公孙庆才刚铁青着脸带着一堆箭书回到县寺,萧愕马上就迎了上去,脸色发白的问道:“郡尊,听说乱贼准备在三天后掘河灌城?真的假的?不是听说项康逆贼还有些假仁假义吗,他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真的假的,本官怎么可能知道?!”公孙庆黑着脸咆哮,又吼道:“本官现在只问你一句,如果项康逆贼真的决开了沂水和泗水的堤坝,下邳城会不会被水淹?!”
“郡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萧愕的确有些喜欢废话,这个时候还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还是在挨了公孙庆的重重一记耳光后,萧愕这才捂着脸说道:“回禀郡尊,会被淹,下相的地势低洼,最容易被水淹,如果乱贼真的决开了沂泗二水,那么地势比较高的东门或许还好点,但是其他三门,肯定会被水淹。洪水一旦进城,城里八成以上的房屋街道都有可能水深积腰,甚至还有可能淹得更深。”
“那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组织人手,用土石沙包把其他三门都给本官堵上?!”公孙庆再次咆哮,又吼道:“还有,叫你的人去城里搜查乱贼的箭书,乱贼射进城里的箭书,必须得给我一道不剩的全部没收上来!谁敢散播乱贼的箭书内容,一律问罪!”
心中太过慌乱,公孙庆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命令有些自相矛盾,当看到身为县令的萧愕急匆匆的阻止人手填塞城门防范洪水后,少帅军即将决河灌城的传言不但没有被压制下去,相反还流传得更为广泛和迅速。所以才刚到正午时分,下邳城里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导致民心惶恐,军心混乱,包括城墙上的秦军士卒都是无心守城,悄悄的只是议论此事,说什么的都有。
“大兄,你是城外的乱贼,会不会真的挖开河堤用水淹我们?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真的干得出来?”
“怎么不可能?他们是乱贼,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那我们不是完了?洪水进了城,我们住那里,吃的怎么办?已经是冬天了,天天躲在城墙上,我们怎么受得了?”
“受不了还不是得受?谁叫我们倒霉,碰上了乱贼围城准备打我们?不想受罪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象乱贼说的一样,赶紧出城去投降,怎么样,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之前的声音沉默,良久才低声问道:“大兄,那你呢?你有没有胆量悄悄出城,去向乱贼投降?”
被称为大兄同伴没有回答,既没有胆量回答,也因为秦军的基层将领巡视到此,不敢再继续谈论这件事。而类似的情况,不仅在城墙上的秦军士卒中随处可见,在城里的军民百姓中,更是多如牛毛,一些特别胆大又不愿再忍受秦二世苛刻暴政的百姓士卒,甚至还悄悄议论起了这么一个可能能不能找个机会干掉公孙庆,拿着公孙庆的人头向少帅军请功?
事还没完,下午的时候,少帅军又突然派出一队轻骑,跑到了下邳西北面的沂水堤坝上敲锣打鼓,大声呼喊,吸引城里的军民百姓注意,并派人到城下扬言,说是自军准备在那里挖开堤坝,引水淹没下邳城。城里的守军百姓见了当然更是恐慌,公孙庆则是勃然大怒,立即派遣骑兵从东门出城,去找那队少帅军骑兵交战,可惜那队少帅军骑兵却根本不愿理会,才刚看到秦军骑兵出击,马上就从相反方向逃回了少帅军营地,秦军骑兵也不敢过于追击。
傍晚时,又有几名少帅军骑兵策马冲到了下邳城下,用弩箭把一道箭书射到了下邳城下,秦军士卒把书信交到公孙庆的面前后,公孙庆也顿时气得全身发抖,原来少帅军的这道箭书竟然是直接写给下邳县令萧愕,列举之前向少帅军投降的秦朝官吏例子,力劝萧愕效仿他们,赶紧找机会干掉公孙庆,拿着公孙庆的脑袋到项康面前请赏。
震怒过后是无尽的恐惧,因为公孙庆非常清楚,在洪水灌城的生死威胁之下,自己麾下的文武之中,难保就不会有人因为贪生怕死生出叛意,而这些人一旦真的有所动作,那么后果最轻都是引发城内动乱,给少帅军乘机破城创造机会,重的话自己搞不好就真的得人头落地。同时公孙庆也已经清楚发现,自己的军心已经彻底的乱了,兵无战心,将无斗志,只有稍有变乱,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
事情到了这步,公孙庆当然已经无比后悔自己之前的坚守决定,可是后悔已经晚了,少帅军主力已经兵临城下,再想直接撤回郯城已经毫无机会,同时放在公孙庆面前的,也只剩下了三个选择,一是赌项康不会这么伤天害理,不会真的挖开堤坝引水灌城;二是冒险突围,争取保全部分军队逃回郯城;第三个办法则是孤注一掷,直接出兵和少帅军决一死战,拼一个你死我活!
是夜,公孙庆辗转难眠,愁得一夜都没有合眼。还是同一个晚上,先后有十几名秦军士卒悄悄溜下城墙,消失在黑夜深处。而到了第二天早上时,少帅军再度派出骑兵,携带工具跑到下邳城西北的堤坝上挖掘泥土,城上秦军惊恐大声报警,城中也顿时一片大哗,公孙庆也只好乖乖出兵过来阻拦,少帅军骑兵诈败而逃,把秦军引到下邳东郊,少帅军营地也乘机出兵交战,秦军士气沮丧,不敢与战,溃散而逃。
野战的失利更是让下邳城里的军民百姓彻底绝望,为了不被水淹,下邳百姓甚至还推选出了几位在城里德高望重的长者出面,直接与公孙庆当面交涉,要求公孙庆释放百姓出城,让百姓先行出城逃命。公孙庆犹豫万分,既不能松口答应,又害怕引起民变,不敢强行驱逐或者直接逮捕百姓代表下狱,迫于无奈,公孙庆也只好鬼扯说自己正在想办法收拾这个局面,让下邳百姓稍安勿躁,耐心等待自己大破乱贼,保住下邳。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把几个倚老卖老的百姓代表给糊弄走。
死刑只是缓期,还缓不了几天,知道自己和秦军不是很得民心,公孙庆当然非常清楚,假如项康真的黑下心挖开了堤坝水淹下邳,那么不用等少帅军出兵攻城,城里的百姓就先得爆发民变,不是打开城门开门揖盗,就是直接砍下自己的脑袋向少帅军投降。所以在别无选择之下,公孙庆也只好咬牙下定了决心,召集众将颁布命令道:“今天做好准备,明天出动主力,去找乱贼决一死战!全力争取一战破敌,擒杀项康逆贼!”
言罢,公孙庆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如果实在打不过,就往郯城撤退,不能留在下邳这个死地等死。”
第九十八章 打的就是乱
虽说暗存着打不过就跑的打算,然而为了争取反败为胜,公孙庆和秦军众将还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来准备这场决战,除了决定出动直属于公孙庆的东海郡兵所有兵力外,又从下邳县兵中抽调了一支五百人队参战,将出战兵力扩大到了四千余人,凑足了与少帅军军主力正面一战的本钱。
除此之外,为了鼓舞军心,振奋士气,公孙庆又让秦军中基层将领在士卒中大肆宣扬少帅军不擅阵战的致命弱点,也一再吹嘘秦军战阵的强大可怕之处,让秦军士卒觉得只要是正面决战,自军就一定要有很大把握取胜。同时公孙庆还许下重赏,承诺说秦军将士在阵上每砍下一颗首级,除了升爵一级之外,还要再另赏五金,以爵位和赏金鼓舞秦军士卒的士气斗志。
也还别说,公孙庆的这些举动还真收到了一点效果,为了不被洪水吞噬,也因为贪图公孙庆许诺的封赏,秦军队伍的精神面貌还真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军中的流言蜚语明显减少,上上下下都只是忙着整理武器装备,补充弩箭,喂养战马,检修战车,没有再象头一天一样的惶惶不可终日,也多少恢复了一些郡级主力应该有的模样。
努力做好了最为严密的战前准备后,一夜时间也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饱餐了一顿早饭的秦军士卒按时集结侯命,公孙庆再一声令下,下邳东门的城门便立即打开,四千秦军列队走出城门,在公孙庆的亲自率领下缓缓逼向六里多外的少帅军营地。
少帅军这边的反应很快,秦军还没有全部走出城门,少帅军斥候就已经打马回营,把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结果听到这个消息,周曾和项庄等少帅军文武当然是笑容满面,连声称赞项康的妙计如神,果然把公孙庆逼得狗急跳墙,被迫出城决战。项康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又语气平静的吩咐道:“传令各军,立即做好战斗准备,严守营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一支军队擅自出战。暴秦军队如果攻打我们的营地,只管用乱箭射退。”
“为什么?”项庄很是奇怪的问道:“阿弟,好不容易把暴秦军队逼出来决战,你又怎么不打了?”
“暴秦军队冒险出战,战前肯定做好了充分的动员准备,士气比较高,这个时候出兵交战对我们不利,即便打赢了也肯定伤亡不小。”项康解释,又说道:“所以这场战不能急,得先把暴秦军队的士气耗光拖完,然后再出兵交战,这样才对我们最有利。”
“可暴秦军队如果撤退了怎么办?”项庄担心的问道。
“狗急跳墙,怎么可能轻易撤退?”项康笑了笑,说道:“就算他真退了也没关系,我们只要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兵去追。”
项庄这才点头,又赶紧和少帅军诸将匆匆返回自己的队伍,去率领士卒准备作战,项康则又让项扬立即安排了一个使者,对使者交代了一番,让使者去依计而行,然后又让周曾去组织后军赶造干粮,以便分发给士卒在战场上食用,早早就做好了长时间作战的准备。
秦军的动作也很快,守卫营地的少帅军将士才刚进入战斗位置,秦军就已经欺到了少帅军营地的近处,并迅速在两里外排开阵式,摆下了横扫六国时所向披靡的秦军方阵,重弩和战车混合编队,位居两翼,稍微向前突出,骑兵位居其后,中军则是以轻弩兵居前,战车和步兵主力列队居后,公孙庆自领旗阵驻扎在左翼骑兵之后指挥全局。
秦军战阵才刚立定,还没等公孙庆派人到少帅军的营外搦战,少帅军营地里就先奔出来了一骑,打着白旗小跑到秦军阵前,大声嚷嚷道:“暴秦军队听着,既然你们敢来送死,那你们就稍等一会,我们马上就会出兵,和你们决一死战!”
嚷嚷完了,已经处于危险位置的少帅军使者马上掉头就跑,好在前面的秦军也没放箭射击,只是派人把情况报告到了公孙庆的面前,公孙庆听完冷哼,冷笑道:“知道你项康小儿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赶快来吧,本官都快等不及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当然让公孙庆无语,说好了过一会就出营决战,可是秦军将士足足等了近半个时辰,少帅军营地里还是丝毫不见动静,既没看到军队集结,更没看到那怕一兵一卒出营。最后实在是等不及了,公孙庆干脆也派了一个使者上前,到少帅军营门外责问项康为什么还没有出兵,结果使者也很快就带回来了少帅军的答复项康正在祷告鬼神,让公孙庆耐心再等一会。
“祷告鬼神?狗娘养的逆贼,把本官当猴耍?”公孙庆一听大怒,咆哮道:“右翼上前,正面叩打乱贼营地,逼乱贼出来决战!”
“郡尊且慢。”旁边的部将吴平还算冷静,赶紧劝阻道:“乱贼兵多而我军兵少,乱贼的营地又位居高地,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我军正面叩打,既没有把握,又容易过多损伤士卒,不利于军心士气。依下吏之见,不如再等一等。”
还算听得进劝,公孙庆冷静的收回了正面强攻的命令,但公孙庆余怒未消,又喝道:“从中军派一些大嗓门的士卒上前,到乱贼营外辱骂,逼乱贼出来决战!”
命令传达后,冷兵器战场上十分常见的骂战也就此展开,二三十个大嗓门的秦军冲到少帅军营外,扯开喉咙从项康的长大父项燕一直骂到了项康还没有出生的儿女,言词恶毒,刻薄刁钻,就连普通的少帅军士卒听了都忍不住怒火冲天。然而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后,项康却是哈哈一笑,道:“让他们骂去!也叫我们的将士回骂,激他公孙庆匹夫来攻营!”
按照项康的命令,一些大嗓门的少帅军将士也展开反击,同样是话语恶毒的问候公孙庆的每一位家人,尤其是重点问候公孙庆的父母高堂。秦军士卒把情况报告到公孙庆面前,公孙庆怒不可遏,几次想要下令发起攻营,却都被旁边的部下死死拉住。
两军将士唇枪舌剑的互相辱骂间,时间也在不知不觉的迅速流逝,一转眼,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悄悄溜走,可少帅军营地里依然还是毫无动静,看不到半点出兵决战的迹象。而肃立在旷野中的秦军将士却被初冬寒风吹得瑟瑟发抖,脸青嘴白,公孙庆和秦军众将之前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一点士气,也在寒风中逐渐的随风飘逝,消失不见。
隐约发现自己似乎又上了项康的恶当,公孙庆再也无法忍耐,不顾麾下诸将的反对,强行派出了右翼军队上前,正面攻打少帅军的营地大门。结果和吴平等秦军将领预料的一样,秦军队伍才刚靠近,少帅军营地里马上就是乱箭齐发,射得秦军根本无法上前,只能是被迫以弓弩还击,然后又因为少帅军将士有羊马墙护身的缘故,弓弩对射战秦军不但占不到任何便宜,死伤也明显比少帅军更多。
碰上项康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对手,公孙庆也是毫无办法了,有心想要发起全面进攻,又担心没有多少把握,就此退兵又不甘心,犹豫迟疑,许久都拿不定主意。反倒是吴平等几个秦军将领都看出了项康的用意,也都向公孙庆劝道:“郡尊,项康逆贼摆明了是想以逸待劳,等耗垮我们再出兵决战,我们如果中了他的诡计,情况肯定不妙。不如就此退兵,让士卒回去休息养足力气,等明天再来和乱贼决战。”
公孙庆仍然还是有些迟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出现,少帅军的后营大门突然打开,千余名少帅军步兵大步出营,还直接绕过营下高地,向攻营秦军的侧翼发起进攻。公孙庆见了大喜,也马上把就此退兵的打算抛到脑后,瞪大了眼睛只是观察前方战况。
打阵战少帅军确实有所欠缺,攻打营地的秦军右翼兵马才刚掉转矛头,没用几轮羽箭就把少帅军射得落荒而逃,攻不下营地右翼秦军舍难取易,马上发起追击,公孙庆也没有阻止,还甚是希望这支少帅军步兵直接逃回后营大门,给自军士卒乘机冲进少帅军营地创造机会。
很可惜,那支少帅军步兵并没有逃回营地,而是选择了向东面开阔处逃窜,右翼秦军紧追不舍,同时让骑兵迂回上前包抄,当道拦住了少帅军的去路,那支少帅军别无选择,只能是就地结阵而战。而看到这点,公孙庆也顿时心花怒放,得意狂笑道:“打阵战?求之不得!”
让公孙庆意外的事发生了,那支少帅军结阵而战之后,战斗力竟然有了明显的提升,仓促布置的圆阵也十分整齐,装备刀剑矛戈的战兵居前,单膝跪地,弓弩手居后,不断以羽箭射击右翼秦军,射得秦军难以上前,也逼得右翼秦军只能是把仅有的十辆战车推到阵前,以战车冲锋破阵。
再接着,更让公孙庆吃惊的事发生,右翼秦军的十辆战车发起冲锋之后,少帅军的圆阵竟然继续屹然不动,秦军战车顶着箭雨冲近后,前排的少帅军将士竟然还纷纷暴起,或是以矛戈柱地去顶秦军战车,或是以挥刀去砍马腿,条理不乱,在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价之后,硬是抵消了秦军战车的冲击力,没让秦军冲垮自军圆阵,尾随战车而上的秦军士卒别无选择,也只好被迫和阵形未乱的少帅军将士展开近身战。
“那支乱贼的带队贼将是谁?这个逆贼似乎很懂阵战啊?”公孙庆吃惊的问,然而无法,秦军对于少帅军的情报掌握得太少,下面只是向公孙庆报告说那支少帅军步兵的将领旗号上写着一个‘晁’字,其他的就一无所知。
右翼秦军被迫和少帅军晁直部展开近身战的时候,少帅军营地里又有了新的动作,后营大门再次打开,又有一支千人队冲出,还直接杀向了正在和晁直交战的右翼秦军,摆明了是想利用局部的兵力优势,优先攻破右翼秦军。公孙庆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敢怠慢,只能是赶紧派出左翼秦军上前,去增援右翼秦军。
战斗也因此集中到了少帅军营地的东南部,抢先出手的少帅军援军赶到战场上,并没有立即投入战斗,而是等秦军增援到来后,少帅军才上前阻拦,列队而进的左翼秦军马上用乱箭招架,少帅军援军向后疾走,引着秦军援军向右翼秦军靠近,还是在秦军两路即将交汇之时,少帅军援军才又转身发起攻击,猛攻队形已经混乱的右翼秦军侧翼,右翼秦军两面受敌,只能是被迫向援军靠拢,慌乱中也当然破坏了秦军援军的队形,前后四个批次出发的少帅军和秦军也因此迅速混杂在了一起,各自奋战不休。
这时,少帅军的大营正门终于打开,六百多骑兵小跑而出,冲锋杀向了已经失去了侧翼兵马保护的秦军旗阵,逼得公孙庆只能是赶紧带着旗阵转移进了中军方阵寻求保护。不过少帅军骑兵也不气馁,远远绕过了秦军的中军方阵之后,直接奔驰到了秦军方阵的后方远处,当道拦住了秦军的回城道路。
少帅军的杀招终于出现,战鼓声中,一队接一队的少帅军将士小跑出营,奔到高地之下排列阵势,再接着,又有八十余辆少帅军战车驶出营地,后面则是项康的主帅大旗!
