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项羽信使
和项康担心的一样,项冠果然已经在暗中盯紧了西楚军的北线兵团主帅周殷,原因也不是别的,一是项康和汉军在劝降和策反这些方面名声奇臭,可谓是劣迹斑斑,前科累累,让项冠不得不防,二是项冠确实已经对周殷生出了疑心,怀疑周殷已经开始动摇。
项冠对周殷生出疑心的时间,其实比项康估计的还要早上不少,早在巨鹿大战开打之前,项康尝试性的遣使寄书,向周殷说明利害关系,同样看到了大部分书信内容的项冠就已经心生警觉,担心周殷害怕将来无法向项羽交代,真的会生出异心。
再紧接着,巨鹿大战期间,项康乘着态度强硬的项冠领兵出营的机会,再次派遣使者与周殷联系,还写了亲笔信许下重诺劝周殷率军投降,事后不但有人向项冠打了小报告,项冠还从周殷手里讨得了项康的亲笔书信查看内容,更因为周殷没有主动告诉自己这一情况,对周殷的疑心更增,更加怀疑周殷真正的态度立场。
在这样的背景条件下,商山老头崔广亲赴西楚军营地劝降时,周殷流露出来的动摇神情,当然也没有能瞒过项冠的眼睛,让项冠的心中益发肯定,“周殷这个匹夫恐怕真的动摇了,我如果不小心防着点,让汉贼避开我直接和周殷匹夫取得了联系,后果恐怕就会不堪设想。”
也正因为如此,粗暴撵走了商山老头崔广之后,项冠除了对症下药,明白告诉周殷说将来见到了项羽后会和他共同领罪之外,又暗中加紧了对周殷的秘密监视,同时利用自己在西楚军队里的影响力,在西楚军大营的各门守军之中都安插了眼线,交代说只要发现有可疑人物进营,或者是试图与周殷取得联系,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向自己报告。
或许是为了证明项冠的担心不是在杞人忧天吧,赶走了崔广才过去一天,到了第三天的接近清晨时,项冠还在自己的寝帐里睡觉的时候,亲兵就突然把他摇醒,语气焦急的说道:“项将军,快醒醒,南门急报,刚才有人进了我们的营地,还被直接领去中军营地拜见大司马。”
亲兵的话让项冠猛然清醒,赶紧掀开寝衣坐起后,项冠立即问道:“知不知道来人的身份?有没有说为了什么要见大司马?”
“回禀项将军,听说是我们大王派来的信使,给大司马带来了我们大王的命令,所以就被马上领去和大司马见面了。”
亲兵的回答让项冠先是无比意外,继而又是大喜过望,立即欢呼着从榻上跳起,“终于和阿兄取得联系了,快,马上帮我换衣服,我要马上去看到底什么情况。我们的援军是不是要到了?”
在亲兵的帮助下,手忙脚乱的换好衣服,项冠连脸都来不及洗,立即就飞奔来西楚军的中军营地查看情况,还不经通报就直接冲进了周殷的中军帅帐,结果一看果然,中军大帐之中,确实正有一名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子,正在和周殷说着什么。见项冠进来后,那名男子还立即向项冠下拜行礼,操着一口地道的彭城口音恭敬说道:“西楚王帐下执戟郎中谭双,见过项冠将军。”
粗略看了一眼那个自称是项羽帐下郎中的谭双,虽然觉得十分眼生,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项冠却根本没有在乎这样的细节,只是挥手飞快说道:“不必多礼了,快起来吧,我们的援军到那里了?什么时候能到巨鹿?”
“回禀项将军,大王亲自统领的援军,目前还在集结之中,暂时还不能确认抵达巨鹿的日期。”谭双模样老实的回答,又赶紧补充道:“不过请将军放心,估算日期,就在这一两天之后,我们从彭城北上的主力军队,就能赶到鲁县与我们大王会合了。另外我们的粮草军需也已经在济北和薛郡就地征调得差不多了,济北王也在平原津为我们准备了足够的渡船,所以只要我们的援军集结完毕,最多十天时间,我们大王就能带着援军赶到巨鹿。”
“这么说,我们最少还得坚持十天左右的时间。”
项冠的眉头有些微皱,颇有些担心西楚军的增援到来有些过晚,然后又赶紧问起谭双是否有带来项羽的书信,然后帅位上的周殷才刚亮出自己还在观看的项羽书信,项冠就极不客气的冲了上来接过展开细看,也马上一眼认出,书信上的签名,确实是项羽亲笔所写,印章也是项羽的西楚王印章。
项羽的书信内容并不复杂,就是大概介绍了西楚军目前的情况,说是因为彭越军捣乱和西楚文武大部叛变,西楚军的腹地情况目前十分混乱,他没有办法迅速集结起援军立即赶来巨鹿增援,所以只能是让周殷领着西楚军和赵齐军队全力坚守,耐心等待他的援军抵达。同时项羽又习惯性的狂妄叫嚣,说是只要他率领的西楚军精锐主力一到,绝对可以马上把汉军两大兵团全部杀得干干净净,叫西楚军北线兵团不必有任何的担心,只管耐心等他来收拾汉贼就行。
还是在把项羽的书信仔细重新看完了一遍之后,项冠才把书信递还给周殷,然后强装出一幅轻松神态,说道:“大司马,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最多十天时间,我们最多只需要再坚守十天时间,我们大王的援军就可以到了。”
“问题是,汉贼的攻势如此猛烈,才一天时间就拿下了巨鹿城,我们有没有把握撑过这十天时间?还有,汉贼已经提前分兵驻守在东武城,掐住了我们援军的粮道,这个要命问题又如何解决?”
周殷心中嘀咕,脸上却强笑道:“这还用问?当然可以放心了,只要大王的援军一到,我们不但马上可以转危为安,还肯定有机会反败为胜,本帅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正是如此。”项冠满意点头,又提议道:“大司马,依末将之见,我们最好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公诸于众,告诉我们营地里的所有将士,也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齐**队,这样我们的将士和齐**队就更有信心坚守下去了。”
周殷一口答应,还当着项冠的面,立即安排自己的帐中卫士赶赴各营散播消息,宣称说项羽的救兵在十天之内必然赶到,同时派人与齐**队联系,把这个情况也告诉给田部等人。项冠则又想谭双问起项羽的近来情况,谭双对答如流,说项羽近来身体倒是很好,就是因为战事不是十分顺利,脾气有些不太好,熟悉项羽性格的项冠也毫不奇怪。
再接着,还是在卫士把早饭送到了周殷面前时,项冠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便索性在中军大帐里和周殷一起吃了一顿早饭,立了大功的谭双则被周殷的卫士领到了其他的军帐吃饭休息不提。
虽说多少有些失望援军的到来过晚,可是能够与项羽的使者取得联系,毕竟也是一件好事,所以告辞离开周殷身边时,项冠的脸上还是挂满了久违的笑容,也多少看到了一些反败为胜的希望。然而让项冠意外的是,他回到自己的营地没过多久,亲兵就进帐禀报道:“启禀将军,那个替我们大王送信的执戟郎中谭双来了,说是有重要的机密大事,要向将军你当面呈报。”
“重要的机密大事?”项冠心中一凛,忙喝道:“快,把他带进来。”
依照项冠的命令,不一刻,刚刚才和项冠见过面的项羽卫士谭双,就再一次被领到了项冠的面前,恭敬行礼过后,项冠问起他有什么机密大事要向自己禀报时,谭双还先看了看项冠的左右,十分小心的问道:“敢问项将军,在这里说话方便不?”
项冠明白谭双的意思,忙说道:“用不着担心,这里都是本将军的心腹,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谭双答应,然后说了一声请将军恕罪,这才脱下自己的外衣,撕开后摆的夹层,从夹层中取出了两道带着汗水味和马腥味的白绢,双手呈到项冠的面前,沉声说道:“项将军,这是大王给你的书信,请你过目。”
见此情景,项冠当然明白项羽的书信肯定非同小可,赶紧亲自上前接过,展开观看时,却见一道白绢上是项羽亲笔所写的书信,再细看内容时,项冠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原来项羽在书信之上,竟然是这么亲笔写道:
“项冠吾弟,赵地之事,我已尽知,周殷匹夫怯懦无能,丧师辱国,致使我无数西楚将士葬身沙场,项睢阿弟不幸战死,罪无可恕。我料此獠惧怕西楚国法,定然会生出异心,乃至生出降汉叛楚之念,万望冠弟小心提防,切不可让该獠勾结汉贼,葬送我余下的西楚将士及尚可挽救的赵地局面。倘若冠弟发现异常,万万不可犹豫,必须立即抢先动手,斩杀周殷匹夫及其党羽,接管军队兵权,坚守险要待我来援!兄,项羽。”
除了这道书信之外,项羽还附上了一道自己的亲笔手令,让项冠在必要时刻拿着自己的手令斩杀周殷,接管西楚军北线兵团,并且准许项冠随意处置不肯服从命令的西楚军文武士卒。
反复把项羽的书信和手令看完,项冠先是把书信和手令小心折好藏入怀中,然后才向谭双说道:“你做得很好,等见到了我们大王,我会替你向大王请功的。回去休息吧,记住,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还给我也带来了大王的书信。”
项冠低估了周殷对军队的控制能力,事实上,谭双才刚把项羽的书信送到项冠的面前时,项羽卫士谭双过来与项冠见面的情况,就已经被人报告到了周殷的面前。结果周殷听了也马上心中起疑,暗道:“大王的卫士郎中,这么辛苦才把书信命令送到我的营地里,不放下心来好生休息,这么急着去见项冠干什么?”
不需要什么复杂的逻辑,仅仅只是稍一盘算,周殷就猜到了这件事最大的可能,心道:“该不会是背着我给项冠传达什么密令吧?给项冠暗中传令,却不想让我知道,事情肯定和我有关,看来我必须得更加防着项冠这个小竖子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周殷对项冠生出疑的时候,另外一位声名显赫的商山老头周术,也领着几个从人乘坐华丽彩车来到了齐**队的大营门外,向齐军士卒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来历,请求入营与齐**队的主帅田部当面说话。
商山四老头在士人中的声望确实显赫,即便是远隔千里,齐军主帅田部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再加上自古就有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规矩,田部便不但没有拒绝与周术见面,还亲自来到了中军营地的门前迎接周术,十分客气的把周术请进了中军大帐落坐。
投桃报李,周术当然也把田部尊敬长辈的美德狠狠夸奖了一番,还称赞了几句田部的治军得力,用兵有方,统领着齐**队以偏师身份楞是打出了主力表现,最后才突然话风一转,说道:“上将军,老朽也不能过多占用你的时间,直接说吧,老朽此来,是奉了我们汉王之令,来劝贵军与我们汉军化干戈为玉帛,主动撤离巨鹿战场返回齐国。倘若上将军能够答应,我们汉王不但会正式承认你们齐王为齐地之主,还会出动大军,帮助贵国抵御西楚贼军的进攻。”
“周大夫恕罪,这么重大的事,不是晚辈能够以臣子身份所能决定。”田部很有礼貌的回答道:“必须要请周大夫亲赴临淄,与我们齐王当面商谈,待我们大王做出了决定,晚辈才能奉命行事。”
“上将军真是直爽人,说话果然直接。”周术又赞了一句,然后点头说道:“不错,事关贵国立场,这样的事确实要请齐王亲自决断。不过……。”
故意拖长了尾音后,周术突然话风一转,微笑说道:“不过上将军,如果你能接受我们汉王的册封,取代田假成为齐地之主,那岂不是就能以齐王的身份,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了?”