“中计了!”事情到了这步,公孙庆也终于恍然大悟,惨叫道:“项康逆贼知道他的贼兵不擅长阵战,故意用分兵吸引我们的两翼兵马,把战场搅乱,不给我们以结阵而战的机会!然后才真正出动主力,和我们正面决战!”
发现中计也已经晚了,秦军的两翼兵马已经被少帅军偏师死死缠住,公孙庆这个时候下令召回两翼军队,等于是亮出屁股给少帅军踢,不但注定要遭受惨重失败,甚至还有可能导致败兵冲乱中军的方阵,让秦军死得更惨。别无选择之下,公孙庆也只好是让中军兵马扎稳阵形,在局部以阵战迎敌,挡住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主力,坚持到转机出现。当然,前提是秦军方阵能够扛得住少帅军的战车冲击。
没有任何的疑问,带着两千五百军队出营之后,知道自军弱点的项康魔爪一挥,令旗摇动,已经在阵前一字排开的少帅军战车马上催马上前,小跑着逐渐加速,直接冲向秦军方阵的正面,项庄率领少帅军步兵紧随其后,与战车保持着一定距离跑步前进,只等战车冲开秦军方阵,就马上杀上前去,与秦军展开自军目前比较拿手的近身战。
决定今天这场大战胜负的关键时刻到来,如雷的呐喊声和战鼓声中,八十余辆少帅军战车疾如雷霆,顶着秦军匆忙释放的弩箭奋勇前进,以排山倒海之势,毫不犹豫的撞在了秦军的步兵方阵之上,也象一把铁锤一样,直接重重的砸到了秦军的步兵方阵之上,顿时溅出了无数的血花,也爆发出了无数的吼叫声、惨叫声和人喊马嘶声。
没让项康失望,少帅军的战车直接冲垮了秦军的五个百人小方阵,余势未消,又重重撞击在另外两个秦军小方阵的上,后面的少帅军欢呼着杀上,如同洪流一般的冲进秦军士卒混乱的人群,逼着秦军与自军展开近身战。
近身战当然是秦军吃亏,少帅军的阵战能力确实还有些偏弱,然而这几个月来经过多次的实战历练之后,少帅军的近战能力却已经明显超出了秦军一截,在混战中挥动武器更快更猛,并且极有经验的专门往秦军士卒的要害上招呼,只是经过严格训练却缺乏实战经验的秦军士卒手忙脚乱,挡得住东挡不住西,被少帅军将士杀得鬼哭狼嚎,尸横满地,混乱的五个方阵只一转眼就彻底溃散,后排的秦军心惊胆战,也是不断后退,造成了更多的拥堵和混乱。
这时候,之前绕到了后方的少帅军骑兵也再度出手,还十分狡猾的绕过了秦军守卫比较严密的后队,一刀戳向了秦军方阵的右翼,秦军右翼和正面一起大乱,士卒纷纷逃出方阵,大呼小叫着逃向下邳城的方向。少帅军势如破竹,接连冲垮好几个秦军小方阵,转眼就要杀到秦军的旗阵面前。
事情到了这步,就是换吴起韩信来指挥秦军,恐怕也已经很难有回天之力,更别说是在史书上只出现过一次的公孙庆。见势已极,公孙庆连多少争取挽回一下的勇气都没有,马上就掉头往下邳方向急奔,秦军中军兵败如山倒,瞬时彻底土崩瓦解,扔下旗帜武器只是往下邳逃命,败得远比在沂水小路战场更加凄惨。少帅军则紧追不舍,骑兵也再度冲锋向前,紧追着公孙庆的帅旗不放,逼得公孙庆只能是让亲兵丢弃帅旗,彻底放弃对军队的指挥。
另一边,看到中军溃败和公孙庆率军逃命后,被少帅军偏师缠住的秦军两翼兵马也士气崩溃,士卒争相奔逃,将领也丢旗卸甲,打马只是向下邳东门狂奔,少帅军偏师则在项睢和晁直的指挥下紧追不舍,同样是把秦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积洼。
公孙庆的运气不错,骑着马抢先一步逃到了下邳东门城下,然而让公孙庆极度愤怒的是,下邳的东门竟然直到此刻都依然还是紧紧关闭,公孙庆无奈,也只好是在城下高声叫喊,要求城上守军赶紧开门。
回答公孙庆的是突然射来的密集羽箭,公孙庆猝不及防,顿时连中两箭,公孙庆吃疼惨叫的时候,下邳县令萧愕也出现在了东门城头,指着公孙庆破口大骂道:“公孙庆匹夫!本官已经决定投降项少帅,和项少帅一起推翻暴秦,光复大楚,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咆哮着怒骂着掉头回逃,绝望到了极点的公孙庆本想直接逃向郯城,不意对面却突然冲来了一群被少帅军骑兵驱逐的秦军败兵,慌不择路间与他迎头相撞,不但把他直接撞下了战马,无数的草鞋还接二连三的踩到了他的身上脸上,直接把他踩成了肉饼,也害得少帅军将士在战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通过他随身佩带的东海郡郡守印信,确认了他的尸体。
公孙庆死后,下邳县令萧愕又火线起义,关闭了下邳城门,城外的秦军当然更是彻底没了指望,见机的快或是赶紧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或是赶紧四散而逃,只有极少数顽固分子负隅顽抗,结果也被数以十倍的少帅军将士迅速乱刀砍成碎片,死得凄惨无比。四千秦军全军覆没,光是直接放下武器向少帅军投降的士卒,就超过了一千六百人之多。
见城外大局已定,聪明识趣的下邳县令萧愕当然是马上打开城门,毕恭毕敬的邀请少帅军将士入城接管下邳。然而项康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下邳受降,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项康刚好收到了一道来自凌县的急报,被耽搁了行程不说,来送信的凌县信使还惴惴不安的对项康说道:“少帅,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的偏师在攻打淮阴时,久攻不克,已经被迫撤围了。”
“说反了,对我来说,这才是好消息。”项康心中冷笑,一边伸手去接急报,一边随口向凌县信使问道:“我们的偏师撤围以后,去了那里?”
“回禀少帅,去了盱台。”
凌县信使的回答让项康心中警觉,因为项康非常清楚盱台那边的情况,北面是冯仲率领的徐县少帅军,南面是陈婴率领的东海义军,孤立无援,士气肯定不高,不但很有可能被正面攻克,甚至还有可能不战而降,主动打开城门项伯父子进城。不过还好,项伯之前已经答应过把盱台让给秦嘉,所以即便拿下了盱台,项伯也很难把这座城池给吃下去,项康倒也用不着担心他会马上变得尾大难掉。
事情还没结束,再匆忙拆开新任凌县县令黄诰送来的急报后,项康的脸色再度有些难看,因为黄诰禀报,项伯为了挽回打不下淮阴城的颜面,在向凌县后方知会自军行程的时候,又让他的使者在黄诰面前扬言,说是他已经和东阳义军陈婴取得了联系,陈婴也对少帅军十分向往,所以少帅军这次西进盱台,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收编陈婴这支刚崛起的东阳义军。
“不管是不是他吹牛,都不能让他得手,一旦让他收编了陈婴,他就有可能彻底的尾大不掉了。”项康拿定主意,暗道:“陈婴这支义军,如果真有归降我们的打算,也只能是让冯仲出面,替我直接收编。”
盘算到这里,项康还多少有些庆幸自己早有防备,早在安排项伯父子发起南征之前,就已经让冯仲派人尝试联络陈婴,准备摸清楚他的为人打算后再尝试收编,而冯仲事后虽然一直没有向自己报告进展情况,但是以他对自己的忠心,肯定不会把这道命令抛之脑后,也肯定已经打好了一点基础,让他出面替自己收编陈婴义军,应该可以方便许多。
第九十九章 鹬蚌相争
派人和东阳义军首领陈婴联系是张良的主意,早在与秦嘉敲定了联手南征的时候,张良就建议项伯先下手为强,立即派人寄书联系陈婴,劝说起兵后一直没有采取扩张行动的陈婴加入少帅军,与项伯父子率领的少帅军偏师联手拿下东海郡的南部诸城,项伯也当即采纳,安排了两个刚从下邳赶来和张良会合的张良家人携书南下,联络陈婴尝试招抚。
项伯也万没想到这个举动会成为自己后来的救命稻草,以太上主将的身份领着儿子和少帅军偏师南下的时候,项伯叫那个意气风发啊,也不象项康那么寒酸的骑马行进,直接叫儿子给自己准备了一辆华美的朱漆大车,用四匹马拉动,坐在车上是得意洋洋,风光不可一世,派头直接就把统帅少帅军主力的不孝侄子给比了下去。
初期的战事也让项伯十分方向,与秦嘉军分头南下间,沿途所经的亭舍只要是看到了少帅军的旗帜,就没有一个亭长不是马上乖乖的开门投降,领着亭卒跪伏在路边恭迎项伯的大驾光临,心情极好的项伯吩咐一声不得伤害准与投降,那些亭长和亭卒又马上是磕头如鸡啄米,感激涕零的叩谢项伯的活命大恩。同时不愿继续忍受秦廷残暴统治的乡民百姓也踊跃投军,让少帅军偏师的兵力迅速突破了两千人,项伯也喜上眉梢,益发相信自己这次必然能够拉起一支强大的军队,与不过是运气好才走到今天的项康分庭抗礼。
然而在探听到秦嘉军的扩张速度后,项伯就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从另外一条路南下的秦嘉军每到一地,除了尽掠民间钱粮物资之外,又连拉带哄的强迫当地青壮百姓入伍,甚至就连没有成年的半大孩子都不放过,扩军速度远超少帅军,路还没有走得一半,秦嘉就一口气收编了将近两千兵力。项伯闻报当然是艳羡无比,还一度想要效仿,幸得张良和项猷死死拉住,项伯这才悻悻作罢。
更让项伯不满的还在后面,一路势不可挡的抵达淮阴北郊之后,少帅军偏师虽然如期与秦嘉军会了师,然而因为秦军已经没收了附近所有船只的缘故,少帅军偏师和秦嘉军要想过河攻城,就必须得靠木筏抢渡淮河,搭起浮桥才能让军队过河。结果在讨论究竟由那一支军队担起抢渡重任时,性格十分相似的项伯和秦嘉就发生了第一次激烈的争执。
争执的原因当然是项伯和秦嘉都不想吃亏,都只想占对方的便宜,全都希望对方去冒这个险,还谁也不肯让步,争得脸红脖子粗都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最后不得不以拈阄决定由谁去负责抢渡,结果项伯的手气还算不错,总算是拈到了便宜,秦嘉垂头丧气,可是又毫无办法,也只好愿赌服输,乖乖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事实证明秦嘉军挑不起这个重担,素质低下的秦嘉军驾驶木筏向对岸发起冲击时,南逃到了这里的秦军大将关护领着淮阴秦军只是几轮箭雨,秦嘉军的木筏队就马上乱成一团,继而迅速的七零八落,士卒逃亡的逃亡,落水的落水,还反复几次都是如此,秦军将士在淮河南岸哈哈大笑,秦嘉在北岸破口大骂,项伯却是幸灾乐祸的偷偷暗笑。
秦嘉军的抢渡失败之后,按理来说是应该轮到少帅军发起抢渡了,然而项伯为了保存实力,却借口秦嘉拈到了阄,必须由秦嘉军继续发起抢渡,还连张良出面劝说都没有作用。秦嘉暴跳如雷,气得直接说出了分道扬镳的话,项伯没有信心独自拿下淮阴城,也只好在张良的继续说就坡下驴,同意了让少帅军发起抢渡。
在付出了一定代价之后,也因为淮阴秦军不愿在野战中拼光实力的缘故,素质相对比较高的少帅军将士终于还是冲过了淮河,搭建起了过河浮桥。不过新的麻烦又很快到来,究竟应该由那一支军队担起攻城重任呢?
这次没拈阄,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讨论了许久,项伯和秦嘉各让一步获得结果,决定由兵力比较单薄的少帅军负责攻打淮阴西门,兵力雄厚的秦嘉军负责攻打淮阴的南门和东门,然后那一支军队先打进淮阴城里,谁就获得城里的六成钱粮。
看似公平的攻城任务分配,换来的是大家的一起出工不出力,都不想拼光本钱,项伯和秦嘉指挥的军队每次都是只冲到城下象征性的吆喝几声,然后很快就在秦军的反击下落荒而逃,不但没有一个愿意真的卖力攻城,还一直紧盯着对方,不断指责对方偷懒懈怠,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矛盾大起,也弄得指挥守城的秦军大将关护莫名其妙,搔着头奇怪的说道:“项康这股逆贼,怎么变弱了这么多?打凌县的时候,他们如果也是这个样子,本官怎么会把凌县给丢掉?”
这样的攻城如果真的拿得下历史名城淮阴,那真的是只有鬼会相信。而期间张良虽然也帮项伯谋划了几个攻城战术,还劝项伯以大局为重,不要过于贪图保存实力,然而无用,脱离了项康指挥的少帅军就象是换了一支军队,再加上项伯的自私和秦嘉的不肯全力配合,即便张良的战术再是如何的正确合理,执行不到位也是徒劳一场,始终拿不下淮阴城不说,军心士气还受到了巨大影响。张良束手无策,也不得不承认项康把项伯撵到南线确实是一手高招,让性格缺陷同样明显的项伯和秦嘉联手,注定是打不出什么象样的结果。
一筹莫展的时候,之前派去和陈婴义军联系的使者突然带来了喜讯,说是他们在陈婴义军中受到了热情的款待,陈婴不但亲自出面接见了他们,还直接流露出了对少帅军的向往推崇,既不反对与少帅军联手推翻暴秦,还表示说可以考虑率军加入少帅军。在攻城战中灰头土脸的项伯也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马上提议放弃淮阴,掉头去打盱台,然后争取收编已经直接拿下了东阳县城的陈婴义军。
盱台被冯仲率领的徐县少帅军和陈婴义军两面包夹,形势危急,相对淮阴来说应该比较好打,张良当然没有反对,没有后方的秦嘉担心粮食问题,当然也高举双手赞同,联军也马上解除了对淮阴的包围,掉头向西来打盱台。
与此同时,关于陈婴义军的争夺行动也进行得如火如荼,项伯当然是马上就派出了能言善辩的使者,抢先赶往东阳劝说陈婴率军加入少帅军偏师,接受自己的号令指挥,与自军联手拿下东海南部诸城。并不是笨蛋的秦嘉也几乎在同时出手,派遣使者携带礼物去拜见陈婴,劝说陈婴加入自军,与自己联手开辟新的天地。而冯仲遵照项康之前下达的命令,也一直在尝试说服陈婴易帜,直接接受项康的号令指挥。
三天后,项伯和秦嘉的联军顺利开抵盱台城郊,结果让他们一起欣喜若狂的时候,联军才刚开始安营扎寨,距离不远的陈婴就亲自带着三千多军队来到了盱台,并直接遣使表明态度,说自军是来帮项秦联军攻打盱台的,项伯和秦嘉大喜后迫不及待,赶紧派人去拜会陈婴,邀请陈婴过营见面。然而秦嘉却非常小心,推脱说军中事务繁多,不肯过营见面,还反过来项伯和秦嘉到自己的军队里见面。
陈婴这么做当然未可厚非,项伯和秦嘉联手而来,摆明了是想抢地盘抢钱粮的,陈婴身为东阳义军的首领,当然得防着项伯或者秦嘉笑里藏刀,乘着机会直接扣押自己,强行吞并自己的军队和地盘。而项伯和秦嘉也是两个贪生怕死的主,联手后平时商量点事都是在开阔处各带卫队见面,当然都不敢贸然到别人的营地冒险,结果也双双选择了各派亲信代表自己过营,打着拜会的旗帜劝说陈婴直接加入自己的军队。
代表项伯出面的当然是张良,结果在见到陈婴之后,张良很快就发现陈婴其实相当儒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只是想找一根粗大腿抱上,跟着老大吃香喝辣,事败后也容易脱身逃命(历史上陈婴的真实为人)。不过在张良代表项伯劝说陈婴归附时,陈婴却明确表态说道:“韩先生,这事太过重要,在下必须要和项大师当面商谈才行,不然的话,我不敢拿定这个主意。”
知道陈婴是想当面看看项伯到底是否值得追随,回营之后,张良当然是力劝项伯亲自过营,亲自去劝说陈婴归附少帅军偏师。然而项伯却大摇其头,说道:“不能冒这个险,人心隔肚皮,谁敢保证陈婴这个匹夫安的什么心。我不能过营,明天你再跑一趟,去告诉陈婴,他如果归附我们,我就马上封他为都尉,赏金一千。”
“还真是干大事惜身,见小利亡命。”张良暗叹了一声,又劝道:“伯兄,我可以再跑一趟,但是你如果不亲自出面,表明你的招揽诚意,陈婴肯定不会亲自下定这个决心,所以我即便再去一次,恐怕还是得空手而回。还有,我看得出来,陈婴那个人没有太大的野心,对我们也是充满了善意,你过营去亲自和他见面,也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项伯当然不敢轻易相信张良的保证,一个劲的只是继续摇头,还灵机一动这么说道:“要不这样吧,和秦嘉一样,也约陈婴在营外开阔地见面,各带一队卫士,这样他总可以放心了吧?”
“伯兄,这么做是可以让陈婴放心,但他也会知道你对他不放心。”张良十分无奈的说道:“这么做了,他只会明白你在猜忌和防范他,所以你就算和他见了面,恐怕也很难说服他率军归附于你。”
阴着脸盘算了半晌,项伯说道:“就这么做,先见上一面再说,如果发现这个陈婴真的可靠,我马上亲自去他的营地拜访,劝他率军归附我们。”
张良无可奈何的答应,但天色已然不早,项伯只能是准备第二天再派人去联络陈婴相约见面,可是第二天上午时,斥候却突然送来急报,说是陈婴和秦嘉已经各领一支卫队,跑到了盱台东南部的一处开阔地面前上见面。项伯闻报大惊,赶紧一边大骂着秦嘉的动手迅速,一边匆匆领了一队卫士和张良,急匆匆的跑来和秦嘉、陈婴见面。
到得现场时,陈婴和秦嘉正在寒风中有说有笑的把酒言欢,项伯厚着脸皮上前乞讨酒水,布置这场露天宴会的秦嘉虽然没有拒绝,却又一边让人给项伯设座,一边笑着给项伯介绍道:“项大师,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陈婴陈兄弟,别看他模样斯文,做事却比我们还爽快,已经答应带着他的军队和我一起联手推翻暴秦重建楚国了。”
项伯心中一沉,赶紧去看年龄与周曾相仿的陈婴表情,好在陈婴也甚会说话,一边向项伯行礼问候,一边温和笑道:“秦大兄着急了,这事在下还得回去和部众们商量,你们也知道,动手斩杀东阳暴秦县令的,都是我的部下,我是在事后才被他们赶鸭子上架,逼到了这个位置,所以这么大的事,我必须得先和他们商量了再做决定。”
项伯松了口气,秦嘉却是哈哈大笑,说道:“陈婴兄弟,还用商量什么?你看看我有多少兵马,和我一起联手,会让你吃亏吗?就这么定了,一会我就派人给你送几个漂亮女人过去,等打下了盱台,城里的钱粮咱们三分,你拿一份。”
陈婴含笑婉拒秦嘉送的女人,秦嘉却坚持要送,互相争执间,项伯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笑着说道:“陈先生,你既然不愿意和秦壮士联手,那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少帅军?难道先生你不知道,我们少帅军现在已经拿下了六县之地,兵强马壮,先生你率军加入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会让你吃亏?”
“项大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秦嘉故做生气,说道:“陈婴兄弟现在已经有一城之地,又有自己的兵马军队,你怎么还要他去加入你们?我们之间的合作,应该是联手抗秦才对啊?”
“然后你就把陈婴的军队连皮带骨头的吞掉对不对?”项伯心中鄙夷,脸上却笑道:“合则力强,分则力薄,联手用兵虽然也不错,但毕竟是一军多主,令出多门……。”
一匹疾冲而来的少帅军骑兵打断了项伯的劝说,秦嘉和陈婴的卫士赶紧小心警戒,项伯也疑惑回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好在那名骑兵并没有什么恶意,冲到近前就勒住战马,在马上向项伯拱手说道:“禀大师,淮水北岸二十里外,发现了一支我们的军队,正向盱台城急速赶来。”
“我们的军队?”项伯楞了一楞,然后迅速醒悟过来,说道:“肯定是冯仲的军队,他也来了。不过他来干什么,我没有向他求援啊?”
秦嘉和陈婴的脸色都有些变,然后最为狡诈多疑的秦嘉还对陈婴说道:“陈兄弟,刚才你不是说要回去和部下们商量一下吗?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等改天再聚?”
知道秦嘉是担心少帅军突然到来的援军来意不善,同样有些怀疑少帅军援军来意的陈婴马上点头,就坡下驴的答应,然后双双与项伯拱手告辞,无比小心的带着卫队赶紧回营,然后立即派出斥候,打探少帅军增援的具体情况。项伯也赶紧领着自己的卫队回营,同时派出信使,急匆匆北上去和徐县少帅军联系,打听他们的具体来意。
不一刻,去联络的信使匆匆回来,向项伯和项猷父子报告说南来的徐县少帅军主将就是冯仲本人,来意则是准备帮助项伯父子攻打盱台城,项伯听后还有些欢喜,不意帐外又有斥候飞报,说道:“禀大师,禀都尉,盱台城头的暴秦军队突然放倒了所有旗帜,还打开了盱台北门,派出了许多船只行往淮水北岸。”
“暴秦军队搞什么鬼?”项伯再次莫名其妙,说道:“想主动出击,和冯仲打?他们就不怕我们乘机发起攻城?”
“莫非是准备投降?”张良突然抬头,飞快说道:“会不会是盱台城里的暴秦军队,准备向冯仲的军队投降?”
“什么?”项伯傻眼,惊讶说道:“怎么可能?盱台的暴秦军队如果要投降,怎么不向我们投降?反倒向刚来的冯仲投降?”
“怎么不可能?盱台的暴秦军队如果不是准备向冯仲投降,送船到北岸干什么?”张良反问,又说道:“冯仲已经在徐县驻扎了一段时间,和盱台肯定有一定往来,招降要比我们方便得多。而且秦嘉那伙人你们也看到了,所经之处,就象蝗虫过境,什么都不肯留,盱台的暴秦军队又怎么可能不怕?如果他们有意投降,向比较熟悉的冯仲投降,岂不是要更安全一些?”
项伯如梦初醒,赶紧大吼大叫,命令项猷赶紧出兵去抢先接管盱台城池,张良却十分冷静,赶紧喝阻道:“伯兄,我们不能去接管盱台,让冯仲的军队接管,对我们来说更有利!不要忘了,你之前曾经答应过秦嘉,你和他联手拿下了盱台,要把这座城池让给他驻扎,你去接管了,秦嘉伸手向你要城,你怎么办?”
项伯张口结舌,半晌才恨恨说道:“这样岂不是太便宜冯仲那个匹夫了?”
“怎么都比便宜秦嘉的好。”张良冷静说道:“伯兄你拿下了盱台,不把盱台交给秦嘉是背信弃义,让世人唾骂。交给了他,我们的将士又怎么可能服气?你的军队里的威信颜面,又将何存?”
项伯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儿子的帅椅上,心中矛盾犹豫间,项伯甚至还忍不住生出这样的念头,暗道:“希望子房是猜错了,盱台的暴秦军队过河不是为了投降,是准备和冯仲开打。”
很遗憾,事情被张良料中,当冯仲亲自率领徐县少帅军抵达淮水北岸的渡口后,渡口处的秦军果然马上放下了武器向冯仲投降,冯仲迅速派兵乘船过河之后,盱台县令又率领全城官吏到城门前跪地投降,徐县少帅军长驱入城,飞快接管了盱台城池的控制权。
“当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我们和秦嘉、陈婴三路兵马都对盱台城虎视耽耽,没想到竟然会把盱台逼到我们的徐县友军那边去,也没想到冯仲这个无名小卒,竟然能想出借势取城这样的高招。”
收到这个消息,张良当然是长吁短叹,无比奇怪项康麾下的一个泥腿子部将,怎么能有这样的本事?先是和自己同样看出少帅军被秦军两路夹击时的惟一出路,并且提出更为高明的战术建议?这会又巧妙利用三路友军的威胁力量,逼得盱台直接向他投降?而与此同时,秦嘉的使者也已经跑到了项伯父子的营地里兴师问罪,要求项伯兑现承诺,把盱台城移交给他们驻扎。
好不容易用等和冯仲商量后再说的答复把秦嘉使者打发走,项伯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管张良和项猷怎么安慰他说这也是一件好事,项伯也开心不起来。最后,还是在亲兵报告说冯仲遣使前来联络时,项伯这才回过神来,咆哮道:“遣使拜见?冯仲小儿,竟然敢不亲自来拜见老夫?”
冯仲的使者被叫进来以后,项伯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冯仲的使者则如实奏道:“禀报大师,我们冯都尉他本来是想亲自来拜见你的,可是他太忙了,连盱台城都没进,马上就带着几个人去了南面的东阳友军营地,所以实在没办法立即过来拜见?”
“他去东阳友军的营地干什么?”项伯大惊问道。
“去招抚他们。”冯仲信使老实回答道:“少帅之前有令,让冯都尉代表他出面招抚收编东阳友军,这会既然碰上机会难得,所以我们冯都尉就去了。”
听到这话,项伯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苍白色,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了,马上就吼道:“给老夫备马,马上去陈婴的营地!”
第一百章 招揽陈婴
冯仲突然出兵来盱台的最初目的,其实并不是他自己声称的给项伯父子帮忙,也不是为了替项康招揽陈婴义军,而是为了抢功!
探到项伯父子、秦嘉和陈婴三支军队同时进逼盱台城的消息后,冯仲的韩姓亲兵立即看出了机会所在,建议冯仲赶紧也出兵南下来打盱台,利用此前曾经与盱台县寺有过两次秘密联络的先手优势,派遣密使劝说已经走投无路的盱台秦军向徐县少帅军投降。而冯仲一是贪功想出风头,二是在项伯加入少帅军之前就已经奉命驻扎在了徐县,不知道项伯的为人性格有多难缠,无知者无畏,当场就拍板采纳了韩姓亲兵的建议,亲自带着军队南下跑来抢功。
为了促使盱台秦军只向自己投降,冯仲还故意抹黑秦嘉和陈婴这两支友军,让自己的密使声称说如果让他们进了城,肯定是打家劫舍抢钱抢粮无恶不作,被他们仇视的秦廷官吏也很难逃得出他们的对手,同时又明确指出,如果盱台秦军选择向项伯父子率领的少帅军偏师投降,与项伯父子联手而来的秦嘉所部肯定会顺势进城,给盱台带来无尽的灾难和鲜血,所以盱台秦军如果想要保住他们的性命财产,惟一的办法就是向自己率领的徐县少帅军投降。
还别说,冯仲的卑鄙污蔑手段还真收到了效果,此前已经亲眼看到秦嘉军每到一地都是如同蝗虫过境,不管什么东西都是搜刮得干干净净,又知道冯仲率领的徐县少帅军纪律还算不赖,对待主动投降的徐县官吏也还算过得去,已经彻底走投无路的盱台县寺还真选择了向冯仲投降,主动把盱台城池献给了徐县少帅军。
而与此同时,南下抢功的路上,冯仲又收到了项康用快马送来的命令,要求自己代表项康出面招揽收编陈婴义军,所以在抵达了盱台之后,冯仲连城都没来得及进,马上又派人南下去联络陈婴,邀请陈婴进城与自己面前,当面商谈合并事宜。
韩姓亲兵拦住了冯仲的邀请使者,明确告诉冯仲道:“都尉,不能只派使者去邀请陈婴过来见面,一是显得你没有诚意,二是陈婴如果害怕你别有目的,很可能会找借口推辞拒绝。要想招揽收编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亲自去他的营地和他见面,还最好是现在就去,这样陈婴才会知道你的诚意,还有你对他的重视,这样也才有机会招揽成功。”
前文说过,冯仲有个弱点就是比较胆怯懦弱,听了韩姓亲兵的话后虽然觉得有理,可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这么做,会不会有危险?如果陈婴乘机对我动手做点什么怎么办?”
“不会有任何危险。”韩姓亲兵坚定摇头,然后解释道:“一是因为陈婴没有任何理由对你下手,对你动手后也只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二是我们少帅军还有一支军队就在旁边,另外还有秦嘉的军队也有可能给我们帮忙,陈婴不会不掂量对你动手的后果。所以都尉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不会有危险。”
已经多次见识过自己拣来的韩姓亲兵的厉害,又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冯仲只是盘算了一下,就难得奋起了一把雄风,当场拍板道:“好,现在就去,马上走!”
就这样,冯仲领着包括韩姓亲兵在内的几个亲兵立即打马南下了,直接来到东阳义军的营前表明身份,请求与陈婴见面。而陈婴闻报后既是十分惊讶,也颇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便赶紧率领麾下众将出营迎接,客客气气的把冯仲请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设宴款待。
因为项康此前就有过让冯仲和陈婴建立联系的命令,冯仲也依令遣使拜会过陈婴,所以冯仲和陈婴虽然只是初次见面,却也没有太多的生疏隔阂,酒过三巡把该说的客套话都说完了之后,冯仲便直入主题,说道:“陈婴先生,我这个人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说话粗鲁了你别见怪,有件事,对你和对我们少帅军来说都很重要的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冯将军请直言无讳,在下洗耳恭听。”陈婴含笑点头,心里却立即猜出冯仲接下来想说什么。
“在下想请陈先生带着你的队伍,直接加入我们少帅军。”冯仲说话确实够直接,说道:“这也是我们项少帅的意思,他现在身在下邳,也马上要北上夺取东海北部的暴秦城池,实在是分不开身来见你,所以就让我代表他出面,请你带着军队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齐心协力,推翻暴秦,重建大楚国。”
“冯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加入你们,听从你们项少帅的号令指挥?”陈婴不动声色的问道:“而不是联手,各成一军?”
“不错。”冯仲坦然点头,说道:“就象在符离投奔我们的朱鸡石将军一样,让你们的军队也改打少帅军的旗号,听从我们项少帅的号令调遣,在我们项少帅的指挥下出兵作战。”
“凭什么?”旁边陈婴部将一听都不乐意了,纷纷说道:“我们现在过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加入你们?又为了什么要服从你们的号令指挥?这对我们做什么好处?”
“东阳县是我们打下来的,加入了你们,我们是不是还得把东阳城也交给你们?”
“我们只服陈县尊!”还有个别比较粗鲁的直接这么说道:“项康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对我们发号司令,还要我们陈县尊也给他当手下?”
口才同样不是冯仲的强项,陈婴又故意没有阻拦众将说话,静观冯仲的反应,被众人质问得手足无措间,冯仲只好把目光转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韩姓亲兵,韩姓亲兵会意,开口说道:“各位将军请冷静,请听我说几句话,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们,夏天的青蝇(苍蝇),你们见过没有?”
“青蝇谁没见过?问这废话干什么?”几个陈婴部将都是冷哼。
“那么再请问各位将军,青蝇能飞得出多远?”韩姓亲兵又问道。
陈婴麾下众将终于被这个问题问住,回忆着都说飞不出多远,陈婴也被这个问题吊起胃口,说道:“不过数武(半步)之地。”
“很好。”韩姓亲兵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请问陈县尊,青蝇如果附到了骏马的身上,被骏马带着前进,又能走得出多远?”
陈婴隐约明白了韩姓亲兵的意思,说道:“当然是骏马能跑多远,青蝇就能走得出多远,几百几千里都有可能。”
“陈先生,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你和你的将士们,难道不就象一只飞不了多远的青蝇吗?”韩姓亲兵又问,然后说道:“不错,陈先生你们是拿下了东阳县,有了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可是接下来呢?你们还能怎么办?继续攻城拓地,你们可有把握?继续坚守东阳一县之地,没有前途可言不说,还随时可能面临暴秦军队的反扑和其他军队的窥视,到时候敌人兵临城下,你们孤军作战,又能扛得住多久?”
陈婴沉默,起兵后就没有勇气继续扩张的陈婴军众将也不再吭声,韩姓亲兵这才又说道:“但你们如果加入了我们,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现在我们少帅军兵强马壮,主将项少帅更是用兵如神,自起兵以来就没有一场败绩,接连击破泗水郡和东海郡的暴秦军队主力,鲸吞两郡之地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你们加入了我们,在我们项少帅的指挥下上阵杀敌,开疆拓土,将来搏一个荣华富贵,封妻荫子,难道不只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又岂不是远远胜过你们困守东阳一城之地,朝不保夕?”
陈婴和陈婴军众将大为心动的时候,冯仲也连连点头,说道:“没错,陈先生,我就是例子,在结交项少帅以前,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亭长,家里十天里能有七八天不见酒肉,可是自打跟了项少帅先后,我先是官升游徼,然后又当上了少帅军的都尉,受命守卫徐县大城,不但天天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还又迎娶了两房小妾,过上了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你们如果象我一样,跟上了项少帅这样的贵人,我保管你们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陈婴更加动摇,犹豫着说道:“冯都尉,冒昧的问一句,项少帅的气量如何?会不会重用我们这些后来才依附他的新人?”
“哈哈哈哈哈。”冯仲哈哈大笑了,大笑说道:“陈先生,这你就白担心了,我们项少帅的气量大得你不敢想象,我冯仲活了三十多年,就没见过比我们项少帅气量更大的人!”
言罢,冯仲赶紧把自己和项康结交的经过仔细说了,尤其是说了自己先是和项康结仇,然后项康却以德报怨的事。陈婴听了不再犹豫,马上就转向自己的部将说道:“各位,冯都尉他们的高见,想比你们也听清楚了。不错,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成就什么大事的,还很难挡得住暴秦军队的反击,还有其他敌人对我们东阳的窥视,只有归附项康项少帅,才是我们的最好选择,让我们既可以不用担心敌人的威胁,又可以在他的指挥下开疆拓土,成就大业,让我们将来可以封妻荫子,富贵终身。”
“还有。”陈婴又说道:“冯都尉他们刚才还没说,其实项康项少帅,还是我们楚国武信君项燕的后人,武信君的名望,想比你们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项少帅首举反秦义旗,延续武信君的复楚伟业,我们归附于他,不但没有任何的丢脸,相反还是我们的光荣。所以我觉得,我们就不必犹豫了,现在就接受冯都尉的邀请,直接加入少帅军如何?”