周术的话还没有说完,田部的脸色就已经变了,冷哼道:“里先生,晚辈敬你年高望重,声名远播,才对你以礼相待,但晚辈是真没有想到,先生此来,竟然是为了劝晚辈行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禽兽之事!”
第三百九十三章 西楚军内奸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老成了精,田部的勃然变色当然没能吓住商山四老头之一的里先生周术,相反的,周老头脸上的笑容还更加亲切和蔼,微笑说道:“上将军,老朽就不明白了,劝你接受我们汉王的册封,成为齐地之主,如何算是不忠不孝,又如何算是不仁不义了?”
“你让本将军背叛王上,欺君忘恩,接受你们汉贼册封的王位,难道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禽兽之事?”田部愤怒问道。
“上将军,那老朽就更不明白了。”周老头慢条斯理的追问道:“如果这也算是背叛王上,欺君忘恩,那么当初田假背叛齐王田市,接受项羽册封,取代田市成为齐王,算不算是背叛王上,欺君忘恩的禽兽之事?”
田部顿时语塞,也真的找不出话来反驳周老头,因为田部所效忠的现在的齐王田假,在反秦大战期间,不过只是当时的齐王田市派来巨鹿战场增援赵国的一名齐国将领,因为站对了位置,获得了项羽的赏识,然后齐王田市和齐相田荣又因为反对项羽被西楚军所灭,田假这才被项羽封为了齐王,所以严格的说得起来,田假也是靠着出卖齐王才获得的王位。
“上将军,范水模山,既然田假率先开了这样的头,你效仿于他又有何不可?”
周老头趁热打铁,又说道:“况且田假这个齐王,是否得齐地民心,上将军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项羽伐齐之时,坑埋俘虏,滥杀无辜,纵容士卒奸淫民女,劫掠钱财,齐地子民无不深恨西楚入骨,田假身为齐人,齐国王室后裔,不思为齐民报仇,相反还接受项羽册封,统领齐**队为西楚贼军助纣为虐,试问齐地的黔首子民,如何可能认同田假?又如何可能心甘情愿的接受他为齐王?”
“既然如此,上将军你何不乘此机会顺天应人,接受我们汉王的册封,取代田假成为齐王?”周老头接着说道:“然后统领齐**队杀回齐地,拨乱反正,驱逐不得民心的伪王田假,为饱受西楚荼毒的齐地子民报仇血恨,重建齐国的社稷宗庙,还齐地黔首以安居乐业?”
周老头这些话如果用在其他的野心家身上,可能倒是会有不小的效果,然而很可惜,田部却偏偏是个没有多少野心的人,既有家眷老小在临淄充当人质,又深知自己的威望难以服众,军中诸将绝对不可能跟着自己造反称王,所以田部不但拒绝收下周老头随后呈上的项康书信,还大喝道:“住口!少在本将军面前花言巧语!我主齐王是被西楚王册封的不假,但是我主能够成为齐王,也是因为他的率军反秦之功!劳苦功高,受封齐王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喝罢,田部又一挥手说道:“周大夫,时间不早了,本将军不想和你继续废话,请回吧!回去告诉项康逆贼,就说我田部顶天立地,对我们齐王忠心不二,绝对不会贪图他册封的什么所谓齐王!他既要战,只管出兵来攻,想要我田部背主忘恩,屈膝投降,他是在白日做梦!”
“上将军真乃忠臣也!老朽钦佩之至!”周老头颇是发自肺腑的称赞了一句,又说道:“不过上将军,老朽却还是为你感到可惜,原因有二,一是我们汉王确实非常欣赏于你,是真心实意希望你能够易帜归降。二是上将军你虽然忠心可嘉,但是其他的人却并不和你一样。所以老朽可以断定,不出数日,上将军你一定会后悔没有接受我们汉王的好意。”
“其他的人并不和本将军一样?什么意思?”田部生出警觉。
“上将恕罪,具体什么情况,老朽现在还不能告诉于你。”周老头卖了一个关子,微笑说道:“总之不出数日,与上将军你并肩作战的西楚军中,必然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巨变,还注定是对上将军你和齐**队绝对不利的巨变,到了那个时候,还望上将军不要感到吃惊。”
“你究竟想说什么?”田部益发警惕,追问道:“西楚军会发生什么巨变?”
“告诉上将军你一些情况也无妨。”周老头满脸的有恃无恐,微笑说道:“上将军你对齐王忠心,可是在西楚军中,却有人不象上将军你这么顽固不化,我们汉军拿下西楚军营地其实已经是易如反掌!到时候西楚军余部彻底覆灭,上将军你不但更加孤立无援,高地之险,也将荡然无存,所以老夫可以断言,届时上将军你必然后悔莫及!”
放出了这样的狂言后,周老头站起身来,拱手说道:“上将军,老朽只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你再想一想吧,可以明白告诉你,我们汉军下一步会先打西楚贼军的营地,然后再出兵攻打你的营地,在那个期间,你还有后悔补救的余地,请仔细想一想吧,也准备着亲眼看一看,什么才叫做知时务、明进退的正确选择。告辞。”
言罢,周老头抬步就往外走,和他话不投机的田部当然也没挽留,只是转动着眼珠子心中盘算,暗道:“这老匹夫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西楚军那边已经有人叛变,准备着里应外合帮着汉贼拿下西楚贼军的营地,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就麻烦了,西楚军一旦完蛋,汉贼军队拿下西楚军的营地,让我们失去居高临下的优势,我们又彻底孤立无援,这仗就根本没有办法打了。”
奸恶之徒把持的汉军决策层在用计方面永远考虑得无比周全,因为周老头是乘坐着华丽彩车大模大样出使齐军营地缘故,周老头离开齐军营地没过多少时间,西楚军那边就派来了使者,当面向田部打听汉军来和他联络的情况目的,田部则没有任何必要隐瞒,当然把情况直接告诉给了西楚军使者。
这还不算,因为对西楚军的内部情况缺乏了解,更不知道周殷和项冠已经在互相猜疑,为了谨慎起见,田部还又把周老头的暗示话语也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西楚军使者,提醒周殷和项冠小心防范西楚军内部出现叛徒,里应外合帮着汉军迅速拿下西楚军营地强调一下,这么重要的情况,就算西楚军使者没有直接过来打听消息,田部也一定会主动派人把消息告诉给西楚军的。结果西楚军使者一听当然是大吃一惊,忙向田部道了谢,然后匆匆返回营地向周殷禀报这个重要情况。
再紧接着,当西楚军使者把情况报告到了周殷面前后,立场早就开始动摇的周殷当然是暗暗叫苦,既怀疑周老头是在妖言惑众,借齐军之手离间自军内部,也不得不担心周老头的威胁不假,自军内部真的出现了其他叛徒。然后还是在反复盘算之后,周殷才向使者吩咐道:“知道了,内奸的事本帅会暗中调查,但是这个情况你要保密,不能在我们的营地里散播,以免动摇了我们的军心。”
“什么情况要保密?不能在营地里散播?”
甚是凑巧,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中军大帐门前突然传来了项冠的声音,再接着,和平时一样,有恃无恐的项冠照例是未经通报就直接冲进了中军帅帐,还开口追问道:“大司马,听说汉贼派了使者和齐**队联系,你派人去问了情况没有?还有,你刚才说什么情况需要保密?”
“竖子,越来越狂了。”
周殷心中又是一阵暗怒,益发不满项冠对自己的屡屡不敬,可是又不敢发作,只能是继续忍气吞声,把周老头出使齐军的情况经过大概对项冠说了,也硬着头皮说了周老头暗示说西楚军内部出现叛徒的情况。然后也不用多说,项冠听了之后马上就是疑心大起,立即向周殷问道:“大司马,汉贼使者对齐国上将军说的话,意思明显是我们军队里已经出现了叛徒,准备里应外合帮着汉贼拿下我们的营地,这点你怎么看?”
问这话时,项冠还目光炯炯,紧紧盯住了周殷,周殷则是多少有些做贼心虚,目光游离不敢和项冠对视,说道:“汉贼狡诈,周术老匹夫的话也有可能是在故意挑拨离间,想让我们内部互相猜疑,生出矛盾,我们不能轻信。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本帅也会派人暗中细查此事,如果真有内奸和汉贼暗中勾结,本帅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疑邻盗斧尚且越看越怀疑,当然就更别说周殷的神情明显有些异样了,看出周殷的模样不对,项冠心中益发狐疑的同时,又追问道:“那么大司马,假如真有这个内奸,那你觉得这个内奸应该是谁?”
“这点本帅怎么知道?”周殷回答的底气足了一些,又说道:“项兄弟,现在还只是汉贼那边的一面之辞,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证明我们的军队里真的已经出现了内奸,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先不要急着张扬这件事,免得影响了军心士气,等我们查出了什么眉目,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怕就怕到时候已经晚了。”项冠心中嘀咕,可是因为没有证据,项冠也没办法继续追究下去,只能是弦外有音的说道:“那就请大司马仔细深查这件事了,也请大司马放心,我们军队里不管是谁,倘若藏有异心,胆敢和汉贼暗中勾结,我都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不管是谁?包括本帅在内是不是?”周殷听出了项冠的话里有话,心中益发愤怒的同时,又强作笑颜说道:“那是当然,项冠兄弟放心,如果查出我们的军队里真的有内奸,本帅一定把他交给你亲手处置。”
项冠点了点头,这才拱手告辞离开中军帅帐,之前那个使者也跟着告辞离开,然而没过多少时间,周殷的亲兵却又跑来向他报告,说是项冠离开了帅帐后,又把之前出使齐军营地的使者单独叫走,带去了他的营地。周殷闻报大怒,气得直接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竖子!竟然敢对本帅不信任到这个地步!看来,你是真的在怀疑本帅了!”
岂止只是怀疑?私下里向使者当面问清楚了出使齐军营地的详细经过后,项冠甚至还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暗道:“汉贼使者如此有恃无恐,肯定是因为他们已经觉得赢定了,就算让我们知道我们的营地里有内奸,我们也拿他们的内奸毫无办法,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内奸也不可能是别人,只会是连我都不敢随便动的人……。”
益发狐疑之下,不可避免的,为了确保能够在关键时刻顺利干掉周殷夺取兵权,项冠也不得提前着手一些准备,就象历史上项羽准备干掉宋义之前先给项氏诸将和英布、柴武等人打招呼一样,为了不止于在动手时孤立无援,被可能存在的周殷党羽反过来干掉,还有为了能在干掉周殷后顺利抢班夺权,项冠反复盘算之后,还是派遣亲兵赶赴西楚军各营,邀请自己信得过也够分量的西楚军将领过帐商谈,准备先对众人打好招呼,以便在必要时顺利动手……
项冠当然再一次低估了周殷对西楚军的控制能力,他把使者带回自己的营地说话的事,尚且立即就被报告到了周殷的面前,更何况他突然邀请好几名西楚军将领聚会说话这么大的动作?所以被项冠挑中的几名西楚军将领,才刚聚集到他的营地之中,受命暗中监视项冠的眼线,就立即把情况报告到了周殷的面前!
“有那些人?”
“回禀大司马,有伍肃将军和东方络东方将军,还有项声将军的妻兄庞闰将军和项冠将军的妻兄周季将军。”
亲兵的回答还没有说完,周殷的脸色就已经彻底大变,因为这几名西楚军将领不但都和项冠走得极近,还都是老项家的亲戚死党,也是在关键时刻绝对不会跟着周殷走的西楚军统兵将领!所以周殷也不得不心中打鼓,暗道:“项冠小竖子把这些人都叫去做什么?他想做什么?难道想对本帅不利?”
…………
同一时间的项冠帐中,项冠也已经把具体的情况经过告诉给他的几个亲戚死党,还把项羽让自己抢班夺权的手令暗中向他们出示,叫他们做好帮着自己动手的心理准备。结果自不用说,因为不是项家的亲戚就是项冠的死党,伍肃和庞闰等人当然都是一口答应,全都表示全力支持项冠在必要时行事。
反倒是项冠的大舅子周季提出了质疑,说道:“项将军,我们目前还只是怀疑,并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证明大司马已经和汉贼暗中勾结,如果大司马是被冤枉的,或者内奸另有其人,我们怎么办?还有,大司马是全军主帅,我们都得服从他的命令调遣,他如果真的怀有异心,抢先发难,我们如何应对?”
项冠只是武勇过人,从来就没有什么计谋天赋,自然无法回答大舅子的问题,只能是反问道:“那以你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办?”
“要不这样吧。”周季提议道:“将军你现在就找一个借口,去请大司马来你这里和你见面,如果他心中坦荡无私,那么就肯定不会拒绝你的邀请。如果他真的心里有鬼,藏有什么异心,就肯定不敢来你的营地冒险,只会找理由拒绝。如此我们也可以下定决心把他拿下,夺取他的兵权!”
项冠一听叫好,当即借口自己的营地里杀了一匹断腿战马,派人去中军营地邀请周殷过来吃肉喝酒,同时为了在证明周殷坦荡无私后有个交代,项冠还真的让人杀了一匹两天前在战场上受伤却还有医治可能的战马,烹煮马肉准备与周殷共享。
项冠营地里的战马白白牺牲了,早就知道项冠把他的几个亲戚死党聚集在了一起,又确实在心里有点鬼,周殷那里还敢冒险到项冠的直属军队营地喝酒吃肉?所以项冠的亲兵把邀请口信送到了周殷的面前后,周殷只是稍一盘算,马上就说道:“回禀项冠将军,就说他的好意本帅心领了,但是本帅军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所以没有办法过去,只能是等以后再和他聚宴同饮。”
言罢,周殷还有让人拿来两坛张耳此前孝敬给自己的赵地美酒,让项冠的亲兵带回去答谢项冠。但还是没办法,周殷的美酒依然还是白送,亲兵才刚把答复送到项冠的面前,项冠就气得抓起一坛酒把另一坛酒一起砸得粉碎,怒吼道:“匹夫!果然心里有鬼,所以才不敢来!”
伍肃等人大点其头,周季也咬了咬牙,向项冠说道:“项将军,不能再犹豫了!周殷匹夫是全军主帅,突然动手我们很难防范。惟今之计,我们只能是先下手为强,抢先把他拿下夺取兵权,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左右你有大王的手令在手,我们就算是抢先动手,也是名正言顺!”
项冠大力点头,立即问道:“那我们如何动手?”
“伍肃将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按照顺序,今天晚上应该是轮到你率领军队值夜吧?”周季向项冠的死党伍肃问道。
伍肃点头,承认周季没有记错,然后又马上眼睛一亮,突然明白了周季的意思,忙说道:“依照习惯,周殷匹夫每天晚上点亮火把之后,都要到值夜的军队里检查夜防准备,周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在那个时候动手?”
伍肃的话还没有说完,项冠等人的眼睛就全都亮了,也全都在嘴角边露出了狞笑。
第三百九十四章 楚营惊变
时值深夏,天黑得比较晚,即便已经吃过了晚饭,光线也依然还比明亮,这一点自然也给了项冠等人周密准备的时间和机会,不至于仓促行事,节外生枝。
不止如此,还有十分重要的两个情况也让项冠等人大为宽心,第一是周殷没有临时调整顺序,果然安排了项冠死党伍肃率领本部人马负责值夜,防备汉军在夜间出兵偷袭,这一点使得伍肃的直属军队在西楚军各部躺下休息时,可以名正言顺的披甲执戈,保持战备状态,自然有利于项冠等人发动兵变,抢班夺权。
第二点更加重要,那就是西楚军斥候基本确认,汉军的两大兵团在此期间都没有什么备战迹象,这一点意味着汉军即便发现西楚军营地出现变乱,也没有办法立即出动大批军队赶来趁火打劫,项冠等人兵变得手之后,自然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接管控制西楚军队,做出应对调整,顺利度过西楚军临阵换帅的混乱期。
事实也正是如此,按照计划,两天前才拿下巨鹿城池的汉军原本是打算再休息一天,待后天再向楚齐军队营地发起全面进攻,同时也打算在明天晚上再行使陈平计策的第三步,以便在后天一举破敌,真的没有做好任何应对西楚军突然出现变乱的准备。
今天的运气确实站在项冠等人一边,正处于动摇状态的周殷虽然有提前发现项冠等人秘密聚会,为了自身安全还断然拒绝了项冠的赴宴邀请,可是周殷却依然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项冠等人会这么快下定决心对自己下手,所以到了天色微黑时,西楚军各营纷纷点燃了火把和篝火之后,周殷仍然还是按照习惯,领着一支五十人队的亲兵走出了中军营地,准备逐个巡视营地各门,还有检查值夜军队的备战情况。
暗藏在伍肃军的营地中,借着天色全黑前的最后光线,才刚看到周殷的旗帜离开中军营地,项冠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心中激动间,项冠赶紧把一道亲笔书信交给自己的一个亲兵,项冠的亲兵也马上带着书信从大营的东门出营,匆匆赶去齐军营地附近等待行动这一点在项冠等人的计划中非常重要,守卫大营东门的西楚军将领也早就得到了暗中知会,自然不会阻拦项冠的亲兵出营,也更加不会把这个情况向周殷报告。
决定西楚军北线兵团命运的关键时刻逐渐来临,领着五十名亲兵沿着营垒迅速了一圈后,依照惯例,周殷果然又领着亲兵向伍肃的营地直接行来,全然不知道项冠等人早就已经在前方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只等自己进到了伍肃的营地,马上就发动埋伏,把自己瓮中捉鳖。
很可惜,项冠和伍肃等人却低估了周殷的警惕性,能够在猛将如云的西楚军中爬到大司马的高位,周殷自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才刚走到了伍肃军的营地旁边,军旅经验丰富的周殷就隐约发现有些不对,暗道:“怎么回事?伍肃的营地,怎么会这么安静?”
这也是项冠和伍肃等人惟一的疏忽,为了方便突然动手,除了准备参与擒杀周殷的伍肃亲兵队保持安静蓄势待发之外,伍肃麾下的其他将领也被打了招呼,要求他们约束好士卒,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喧哗,只能是服从上级的命令行事,结果在再三强调之下,伍肃军的士卒自然全都老实呆在了军帐里侯命,连交谈说话都自觉的降低了音量,导致伍肃军的营地显得非常安静。
与之相反,旁边的其他西楚军营地则和平时里一样,到处可以听到士卒入睡前发出的声音,或是日常交谈,或是争夺交换睡觉位置,或是打水洗浴,不时还能听到嬉笑声和基层将领的呵斥声音,一时之间难以平息。与这些正常的营地相反,明显过于安静的伍肃军营地,自然让周殷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
这一点也导致了项冠等人的功败垂成,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在伍肃军营外驻步观察了片刻,再次确认了伍肃军营地过于安静的异常迹象后,周殷当然想起了伍肃今天下午时曾经与项冠等人秘密聚会的事,所以才只是稍一盘算,周殷就改了主意,向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去一个人,把伍肃叫出来和本帅见面。”
亲兵领命,立即快步入营,直接来到了伍肃的寝帐门前传令,伍肃顿时心知不妙,只能是找了一个借口走进自己的寝帐,把情况告诉给躲藏自己帐中的项冠,项冠一听也是大惊,忙问道:“那里出了差错?周殷匹夫为什么不进你的营地,反倒要你出去和他见面?”
“末将也不知道那里出了差错。”伍肃紧张的回答道:“那个匹夫明明已经到了末将的营地旁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进来,反倒要末将出去。”
周季、东方络和庞闰等人都在他们的营地里约束军队,项冠找不到任何人商量,时间又不等人,便也只能是在仓促间做出决定,忙向伍肃吩咐道:“那你去见他,看看什么情况,然后想办法把他骗进来,按照原订计划行事。”
“他如果不进来呢?”伍肃赶紧追问道。
项冠咬了咬牙,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周季和东方络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知道情况的人已经很多,我们和齐**队联系的信使也派出去了,风声随时可能走漏,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他如果坚持不进来,你就给我直接干掉他!”
毕竟是以武勇著称的项冠死党,刺杀主帅的风险虽然无比巨大,可是听了项冠的要求后,伍肃还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抱拳唱诺,然后大步走出了寝帐领着一支什人队亲兵去见周殷,项冠则马上要求伍肃的几个亲信部下改为接受自己的指挥,做好了其他的应变准备不提。
也还别说,项冠的临时决断还起到了不小作用,看到伍肃真的出营来和自己见面,周殷的疑心马上就消散了不少,还差点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伍肃,所以当伍肃来到自己的面前行礼后,周殷还主动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巡营经过这里,顺便问一问你麾下军队的情况。怎么样,军帐现在还挤不挤了?”
“回禀大帅,没有之前那么挤了。”伍肃答道:“两天前我们为了救援齐**队,又折损了不少将士,腾出了不少军帐,所以没有之前那么挤了。”
纯粹是没话找话的周殷随意点头,又随口问了一些伍肃军队里的详细情况,然后就打着呵欠说道:“好了,伍将军请回去休息吧,夜深了,本帅也该回去睡觉了。”
“大司马,你不进末将营地里去看看?”伍肃一听急了,忙说道:“按照惯例,你每天都要亲自检查我们的值夜军队啊?”
眨巴了一下眼睛,借着火把的光芒仔细看了看伍肃,察觉到伍肃神情中难以完全掩饰的紧张,周殷又生出了一些疑心,说道:“不必了,本帅信得过你,今天太晚了,本帅又太累,就先回去了。”
伍肃听了一惊,又无法强迫周殷进入自己的营地,便只能赶紧一咬牙,忽然抬头,无比惊讶的看着周殷身后说道:“咦?那是什么东西?”
自然反应,周殷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身后情况,他的亲兵也是纷纷如此,伍肃看准机会,腰中宝剑已经戗啷出鞘,双手握剑向周殷当胸猛刺,口中大喝,“死!”