被冯仲和那个韩姓亲兵说服,又见陈婴也下定了决心,普遍没有什么主见的陈婴军众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全都拱手行礼,表示愿意和陈婴一起加入少帅军。冯仲大喜,赶紧拿出了项康用快马送来的印信,代表项康当场册封陈婴为少帅军都尉,陈婴跪谢接过,率众将一起立誓效忠项康,宣誓永不背叛。
喜气洋洋的时候,帐外突然又传来了项伯请求拜见的消息,已经决心加入少帅军的陈婴毫不犹豫,马上率领众将出帐迎接,冯仲也领着几个亲兵跟上。而到得大营门前与项伯见面时,项伯只是随意的行了一个礼,然后马上就迫不及待的问道:“陈先生,听说我们徐县的冯都尉来了你这里,他在那里?我有急事要和他商量。”
听到这话,冯仲当然赶紧站了出来向项伯行礼,项伯则一把拉住了冯仲,说道:“冯都尉,过来一下,关于如何邀请陈先生加入我们少帅军的事,老夫想和你仔细商量一下。”
“回禀大师,不必商量了。”冯仲笑眯眯的答道:“陈都尉他已经接受了末将的邀请,答应率领东阳义军加入我们少帅军了,项少帅派人送来的都尉印信,末将也已经代表项少帅颁发给他了。”
“这么快?!”项伯难以置信的大吼,“已经答应了?还已经册封了?真的假的?”
不知道项伯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但陈婴还是亮出了刚拿到手的少帅军都尉印信,微笑说道:“项大师,当然是真的。不信请看,这是冯都尉刚代表项少帅颁发给我的印信。”
看着陈婴手里的印信,原本还想逼着冯仲把招揽机会让给自己的项伯如遭雷击,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陈都尉,你……,你这次怎么,怎么这么爽快?”
“当然是冯都尉的诚意让末将感动。”陈婴话里有话,说道:“冯都尉刚到盱台,连城都没进,马上就亲自过营来和末将见面,招揽诚意如此赤诚,末将如果再不答应,岂不是太过对不起冯都尉的一片盛情了?”
项伯目瞪口呆,也顿时悔青了肠子,在心里惨叫道:“早知道可以这么容易,我就应该听子房的话,直接就过营来表明诚意啊!我怎么就没听?我们怎么就没听啊?”
项伯的痛苦煎熬还在后面,被陈婴和冯仲强拉进营地里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宴席后,才刚回到项猷军的营地,秦嘉就再一次遣使来和项伯联络,要求项伯兑现他之前许下的诺言,立即把盱台城池移交给他驻防。项伯无奈,也只好厚着脸皮进城来和冯仲见面,与冯仲当面讨论对策,然而冯仲却是理直气壮,说道:“大师,盱台城是末将拿下来的,末将没有和秦嘉缔结什么协议,当然不能移交给他。还有城里的钱粮,看在友军的份上,末将或许可以给他支援一点,但是想分一半钱粮给他,绝无可能。”
“那老夫怎么向秦嘉交代?”项伯痛苦的呻吟问道。
“大师,这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和他秦嘉讲道理不就行了?”冯仲反问,又说道:“再或者,大师你直接向项少帅请令吧,只要项少帅下令让末将交城,末将二话不说,马上率军离开,让他秦嘉进城驻扎。”
被逼得没办法,又不能逼着冯仲交城,项伯也只好在第二天与秦嘉见了一面,在寒风如刀的旷野里给秦嘉讲道理,可惜秦嘉却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主,一口咬定项伯此前曾经亲口承诺把盱台城让给自己,逼着项伯立即兑现承诺。说得急了,秦嘉还直接拔出佩剑,红着眼睛咆哮道:“姓项的!事情是你答应的,你答应了就得兑现,今天你要是不把盱台城让给我,你就别想过得了这一关!”
项伯的卫士也纷纷拔刀拔剑,气红了眼的秦嘉大怒,干脆直接一剑向项伯劈下,颇有武艺的项伯虽然及时闪过,却也被秦嘉的剑锋挂伤了脸庞,留下一道血口。再接着,双方的卫士刀剑相交间,早有准备的秦嘉军营中还飞奔出了两百多名骑兵,气势汹汹的直接向这个方向杀来,项伯大惊,赶紧上马撒腿逃命,结果项伯倒是靠着马匹的速度带伤逃回儿子的营地了,可项伯带出营的卫士却全部遇害,被秦嘉军骑兵杀得干干净净。
事情还没完,准备充分的秦嘉军又迅速出动了大批军队,直接攻打项伯父子的营地,项猷军措手不及,被秦嘉军直接攻破营地,被迫陷入近身苦战,好在冯仲和陈婴及时出兵过来救援,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总算是把秦嘉军杀退,然而双方的士卒却死伤不在少数,大半个项猷军营地也化为废墟。同时秦嘉军突然倒戈相向的原因逐渐传开后,项伯的名声也彻底被拿来扫地,少帅军将士愤怒项伯的卖土求荣,引狼入室,秦嘉军上下则更是把项伯痛恨到了极点,不断将项伯言而无信食言而肥的丑陋行为向各地散播,彻底败坏了项伯那点不多的可怜名声。
攻打项伯父子的营地失败之后,怒气冲冲的秦嘉军连夜就撤兵退走了,看在同是反秦友军的份上,少帅军也没有出兵追杀。项伯则是又气又羞,借口有病好几天都没敢和外人见面。不过就在项伯羞愤得几次想要自杀的时候,项猷却突然喜气洋洋的来到了他的面前,欢天喜地的说道:“阿翁,好消息!好消息!二伯他起兵了!二伯他也在会稽郡起兵了!还直接拿下了整个吴城!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和二伯的军队会师了!”
就象是打了一针强心剂,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动弹的项伯一下子跳起,仔细问明了项梁起兵的经过后,血色也很快就回到了项伯的脸上,一拍大腿就说道:“快,给你康弟写信,请他把南征广陵和堂邑的差使交给你,我们父子一起南下,去迎接你二伯北上!”
“父亲,这个不太可能吧?”项猷苦笑说道:“前几天才出了那样的事,孩儿我的营地都被敌人打破了,军队也折损不少,阿弟怎么还可能把这个差使交给我?”
“这个差使不交给你?难道还要交给冯仲那个外姓人?”项伯又一次声音高昂的咆哮,吼道:“马上写信,让你阿弟把陈婴的军队也划交给你指挥,我们一起南下,去迎接你的兄长!”
咆哮完了,项伯当然又迫不及待的幻想起了项梁北上,自己和同胞兄长联手,把不孝侄子项康摆布得死去活来的美好景象。
第一百零一章 狼狈为奸的叔侄
项梁起兵的经过和历史上有很大不同,因为项康比陈胜吴广抢先一步举旗造反,妖蛾子翅膀在一定程度上搅乱了历史的发展轨迹,害怕受到牵连的项梁只能是带着大侄子项羽隐身于草泽,没敢再象历史上一样,即便是在陈胜吴广起义之后也光明正大的活跃于吴中地区,还一度计划北上返回淮北来和项康会合。
不过项梁毕竟不是项伯,虽说直接北上摘桃子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可项梁却总是觉得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太过丢脸,再加上大侄子项羽和好友桓楚的极力怂恿,项梁便果断打消了就这么直接北上的念头,选择了效仿自己的争气侄子,组织民众就地发动起义。结果靠着项梁多年来的吴中地区积累的人脉关系,还有老项家在楚国积累的崇高威望,在经过了一番辛苦准备后,项梁终于还是成功的聚集起了千余人马,在太湖湖畔发起了反秦起义,并立即向邻近的会稽郡治吴县发起了进攻。
会稽郡守殷通和历史上一样拼命的自己找死,见中原大乱叛变四起,野心勃勃早就动起了造反念头,这会看到项梁聚众起义,出兵来打吴县,殷通不但没有积极组织军队出兵镇压或守卫城池,相反还主动派人找到项梁,主动表示愿意配合项梁起兵,还异想天开的提出以项梁为将,让项梁在自己的指挥下起兵反秦。项梁闻报大笑,也乘机心生一计,佯装答应给殷通当牛做马,让殷通允许自己率军进驻吴县城池,帮着殷通镇压不肯臣服的秦廷官吏,逼迫城中军民百姓随同起义。
利令智昏,欣喜若狂的殷通脑袋一热,还真的打开了城门迎接项梁军入城,项梁乘机杀入城内,率军直捣郡守府一刀砍下了殷通的人头,并抢走了殷通的郡守印信,自封为会稽郡守,一举控制会稽郡治吴县县城,继而迅速将军队扩大为数千之众,摇身变成了江东首霸。
路途遥远,沿途又有不少地方还被秦廷控制,项梁起兵的消息呈递到项康的面前时,项康已然亲自率军北上到了东海郡治郯县城下,并且在野战中一战击溃了东海郡丞匆忙组建的东海郡新兵,乘势夺占了东海郡人口最为众多的郯县城池。而对于项梁起兵的消息,穿越者项康当然没有任何的奇怪,还叹息道:“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碰上殷通这么蠢的对手?如果赵壮和公孙庆这两个匹夫也和殷通一样,那么别说是郯城了,相县(泗水郡治)我也早就拿下来了。”
“少帅,这个时候好象不是感叹这个问题的时候吧?”周曾苦笑,说道:“你之前遥尊你的二叔为武信君、上柱国和楚国元帅,这回他也在江东起兵了,还距离我们的南线控制地已经不远,等我们和他会师以后,你可就要得乖乖的服从他的号令指挥了。”
“没关系,该服从就服从,谁叫他是我的长辈,资历和威望都远在我之上?”项康大度的挥手,又说道:“亚叔放心,我二叔和我三叔虽然是同胞兄弟,但他们的性格脾气完全是相反的,脾气骄傲是有些骄傲,但是还懂得什么叫做礼贤下士,为人也懂得适可为止,听得进别人的劝,在他的号令指挥下作战,你和我都绝对不用担心会受什么窝囊气。”
“真的如此?”周曾将信将疑,说道:“一母同胞,项柱国的脾气性格,会和项伯大师的区别这么大?”
“千真万确。”项康点头,虽不能告诉周曾未来的事,却也回忆着上一个项康留下的记忆说道:“二叔对我们项家子弟一视同仁,从不象三叔那么喜欢偏心。以前我们项家子弟即便是犯些什么错,他也不象三叔一样的只会摆着长辈架子打骂训斥,只会对我们耐心教导,讲明道理,让我们知道对错。还特别重视对我们项家子弟的培养,我们项家子弟的学识武艺,基本上都是跟他学的,只可惜他前几年杀了人以后被迫逃亡,我们的学业才被荒废了。不然的话,他如果能够多教我们几年,我们项家子弟也不至于散漫成之前的样子。”
见项康说得动情,还担心项梁和项伯是一样货色的周曾这才逐渐放下心来,点头说道:“这么说来,我们是用不着担心项柱国会师后会生出什么麻烦。哦,对了,少帅,你的兄长项猷请求让他担起南下与项柱国会师的事,你打算怎么答复?”
“他做梦!”项康变了脸色,冷哼说道:“统兵无能拿不下淮阴就算了,还连营地都被一帮乌合之众打破,折损了好几百的兵马,亏他还有脸提出继续南征,还要我把陈婴的军队也划拨给他指挥!叫冯仲去,封冯仲为荡寇将军(杂号,位列裨将军之下),让他率领项猷和陈婴的兵马,总司南线战事,负责打通我们和二叔父的联络。”
“这么做的话,项大师那里,恐怕就会有话说了。”周曾提醒道:“少帅就不怕项大师日后跑到柱国面前挑唆,说你重用外姓,刻薄项家子弟?”
“我二叔不会听他的!”项康自信的说道:“我二叔分得清楚是非对错,他跑去挑唆,只会自己找倒霉!”
见项康这么自信,周曾这才放心点头,按照项康的要求提笔做书,把近来表现不俗的冯仲升任为少帅军的杂号将军,又依从项康的命令,把作战不力的项猷贬为二五百长,连同新赶制的印信一同用快马发往南线。同时项康又将项梁起兵的喜讯公诸于众,换来了军中项家子弟的欢呼雀跃,士卒的士气也受到了不小鼓舞。
再接着,在已经成功拿下了郯城的情况下,项康当然马上又盯上了邻近的襄贲、朐县、兰陵和缯城四县,并采纳周曾提出的建议,自封为东海郡守,以郡守的名誉要求这四个县城易帜投降。结果也还别说,在郡兵主力已经彻底覆灭的情况下,旁边的襄贲和兰陵两县还真的乖乖放下武器投降,只有距离比较遥远的朐县和缯城不予答复,项康闻报也不犹豫,马上派遣项睢率军两千东进去打朐县,自领主力西进,一边收编襄贲和兰陵两县的秦军县兵,一边向缯城挺进,准备武力攻城,完成夺取东海北部为战略后方的既定战略。
又有意外,偏师先走后,主力准备出发的时候,在城外巡哨的士卒突然把一个自称是张楚国使者的男子带到了项康的面前,见面后,那个名叫李畔的使者除了表明身份,自称是陈胜亲自册封的张楚国武平君,又捧出了一道黄绸诏书,代表陈胜册封项康为张楚国的右司马,要求项康服从陈胜的号令指挥,并且还要项康让李畔以监军的身份进驻少帅军,监督少帅军的用兵作战。
没头没脑的要自己给陈胜当臣子,还要一进来就当监军,骑在项康和少帅军众将的头上作威作福,如果是换成了别人,就算不宰了李畔,也会把他当做神经病给撵走。不过很有政治头脑的项康却十分冷静,先是仔细检查了李畔的印信符节,确认了他的确是陈胜派来的使者,然后又借口需要考虑,客客气气的把李畔请到客舍用饭,然后马上召集周曾和项庄等少帅军文武,与众人一起商量对策。
和项康意料的差不多,当自己把情况告诉给众人之后,项庄、项扬、晁直和郑布等将马上就是哄堂大笑,无不嘲笑陈胜和李畔等人的异想天开,竟然想仅凭一道所谓的狗屁诏书,就收编马上就要拿下东海全郡的少帅军。而大笑过后,项庄又迫不及待的对项康说道:“阿弟,别搭理他,叫他滚蛋!我们起兵是为了光复楚国,不是帮他陈胜建立张楚国,更不会承认他这个张楚王!叫我们听他陈胜的号令指挥,做梦!”
项康没笑,也没立即采纳项庄的建议,只是慢悠悠的说道:“阿哥,撵走李畔容易,可是撵走了李畔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你考虑过没有?”
“能有什么后果?”项庄冷笑说道:“陈胜那个匹夫,难道还能出兵打我们?”
“为什么不能?”项康反问,说道:“陈胜匹夫穷兵黩武,一路招降纳叛,兵马已经有数十万之多,以至于胆敢六路出击,攻打各地城池,我们谁敢保证他不会派出第七路兵马,向我们发起进攻?”
“来就来,怕他们不成?”项庄更加冷笑,说道:“一群拿着破铜烂铁的乌合之众,就算来上三五万人,我们也用不着怕!”
“但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太便宜暴秦朝廷了?”项康又问,说道:“陈胜的乌合之众,我们是不怕,但我们如果和他翻脸动武,岂不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白白便宜暴秦朝廷?”
“阿弟,你不会是打算接受吧?”项庄吃惊的问道。
“少帅,你可别犯糊涂。”外姓将领郑布也赶紧说道:“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少帅你就是自称为王都不为过,凭了什么还要去服从陈胜的号令指挥?他又有什么资格指挥号令我们的少帅军?”
“当然是为了稳住陈胜。”项康回答得很直接,说道:“假意答应归附于他,我们就可以避免和他直接翻脸开战,利用他在中原的兵马,替我们挡住暴秦军队的关中主力,乘机巩固我们的东海后方,继续壮大我们的实力。然后等陈胜和暴秦主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脱离陈胜自立,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觉得项康的话有理,项庄和郑布等人难免有些动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向和项康穿一条裤子的周曾突然站了出来,大声反对道:“少帅,千万不能如此,我觉得你的想法有些欠妥!”
“何处欠妥?请亚叔指点。”项康转向周曾问道。
“有三处欠妥!”周曾大声回答,先是向项康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才说道:“其中两个欠妥之处就不必说了,最关键的一处欠妥之处,就是少帅你忘了,我们军队的旗帜变易,不是你说了能算,而是你的二叔父,我们遥尊的楚国元帅项柱国才能决定!你如果不征求他的意见就擅自决定臣服张楚,将来项柱国责问,你如何交代?”
还是得周曾提醒,项康也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有欠考虑,忘了自己头上,还有一个更有资格能替项家子弟做主的项梁,也赶紧向周曾道谢道:“多谢亚叔指点,我一时糊涂,险些犯下大错,幸亏亚叔及时阻拦,不然我将来真的没办法向二叔父交代了。”
“少帅不必客气。”周曾挥挥手,又说道:“少帅,以在下之见,我认为你应该把这个情况告诉给张楚使者李畔,然后再安排人手,护送他到会稽去拜见项柱国,请项柱国做出决定,项柱国倘若同意我们臣服张楚王,那我们当然依从,项柱国如果不同意,那么就算陈胜出兵攻打我们,我们也绝对不能变更旗帜。”
项庄和项扬等人纷纷点头,都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项康也拿定主意,点头说道:“好,那就这么办,把情况告诉给那个什么武平君李畔,让他去见我二叔父,请我二叔父替我们做主。”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众将先后散去,项康也这才单独向周曾问道:“亚叔,你刚才为什么对我使眼色?”