和历史上项羽刺杀卿子冠军宋义不同,宋义是全靠一张嘴皮子当上的楚军主帅,自身武力值低得可怜,又是碰上了华夏几千年里都是数一数二的猛将项羽,被项羽轻松干掉当然毫不意外。周殷却不一样,是靠着帮助项羽在吴地起兵积累战功才当上的西楚大司马,不但身手不俗,战场也十分丰富。所以回头才刚到身后没有任何异常,又听到伍肃的宝剑出鞘声音,周殷马上就明白情况不对,也下意识的立即一个闪避……
扑通一声,因为周殷的及时闪避,伍肃的全力一刺,仅仅只是刺中了周殷的右臂,虽然成功带起了一溜血花,却并没有刺中周殷的致命要害,周殷吃痛大喊间,他的亲兵也纷纷回过神来,吃惊大吼道:“伍肃,你要干什么?”
伍肃当然不做任何搭理,收回宝剑看准周殷,又是全力一剑刺出,反应迅捷的周殷则是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再次躲开了伍肃的疯狂捅刺,大吼道:“保护本帅!”
终于有周殷的亲兵做出反应,挺戟当胸刺向伍肃,伍肃一剑荡开,追上来又向在地上打滚的周殷连连刺落,他的亲兵也立即冲上,各拿武器敌住先后做出反应的周殷亲兵,为伍肃刺杀周殷争取时间。
这几秒绝对是周殷人生中最危急的几秒时间,面对着伍肃接连刺来的宝剑,倒在地上的周殷别说是拔剑还击了,就是想招架都没有任何机会,只能是不断在地上打滚躲避,也接连被伍肃的宝剑刺中受伤,口中的惊慌叫喊简直不是人声,“救命!快救我!保护我!”
铛的一声脆响,一柄突然捅来的战戈,终于暂时挡住了伍肃的宝剑,伍肃急得双眼通红,也把自己的武力发挥到了及至,双手横抡宝剑间,竟然一剑斩断了那名执戈阻拦的周殷亲兵脖颈,鲜血直冲上天,然而借着这么稍微一耽搁的机会,周殷已经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疯狂冲向邻近的其他西楚军队伍营地,口中沙哑大喊,“快救我!救命!”
事情到了这步,伍肃也没有了任何的选择,只能是全力追向周殷,周殷的亲兵也赶紧跟上,一群人大呼小叫,各自追击不断,而与此同时,看到伍肃动手,项冠也马上带着早有准备的伍肃直属军队冲出了营地,怒吼着追了过来,“杀贼!诛杀国贼!”
这个时候,看到自军营中出现变乱,之前出营的项冠亲兵也马上依令行事,飞奔向齐**队营地呈递项冠的书信,要求齐**队立即出兵帮忙,抵挡肯定会乘机出兵趁火打劫的汉军奸贼。
画面转回周殷身上,或许是活该周殷倒霉,他冲进了附近的其他西楚军队伍营地后,虽然十分狡猾的冲向了打着火把在营里巡逻的西楚军士卒,大喊大叫着要他们保护自己,然而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的缘故,那支西楚军巡逻队竟然被吓得不知所措,全然忘记了上前拦截保护周殷,眼睁睁的看着伍肃追杀着周殷从他们面前冲过,许久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周殷依然聪明,见求援失败,周殷情急生智,干脆冲进了一顶西楚军士卒的军帐,伍肃虽然马上追了进来,却因为帐内漆黑,加上刚刚入睡的帐中士卒起身查看情况,一时之间没有能立即找到周殷,周殷乘机抢过一把放在帐中的战戈,直接在帐中与伍肃厮杀了起来。
久违的运气在这一刻回到了周殷身上,反抗搏斗只是片刻时间,周殷的亲兵就已经打着火把追到了现场,扯开帐帘对着伍肃乱刺乱捅,可怜伍肃空有一身武艺,在狭窄帐中却根本无法施展,不过片刻时间就被周殷的亲兵接连刺中,不甘的吼叫着摔倒在了血泊之中,已经满身是伤的周殷也是气急,抬起战戈就向伍肃的脑袋刺下,活生生将伍肃的头颅刺穿!
与此同时,这个营地上的西楚军队伍当然已经是一片大乱,项冠也带着伍肃的军队冲了进来,周殷在亲兵帮助下出帐一看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撒腿逃命,同时派人给负责这个营地的西楚军将领传令,叫他立即率军拦住乱兵,为自己指挥平叛争取时间。
事还没完,同一时间的西楚军其他营地内,看到伍肃这边大乱,西楚军将士也已经在纷纷起身备战,其中提前有所准备的庞闰、周季和东方络等军当然动作最快,不过片刻时间就完成了集结,同时迅速宣布了项羽要求项冠斩杀周殷的命令,然后立即带着军队赶来增援。
混乱的营地给周殷帮了大忙,十分狡猾的带着亲兵不走营中大路,扔掉大部分火把和放下旗帜避免暴露目标,专门从西楚军营内的各军营地直接穿行,一边利用匆忙出营的西楚军士卒掩护自己,一边走直线直接逃向中军营地,周殷这一手果然收到奇效,才不过片刻时间,在后追击的项冠就找不到了追杀对象,只能是赶紧回到营中路上,沿着道路冲向周殷必然要逃回的中军营地。
这么一来,走直线近路的周殷自然比绕远路的项冠军更早一步逃到中军营外,然后周殷连营门都不敢走,直接就在亲兵的帮助下爬上中军营垒回营,口中大吼不断,“快!快!马上关闭中军营门,不准任何人靠近,所有士卒,全部给我起身迎战!”
西楚军将士的应急反应再次帮了周殷的大忙,听到外营传来的巨大喧哗声音,即便没有周殷这个主帅坐镇,装备最为精良的西楚军中军士卒就已经纷纷起身披甲,拿着武器出帐集结侯命,同时守卫中军营门的西楚军士卒也马上关闭了中军营门,同时做好了守门准备,所以当项冠带着军队过来冲击中军营地时,不但马上遭到了这些西楚军中军士卒的迎头痛击,周殷的直属将领还立即带着军队过来增援,暂时挡住了项冠的进攻。
同一时间的齐**队营地里,项冠的亲兵也已经把书信呈递到了齐军主帅田部的面前,在信上看到项冠奉命斩杀周殷夺权,又听到西楚军营中传来的巨大喧哗声音,田部又急又气,直接怒吼出声,“你们是不是疯了?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还要内讧兵变?这不是白白便宜汉贼是什么?”
“上将军,形势危急,我们项将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项冠亲兵赶紧说道:“现在只请上将军马上让你的军队备战,如果看到汉贼乘机出兵,还请上将军马上出兵迎击,给我们争取时间,只要我们项将军顺利擒杀了周殷逆贼,接管了军队,马上就会出兵给你们帮忙。”
考虑到自军毕竟和西楚军唇亡齿寒,汉军一旦乘机出兵趁火打劫,与西楚军营地相距不远的自己营地肯定得跟着倒霉,田部还是十分无奈的大吼道:“传令全军,立即起身备战!抓紧时间准备干粮、饮水和火把,今天晚上我们有得打了!”
周殷这边,靠着直属军队的死战守营,成功逃回中军营地的周殷也终于获得了喘气的机会,然而还没有等周殷找来军医包扎自己身上的伤口,帐外就接连来报,先是证明了是项冠在率军攻打中军营地,接着又报告说项冠的几个死党亲信先后率军加入了战场,周殷闻言大怒,除了终于明白项冠等人今天下午为什么会秘密聚会外,又大吼道:“项冠匹夫,你疯了还是傻了?西楚是你们项家人的西楚国啊,大敌当前,你还给本帅搞什么兵变?”
“大司马,会不会是项冠匹夫贪图荣华富贵?准备害了你向汉贼投降?”亲兵队长提出了一个可能。
周殷听了一楞,在至今都不明白项冠为什么发起兵变的情况下,发现还真有这么一个可能,项冠只是表面强硬,实际上却是和自己一样,早就已经无比动摇,又贪图项康赏赐许诺的荣华富贵,所以才给自己搞出了这么一出……
第三百九十五章 西楚军还有希望
西楚军还有希望,项冠等人认为周殷勾结汉军准备叛变,不过只是疑邻盗斧的误会,被迫动手的很大原因还是因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假如能够澄清误会,知道真相,项冠等人为了大局着想,肯定不会顽固到底,只会选择与周殷握手言和,重归于好,携手抗击汉军即将发起的趁火打劫。
周殷这边也一样,因为害怕被项羽追究自己在水惨败的责任,在汉军的劝降策反面前,周殷确实已经动摇了不假,然而考虑到自己的家小亲人,多少还有一些希望的赵地战场局势,还有自己投降汉军后绝无可能获得项康重用,再也没有希望象现在这样威风八面的独自统领整整一个兵团,周殷却始终没有下定这个决心,甚至可以说不到走投无路的最后关头,周殷恐怕都做不出这个决定。
这一点也注定了如果能够化解误会,周殷不会不考虑坚持下去,赌西楚军和齐军能够坚持到项羽亲自率军来援。
还有更加难以预测的变数,突逢巨变的关键时刻,周殷甚至还怀疑项冠等人发动兵变,目的是为了准备拿下自己向汉军投降,拿余下的五万西楚军队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这点当然也不是这个可能,毕竟项冠和项康也是堂兄弟,假如临阵倒戈投降项康,于情于理项康都不会亏待了项冠和他的死党亲戚。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在周殷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周殷看得出来,项冠对项康的羡慕妒忌恨决计不是装出来的,以项冠的直肠子性格,绝对没有那么好的演技可以装得这么惟妙惟肖,所以周殷很快又在心里说道:“不太可能,项冠小竖子之前对项康逆贼的痛恨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况且我们眼下还有希望,小竖子不可能这么快动摇。”
基本否定了这个可能后,周殷心中难免更是糊涂,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项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起兵变,不惜便宜汉军也要干掉自己这个主帅?然而眼下的局势却不容周殷多想,稍一盘算后,周殷只能是匆匆做出两个决定,一是派遣多名亲兵出营,紧急联络外营没有参与兵变的西楚将领,让他们带着军队过来收拾项冠等兵变军队,二是安排一个使者出面,打着白旗出营去和项冠联系,当面询问项冠为什么要突然发起这场兵变?
周殷的决定给了项冠等人澄清误会的机会,然而很可惜,周殷的使者来到了项冠乱军所在的中军营地南门时,南门这一带早就已经是喊杀震天,到处都是在攀垒强攻的项冠军士卒,矛来戈往箭矢如雨,乱得如同一锅沸腾了的米粥,再加上天色已经全黑,光线昏暗,所以不管周殷的使者如何摇动白旗大喊大叫,项冠乱军就是不肯暂时停止进攻,与周殷的使者答话交谈。
这还不算,混战中,一支流矢还恰好射中了周殷使者的胸膛,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情况被报告到周殷的面前后,周殷无奈,只能是大吼道:“再派使者,从其他的营门出营,直接去找项冠小竖子联系,一定要给我问清楚那个小竖子到底想干什么!快,不出意外的话,汉贼那边就快发现我们的营地出事了!”
…………
西楚军的确还有希望,因为同一时间,距离西楚军营地有着十几里路程的汉军营地里,项康不但仍然还没有来得及知道西楚军营地发生的情况,相反还正在与久别重逢的漂亮小姨子滚被窝,激战得热火朝天,汉军将士也普遍已经入睡,根本就没有做好任何的出击准备,更别说火把、干粮和饮水等夜战必需之物。
而在此之前,驻扎在巨鹿城内的汉军将士虽然已经发现了西楚军营地生变,也很快就把情况报告到了率军驻守在城内的汉军大将吕匡面前,吕匡却因为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的缘故,没敢擅自决定立即出兵,错过了在第一时间趁火打劫的宝贵机会,仅仅只是命令麾下军队集结备战,同时派出快马,分别向项康和负责对付西楚军的周叔告急。
西楚军营内的混乱多少给汉军争取了一点时间,即便距离不远,周殷的使者从其他营门出到外营时,依然还是花费了很多时间才与项冠麾下的士卒取得联系,又费了不少的口舌,才求得项冠军士卒把他押到正在指挥攻营的项冠面前,再当使者小心问起项冠为了什么要发起兵变时,项冠当然是红着眼睛吼道:“亏他周殷匹夫还有脸问这个问题!本将军率军讨贼,当然是因为他周殷匹夫勾结汉贼,准备出卖我们西楚大军换取他的荣华富贵!”
“大司马勾结汉贼?准备卖主求荣?”周殷的使者一听傻眼,惊讶说道:“项将军,这那里跟那里啊?大司马他一直都对我们西楚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少给老子废话!”项冠咆哮道:“回去告诉周殷匹夫,聪明的话,马上给我放下武器开营投降,我保证给他留一条活命!不然的话,他的狗命难逃。”
见项冠的模样已经气急败坏,又终于弄清楚了项冠为什么要发起兵变,周殷使者不敢怠慢,只能是赶紧走原路返回中军营地,去向周殷报告与项冠交涉的情况结果。同时也是在这个使者艰难穿过混乱人群,缒绳回到了西楚军的中军营地垒墙之上的时候,汉军士卒才把消息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
“西楚贼军营内出现变乱,似乎有贼军在内讧?”
听到这消息,正趴在漂亮小姨子身上喘气的项康先是一阵糊涂,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怎么可能?陈平的迫降之计,我们还有第三步没走啊?西楚贼军怎么就发生内讧了?真的还是假的,该不会是诱敌之计吧?”
糊涂归糊涂,毕竟是大风大浪里闯出来的,只是稍一盘算,项康就做出了决定,吩咐道:“马上给周叔去令,叫他立即出动值夜军队北上去查看情况,另外集结一万军队侯命,叫郑布也立即集结一万军队侯命。再有,多派斥候探马出营,严密监视齐楚贼军的动静,随时向本王报告敌情变化。”
西楚军真的还有希望,尽管也及时做出了一定的应对准备,然而项康的应变过于保守,不但紧急出动的军队过少,下令集结侯命的军队也同样偏少,同时项康还更没有让汉军两大兵团立即着手准备各种夜战必须之物,所以西楚军方面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亡羊补牢,重新扭转被动局势……
事实也正是如此,使者终于把项冠的答复报告到了周殷面前后,周殷也马上恍然大悟,知道项冠肯定是误会了自己,认为自己准备叛变投敌,所以才闹出了这么一出,然后周殷心头也马上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怎么办?是赶紧向项冠小竖子说明情况,和他谈判言和?还是乘着这个机会倒戈,真的向项康小竖子投降?”
这一瞬间,无数念头也立即涌入了周殷的脑海,让周殷想起了与项羽重逢后可能遭受的处罚与羞辱,也让周殷想起了项羽以前给予自己的荣华富贵和显赫权力,还有自己身在西楚后方的妻儿老小,纷纷种种,让周殷难以决断。
中军营外传来的喊杀声音更加巨大,很明显是已经有其他的西楚军将领加入了战场,向项冠乱军发起了进攻,中军大帐里的几个直属将领也急得连声说道:“大司马,看来这应该是误会,我们只要说明了误会,应该能劝得项冠将军退兵,不如再派人去和项冠将军联系,把情况告诉给他,和他坐下来谈判解决这个问题。不然的话,汉贼如果乘机出兵来攻打我们的营地,我们剩下军队就全完了!”
周殷攥了攥拳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先是在心里说了一句项羽,老子还你的恩情了,然后一指之前来报信的使者,喝道:“你再去见项冠,就说本帅愿意指大陆泽为誓,我绝对没有任何背叛西楚王的打算!叫他暂时退兵,我愿意亲自登上南门营垒,当面和他谈判解决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周殷使者答应,赶紧又匆匆从其他营门出营,绕路赶来与项冠联系。而与此同时,收到项康的命令后,负责对付西楚军队的汉军周叔兵团,仅仅只是紧急出动了五千军队北上,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做好大举用兵,趁火打劫给西楚军致命一击的准备!
益发混乱的西楚军营内战场又给汉军多少争取了一点时间,周殷使者好不容易再次来到项冠面前时,也至少有五支成编制的西楚军奉命向项冠乱军发起了进攻,项冠虽然也有派人和他们联系,要求他们帮着自己讨伐周殷,却在混乱中没能迅速收到答复和效果。
见形势危急,周殷使者才刚和项冠见面,马上就把周殷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项冠,结果也还别说,将信将疑之下,项冠还真的有些动摇,几乎想要答应和周殷坐下来谈判,可是又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是向旁边的几个亲信部下问道:“你们怎么看?”
情况太过复杂,几个亲信部下都不敢轻易表态,惟有一个此前在混战中受伤的部将,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怨恨周殷,还是真的出于对项冠的忠心,开口说了一句,“将军,要防着周殷匹夫行缓兵之计,给汉贼出兵接应他争取时间!”
项冠猛然醒悟,立即一指周殷的使者,再次吼道:“回去告诉周殷匹夫,少给老子玩什么缓兵之计,要想让老子相信他,就赶紧给老子开营投降!想骗老子暂时退兵,给汉贼争取时间,做梦!”
周殷使者听了叫苦,赶紧又作揖鞠躬的请求项冠冷静,害怕中计的项冠却根本不信,只是强行赶走了他,指挥麾下军队加紧攻营。而再接着,遥遥看到紧急出动的汉军打着火把向这边赶来时,项冠更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除了立即派遣信使向齐军求援外,也再次加强了对周殷中军营地的进攻,还在激战中亲自披挂上阵,亲临第一线带着西楚军将士和死守营垒的周殷军打得热火朝天。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当使者把项冠的答复报告到了周殷的面前后,周殷当然是几乎没有把胸膛气炸,破口大骂道:“项冠小儿,你真是蠢如豚犊啊!老子如果好心要和你谈判,你竟然怀疑老子要对你用缓兵之计!”
“大司马,也不能全怪项冠将军。”一个亲信部将好心劝道:“情况这么复杂,他怀疑我们是在用缓兵之计也不算太奇怪。要不这样吧,我们再派使者和他联系,争取再劝他冷静,另外再派使者和齐**队联系,向齐国的上将军田部说明情况,请田部出面调和这场误会冲突。”
始终对项羽还抱有一点幻想的周殷无奈,只能是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并且立即依计而行。而与此同时,战场的局势也在不断变化,项冠的信使与几名忠于项羽的西楚军将领,虽然没能说服他们改为接受项冠指挥,却也让他们选择了暂时退兵保持中立。几名忠于周殷的西楚军将领则断然拒绝退兵,依然带着军队与项冠乱军继续交战,导致西楚军营内到处都是火把缭乱,也到处都是喊杀震天。
还是与此同时,收到了汉军紧急出动的探报后,与西楚军唇亡齿寒的齐军主帅田部无奈,只能是亲自率领三万军队出营,匆匆赶到西楚军营外排列阵势,暂时替西楚军挡住匆忙出击的汉军,同时不断派人进入西楚军营内打听情况不提。
汉军这边,各路流星探马也不断来往于西楚军营外与汉军营地之间,把西楚军营内的敌情变化向项康报告,然后还是在确认了西楚军营内的变乱规模浩大后,项康和周叔才匆忙命令所有士卒全部起身备战,慌忙准备各种夜战之物但很可惜,这么做注定要花不少的时间。
西楚军真的还有希望,比汉军更早做好了夜战准备,距离又近在咫尺,田部亲自统领的三万齐军当然更早一步赶到了西楚军营外,列队做好了迎战准备,汉军则一是准备严重不足,二是紧急出动的军队数量过少,来到西楚军营外,看到数量庞大的齐军队伍早就已经严阵以待,紧急统兵出击的王陵见无法趁火打劫,只能是赶紧列阵自保,与齐军遥遥对峙,同时赶紧派出快马向后方求援。
命运也仍然掌握在西楚军自己手中,混乱中,周殷的使者第三次见到了项冠,再次替周殷赌咒发誓保证没有叛心,项冠也再次动摇,可是考虑到汉军的大队肯定会很快到来,如果自己中了周殷的缓兵之计肯定后果不堪设想,项冠却依然还是没有下令停止进攻,仅仅只是吼道:“回去告诉周殷匹夫,叫他先让他的军队退兵,我马上就停止攻营,然后和他当面谈判!”
使者哭丧着脸第三次回到周殷的面前后,周殷也气得几乎就想下定决心投降,好在周殷身边的几个亲信将领都还对项羽比较忠心,都劝道:“大司马,答应吧,这只是一个误会,只要我们能够坐下来谈判,马上就能化解这个误会,然后就可以全力应对汉贼的趁火打劫了。”
众意难违,又知道的确只是一个误会,周殷还是十分无奈的大吼了一声,派人给外营忠于自己的将领传令,让他们立即停止进攻,以此换取项冠与自己当面谈判。但很可惜,西楚军外营现在已经是混乱得不可开交,周殷的命令想要在混乱中全部传达到位,自然同样得花费许多时间。
与此同时,周殷派出营外与齐军联系的使者,也和齐军主帅田部取得了联系,终于弄清楚了大概的事情经过后,田部也马上怀疑整件事不过一个误会,然后立即派出使者与项冠联系,要求项冠冷静下来和周殷当面谈判,弄清楚整件事的详细经过。
西楚军结束内乱的曙光逐渐出现之时,一匹从东而来的快马,突然冲到了汉军郑布兵团的营外,马上的骑士才刚亮出自己的身份令牌,证明自己是驻守东武城的汉军倪季所部士卒,然后立即就摔下了战马,声音微弱的向上来搀扶他的汉军士卒说道:“在我怀里,快,马上交给大王,快……。”
话未说完,那名汉军士卒就昏死在了同伴的怀里,汉军士卒匆匆从他怀中取出了一道军情急报后,也马上送进了御营,呈献到了项康的面前,项康的打开急报只看得几眼,马上就是脸色铁青,然后大声喝道:“立即出兵三万,向西楚贼军的营地发起进攻!周叔那边也一样,叫他马上出动主力,全力攻打西楚贼军营地!”
“大王,我们的军队还没有全部做好准备。”郑布赶紧说道。
“叫已经准备好的军队先出发!到了战场,立即发起进攻!”项康飞快说道:“余下的军队,只带火把、饮水、武器和攻垒飞梯,准备好了就出营集结侯命。干粮由后军负责,准备好了再送到前线分发!”
郑布唱诺,赶紧飞奔下去亲自组织军队紧急出击,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旁边的张良才问道:“大王,出什么事了?敌情还不明了,你怎么就下定决心发起决战了?”