“因为还有两点,少帅你更加思虑不周。”官场老油条周曾低声说道:“假意臣服陈胜,暂时稳住他乘机壮大我们的实力,等他和暴秦军队打得两败俱伤后再和他翻脸,这的确是个高招。但是少帅你怎么忘了,如果你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那个李畔岂不是马上就变成了你的掣肘力量?到时候他如果打着陈胜的旗号让你出兵,你是遵命,还是不遵命?”
“还有。”周曾又低声说道:“如果你直接答应臣服,将来和陈胜翻脸的时候,你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既然有机会推脱,你又何必当这个恶人?担这个骂名?”
项康恍然大悟,赶紧再次拜谢周曾的好意指点,周曾谦虚,又说道:“少帅,刚才事情匆忙,我也有点欠缺考虑,忘了还有一个更好的借口可以推脱李畔,就是陈胜还没有给你的叔父项柱国册封官职爵位。一会见了李畔之后,你不访要李畔先回去见陈胜,先替你的叔父讨得封号官职,然后再到江东去拜会你的叔父,等你的叔父同意了臣服陈胜之后,我们再遵命而行。如此一来,我们也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了。”
项康领会点头,然后赶紧领着周曾同去客舍拜会李畔,把自己必须服从项梁命令的情况当做借口告诉给李畔,又借口陈胜还没有给自己的叔父项梁册封什么官职封号,要求李畔回去先和陈胜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然后再直接去江东找项梁商量。
被项康的诸多借口逼得没有办法,李畔只好乖乖的辞别了项康,辛辛苦苦的赶回张楚国的国都陈县拜见陈胜,将项康的答复告诉给了陈胜,结果正在为西线战事不利而烦恼的陈胜也没犹豫,马上又让人写下诏书,册封项梁为张楚国的上柱国和武信君,让项梁即刻提兵北上,加入反秦战场。然后又派李畔为使,赶往江东来招抚项梁。
花费了许多的时间,李畔好不容易把陈胜的诏书送到了项梁的面前后,已经通过书信知道项康意图的项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拜受了陈胜的诏书,向陈胜表示臣服。结果项梁的大侄子项羽当然极不乐意,向项梁问道:“叔父,为什么要臣服陈胜那个匹夫?我们项家现在兵强马壮,土地广阔,何必还要向别人低头?”
“你懂什么?”项梁笑着呵斥,说道:“陈胜匹夫位居中原,是我们和你康弟的西线屏障,低声下气对他说几句好话,利用他挡在前面给我们争取巩固地盘和壮大实力的时间,这么好的买卖上那里找去?这个时候假意臣服,等我们的实力足够了,也等陈胜匹夫和暴秦军队打得两败俱伤了,我们再自立一帜,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项羽醒悟,可还是有些愤愤不平,说道:“这笔买卖是可以做,但我们绝对不能让李畔那个匹夫当我们的监军,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替陈胜匹夫监督我们项家子弟?”
“不要急,有的是办法对付他。”项梁笑得更加开心,说道:“东海郡的南部,不是还有一个叫做秦嘉的匹夫不肯归附我们吗?先让李畔匹夫威风几天,然后叫他替我们去招降秦嘉,秦嘉和我们项家有仇,肯定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说不定还会一刀直接宰了他,到时候不管李畔是被打回来,还是被秦嘉直接一刀剁了,我们不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可以武力吞并秦嘉匹夫的军队了?”
“不然的话。”项梁又笑了笑,说道:“不管是我们,还是你康弟,直接出兵攻打其他的反秦义军,岂不是马上要全天下的反秦义军唾骂?我们将来再想招揽收降其他的反秦义军,岂不是要难上许多?”
第一百零二章 流氓本色
折回头来继续,用种种借口打发走了陈胜的招抚使者李畔之后,按照原订计划,项康亲自率领数量已经超过七千人的少帅军主力从郯城出发西进,来攻打不愿归降的缯县城池。
以少帅军现今的军队实力,攻打缯县这么一座只有县兵驻守的小小县城,按理来说根本就用不着项康亲自出手,在实战中逐渐历练出来的项庄、晁直、郑布和丁疾等将,随便派一个带兵过来就有把握直接拿下。而项康之所以选择亲自出马,主要还是因为缯县的地利位置比较重要,北面是熊耳山区,南面是莲花山脉,西面则是人口城池众多的薛郡,进可攻退可守,如果在这里建立一个军事基地,那么少帅军不但可以确保东海北部的安全,还可以随时从这里西进薛郡,夺取鲁地,所以项康才这么重视缯县小城。同时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少帅军主力还不排除从缯县直接南下,夺取傅阳和彭城等地。
仗的确不难打,才刚收编完主动投降的襄贲和兰陵两地的秦军,把西征兵力扩大到了将近九千人,项康就已经通过种种渠道摸清楚了缯县的大概情况,知道城里的守军兵不满千,还知道缯县的县令和县丞矛盾十分严重,分化离间非常容易,同时缯县的官府也很是不得民心支持,少帅军前锋才刚踏足缯县境内,不堪秦廷暴政的缯县百姓就纷纷担浆提壶,主动跑来犒劳少帅军将士,基本上可以说城还没有攻,少帅军就已经稳操胜算。
但是也有让项康意外的事,主动跑来劳军的缯县百姓还向少帅军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说是在两天之前,有一支来自泗水郡北部的反秦义军,突然杀进了与缯县接壤的薛郡薛县境内,目前还正在围攻薛县城池。再细一打听这支反秦义军的来历情况后,骨子里其实相当抠门的项康难免有些额头青筋暴跳这支数量大约三千来人的反秦义军,竟然就是刘季刘老三的沛县军队,曾经用假金子骗走项康六十把上好钢刀的樊哙,也正好就在这支军队之中。
“冤家路窄啊!姓樊的,你欠我的东西,这次如果不叫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我以后还有脸在这世上混?”
咬牙切齿的同时,项康还一度琢磨过是否借着这个机会干掉刘老三,替老项家直接除掉未来的最大敌人?然而仔细一盘算后,项康却发现自己还是不能这么做,原因一是师出无名,无缘无故的对其他反秦义军下手,肯定会自毁声名,失道寡助。其次是直接干掉刘老三后影响太大,会严重的扰乱未来的历史进程,让项康彻底的丧失历史先知优势。第三个原因更关键,对于开辟大汉盛世的刘老三一帮人,穿越前身为汉人的项康心里其实也充满了敬意,有些狠不心来把他们直接干掉。
“走一算一步吧。”思前想后,项康还是选择了暂且忍耐,暗道:“干掉刘老三倒是容易,可是干掉了他之后,万一我和项羽无法相处,将来还有谁可以帮我对付项羽?先看看情况再说,如果刘邦有可能威胁到我,我倒是绝对不能手软,但他如果对我有利用价值,倒是用不着赶紧动手干掉他,白白便宜胡亥和项羽。”
抱着颇有些矛盾的心情,项康很快就率领少帅军主力抵达了缯县城外,结果缯县秦军倒是果断选择了闭城自保,然而项康却并不着急,一边让军队赶制攻城武器,一边派人用弓箭把书信射上缯县城头,威胁说缯县守军如果不主动开城投降,那么城破之后,少帅军必将杀尽城内官吏。而与此同时,之前混入城内的少帅军细作,也冒险把项康的劝降书信送到了与县令矛盾极深的缯县县丞手中。
…………
第二天,天生就有一定军事才能的刘老三也通过细作探报,打听到了少帅军的大致情况,同时在没有太大把握拿下眼前目标薛县的情况下,已经自称沛公的刘老三还不由就有一些后悔,颇为遗憾的向连襟樊哙说道:“可惜,如果没有拿假金子买刀的事,我们倒是可以马上派人和项康那个傻小子联系,试着向他借兵,请他帮我们攻打薛城。这傻小子的兵丁,可大部分都是拿着暴秦军队上好武器的精兵啊。”
“没办法,谁叫我们当初缺钱,想要买刀就只能靠骗?”秦末著名的狗狗克星樊哙也有些遗憾,然后又说道:“对了,沛公,记得你以前说过,我们可以先把买刀的钱还给他,然后再慢慢耍他,那我们现在怎么不先试一试,派个人去向他还钱请罪,然后求他出兵来帮我们打薛县?”
“那有那么容易?”刘老三大摇其头,说道:“换成了是你,别人骗了你的一笔钱,事后那人把钱还你,又求你出大力气还花费代价去给他帮忙做一件难事,你怎么可能答应?”
樊哙泄气的时候,刘老三却又突然改了主意,盘算着说道:“不过也可以试一试,直接还钱借兵不行,我们不妨一边还钱,一边卖一个人情给他,然后再许诺把薛县城里的一半钱粮分给他,他或许就有可能答应。而且这么做了,即便借不来兵,我们也可以把欠他的人情还了,将来再见面的时候也好说话。”
“妙计。”樊哙赞了一声,忙问道:“那怎么卖一个人情给他?”
“出兵帮他拿下缯县。”
刘邦的爽快回答让樊哙大吃一惊,也让樊哙忍不住失声惊叫道:“出兵帮他攻城?沛公,你不是在说笑吧,万一项康那个小竖子乘机吞并了我们怎么办?再说就算他没有这个野心,那个小竖子兵强马壮,武器装备比我们不知道要好多少,我们出兵去给他帮忙,又能帮得了什么?”
“果然狗肉吃多了,笨得象条狗。”刘老三笑骂了一句,然后才说道:“我们当然不用出动主力去帮他,只要分出一支军队过去做做样子就行了,而且我们也用不着真的给他帮上什么忙,只要过去说一声是去给他帮忙的,等于就是让他欠下了我们的人情。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这么做了,再想抹开以前的事和向他借兵,不就可以容易许多?”
“好主意。”樊哙鼓掌,说道:“这么做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乘机试探一下那个傻小子对我们的态度,如果他真想对我们不利,我们的偏师撤退起来也比较容易。”
刘老三是一个做事爽快的人,拿定了这个主意,就马上叫来自己十分信任的部将曹参,让他率领一千军队东进,打着增援少帅军的旗号去卖空头人情。同时为了预防万一,刘老三还未雨绸缪的明确交代曹参,说是项康如果真的调动曹参所部参与攻城,那么曹参绝对不能贪图什么保存实力,必须要真的卖命攻打,务必要让项康看到刘老三军希望与他成为朋友的诚意,也让项康看一看刘老三军的士气斗志武器装备是差了点,可军队却绝对不是吃干饭的!
依照刘老三的命令,曹参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军队出发东进了,一路轻装急行,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抵达了薛郡边境附近,并在第二天早上走出薛郡,进入到了缯县境内,还马上就遇到了在边境处巡哨的少帅军斥候。少帅军斥候见曹参人多势众,也没敢贸然上前,选择了在远处高声喝问曹参军的来意。
的确是抱着善意而来,为了不让少帅军误会,曹参当然是马上命令军队停止前进,让人上前表明身份来意,少帅军斥候听了将信将疑,答复道:“这事我们必须禀报项少帅,然后才能给你们答复。但你们如果真的是来给我们帮忙的,最好就在这里等着别动,因为我们的军队正在攻城,你们直接过去,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还有,你们如果有什么使者要去拜见我们少帅,当面说明原因,我们可以把他领去。”
上前联络的士卒把消息带回到曹参的面前,曹参也没犹豫,马上就让军队就地休息并适当保持警戒,同时派遣自己的同族部将曹无伤为使,携带樊哙之前拖欠项康的刀钱,还有刘邦写给项康的亲笔书信,随同少帅军的使者赶往缯县城下先行拜见项康。
抱着对少帅军的无尽好奇,领受了命令的曹无伤匹马出列,随着少帅军斥候东进来和项康见面了。然而才刚看到缯县城池,曹无伤就无比震惊的发现,城墙上已经到处都是欢呼雀跃的少帅军士卒,还有随风飘展的楚国大旗,很明显,少帅军已经成功的拿下了这座县城。震惊之下,曹无伤又下意识的抬头看天,见冬日的太阳还没有升到顶端,很明显连正午时间都还没到,曹无伤不由也更加惊骇,脱口说道:“竟然这么快?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军队?”
并没有告诉曹无伤,说少帅军之所以能够迅速缯县,是因为缯县县丞在少帅军攻城时突然发难,砍下了深恨至极的县令脑袋,主动打开城门迎接少帅军进城,所以曹无伤的赞叹艳羡也一直在持续。因为在走近战场之后,曹无伤看到的,是一队队一列列拿着秦军制式武器的少帅军将士,枪戈如林,旗帜蔽天,还有数量庞大的骑兵人群,以及数以百计的立旗战车,兵强马壮,军容齐整,甩开刚起兵不久的刘老三军八条街都不止。
还是不知道项康故意把主力拉来炫耀军威,是为了威吓恫压城里的秦军守兵,本来就对少帅军颇为敬畏的曹无伤难免变得更加小心,被引领到了项康的旗阵面前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项康的容貌模样,曹无伤马上就客客气气的行礼说道:“沛公麾下都尉曹无伤,见过大楚项少帅。”
“骗我刀的人来了。”项康一张嘴就喷毒,笑着刚想再说几句笑话时,话到嘴边却突然改口,有些吃惊的问道:“你叫什么?”
“末将曹无伤。”曹无伤如实回答,也这才看清了项康的模样,瘦瘦的显得有些削弱,不过五官还算端正,皮肤也挺白皙,勉强有些吃软饭的本钱。
历史虽然稀烂,可曹无伤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过鸿门宴的项康还是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曹无伤很有些收买拉拢的价值,项康也马上改了主意,笑着说道:“原来是曹都尉,刚才说句笑话,都尉莫怪。区区六十把刀,我也不会放在心伤,而且我还有点佩服你们沛公的连襟樊哙樊将军,看上去那么粗豪,实际上却是心细如发,竟然连我都骗得过去,佩服,佩服。”
“少帅恕罪。”曹无伤颇有些紧张的说道:“我们沛公和樊将军当时也是迫于无奈,不得以才耍了点花样,事后也一直忏悔不已,所以这次探听到少帅你率军来此,沛公就赶紧让我们曹参曹中涓领兵过来增援,以谢前日之罪。另外沛公又让小使带来了之前拖欠的刀资,敬请少帅笑纳。”
言罢,曹无伤赶紧解下了身上的包裹打开,露出了一包金子和一面代表利息的玉壁,项康稍一盘算,很快就笑道:“些许小钱,本来无足挂齿,但我如果不收,沛公说不定就会怀疑我还记着以前的事,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来人,把曹都尉带来的东西收下,设座备酒,为曹都尉接风洗尘。”
按照项康的命令,左右卫士马上接下了曹无伤带来的包裹,又摆设座位,邀请曹无伤入席,曹无伤受宠若惊,一再谦虚之后才战战兢兢的坐下,又呈上了刘老三的亲笔书信,项康接过一看,见书信之上尽是致歉请罪言语,不由再次大笑,说道:“沛公真是太客气了,一点小事,何必要这么一再致歉?”
笑罢,项康又向曹无伤问道:“曹都尉,沛公让你们来这里,除了想帮我拿下缯县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有的话请尽管直言,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量帮。”
“少帅真是快人快语,那末将也就斗胆了。”曹无伤很是小心的说道:“不瞒少帅,我家沛公还想请你在攻下缯城之后,也向我军伸出援手,派出一军帮助我们拿下薛县,事成之后,我家沛公愿意拿出一半的薛县钱粮答谢少帅。”
“都说刘老三流氓,果然名不虚传。派一支乌合之众过来装装样子,卖一个空头人情给我,既抹开了之前的事,又乘机向我借兵,打得好算盘。不行,我绝对不能上这个当!”
项康心中冷哼,脸上却笑容依旧,说道:“曹都尉,那这次恐怕就要让你白跑一趟了,本少帅亲自统兵至此,目的怎么可能是为了区区一座缯县小城?”
“少帅也有攻打薛县的打算?”曹无伤吃惊问道。
“还不确定,不过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不是傅阳就是薛县。”项康说道:“所以没办法,看在同是反秦义军的份上,也看在沛公主动伸出援手的份上,我最多只能答应在你们围攻薛县期间,不向薛县下手而已。但是要我们出兵帮你们拿下薛县不行,我们不能让你们拿下薛县,堵住了我们进兵薛郡腹地的道路。”
曹无伤张口结舌,只能是答复把事情禀报给刘老三,请刘老三做出决定,项康哈哈大笑,一个劲只是邀请曹无伤举杯共饮,对曹无伤亲热之至。期间有好几个少帅军官吏过来报告少帅军进城后的情况,项康都摇手不做理会,让少帅军众将自行处理,对曹无伤的礼敬态度让旁边的少帅军文武个个个莫名其妙,也让曹无伤更加觉得受宠若惊。
事还没完,当白跑一趟的曹无伤提出告辞时,项康又让人取来金玉厚赏给他,曹无伤推辞不受,项康却坚决不依,硬是逼着曹无伤收下了自己的礼物,与曹无伤拱手而别。结果也是在曹无伤离去之后,旁边的周曾才问道:“少帅,你真打算去打薛县?”
“当然不是。”项康答道:“薛县虽然也还算重要,但我们的主力已经太过远离下相后方,下一步拿下傅阳和彭城,夯实我们的西线侧翼才是明智选择。我故意这么答复刘季,是想看一看他的反应,试探一下他对我们的态度。”
周曾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少帅,那你为什么对这个曹无伤格外礼敬?以他的身份,不配你对他这么客气啊?”
项康当然不能告诉周曾,说曹无伤将是刘老三身边最危险的叛徒之一,找了一个借口说道:“当然是做给刘季看的,他知道我对他的一个部将都这么好,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想到投奔我们。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提出招揽和收编刘季的军队,也可以容易一些。”
…………
曹无伤把项康的答复和少帅军已经拿下缯城的消息带回到曹参面前后,继续东进已经毫无作用的曹参也没犹豫,马上就带着跑来做空头人情的军队撤回了薛县城下,重新和刘老三会师一处。而刘老三得知了项康的答复后,更是没有任何迟疑,稍一盘算就说道:“退兵,解围,西进去打胡陵!”
“沛公,为什么要退兵?”樊哙一听急了,忙说道:“难道你怕了项康那个傻小子?”
“怕他又怎么了?实力摆在这里,该装怂的时候就得装怂。项康小竖子已经把话挑明,说我们拿下薛县会挡住他进兵薛郡腹地的道路,我们如果坚持要继续打薛县,等于就是故意和他为难做对。我们刚起兵不久,实力还远远不足,犯不着为了一座县城,得罪一支强大的友军。”
刘老三冷哼,又说道:“反正我们也没有把握拿下薛县,与其这么干耗下去白白浪费粮草,不如马上退兵,另外找一个比较容易下手的地方打,顺便再做一个空头人情给项康小竖子。而且这个小竖子如果真的进兵薛郡的话,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事,起码他可以替我们牵制住暴秦的薛郡主力,他强我弱,薛郡的暴秦军队只会全力防范他,不会直接盯上我们,我们也这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懂不懂?”
素来敬畏刘老三的老大风范,樊哙和曹参等将也不多说什么,马上就按照刘老三的命令让军队准备撤退,并于当天就撤出了薛县城下战场。同时刘老三自然少不得寄书项康,必恭必敬的表示愿意把薛县让给少帅军。项康闻报嗟叹,暗叹道:“果然是流氓本色!该示弱的时候比谁都装得象,难怪我那个四肢发达的大堂哥玩不过他,将来他如果真的成了我的对手,也肯定会让我头疼。”
项康的另一番努力并没有白白浪费,随着刘老三退兵西进路上,把玩着项康送给自己的玉器,还有回想着项康对自己的客气礼敬,以及少帅军的兵马强盛,目前在刘老三军队里地位并不高的曹无伤难免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怎么生错了地方,没有得到早早就加入少帅军的机会?
第一百零三章 朐县新兵
项康的用兵一如既往的谨慎求稳,虽说缯县以东并没有发现什么象样的秦军队伍,同时刚起兵的刘老三也敢在薛郡南部围攻县城这点,也清楚证明薛郡的秦兵主力肯定不在南线,正是少帅军大即进兵齐鲁大地的机会,然而为了后方腹地的安全,项康还是毅然决定掉头南下,来攻打泗水郡东北部的傅阳和彭城两地,夯实自己的侧翼,让下相、下邳和取虑等后方彻底后顾无忧,也伺机歼灭秦军泗水郡兵的残余主力,下一步吞并泗水全郡奠定基础。
敲定了这个决议之后,项康又对东海北部做出了一系列军队人事调整,任命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忠诚的前下相狱掾孙拱署理东海郡丞,主持东海郡北部的民政和财政工作,项家子弟中的项先率军守卫郯城,异姓将领鲍文率军守卫缯县,负责抵御薛郡敌人反扑东海北部。而东海北部的军队总指挥权,则被项康交给了正在攻打朐县的项伯不孝儿子项睢,既奖励项睢之前几次帮着自己顶撞项伯,也用来堵住项伯的嘴我对你是不怎么样,可我对你亲儿子这么够意思,你还想怎么样?
两天后,淮北一带再度气温大降,寒风如刀,刮面生疼,兵力已经突破了九千人的少帅军主力兵团却不畏严寒,依然按照原订计划南下,先到兰陵补充了一定的粮草军需,然后继续沿着县级道路南下,准备先拿下扼守秦驰道的傅阳小城,然后再沿秦驰道西进彭城,夺取这座钱粮人口在泗水郡首屈一指的大城。
依照惯例,军队还在行进期间,项康就派使者先行赶往傅阳尝试招降,然而傅阳县令却断然拒绝了项康的好意招降,不但积极向后方求援,还公然喊出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嚣张口号。项康收到答复后也不着急,从容进兵到了傅阳城下,再迅速针对傅阳城防赶造了一批攻城武器,用土石沙包填平了几段护城河后,少帅军主力马上就发起了攻城大战。
不得不承认,傅阳守军的抵抗确实相当顽强,少帅军先后两次发起的蚁附进攻,都被傅阳守军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奋勇击退。然而很可惜,实力方面的巨大差距注定了傅阳守军的表现只会是昙花一现,随着少帅军第三次攻城的全力展开,守军还不到千人的傅阳守军就渐渐的招架不住了,被官吏强迫上城参战的百姓不断逃跑,经验不足的县兵主力也是心中慌乱,在少帅军的凌厉攻势面前节节后退,不管城中官吏如何的催促逼迫,都没办法发起什么象样的反击攻势,驱逐已经登城的少帅军将士下城。
最终,此前没能有太多表现机会的少帅军朱鸡石部建立首功,在身先士卒的朱鸡石亲自率领下,成为第一支成编制冲上了傅阳城头的少帅军,兵力单薄的傅阳县兵土崩瓦解,少帅军的撞城车也乘机撞开了傅阳城门,大举杀入城内,秦军士卒纷纷跪地投降,之前扬言要和傅阳城同生共死的傅阳县令也被少帅军将士生擒活捉,捆绑到了项康的面前献俘。
“放开我!放开本官!本官自己会走!你们这帮天杀的乱贼,神气什么?等我们赵郡尊的军队一到,保管把你们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哎哟!狗贼!士可杀不可辱,有种就杀了本官,本官在黄泉路上等你们来做伴!你们等着,我们赵郡尊的援军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颇有意思的是,被押到了项康的面前后,即便是挨了少帅军将士的毒打虐打,坚决不肯投降的傅阳县令竟然还在嘴硬,还在口口声声说泗水郡守赵壮的援军很快就要抵达,项康听了纳闷,忍不住问道:“你们那来的援军?本少帅派往彭城的斥候细作,怎么截止到前天,都还没看到你们援军的半个影子?”
“要你管!狗贼!”傅阳县令继续大骂,可还是忍不住说道:“少拿这套骗本官!赵郡尊亲自下文告诉过本官,说他的援军就在这一两天内就要赶到傅阳,把你们这些乱贼杀得干干净净。”
项康恍然大悟,嘲笑道:“老匹夫,赵壮匹夫是在耍你,他在符离被本帅打得大败,主力早就丢得差不多了,就算这段时间重新召集了一些乌合之众,也肯定是优先用来守卫彭城和相县这些泗水重地,怎么可能为了你这座无关痛痒的傅阳小城浪费兵力?他告诉你有援军,不过是骗你据城死守,给他争取苟延残喘的时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亏你还白活四十来岁!”
“你胡说!赵郡尊他是我们泗水郡的郡尊,怎么可能骗我?”傅阳县令声嘶力竭的嚷嚷,近乎绝望的吼叫道:“赵郡尊给我的公文,就在我县寺里放着,他怎么可能骗我?他不会骗我!不会!”
不愿意再和这个偏执得近乎天真的傅阳县令浪费口水,项康果断下令将他当场斩首,又命人进城去寻找那道赵壮用来诓骗他的公文,安排使者携带傅阳县令的首级和赵壮的公文先行南下,赶往彭城交给那里的县令,以此立威警告。旁边的周曾见了项康的安排大笑,鼓掌道:“少帅妙策,彭城县令见了这道文书和这颗首级,肯定会知道赵壮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再等我军兵临城下之时,想要招降彭城肯定可以容易许多。”
“也不能大意。”项康很是谨慎的说道:“彭城是泗水郡的第一钱粮重地,富庶繁华,还在东海重地下邳之上,赵壮那个匹夫可以选择放弃傅阳,但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彭城,我们接下来南下彭城,只怕还有一场大仗要打。”
周曾赶紧点头称是的时候,旗阵外的亲兵突然来报,说是项睢派来了一个信使,有十万火急的军情需要当面呈报,项康还道项睢已经成功拿下了朐县,也马上下令召见。可是项睢的使者来到项康的面前时,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喜色,相反还一见面就跪伏在地,语气有些紧张的说道:“少帅,小人是替项都尉来请罪的。”
“怎么?攻城不利?”
项康猜出了结果,项睢使者也果然顿首说道:“回禀少帅,确实打得很不顺利,朐县的暴秦军队不肯出战,拼命凭城死守,项都尉他几次督兵攻城,都没能拿下朐县,相反还死伤不小。另外,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了。”
项康不说话,只是接过了项睢使者带来的军情急报打开观看,见项睢报告的情况与使者介绍的大同小异,都是说少帅军偏师西进到朐县后,朐县秦军死活不肯投降或出战,逼得项睢只能是发起正面攻坚,但是因为朐县城池坚固,守军顽强,再加上少帅军偏师仅有两千余人,兵力方面不占太大优势,十三天里先后三次发起大规模攻城,都被秦军杀退,还先后死伤了四百余名将士。而更糟糕的是,随军粮草也已经不多,项睢别无选择,只好是派人回来向项康报告情况,请求项康定夺。
除此之外,素来尊敬项康的项睢还主动请罪,自责自己的统兵不力,攻城乏术,连一座小小县城都拿不下来,主动请求项康责处。
先不说项睢没有什么大错,光是凭他宁愿冒犯项伯也要支持自己决策这点,项康当然都舍不得给项睢降罪。况且项康还非常清楚,项睢所部的嫡系主力在沂水大战中和公孙庆的主力拼得两败俱伤,军中新兵很多战斗力不足,打不下一座坚城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完全可以理解,表现也怎么都比项伯的另一个儿子项猷强起码没被敌人攻破少帅军的营地。
也正因为这些客观因素,所以在看完了项睢的军情报告后,项康不但没有半点的气恼,还和颜悦色的让项睢使者起身,然后微笑着说道:“没事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攻坚战本来就难打,打不下一座城池没有什么稀奇。回去告诉你们项都尉,就说既然打不下来,那就别打了,先回兵到郯城重整旗鼓,等恢复了元气,扩大了军队,然后再去找朐县的暴秦军队报仇不迟。”
项睢使者长松了一口气,赶紧道谢起身,项康则又让周曾代笔,马上给项睢写了一道书信,命令项睢立即撤围退兵,返回郯城重整旗鼓,同时项康还教训了项睢几句,说将在外帅令有所不受,要学会审时度势自行抉择,用不着什么事都向自己请示。然后把书信交给项睢的使者立即发出,使者拜谢告辞,赶紧上马飞奔返回朐县,向项睢呈交项康的书信命令。
两天多时间后,项睢的使者顺利回到了朐县城下,把项康的答复报告到了项睢的面前,正在犯愁的项睢也如蒙大赦,立即下令拔营退兵,士气已经受挫的少帅军将士闻讯也是欢喜万分,赶紧把军器辎重和已经所剩无几的粮食装车,又收起军旗营帐,欢天喜地的准备返回郯城休息。而朐县秦军在城上远远看到少帅军准备撤兵,当然也是欢声阵阵,知道自军已经取得了这场朐县保卫战的胜利。
事有意外,项睢正带着自己的亲兵匆匆收拾行李包裹和随军文书的时候,帐外忽然传来了喧哗声音,同时还有亲兵进帐禀报,说是少帅军在朐县本地招募的将士聚众而来,一边嚷嚷着反对退兵,一边要求与项睢见面。项睢害怕出现哗变,也只能是赶紧让军队进入警戒状态,同时率领亲兵出帐,到朐县新兵聚集的中军营地门前了解情况。
“不要退兵!不能退兵!”
“不能走!我们走了,我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
“项都尉,不能退兵啊!我们是真心想跟着你们推翻暴秦,重兴楚国啊!可是没打下朐县就走,我们不敢放心啊!”
“不能退兵!继续打!和暴秦军队拼一个你死我活!”
本来就喧闹得厉害,看到身穿甲胄的项睢出来,朐县新兵也顿时更是嚷嚷得厉害,七嘴八舌坚持反对就此退兵。项睢努力呼喊,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暂且冷静,然后已经大概明白了这些新兵为什么要闹事的项睢才大声说道:“各位将士,你们想和暴秦军队决一死战的心情,本都尉理解,可是没办法,我们的粮草军需已经不多了,必须得暂时撤退,返回郯城就粮。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本都尉答应你们,要不了多久,我一定会亲自带着你们回来,和你们一起再打朐县,解救你们的父母妻儿!”
“项都尉,来不及了!”一个大块头的朐县新兵嗓门最大,吼得最大声,几乎是咆哮一般的说道:“项都尉,你不知道朐县暴秦官吏有多狠毒,我们如果就这么走了,我们这些跟你走的将士,父母妻儿就全完了!不能退兵,只能继续打!”
“可是没粮草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项睢无奈的摊手,说道:“如果有粮草的话,我又怎么会选择退兵?难道你们没看到,这些天我们死伤了这么多的将士,我难道不想给他们报仇?”
“项都尉,有粮草!”另一个身材高大的朐县新兵语出惊人,还挤出人群大声说道:“项都尉,粮草就在朐县城里!此前暴秦军队逼着我们朐县各乡各亭的粮草都转移进了城里,打下了朐县,你想要多少粮草都行!”
“那你有办法打下朐县?”项睢苦笑着反问道。
“我有!”那身材高大的朐县新兵语出惊人,说道:“就只怕项都尉你不采纳!”
项睢惊讶的看了那新兵一眼,见他除了身材高大之外,神情也十分的剽悍,不象是那种只懂暴力的莽夫,然后项睢也不由来了一点兴趣,问道:“那你的攻城办法是什么?说来我听听,如果可行,我一定采纳!”
“很简单,一把火烧掉营地,连我们的营帐也一起烧了!”那新兵大声说道:“然后出动所有军队,全力攻城!不拿下朐县,绝不收兵!”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旁边的少帅军老兵当然都是哄堂大笑,项睢也是忍俊不禁,那新兵却是极不服气,大声说道:“笑什么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烧掉了营地营帐,再打不下朐县,大家都得挨冻受冷,还有谁敢不拼命?还有,暴秦军队看到我们烧营攻城,不留退路,又怎么可能不怕?他们怕了,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项睢呆住,因为项睢突然发现,这个朐县新兵的建议确实很有可行性,烧掉营帐营地全力攻城,少帅军将士无处容身,要想不被海风和寒风双重摧残,真的就只剩下全力攻城这惟一一个选择,一往无前之下,战斗力真是想不爆发都难。
“都尉,这是个机会,千万得抓住啊,不然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那朐县新兵又遥指远处的朐县城池,大声说道:“都尉你看,暴秦军队看到我们拔营,都已经在欢呼胜利了,我们这个时候又突然发起攻城,肯定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想不士气低落都难。乘着这样的机会全力攻城,我们又怎么可能拿不下朐县城池?!”
项睢有些不敢相信的上下打量面前的这个新兵,盘算半晌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都尉,我叫钟离昧!”那新兵大声回答,又说道:“都尉你刚到这里,小人就过来投军了,当了新兵的什长,参加了三次攻城战,但每次都是推着撞城车到城下撞门,一直没机会打蚁附战,所以没能斩首立功。”
“那你可有胆量加入敢死队,带着敢死队蚁附攻城?”项睢凝视着钟离昧问道。
“有什么不敢?我早就巴不得上去打蚁附战了!”钟离昧大声回答,语气坚定无比。
又犹豫了一下,脾气和父兄完全相反的项睢下定决心,大声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升你为百将!让你在朐县新兵里随意挑选一百人,担任攻城先锋,全力攻打朐县城池!”
“末将领命!”
钟离昧欢天喜地的抱拳答应,旁边之前那个大块头大嗓门的朐县新兵不干了,大声说道:“项都尉,一支敢死队不够,应该再组建一支,小人愿意带领这支敢死队攻城!拿不下朐县,我绝不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项睢又随口问道。
“龙居!”大块头新兵回答得斩钉截铁。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也是百将了。”项睢回答得更爽快,说道:“和钟离昧钟百将一样,你也在朐县新兵里随意挑选一百人,我给你们最好的武器,最好的盔甲,让你们带着敢死队攻城!”
龙居欢呼答应,士气高昂的朐县新兵们同样欢呼雀跃,还迫不及待的跑到钟离昧和龙居的面前自告奋勇,主动请求他们率领的敢死队。不过事还没完,钟离昧又向项睢拱手说道:“末将斗胆,还想求你一件事,给我们两百块木牌,让我们写上自己的名字!”
“干什么?”项睢疑惑问道。
“如果我们攻城回不来,请都尉开恩,给我们的牌位上碗酒!”钟离昧大声回答,说道:“让我们去黄泉路上,也有一碗酒喝!”