“东武城急报,昨天上午,我阿兄亲自统领西楚贼军到了平原,还立即发起了渡河。”项康脸色阴沉的说道:“从平原到巨鹿虽然有四百里路程,但是以我阿兄的能耐,四百里路程最多只需要四天时间,这也就是说,后天之内,我阿兄就有可能率军赶到巨鹿战场!我们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干掉巨鹿战场上的西楚贼军,赵地局势就有可能被我阿兄翻盘!”
第三百九十六章 同营异梦
突如其来的东武急报,注定了汉军必须要抓住提前出现的战机,在准备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攻破西楚军营地,彻底把握赵地战场的胜局,然后才能腾出手来应对项羽亲自率领的西楚军援军,而如果做不到这点,那么或许在两天之后,赵地战场就会出现对汉军绝对不利的变化,汉军在北线赢定了的棋局,也有可能被西楚军一举翻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项冠等人过于冲动的发起兵变其实也有正确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动手时间比汉军估计的要早,导致了汉军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做好决战准备,以至于明明已经知道西楚军营地已经发生了巨大变乱,汉军也没办法迅速大举出动,在第一时间加入战场趁火打劫,同时项冠等人提前考虑到了齐**队的反应也做得很对,给了齐军提前备战的时间,还有拦截汉军的机会,也给了西楚军亡羊补牢和化解误会的希望。
西楚军的曙光还越来越明显,汉军匆忙出动的五千前军被齐军拦在战场远处后,后续出动的汉军队伍还在匆忙北上的期间,周殷紧急派出的传令亲兵,就先后与西楚军的外营诸将取得了联系,仍然还忠于周殷的西楚军将领也纷纷依令行事,先后率军暂时撤退,停止了对项冠叛军的进攻,用实际行动向项冠证明了周殷希望和谈的诚意,也让西楚军营内的混战规模迅速缩小,可悲的自相残杀迅速减少,也给了西楚军各部重整队伍和恢复编制的时间机会。
这个时候,齐军主帅田部派出的调解使者也和项冠取得了联系,代表田部极力劝说项冠冷静行事,给周殷解释和证明清白的机会,不要继续火并下去白白便宜即将到来的汉军。而项冠一是深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二是看到忠于周殷的西楚军军队依照要求停止进攻,权衡了片刻之后,也咬着牙齿命令忠于自己的军队停止进攻,同意了和周殷展开面对面的谈判。
再紧接着,在一队亲兵手打火把的簇拥下,之前负伤的周殷也登上了西楚军的中军营地南门营垒,大声喊话表明身份,要求项冠过来与自己见面答话,项冠也很快在一队亲兵的执盾保护之下,来到了中军南门的附近,与周殷在两军阵前见了面。
“项将军,误会,真的只是误会!”
抱着对项羽的最后一丝幻想,也为了自己在西楚后方的家人,周殷一看到项冠近前就大声喊冤,满腹委屈的嚷嚷道:“本帅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本帅对大王怀有二心,现在就请上天降下雷火,把我击得粉身碎骨,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你怀疑本帅和汉贼暗中勾结,打算投降项康逆贼卖主求荣,真的是冤枉死本帅了啊。”
“少说这些漂亮话!”项冠大吼道:“既然你没有异心,那你为什么两次三番接见汉贼的劝降使者?这不是怀有异心是什么?”
“项冠将军,冤枉啊!”周殷再次喊冤,说道:“接见汉贼使者的事,我是有不对,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自古就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们也需要和汉贼保持使者往来,他们的使者来和我们联络,本帅怎么能不问一问是什么情况?”
“再说了,汉贼先后三次派来使者,两次被你派人打走,我都没有说什么,第二次你不在我们营中,本帅也只是看了汉贼使者送来的书信,没有和汉贼使者见面,请项冠将军你想一想,如果本帅真的怀有异心,那次为什么不乘机和汉贼使者见面?又为什么会容许你替我做主,让我们的士卒把汉贼使者打出营地?”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演戏给我看?”项冠恼怒问道:“我又怎么知道,你没有背着我暗中和汉贼联系往来?”
“那你现在知道了吧?”周殷无奈的大声说道:“我如果真的怀有异心,为什么会答应你的要求,让我们的军队停止向你进攻?又为什么不会顺水推舟,骗我们的将士继续围攻你的军队?”
项冠终于闭上嘴巴,也终于对周殷恢复了一点信任,周殷忙又说道:“项冠兄弟,既然我已经证明了没有异心,那我们现在可以化解误会了吧?你放心,我也知道你是因为对大王的一片忠心才这么做,所以我绝对不会计较的,将来到了大王面前,我也一定会帮你说话,请大王不要追究今天晚上的事。”
“项冠兄弟,可以了吧?”周殷又大声说道:“现在请你马上带着你的军队返回营地,抓紧时间重整队伍,做好守营准备,然后继续服从我的号令指挥,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先打退了汉贼的军队,然后再商量其他的事如何?”
项冠有些犹豫,他的的大舅子周季赶紧从后面跑上前来,在他身边低声说道:“将军,要防着周殷匹夫用缓兵之计,先骗得我们退兵,然后等汉贼的大队兵马到了,再突然发难,带着他的同党接应汉贼杀进我们的营垒。现在惟一的办法,是叫他暂时交出兵权,让你暂时接管我们的军队,等杀退了汉贼,我们才能真正对他放心。”
项冠一听正中下怀,忙将周季的建议大声说出,要求周殷暂时把兵权移交给自己,周殷一听当然大怒,咆哮道:“项将军,你不要得寸进尺!今天晚上你突然煽动军队变乱,差点害了本帅的性命,本帅不追究你已经够意思了,你竟然还要蹬鼻子上脸,要本帅交出兵权,本帅如果答应了你,以后还如何统兵?如何服众?”
“只有这样,本将军才会相信你!”项冠大声回答,还又从怀里掏出了那份项羽的手令,大声说道:“而且本将军要求你交出兵权,也是奉了大王的号令行事!看到了没有?这是我们大王的亲笔手令,让本将军可以在必要时接管你的兵权,现在我军大乱,我又不能肯定你是不是在用缓兵之计,给汉贼大队争取时间,所以你必须暂时把兵权印绶暂时移交给我!”
“什么?”周殷大吃一惊,脱口问道:“大王的亲笔手令,你那里来的大王亲笔手令?”
“这你不要管!”项冠傲然回答,大声说道:“你如果不信,就叫你信得过的人下来,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我们大王的亲笔手令!”
“将军,不能给他看!”
旁边的周季大惊阻拦已经晚了,项冠已经飞快把话说出了口,然后项冠才回头疑惑问道:“为什么不能给他看?”
“你忘了大王在亲笔手令上,是让你斩杀周殷匹夫接管兵权?”周季赶紧说道:“周殷匹夫看到大王准许你杀他,搞不好不想反也得反!”
项冠醒悟,也顿时无比懊悔,而更让项冠和周季暗暗叫苦的还在后面,周殷在营垒上稍一盘算后,竟然大声说道:“好,本帅倒要看一看,大王是否真有这么一道手令?”
言罢,周殷还真的派了一个他信得过的亲兵缒绳下垒,来到项冠的面前替自己观看项羽的手令,项冠大急中也突生急智,忙向周殷派来的亲兵低声说道:“回去告诉周殷,就说你看清楚了,确实是大王的亲笔手令,要我在必要时接管他的兵权,过了今天晚上,我赏你三千金,另外还封你为郎中,听明白了没有?”
周殷派来的亲兵楞了楞,然后还是点了点头,项冠悄悄松了口气,忙将项羽的手令背面向上,假意让那周殷亲兵观看,期间又再三叮嘱了他一定不能说实话,然后才让那名周殷亲兵缒绳回垒,回去向周殷当面报告……
…………
这个时候,紧急出动的汉军周叔兵团虫达所部一万余人,已经成为了第二支赶到西楚军营地附近的军队,与之前赶到现场的汉军王陵所部会师在了一处,然后依照周叔的命令,已经休息了一点时间的王陵所部马上大步前进,打着火把向列阵在西楚军营外的齐军左翼发起进攻,虫达则匆忙重整军队,准备加入战场给汉军帮忙。
“杀!”率军冲锋的王陵红着眼睛大吼,“冲溃齐贼兵阵,打开我们的进兵道路!”
“扎稳阵脚!死守战阵,给我们的友军争取时间!”
首当其冲的齐军左翼阵中,也很快就响起了齐军将领的吼叫声音,早就结成密集圆阵的左翼齐军将士个个紧握武器,站稳阵形,也还没有等汉军冲到阵前,马上就是乱箭齐发,铺天盖地的覆盖到冲锋而来的汉军将士头上……
…………
同一时间,周殷的亲兵也已经回到了西楚军的中军营垒之上,结果绝对能够把项冠气疯的是,与周殷见面之后,那名看令亲兵竟然对周殷说了实话,低声说道:“大司马,项将军只给小人看了信的背面,还要小人骗你说看到了大王的真手令,答应在事成后赏给小人三千金,官封郎中!”
“很好。”周殷咬牙切齿,说道:“我赏你六千金,你现在就去后帐领取!今后只要我还掌权,你都是我的副手!”
亲兵赶紧道谢,周殷则又飞快盘算了起来,暗道:“项冠匹夫为什么要骗我?如果他真有大王的手令,没必要这么做啊?又为了什么要骗我呢?”
这时,项冠又在垒下喊开了,大声说道:“大司马,大王手令的内容,你已经知道了吧?现在你可以把兵权暂时移交给我了吧?你放心,只要过了今天晚上,杀退了汉贼的进攻,证明了你真的没有异心,汉贼一走,末将马上就把兵权印绶归还给你!”
“项冠小儿不管是为了什么要骗本帅,目的肯定都是要对本帅不利,本帅绝对不能上当交出兵权!”
周殷也在同一时间得出结论,眼珠子一转就说道:“项冠兄弟,手令的内容本帅是知道了,但是大王的手令究竟是真是假,本帅现在还不能肯定,所以还是不能冒险把兵权交给你!还是那句话,你先退回你的营地,重整军队,等我们杀退了汉贼,本帅验明了大王的手令不假,马上就把兵权移交给你,从此听从你的号令指挥!”
“大胆!有大王的手令在,你还敢抗令?”项冠怒吼道。
“那你把手令拿上来!本帅只要验明了手令不假,马上就把兵权移交给你!”
周殷的回答让项冠傻眼,不交出手令,周殷就不移交兵权,交出了手令,让周殷看到项羽在手令上命令自己斩杀周殷,后果又谁也无法预料,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先有蛋还是先有鸡,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项冠真的一筹莫展了……
…………
还是这个时候,王陵率领的汉军已经冲到了齐军的左翼阵前,与齐军将士展开了近身激战,汉军的士气高后援充足,冲杀起来自然无比凶狠猛烈,齐军则占了结阵而守和准备相对充足的便宜,凭借着有利防守的圆阵,同样是打得有声有色,与汉军在西楚军营外杀得是热火朝天,难分难解。
再紧接着,汉军大将陶习也领着一万紧急出动的汉军郑布兵团将士赶到了战场附近,曾经在项康面前为了谁先率军攻打巨鹿和陶习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虫达也没有半句废话,只是派人给陶习打了一声招呼,让陶习抓紧时间重新整队和负责押阵,然后马上就率领本部人马向齐军阵地的右翼发起了冲锋进攻。
见此情景,列居中军的齐军主帅田部当然是急得直跳脚,不得不再次派出使者进营与周殷、项冠等人联系,要求周殷和项冠尽快达成和解,自行承担起守卫营地的重任不然的话,等更多的汉军后队赶到,齐军主力也得陷进去!