朐县新兵再度欢呼,纷纷向项睢请求准行,而项睢就算军事才华再是平平,当然也明白这么做对鼓舞军心和振奋士气有多么大的作用,当即一口答应,也当场依照钟离昧的建议,命令少帅军将士停止收拾营地,推出前几天攻城剩下的攻城武器,全军出营准备出发,再度向朐县城池发起进攻。
不一刻,军队准备完毕,项睢先是命令士卒纵火,将营地设施和士卒休息用的营帐尽数点燃,自行毁去立足之地,然后才带着军队大步向前,再次杀向朐县城下。结果也和钟离昧预料的一样,看到已经准备撤退的少帅军再度杀来,还**营地不留驻地,城上的秦军守兵果然是一片大哗,全都明白少帅军这次的攻城绝对非同小可,军心士气也立即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阵势摆开后,少帅军的长盾手和弓弩队先行上前,到护城河下建立临时工事,期间已经拉着同乡士兵组建起了敢死队的钟离昧和龙居再度来到了项睢面前,将写有两百名敢死队勇士名字的木牌交给项睢,项睢见了心中激动,亲自离席过来迎接,对钟离昧和龙居壮声激励,并答应在敢死队出动之前,自己将到阵前敬酒,让每一名朐县敢死队的勇士都饮下一碗热酒再上路。
和钟离昧一起谢了项睢的激励,龙居又从木牌堆里拿起了一面,说道:“都尉,这是末将的名牌,如果末将回不来,你也方便的话,请派个人把我的名牌送到我的家里去,让我的家人知道我的情况。”
项睢立即答应,又瞟了一眼龙居手里的名牌,惊讶说道:“原来龙将军你的名字是这么写,我还以为是居住的居。”
“哈,同音字,经常被人搞错。”龙某人哈哈一笑,而他手中的名牌,则清楚写着他真正的名字,他的名字叫……
第一百零四章 大战朐县
密集的箭矢象蝗虫一样的在朐县城头的天空中来回,朐县城上的守军和城下长盾后的少帅军将士,都竭尽了全力,拼着命的向着对面的敌人放箭,其中少帅军将士的射击目标当然是箭垛后的朐县守兵,朐县守兵的羽箭则主要集中到了正在逼近城墙的少帅军攻城队伍身上,还突然发出了一波火箭,重点射击对朐县城墙威胁最大的云梯车。
项睢的尽职尽责为少帅军的这次攻城提供了可能,此前先后四次大规模攻城不下,项睢虽然早已心生退意,然而为了预防万一,项睢还是没敢少帅军将士停止赶造攻城武器,所以少帅军这次仍然还有三架与城墙等高的云梯车可用,相对比较容易制造的撞城车也有六辆之多,所以即便是临时决定全力一搏,少帅军将士也不至于全靠简便的飞梯攻城。但是……
“丢火把!”
随着少帅军云梯车的逐渐逼近城墙,和前几次攻城一样,朐县城墙突然扔出了数量众多的火把,集中砸向行进缓慢的云梯车,而且朐县守军投掷的火把,还和少帅军此前遇到的其他敌人投出的火把不同,尾部带有生铁做成的双钩,形如燕尾,砸到云梯车上很容易钩住云梯车,钉在车上继续燃烧。而朐县守军从墨家著作中学来的这种燕尾炬,也正是少帅军前几次攻城连遭失败的一个关键原因。
和前几次一样,遭到燕尾炬的集中投掷攻击后,少帅军的云梯车很快就燃起了大火,烈火炙烤,浓烟熏燎,让推动云梯车的少帅军将士苦不堪言,行进速度受到巨大影响间,云梯车上的火势也越烧越旺,甚至还没能完全越过之前辛苦填平的护城河,少帅军的这架云梯车就已经渐渐化做了一个巨大的火团,逐渐失去了攻城能力。
撞城车这边的情况更加严重,曾经学习过墨家著作的朐县县令照本宣科,让人在护城河与城门之间抢筑了一座方形夯土堆,挡住了撞城车直接逼近城门的道路,逼得少帅军的撞城车只能是绕过土堆,然后才能向城门发起进攻。结果这么一来,城上的秦军守兵自然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砸石纵火,破坏少帅军的撞城车,羊头石冰雹雨点般的落下间,举盾推车前进的少帅军将士惨叫不断,还没能摸到城墙就已经是死伤惨重,付出了惨重代价,好不容易把撞城车推到城门面前时,城上又落下多块条状青石,很快就把少帅军的第一架撞城车砸得四分五裂。
攻城进展和之前几次一样极不顺利,项睢当然是心急如焚,然而刚当上百将的钟离昧却又跑来捣乱,请求项睢允许他和龙且率领的敢死队自行决定出击时间,项睢询问原因,钟离昧则拱手说道:“都尉恕罪,末将冒昧,觉得你在投入兵力时没有把握好节奏,浪费了战机,所以末将才想请你允许我们自行出击,替你抓住战机。”
如果是换成了项伯和项猷听到这话,绝对能一耳光直接抽到钟离昧脸上,怒骂钟离昧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品评自己的用兵?好在项睢和父兄的脾气完全相反,虽然有点火气,仔细盘算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替我把握住战机。”
钟离昧道谢离去,项睢也这才命令第二架云梯车上前,再次进攻朐县城墙。结果让项睢大吃一惊的是,第二架云梯车顶着守军的火箭才刚逼近护城河,甚至还没能进入守军的火把投掷范围之内,钟离昧和龙且两军就已经果断出击,扛着飞梯冲向前方。项睢心中惊奇,可还是下令中军全力敲鼓,为钟离昧和龙且这两支敢死队擂鼓助威。
还是在云梯车进入到了朐县守军的火把投掷范围之内后,项睢才发现钟离昧选择的战机确实非常巧妙,因为钟离昧和龙且这两支敢死队也已经冲锋进入到了弓箭射程范围之内的缘故,为了不给少帅军敢死队直接冲到城下的机会,城上守军被迫分出人手,以弓弩箭矢射击少帅军的敢死队,投出的火把数量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多和密集,压力大减之下,少帅军的云梯车当然前进速度比之前更快,同时靠着云梯车的掩护和吸引火力,少帅军敢死队冲锋面临的阻力,也明显比直接攻城为小。然后项睢也马上拍额懊悔,惋惜自己之前怎么没能想到这个办法。
节奏和战机都把握得很好,但是前线少帅军的压力依然十分巨大,云梯车仍然还是多处起火,能够坚持多久谁也不敢保证,同时钟离昧和龙且两军冲到了城下后,城墙上马上就落下了无数的石头灰瓶,砸得少帅军将士血肉模糊,四周灰尘弥漫,双眼红肿流泪不止。
检验钟离昧和龙且这两名未来名将成色的关键时刻到来,冒着随时可能被砸破脑袋的危险,一架接一架的少帅军飞梯接连搭上城头,钟离昧和龙且二将毫不迟疑,双双踏梯而上,带头冲击城墙顶端,士气高昂的朐县新兵也是吼声如雷,争先恐后的攀登向上。城上的守军同样是喊声不绝,不断将石头灰瓶砸向少帅军的敢死队,也成功的把多名少帅军士卒砸下飞梯。
让少帅军将士欢呼,也让城上的守军胆寒,不管他们的石头灰瓶砸得再多,竟然都没办法挡住少帅军敢死队的冲锋步伐,身披犀甲的龙且和钟离昧两将即便几次被羊头石砸中,都咬紧了牙关抓紧了梯子,坚持向上攀登不休。体格健壮明显异于常人的龙且还在即将冲上城墙时,抓住了一支居高临下刺来的长矛奋力一抡,直接把紧握这柄长矛的秦军士卒给抡下了城墙,惨叫着摔得筋断骨折,少帅军将士也马上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仍然还是龙且率下冲上飞梯顶端,至少有三名秦军士兵直接乱戈刺来,龙且则单足一点箭垛,大吼一声,一个前空翻向前飞起,不仅躲开了秦军士兵的乱戈刺杀,还直接跳进了秦军人群之中,钢刀横扫间,又将一名措手不及的秦军士兵直接砍飞了脑袋。周边秦军士卒惊叫,可还是下意识的抡刀挺戈,向着龙且身上乱砍乱捅。
没办法形容龙且的动作有多迅猛,看准敌人攻击的间隙,龙且先是闪身藏入了两支长戈之间,然后回手一刀,将一名秦军戈兵砍翻,左手则紧紧抓住了另一支长戈,不给敌人收戈挂住自己的机会,然后身体再次纵起,连环两脚,把一个拿刀的秦军士兵踢得满面开花,口中牙齿和鲜血一起喷涌,落地之后又是全力猛抡抓住的长戈,把身后的另一名敌人抡得横空飞起,又砸翻了两个敌人,威猛气势让身边的秦军士卒绝望叫喊,完全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猛将。
与此同时,钟离昧也冲上了城墙顶端,先是用刀顶住了对面敌人全力刺来的长戈横枝,横挥荡开,然后乘机跳上箭垛,抢在两旁敌人发起攻击前纵入人群,拼着受点轻伤,用身上穿着的犀牛皮甲硬顶住侧面刺来的一剑,一刀劈翻对面敌人,接着回刀又砍翻了已经刺伤自己的侧面敌人,吼叫着左格右挡,与身边敌人近身奋战。
两名少帅军的百人将先后登城成功,城上的秦军士卒却并没有太多慌乱,因为此前的几次攻城战,也出现过少帅军将士冲上城墙的情况,然后没过多久,这些少帅军的勇士就很快被人多势众的秦军士卒乱刀砍成了碎片,所以秦军士卒坚信,钟离昧和龙且表现注定只是昙花一现,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一定会被自己和自己的同伴剁成肉酱,让他们死得凄惨无比。
不过秦军士卒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了,他们是人多势众没错,可是冲上来的这两个敌人却凶猛得根本就不象人,简直就象两只冲进了羊群的猛虎,杀起人来简直就是砍瓜切菜,还每每拼着受伤都要疯狂砍杀他们的同伴,在秦军士兵的人群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恐慌惊叫的秦军士卒几次试图合围他们,结果每一次都被他们轻松冲溃,城墙之上,也很快就躺下了十几个阵亡的秦军士兵。
乘着龙且和钟离昧二将奋战掩护的机会,他们麾下的敢死队勇士当然也接二连三的冲上了城墙,同样勇不可挡的拼命砍杀冲击,掩护了更多的同伴踏着飞梯冲上城墙,逐渐占据了一片城上阵地。而与此同时,少帅军的云梯车也靠着敢死队的奋力掩护,抢在被烧毁之前靠上城墙,在城外掠阵的少帅军将士欢声大起,项睢也没有任何的迟疑,马上派遣一支五百人队上前助战,加入蚁附战场。
秦军的预备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城墙上,也火急火燎的直接冲向钟离昧和龙且等人所在的位置,然而秦军预备队却又很快发现,他们这一次面临的,已经是一群进入了癫狂状态的敌人,见他们大举杀到不但不退却防御,还吼叫着反过来向他们发起冲锋,带着满身的鲜血和碎肉冲进他们的人群,见人就杀就砍,刀刀致命也招进攻,完全不考虑自己安全的只是一味砍杀,口中还不断吼叫,“暴秦!死!”
此前的项睢说到做到,答应过给少帅军敢死队配备最好的武器和盔甲就没打任何的折扣,所以龙且和钟离昧二将手中拿着的,也全都是掺碳钢铁打造而成的上好钢刀,既锋利又坚韧,不过此刻这两把上好钢刀都已经砍得到处都是缺口,还已经沾满了血沫和碎肉,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它们在主人挥动下给敌人带去的死亡和恐惧,就象削苹果和劈朽木一样,不断把对面秦军士卒的首级和四肢砍下斩落,而在它们的带动下,更多的上好钢刀也象砍瓜切菜一样,把更多的秦军士卒砍倒劈翻,在战场上遗留了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滚来滚去的人头和四肢。
不是秦军士卒不卖力,也不是秦军士卒的单兵素质差,同样是在海边长大,常年的耕种打鱼生活,同样以朐县人为主力的秦军士卒也全都历练出了一副好身板,主要还是龙且和钟离昧这两名猛将太疯狂了,带动着他们麾下的敢死队也一个比一个的疯狂卖命,缺少了这股恐怖杀气的秦军士卒自然抵挡不住,即便人数仍然占据绝对优势,也依然还是被龙且和钟离昧的军队杀得节节败退,反过来被逼到了面向城内的女墙处。
登上城墙的少帅军勇士越来越多,随后出发的少帅军五百人队也及时赶到了前线,或是踏着还能勉强使用的云梯车冲锋上城,或是把随军带来的飞梯搭上城墙,踏着飞梯攀爬上城。然而城墙上的秦军却依然没有露出崩溃迹象,原因一是朐县的秦军素质确实比较高,二是此前的几次攻城战中,朐县秦军已经杀害了太多的少帅军将士,害怕少帅军破城之后报复,这些秦军将士当然希望能够再创奇迹,再次挡住少帅军的进攻。
很可惜,秦军这一次已经没有创造奇迹的机会了,已经自行烧毁了营地的少帅军将士为了不被冬日的寒风和海风双重煎熬,冲杀之间远比前几次攻城卖命,后续出动的五百人队,转眼之间就有超过一半的士卒冲上了城墙。而与此同时,少帅军的第三架云梯车也在将士们的奋力推动下,缓慢而又不可动摇的向着朐县城墙挺进。
其他三门的秦军守兵都在向少帅军主攻的西门迅速赶来,西门城墙上人挤人,人压人,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惨烈的喊叫声与奋战的吼叫声汇为一股,直冲云霄,战场的激烈程度,也直接超过了项睢军之前在沂水小路打的那场少帅军首场硬战。
天色渐黑,可城墙上的激战却依然还在持续,秦军和少帅军反复拉锯,几乎是逐尺逐寸的争夺城上阵地,狭窄的城墙阵地上插针难进,以至于少帅军的第三架云梯车靠上城墙之后,后续军队都没办法踏着几乎完好无损的云梯车上城,上面实在是太挤了。
最终打破僵持局面的依然还是少帅军的敢死队,混战中,天生将才的钟离昧找机会与龙且近身,大声邀请龙且与自己联手冲击秦军的西门城楼,龙且答应后,两军遂合力猛冲城楼,在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血战之后,少帅军敢死队终于还是杀退了死守在城楼前的秦军士卒,并纵火点燃了城楼。在城楼下的少帅军撞城车也觅得机会,奋力撞开了城门,为主力打开了进城道路。
必须得赞叹一句,即便到了这个地步,朐县秦军也依然还是没有溃散逃命,仍然还是在城墙上方和城内奋力抵抗,逼得项睢只能是把几乎所有的军队全部派进城内,身边仅仅只留五百兵士保卫旗阵,这才终于占据了战场上风。
这一战,一千二百余名朐县秦军大半战死,放下武器投降者不到百人,溜出城外逃命的更是寥寥无几,朐县的县令、县丞和许多的官吏也纷纷自杀殉国,其顽强表现让少帅军将士敬佩万分,也让后来知情的项康赶紧来书下令,让项睢尽可能的在朐县为自己招募士卒。因为在江淮富庶之乡,还真找不到多少象朐县将士这么悍勇顽强的将士。
还是到了第二天的黎明时分,城内大局已定之后,钟离昧和龙且率领的敢死队才回到项睢的面前交令,不过他们率领的两百敢死队,此时已然只剩下了区区百人,钟离昧和龙且二将更是全身血染,身上流淌的,还不全是敌人的鲜血。
项睢及时拦阻了龙且和钟离昧二将的行礼,拉着他们的手激动说道:“钟将军,龙将军,我不及你们,我不及你们,我的位置应该让你们坐才对啊!你们放心,你们二位的表现,我一定会向少帅如实禀述,请他重赏你们,也请他重用你们!”
钟离昧赶紧谦虚,龙且却是揉着叫得正欢的肚子干笑,说道:“都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行不行?能不能先赏我一点酒喝,我又饿又渴,就快撑不住了。”
…………
远隔数百里,项康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军队之中,已经加入了钟离昧和龙且这两名在秦末汉初历史上扳指头数得着的当世猛将兼大将。为了尽快拿下泗水郡的第一大城彭城,拿下了傅阳小城之后,项康亲自统领的少帅军主力连城都没进,稍做休整就马上南下,沿着秦驰道向彭城开拔,然而十分遗憾,项康还是慢了一步,少帅军主力距离彭城还有二十来里的时候,前方就传来急报,说是少帅军的老对手泗水郡守赵壮,已经带着四千来人赶到了彭城,还已经直接在泗水渡口处立营,挡住了少帅军进兵彭城城下的道路。
“老匹夫,来得真快。”项康骂了一句,又搔头说道:“麻烦了,赵壮扼守泗水渡口,摆明了是想半渡而击之,我们就算强攻抢渡得手,或者找其他渡口过河,他也很可能全面退守城内,到时候城里守军充足,我们再想拿下彭城,也肯定不会那么容易。”
“那少帅打算怎么办?”周曾问道。
一向足智多谋的项康难得有些束手无策,原本以少帅军现在的实力,不管是强行抢渡,还是分兵从其他渡口过河,都有不小的把握冲过泗水天险,然而如果不能在野战中歼灭赵壮的主力,赵壮退守彭城城内,少帅军再想拿下彭城肯定难度不小。迫于无奈,项康只能是给出了一个消极回答,说道:“先到现场去看看情况再说,到时候再想办法。如果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是按部就班,先过了河再想办法攻城。”
和项康预料的一样,老对手赵壮这一次果然是拿定了情况不对就已经撤回城内驻守的主意,还早早就让彭城县令王咏在城里给自己准备好了驻扎营地,收到少帅军主力逼近的探报后,赵壮还这么狞笑道:“狗贼,赶紧放马过来吧!正面抢渡,本官半渡而击,就算灭不了你,本官也要磕掉你几颗牙。分兵到其他渡口过河,打得过本官就打,打不过本官马上进城,看你能把本官怎么办?!”