见形势确实太过危急,正在和周殷僵持不下的项冠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改口向自己的几个亲信问起如何解决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颇有机断的项冠死党东方络飞快权衡了片刻的利弊,也只能是赶紧答道:“将军,没有办法了,我们只能是暂时做出让步,先依照周殷的要求,带着军队撤回我们的营地重整队伍,先和周殷匹夫联手守住我们的营垒再说。”
“听他的?如果这是他的缓兵之计怎么办?”项冠大惊问道,旁边的周季和庞闰也马上表示反对。
“事情到了这步,我们只能赌一把了。”东方络低声说道:“如果不听他的,继续这么僵持下去,一旦汉贼的大队赶到,杀溃战斗力不及我们的齐**队,向我们的营地发起进攻,我们的营垒就守不住,后果也只会更加不堪设想。所以惟一的办法,我们只能是赌一把,赌我们真的是误会了周殷!也赌他会和我们齐心协力死守营地!”
项冠犹豫,齐军使者则连声催促,要求项冠和周殷赶快达成和解,项冠别无选择,又死活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解决目前的棘手难题,只能是冲着营垒上的周殷大声说道:“好,我听你的!我现在就撤走,但是大司马,末将必须提醒你一下,你的父母妻儿都还在吴地,你要为他们想一想!”
大声说完,项冠咬牙一挥手,终于下达了撤退命令,项冠乱军依令行事,立即撤回项冠军的营地重整队伍,周殷则在营垒上脸色阴沉,心中暗道:“项冠小儿,为什么死活不肯让本帅看项羽匹夫的手令?手令难道是他捏造的?不可能啊,他如果捏造项羽匹夫的手令,又酿成这么大的动乱,就算他是项羽匹夫的堂弟,项羽匹夫也肯定要宰了他啊?”
项冠如果能够撤退早一点就好了,假如他能够早些撤退,让在旁边监视他的西楚军其他队伍立即进入阵地,自行承担起守卫营地的重任,那么齐军靠着没有受敌的中军掩护,倒是可以迅速撤回自己的营地守营,即便有些损失也不会太大。然而很可惜,项冠做出这个决定迟了一些,等他带着忠于自己的军队撤离中军营地时,汉军陶习所部,已经完成了战前准备,向着齐**队的中军阵地发起了冲锋进攻……
“上将军,好消息!好消息!周殷和项冠他们已经达成谈判了,西楚军队正在上垒守营,不用我们在外面帮他们守营了!”
“好个鸟的消息!”
毕竟是山东人,一张口就是典型的山东脏话,指着已经冲到自己中军阵前的汉军将士,田部急得连眼睛都红了,疯狂咆哮道:“汉贼都已经冲上来了,我们还怎么撤?现在鸣金撤退,我们的军队马上就会全面崩溃,不死光一半人才怪!马上再去和周殷联系,叫他从西门出兵,帮我们接住汉贼,掩护我们撤退回营!快,马上,汉贼又要来了!”
更让田部欲哭无泪的还在后面,齐军使者又连滚带爬的冲回西楚军营地向周殷求援时,不但南面远处的火光冲天,正有无数汉军将士在列队杀来,邻近的巨鹿城里,汉军大将吕匡又匆匆带着四千军队出城,还十分狡猾的没有急着直接加入战场,选择了到齐军回营必经之路上列阵,既增加了齐军的回营难度,又自行担起了拦截齐军后军出营接应的任务。
中军营地历来都是位居高地,周殷在西楚军营中,当然是把外面战场的情况看得十分清楚,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出兵给齐军帮忙,帮着齐军主力撤回他们的营地,然而在下意识盘算率军出击的人选时,周殷的心里却又无比犹豫,暗道:“是派听我话的军队?还是派项冠那个小竖子带军队出去?”
还是在齐军使者跑到面前来拱手作揖的哀求时,周殷才拿定主意,吩咐道:“给许逊传令,叫他率领本部人马和郭同、许扭二军,从西门出击,攻打汉贼背后,掩护我们的齐国友军撤退回营!”
命令传达,被周殷点名的三名西楚军将领没有一个不是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也没有一个不是在肚子里破口大骂,“周殷匹夫!你是在公报私仇啊!刚才我们没有听你的命令,帮着你的死党攻打项冠的背后,选择了暂时中立,所以你现在故意派我们出营送死是不是?”
更绝的还在后面,稍一盘算后,身为西楚军裨将军的许逊不但没有立即率军出击,反而派出了人手去和项冠联系,请求项冠对自军是否依令出击做出决断!
第三百九十七章 坑死齐军
其实周殷真的不是在公报私仇,选择派遣许逊等中立将领率军出击,只是一种为了大局着想的折中办法,既向项冠乱军示好,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借助汉军之力除掉项冠乱军的打算,又可以保存周殷自己嫡系的实力,防范死活不肯出示项羽手令的项冠又耍什么花招。
但很可惜,周殷却忘了考虑西楚军中立派的感受,因为畏惧项冠和项羽的血缘关系,兵变爆发时没有给周殷帮忙,许逊等西楚军中立派心里正打鼓得厉害,周殷又命令他们出营和汉军野战,掩护齐**队撤回齐军营地,许逊等中立派能不害怕这是周殷的借刀杀人,公报私仇?
也正因为这点,所以在收到了周殷的出击命令后,在西楚官制中级别很高的西楚军裨将军许逊不但没有立即依令而行,相反还派遣亲兵与项冠联系,请求公然与周殷分庭抗礼的项冠做出决定出击?还是不出击?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项冠当然也再一次疑心大起了,无比怀疑这是周殷在借机铲除自己的潜在助力,故意削弱西楚军内部忠于项羽的军队力量,所以只是稍微盘算了片刻,项冠就向来请示的许逊亲兵吩咐道:“回去告诉你们许将军,叫他依令出击,但是不要急着加入战场,在外围虚与委蛇就行,看到情况不对,马上撤回我们的营地!”
项冠的决定当然让许逊等奉命出击的将领悄悄松了口气,不但故意磨蹭,花费了许久时间才做好出击准备,还在从西门出营之后动作拖沓,不肯急着加入汉齐军队交战的战场,只是在战场外围列阵观望,随时准备着撤回自军营地,与其说是出击掩护,倒还不如是出营游行,为齐**队呐喊助威。
不过西楚军的出击还是收到了一定效果,看到他们出营,首当其冲的汉军大将王陵顿时急红了眼睛,又已经让麾下军队发起了冲锋,无法分兵拦截西楚军,只能是拍马冲到了第一线,亲自率军猛冲齐军战阵,期间还口中大吼不断,“奋力向前,死战到底!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和楚齐贼军拼了!”
看到主将如此勇悍,汉军将士当然是斗志更盛,一个个就象打了鸡血一样,顾头不顾尾的只是亡命冲杀,疯狂挥舞着武器往齐军将士身上招呼,又不时投出原始手雷砸进齐军的密集队形,利用原始手雷发出的猛烈爆炸扰乱敌人队列,乘机撕开缺口杀入齐军的防御圆阵,狗急跳墙间,竟然奇迹般的接连冲溃了三四个齐军的五百人圆阵,更加与左翼齐军纠缠在了一起。
虫达和陶习这边也一样,看到西楚军出营反击,虫陶二将也一起急红了眼睛,先后冲到第一线率军死战,带着汉军将士猛攻齐军的中军阵地和右翼不断,口中也同样接连大喝,“杀!杀!和贼军拼了!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不要管背后,先把齐国贼军杀乱再说!”
齐**队的反应却截然相反,看到友军终于出营接应,着急撤退的齐军主帅田部更加无心恋战,即便在局部拥有兵力优势,又有结阵而战的编制优势,田部也不肯下令发起反击,只是任由麾下军队各自结阵而战,捂住了脑袋任由汉军按住狂揍,耐心只是等待西楚军队发起冲锋,替自军暂时缠住汉军,然后再鸣金撤退。
很可惜,咬牙苦熬了许久,齐**队不但始终没有等到出营西楚军发起冲锋,相反汉军的后援军队还距离战场越来越近,眼看又有一支数量不明的汉军后军即将到来,田部急得直跳脚,口中也大吼不断,“西楚军是在干什么?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冲锋?为什么还不替我们接住汉贼军队?”
这时候,发现情况不对,周殷也已经派人来和许逊联系,要求许逊立即发起冲锋,缠住战场上的汉军,许逊也不敢过于违抗周殷的命令,只能是硬着头皮催动军队上前,小跑着接近正在激战的齐军左翼战场,汉军王陵所部被迫无奈,只能是分头死战,以区区五千兵力,同时应战左翼齐军和出营西楚军两股敌人。
让周殷傻眼,也让田部吐血,只是稍一接触,战斗力不俗的西楚军许逊等部竟然马上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与汉军交战,不肯卖力向前缠住汉军,汉军以少战多,仍然一边敌住了从西而来的西楚军,一边继续缠住左翼齐军,丝毫不落任何下风。见此情景,早就涌到了田部嘴边的鸣金命令也死活不敢喊出口,只能是红着眼睛破口大骂,“是那个匹夫带的军队?你们是在和汉贼交战,还是在和汉贼演戏装样子?”
“杀!”
稍一耽搁间,后续赶来的汉军已经赶到了现场,见王陵这边的情况危急,随后赶到的汉军连队列都来不及整理,马上就呐喊着发起了冲锋,疯狂杀向左翼战场增援王陵,毫无斗志的许逊等军则一触即退,如同潮水一般的迅速退向自军大营西门,已经被项冠打过招呼的西楚军西门营官也马上开门,西楚军狂奔回营,扔下齐军继续在营外死战。
“婢女养的匹夫!”
气疯了的田部放声狂吼,也气得几乎立即就想下令鸣金收兵,然而此刻汉军已经彻底纠缠在了一起,和汉军就好象两个壮汉一样,不但手勾住手脚盘住了脚,还用牙齿紧紧咬住了对方的身上肌肉,倘若齐军旗阵中敲响退兵金钲,齐军马上就会全面崩溃,变成汉军刀下的待宰羔羊。所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田部一把又揪过之前与周殷联系的使者,红着眼睛对他吼道:“去告诉周殷,再不出兵掩护我们撤退,老子回了营地,马上带着军队突围!让他们西楚军自己和汉贼打去!”
使者连滚带爬的又冲向背后的西楚军营门,田部则是抬头看天,对着夜空上的繁星大吼了一声,“齐国的列祖列宗啊!请保佑你们的子孙吧!”
“擂鼓,总攻!杀退汉贼再撤退!”