第一百零五章 一再山寨
泗水滔滔,从北向南而来,流经彭城北部时,又有谷水汇入泗水河道,让本就流量不小的泗水变得更宽更深,清澈的河水灌溉良田,哺育了两岸百姓,也间接造就了彭城这处大秦泗水郡的第一钱粮重地,然而在这一刻,这条彭城的母亲河却又成为了少帅军主力挥师攻城的最大障碍。
策马漫步在泗水东岸的高地上,项康努力用肉眼眺望对岸情况,脸上尽是担忧之色,不过项康担心的倒也不是如何渡过泗水兵临西岸,而是如何抓住战机,在野战中击溃乃至消灭老对手赵壮率领的泗水郡兵主力,为从容拿下彭城重地奠定基础。
老对手赵壮明显汲取了上一次符离大战时的轻敌教训,这次的战术布置非常小心,把主力营地选择在了泗水渡口仅有里许处的位置,以便随时可以出兵拦截少帅军抢渡过河,又在泗水岸边抢修了多座哨塔,设置锣鼓烽火,防范少帅军夜间偷渡。同时彭城守军也在城下全力督促民夫抢筑羊马墙,修建防御工事,明摆着是在准备打守城战,而兵力多达四千余人的泗水郡兵主力一旦撤回城内驻守,那么少帅军再想拿下这处钱粮重地,势必要难度大增。
彭城的城墙有三丈多高,护城河又宽又深,还被泗水和谷水保护住了东北两门,仅有西南两门可以御地,倘若赵壮军全力退守城内,正面攻打,就是项康也没把握保证一定能够拿下,即便可以拿下,将要付出多少代价,项康也是不敢去想象。
“过河不难,难就难在如何破敌。”项康再一次重复了自己之前预料的判断,心里也恨不得滔滔泗水能够突然断流,让自己的军队可以直接杀到赵壮营外,利用兵力和逐渐积累起来的战斗力优势,彻底歼灭这股见势不妙肯定要马上逃进城里的敌人。
忧心忡忡的回到刚刚建立起来的中军营地时,之前派到下游哨探的斥候也先后回到营中,向项康报告说在泗水下游发现多处适合渡河的渡口,项康却并不欢喜,因为项康很清楚,即便自军主力可以安然无恙的横渡泗水也没有任何作用,已经吃过大亏的赵壮肯定不会傻乎乎的留在城外等死,只会在第一时间马上退回城内驻守。所以项康也没打算亲自去现场勘探寻找合适的渡河地点,只是向周曾问道:“亚叔,项甸带人去附近收集民船,有消息没有?”
“还没有。”周曾答道:“不过应该会有点收获,如果暴秦军队全都把泗水东岸的民船没收了的话,项甸项千人肯定早就派人回来禀报了。”
项康点头,正想抛开烦恼暂做休息,不料帐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秦军那边遣使过河,请求拜见项康面陈机宜。项康当即下令召见,然后不一刻,一个秦军的文职小吏就捧着一个礼盒来到了项康的面前,战战兢兢的行礼说道:“小使奉赵郡尊之命拜见项少帅,少帅万安。”
“不必客气,说吧,赵壮派你来做什么?”项康和颜悦色的问道。
“奉赵郡尊之命,向少帅呈递一道我们赵郡尊的亲笔书信,还有一份我们赵郡尊送给少帅你的礼物。”秦军使者说话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还刚说完了来意,马上又神情紧张的说道:“少帅恕罪,小使是奉命而来,也是被赵郡尊逼着来的,真的不是替赵郡尊来故意羞辱你啊。”
项康猜出端倪,命人接过秦军使者带来的礼盒和书信,先把礼盒打开,结果也不出项康所料,礼盒里装着的,果然是一套女子衣服,而再将书信打开后,赵壮在书信上也果然对项康百般羞辱,嘲笑项康不敢立即渡河和他决战,是没胆量的乡野村妇行径,要项康要么就过河和他决战,要么就穿上自己赠送的女子衣服,在泗水东岸当众跳女子舞蹈。
“东施效颦。”项康冷笑着说了一个在这个时代已经存在的成语,知道赵壮是在故意激怒自己,照抄自己之前的计策,想让自己在愤怒之下立即发起抢渡,为他半渡而击创造机会。
知道自己的生死已经在项康的一念之间,被赵壮逼着过来羞辱项康的秦军使者当然是马上伏地顿首,连连磕头求饶,不过这个使者自然是白操心,以项康的脸皮,又怎么可能会被两度山寨的挑衅计激怒?所以只稍一盘算,项康很快就神情和气的说道:“起来吧,我知道是赵壮逼你来的,当然不会把火气撒到你身上。回去告诉赵壮,就说我现在是还没做好准备,等我做好了准备,就一定在这个渡口过河,和他决一死战。如果食言,我就穿上他送的女子衣服,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泗水东岸的码头上,跳一个舞给所有人看。”
秦军使者松了口气,赶紧保证一定把项康的原话带到,又迫不及待的提出告辞。项康则微微一笑,说道:“急什么,你这么辛苦的跑一趟,怎么能饿着肚子回去?再说了,我还要让你带一道书信回去,再等等,先吃了饭再说。”
言罢,项康又让亲兵立即取来酒食,就在中军大帐中设宴款待秦军使者,亲自做陪不说,还让人又拿来五镒黄金,赏给这个一上来就主动推卸责任的秦军使者,秦军使者见项康如此大度慷慨,当然也感激不尽,在言谈间对项康极力讨好,说话也毫无保留。
项康这么做当然不是无的放失,随意攀谈了一番,乘着秦军使者心理逐渐放松的机会,项康突然问道:“赵郡守近来的情况如何?听说他从竹邑回到了相县之后,每天都要亲自督促士卒训练军阵,一定很累吧。”
“回禀少帅,确实是这样。”秦军使者如实回答道:“前段时间回到了相县后,我们赵郡尊每天都亲自督促士卒训练军阵,的确很累。”
“那你们军队里的纪律怎么样了?”项康又随口问道:“就我所知,你们的军队以新兵居多,军纪还不够严明,每天都会闹出好几起违反军法的事,是不是这样?”
“少帅的消息真是灵通,确实是这样。”秦军使者又随口问答,然后又有些醒悟,赶紧补充道:“不过现在好多了,我们赵郡尊久经沙场,治军严格,经过他的亲自管束,我们军队里的士卒违纪情况已经少了许多。”
“那你们的士卒,是对赵郡尊爱戴居多,还是敬畏居多?”项康又问道。
还算知道点职业道德,秦军使者不敢吭声了,项康察言观色,也不追问,只是微笑说道:“贵使如果不便回答,那也可以不用回答。不过我也猜得到,以赵郡尊的爱兵如子,贵军的将士一定对他以爱戴居多对不对?”
秦军使者嘴角的微撇不屑并没有逃过项康的眼睛,不过心里虽然鄙夷,勉强还算忠于职守的秦军使者还是连连点头,附和认可项康的猜测判断,项康见他已有提防,便也不再追问,只是劝他喝酒吃肉,还是在他酒足饭饱之后,项康才把自己的回信交给他,安排人手护送他返回码头,乘船过河。
秦军使者走后,周曾当然好奇问起项康为什么要如此善待一个秦军小吏,项康答道:“当然是为了旁敲侧击,了解一下暴秦军队里现在的情况,好在也不是白白辛苦,多少有点收获。”
周曾又问有什么收获,项康答道:“从我的试探来看,暴秦军队里现在应该是问题多多,新兵太多战斗力不强,军纪也肯定不象我们在符离遇到的那支暴秦军队那么严明,赵壮一味威压,士卒对他只是惧怕却并不爱戴,正面决战的话,赵壮现在这支兵马,在阵战方面肯定不如他之前那支军队那么厉害,一遇挫折,也肯定比之前那支赵壮军队容易崩溃。”
“那少帅打算如何利用暴秦军队的这些弱点?”周曾又问道。
“已经有点眉目了,不过还不是太有把握,我还得再仔细想想。”项康回答得很含糊,又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渡船,看项甸能给我们弄来多少船,一次能运载多少军队过河。”
天色微黑的时候,奉命去搜集渡船的项甸回到营中交令,说是穷搜泗水东岸,终于还是弄到了一百四十余条大小不一的民船,刨除驾船所需的水手,一次大概可以运载千余名士卒过河。项康闻报大喜,赶紧让项甸把渡船集中于泗水东岸,多派军队严密保护,然后项康又马上派人叫来了两个百人将,让他们率领本队人马多携鼓锣号角,入夜后到泗水岸边依计行事。
是夜,已经成为项康招牌的少帅军扰敌战术再度出现,每隔一定时间,少帅军的两支百人队都要在泗水岸边的黑暗处吹号敲鼓,装出要连夜抢渡的模样。而秦军因为营地过于靠近渡口的缘故,听到这些声响,每次都得乖乖的起身准备作战,如此反复不休,睡眠不足的秦军将士上下无不抱怨,叫苦连天,也无不盼望赶紧移营他处,少受这些折磨。
与此同时,项康又使出了另一个卑鄙手段,密遣一使潜往彭城拜会彭城县令王咏,向他送上重礼,劝说他反秦投楚,并承诺说只要他在赵壮兵败时关闭城门,不让赵壮的军队退回城内驻扎,那么项康在事后就必然还有重赏。而王咏则是犹豫不决,既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也没有把少帅军密使拿下交给赵壮,自断退路,选择了把少帅军的密使暗中送出城外,然后焚毁项康写给自己的书信不留证据,暗中吞没项康重礼的同时,也拿定了查看风色再做决定的主意。
赵壮确实很希望利用半渡而击的机会先打一个胜仗,鼓舞军心也振奋士气,才到了第二天,赵壮就又派使者过河,再次催促项康赶紧渡河决战,还放出狂言承诺说少帅军过河期间,自己绝不出兵阻拦少帅军过河。项康暗笑赵壮的如意算盘,却依然借口军队还没有做好渡河准备,让赵壮继续耐心等待,然后项康一边安排项庄和丁疾等将秘密挑选精锐士卒备战,一边继续行使扰敌疲兵之计,让少帅军小队在夜间到泗水岸边鸣号擂鼓,不给敌人安心休息的机会。
又被少帅军的无耻战术骚扰了一夜,赵壮和一些秦军将领倒是还勉强支撑得住,然而秦军的大部分士卒却有些忍受不了了,纷纷央求上司禀报赵壮,让赵壮想个办法解决这一烦恼,给自己们安心休息的机会。可惜赵壮却不是什么喜欢厚待士卒的主,收到众将禀报后根本不去考虑什么移营,只是咆哮道:“叫他们老实忍着,乱贼就在对岸,随时可能发起抢渡,我们不在这里守着,乱贼突然渡河怎么办?”
众将诺诺称是,此前几次在符离大战中进献良策的郡守府佐吏则站了出来,向赵壮进谏道:“郡尊,这么下去的确不是办法,我军的营地过于靠近渡口,乱贼如果再这么继续骚扰下去,那么不出数日,我们的将士就必然疲惫不堪,不利于战。依下吏之见,我们最好还是赶紧退回城内驻扎,先居于不败之地再说。”
“那岂不是太便宜项康逆贼了?”赵壮冷哼说道:“退进城里驻扎是比较安全,可是乱贼突然发起渡河,我们又怎么能够抓得住半渡而击的大好战机?”
“郡尊,恕下吏直言,最好还是不要太指望半渡而击这个战机。”佐吏劝说道:“项康逆贼奸诈无匹,不可能料不到我们驻守在这里,是在等着他渡河时突然发起进攻,也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逼开这个危险。泗水下游的渡口众多,他也随时可以突然分兵南下,到下游抢渡过河,我们很难防范,与其坐等这个难以得到的战机,不如早点退回城里的比较好。”
赵壮有些犹豫,正在盘算是否采纳这个建议时,不料帐外却突然有亲兵入报,说是少帅军派了一个使者手打白旗过河,来向赵壮当面呈递战书,正渴求一战的赵壮大喜,赶紧下令召见。然后不多时,项康的专用外交骗子许束就被领到了赵壮的面前,和和气气的说道:“赵郡尊,我们项少帅派小使来此,是想请你答应一件事,如果你开恩答应准行,那么我们明天清早就立即渡河,按照你的要求与你正面一战。”
“项康逆贼想请本官答应他什么事?”赵壮傲然问道。
“想请郡尊你退兵五里,让出渡口码头,让我军可以过河布阵,与你正面一战。”许束恭敬说道:“如果不然的话,渡口到贵军营地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小,没办法让贵我两军派兵布阵,也就没办法与贵军正面决战。”
说完了,许束这才呈上了项康的书信,赵壮打开一看,见内容与许束的口头介绍大同小异,没做任何犹豫就说道:“好,本官答应你们,今天就退兵六里,把阵地让出给我们排兵布阵。但你们如果明天不来,别怪本官派人过去骂你们的祖宗十八代!”
“请郡尊放心。”许束拱手说道:“我军如果食言,我们项少帅明天一定会穿上你送的妇人衣服,在泗水码头上当众献舞!”
赵壮大笑,挥手打发许束回去交差,然后马上颁布命令,让军队拔营起身,退兵五里重新立营。旁边的佐吏一听急了,忙劝阻道:“郡尊且慢,项康逆贼奸诈,要求我军移营必然别有用心,我军如果中计,只怕后悔晚矣。”
“能有什么诡计?大不了就是嘴上说明天决战,今天晚上突然出兵偷渡,偷袭我们的营地罢了。”赵壮冷笑说道:“今天晚上本官把军队分做两队轮流休息,多派士卒严密监视渡口,就足够防范万一!”
“可下吏还是觉得别上当的比较好。”佐吏神情为难的说道:“谨慎起见,我们最好还是赶紧退回城里驻扎。”
“贪生怕死!”赵壮厉声呵斥,说道:“如果你实在怕的话,就先进城里去躲着!我军多是新兵,又在符离连遭败绩,如果不抓住乱贼渡河时首尾难顾的机会,赶紧打一个胜仗鼓舞士气,就算直接退进了彭城城里,也守不住城池!”
知道赵壮刚愎自用的性格,佐吏不敢再劝,赵壮也这才催促亲兵出去传令,结果因为受够了少帅军骚扰折磨的缘故,听到了赵壮的这道命令,秦军士卒当然是欢声震天,迫不及待的收拾军器营帐装车,欢天喜地的整理移营,在泗水渡口处高悬了数日的赵壮帅旗也终于放下,装入车辆准备和赵壮本人一起转移。
任何军队在这么做的时候,都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混乱情况,士卒散乱,将领的注意力也被分散,新兵居多的赵壮军更是如此,不但士卒散乱更盛,大小车辆横七竖八,还在移营中自行破坏了许多之前好不容易修建的营防工事。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对岸的少帅军营中突然列队奔出了千余士卒,在项康最信任的少帅军大将项庄率领下直接冲到岸边,以最快速度登上船只,然后毫不犹豫的向泗水西岸发起冲锋!
“铛铛铛铛铛裆铛!”
岸边突然传来的铜锣报警声让正处混乱期间的秦军上下无不大惊,冲上高地看清楚少帅军是突然发起抢渡后,赵壮顿时破口大骂项康的无耻卑鄙,竟然能够言而无信到这个地步虽说项康此前并没有承诺过不在秦军移营时突然发起进攻。然后赵壮不敢有半点的怠慢,赶紧命令全军将士停止移营,到营前空地上去排列阵式,迎头痛击少帅军的无耻突袭!
赵壮本人的决定倒是十分果断,但是很可惜,帅旗已经放下,军器也已经装车,士卒将领更是乱哄哄的如同一盘散沙,赵壮的果断命令当然也就没办法继续如臂使指的指挥全军,陆续收到命令的军队就地丢弃车辆兵器,甲士匆忙披甲,弓弩手慌忙寻找车辆,领取已经装车的箭矢准备上阵,战车更是得艰难穿过乱成一团的营地才能出营,期间人喊马嘶,将领喝骂,士卒惊叫,慌乱得如同末日来临。
碰上了这样的情况,秦军士卒当然也没有了任何列阵而战的机会,军队还没出营四成,少帅军的渡船就已经先后冲到了泗水西岸的岸边,项庄身先士卒,率先跳上西岸,少帅军将士纷纷效仿,然后也不浪费时间整队,马上就在项庄的将旗引导之下,直接杀向正处慌乱状态的秦军队伍。
“快看,那些乱贼手里拿的是什么?!”
混乱的秦军人群中也有眼尖的人,突然看到少帅军的人群之中,有不少士兵拿的武器前所未见,是一种他们前所未见的细窄长刀!斩马刀!少帅军自装备以来,还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运用过的威猛大刀!
“就地迎战!守住!给我守住阵地!绝对不能让乱贼冲乱我们的军队,绝对不能让乱贼冲乱我们的军队!”
赵壮声嘶力竭的大喊,也只能是声嘶力竭的绝望咆哮,因为太过仓促和混乱,他还没来得及设立旗阵,通过旗号遥控指挥自己的军队,赵壮也只能是这么嘶喊咆哮,指望已经出营的军队守住阵地,为后军争取到了重整队列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