旗阵中的战鼓疯狂敲响,已经别无选择的齐军主力只能是呐喊出击,向汉军发起反冲锋,与早就发起了冲锋的汉军展开全面决战,数量接近六万的汉齐两军也因此各自向前,在夜空下疯狂激战,矛来戈往血肉狂飑,人头交织似蚁,厮杀得星月无光,血流成河。
西楚军这边,才刚看到没有自己的命令,西门营官就打开了营门让许逊等军回营,周殷就已经明白整件事全都是项冠搞鬼西楚军中,只有项冠能够做到这点,也只有项冠有胆量敢这么做。所以还没有等齐军使者来到自己面前,才刚看到齐军发起总攻,周殷就向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去给项冠传令,告诉他,这场仗他还想打,就马上给我带着他的军队,还有许逊他们的军队,杀出去掩护齐**队回营!他如果不想打,就随便他了,本帅已经尽力了!”
周殷的亲兵很快就把命令传达到了项冠的面前,项冠阴沉着脸许久不语,然后才向周殷的亲兵说道:“你先回去,一会我自有主张。”
周殷亲兵不敢违抗项冠的命令,立即转身就走,项冠则就地坐了下来,盘着腿心中盘算,“要不要出击?这会不会是周殷匹夫在借刀杀人?”
项冠不该犹豫,因为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距离比较近的汉军大将周叔,已经率领着他的麾下主力赶到了战场附近,匆忙整队间,才只是粗略看得了战场几眼,周叔就顿时傻了眼睛,惊讶说道:“怎么回事?西楚贼军的营地已经没有混乱了,齐国贼军也已经和我们全部纠缠在一起了,西楚贼军怎么还没有出兵接应?他们想故意让齐国贼军送死?”
糊涂归糊涂,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取胜,见与齐军激战的自军不落下风,与齐军厮杀得平分秋色,周叔只是稍一盘算就做出决定,立即把自己麾下的军队一分为二,一支交给凌敬统领,让他率军增援决战战场,冲击距离最近齐军营地齐军左翼阵地,一支由自己亲自统领,准备着拦截可能出击的西楚军队,同时为了确保在齐军主力身上拿到胜利,周叔还把自己麾下仅有的两百多重甲兵交给了凌敬,让他率领了加入与齐军的交战战场。
这个时候,看到汉军又有增援抵达,项冠也下定了决心,铁青着脸说道:“出击也没用了,让齐**队自己突围回营吧。派人联络军中诸将,让他们各守营垒,改为接受我的指挥。庞闰,你率领本部人马,负责监视中军营地,周殷匹夫如果有什么异常,坚决杀进去干掉他!”
项冠的决定当然延缓了西楚军的败亡时间,然而却彻底坑苦了可怜的齐**队,本来就只是二流军队,战斗力不及汉军和西楚军,能够暂时和兵力大致相等的汉军战得难分难解,完全是靠着全面总攻时的士气昙花一现,这会又看到汉军后援不断赶到,西楚军却始终不肯伸出援手,齐军上下当然是又恨又惧,士气不断下降,一度保持的战场均势也逐渐向汉军一方倾斜,逐渐只剩下了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最后投入战场的汉军凌敬所部也因此变成了压垮齐军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以全身披挂钢甲的重甲兵开路,汉军生力军才刚投入战场,马上就在齐军左翼战场上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连脸部都有钢铁保护的汉军重甲兵只攻不守,一个劲的只是把钢铁武器往敌人身上招呼,轻而易举的刺穿捅穿齐军士卒身上的简陋皮甲,自身受到攻击却几乎不受损伤,自然冲杀又凶又狠,势不可挡。齐军士卒既在武器装备上和汉军重甲兵有着巨大代差,又在久战之后体力下降,还如何能够抵挡得住汉军重甲兵的猛烈冲击?
再接着,汉军重甲兵就好象一把烧红了的刀子捅进了奶酪一般,势不可挡的在齐军人群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缺口,还直接冲着统领齐军左翼的齐军主将旗帜而去,继而那面被汉军重甲兵盯上的齐军将旗很快消失,失去指挥的齐军士卒也象潮水一般的涌向了自军营地的方向,惨叫声还不绝于耳,“我们输了!快跑啊!我们输了!快跑啊!”
多诺米骨牌一旦倒下就无法收拾,左翼齐军才刚崩溃,中军阵地上的齐军受到影响,无数士卒立即加入逃命队伍,汉军乘势加强进攻后,中军阵地上的齐军也再没办法支撑,转眼间就彻底崩溃,乱糟糟的簇拥着还算得军心的田部向东逃命,田部还在逃窜中不断咆哮怒吼,大骂不讲义气坑死自军的西楚友军,也赌咒发誓只要缓过气来,马上就带着齐军自行撤退突围,再不管西楚军的死活!
再接着,距离齐军营地最近的右翼齐军也跟着崩溃,争先恐后的逃向自军营地,但很可惜,从巨鹿城内出击的汉军吕匡所部,早就已经结阵守在了他们的回营路上,看到齐军败兵逃来,马上就呐喊而上,冲杀拦截,象砍瓜切菜一样,疯狂屠杀狼狈逃命的齐军败兵士卒,齐军将士毫无斗志,丢盔卸甲,抛旗弃戈,逃得漫山遍野都是。
看情况不妙,齐军营地的齐军后军也没有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打开营门接应自家败兵回营,然而仓促逃来的齐军败兵实在是太多了,黑夜之中视物困难,汉军追杀又紧,混乱中,竟然有许多汉军士卒裹挟在了齐军败兵之中,直接冲进了齐军营地。
“咦?我们怎么进来了?”
事实上,很多汉军将士还是在追杀着敌人冲进了齐军营地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冲进了原本必须要靠蚁附苦战才能进入的敌人营地。而回过神来以后,这些汉军将士当然毫不客气,马上就利用自己手里的火把和齐军营地里的篝火,大肆纵火点燃齐军营地里的营帐、工事和辎重车辆,给齐军营内制造混乱,而等齐军发现这一情况后,一切都已经晚了,不但已经有近千汉军将士乘乱冲进了他们的营地,他们的外营还已经是到处火起,到处都是杀声震天。
“快关营门!不要让汉贼跟着进来!”
“不能关!上将军还没进来!”
“快关门!汉贼进来了!”
“不能关,我们还有无数人在外面!”
类似的矛盾命令在齐军营门前此起彼伏,而事实上,齐军后军现在就算能够统一意见,也没办法关上他们的大门了,太多的齐军败兵和汉军士卒已经挤满了他们的营地大门,营地门前插针难进,泼水难湿,又怎么可能会给他们从容关闭大门的机会?杀红了眼的汉军追兵或是主动,或是被动,一直都在不断混杂着齐军败兵人群中冲进齐军营地,迅速在齐军营内积累起了一股相当可观的兵力,成为一柄捅进齐军腹地的利刃。
这个时候,汉军的最**oss项康,也终于率领着汉军郑布兵团的主力赶到了战场附近,才只是粗略看得战场几眼,项康马上就向上来迎接的周叔吩咐道:“齐国贼军那边,交给你,西楚贼军这边,由我负责,争取给我乘乱拿下齐国贼军的营地,然后再腾出手来给我帮忙!”
周叔也知道战机难得,马上就留下了随军带来的攻垒武器,率领麾下军队冲向齐军营地那边,然而等周叔率军赶到现场时,齐军营地各处营门早就已经是人山人海,兵卒似蚁,周叔军别说是乘机冲进齐军营内了,就是想靠近营门都难,所以周叔也马上拿定主意,喝道:“暂停前进,整理队列,等我们的前军打出了名堂再说!”
虫达和陶习等将没让周叔失望,率军追击间,发现已经有自军将士成功杀入了齐军营地,虫达和陶习等将也果断做出决定,异口同声的大吼下令道:“冲,往里面冲!乘乱冲进去!一鼓作气拿下齐贼营地!”
吼叫着,虫达和陶习等将还干脆下马步行,在亲兵的簇拥下奋力冲击彻底乱成一团的齐军营门,在他们的旗帜指挥下,汉军将士也是冲锋不断,不计伤亡不计后果的猛冲齐军营门,齐军营门上的守军虽然也早就狠下了心来,对着密集人群无差别放箭,却依然还是挡不住汹涌人潮,密密麻麻的齐军败兵和汉军将士接连入营,彻底把齐军外营变成了一团乱麻。
也还别说,或许是好人有好报吧,人品还算不错的齐军主帅田部,竟然楞是在乱军之中逃回了自军的营地,还直接回到了他的中军营地接管了齐军后军的指挥权,然而这已经注定无用了,田部才刚回到他的中军帅帐,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亲兵递来的水,齐军营门处就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喧哗声音,再紧接着,火光照耀中,一面赤红色的汉军大旗,赫然出现在了齐军的外营之中。
“有汉贼大将带兵冲进来了!”
这个结论让在场的齐军文武个个脸色发白,田部更是急得把水喝进了气管里,咳嗽着大吼道:“快!快!守住中军营地!联系我们外营的将领,让他们集结军队,和汉贼死战到底!”
“上将军,没用了!”之前留守营内的田部爱将虞领站了出来,说道:“外营已破,我们就算暂时守住了中军营地,我们的军队也会损失惨重,再也没有力量抵挡汉贼下一次进攻!现在我们惟一的办法,就是乘着西楚军还能暂时替我们牵制住汉贼主力,赶紧突围撤退,这样才能保住我们的一部分军队!”
尽管早就已经把不讲义气的西楚军恨到了骨髓里,也无数次发誓要扔下西楚军不管,可是考虑到这么做以后可能带来的后果,田部还是无比的犹豫,说道:“我们如果扔下西楚军不管,西楚王将来问起罪来……。”
“借他西楚王一个胆子,以后也不敢问我们的罪了!”虞领斩钉截铁的说道:“赵国已经完了,西楚军元气大伤,再敢问我们的罪,只会把我们大王推向汉贼一边,西楚王不会不掂量这个后果!只有保住我们的军队,给我们留下一些元气,我们在西楚王和汉贼面前才有说话的本钱!到时候不管是项羽还是项康,都只会想方设法的拉拢我们,不会把我们齐王逼上绝路!”
还算有点政治头脑的田部缓缓点头,然后问道:“谁殿后?”
“既然是末将提议,当然由末将率军殿后。”虞领很有骨气的拱手答道。
田部感动,上前拥抱了一下虞领,低声说道:“好兄弟,一定要活着回来。”
小半个时辰后,匆忙做好了弃营撤退的一些相应准备后,齐军果断放弃了已经没有坚守价值的自军营地,大步向着东面全速撤退。见此情景,始终没有急着加入战场的周叔也飞快拿定主意,仅仅只是命令部将杨喜率领骑兵加入追击,利用骑兵的强大机动力穿插迂回,帮着已经混乱了编制的虫达、陶习和王陵等军追击齐军,扩大战果,自己则率领仍然还保持编制的麾下军队回援西楚军营地战场,帮助项康攻打西楚军营地。
“齐国贼军无关紧要,就算让他们逃走一部分,也对我们形不成任何威胁。西楚贼军才是关键,我们能不能粉碎西楚贼军的最后希望,还要看我们今天晚上能不能顺利拿下西楚贼军的营地!”
第三百九十八章 简单道理
时间稍微回转,画面也返回到刚刚亲自率领汉军郑布兵团主力抵达战场的项康身上。
项康是个细心的人,把齐军营地的战事委托给了周叔以后,因为汉军将士需要重整队伍,分派攻垒武器准备发起攻坚,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向已经恢复了基本秩序的西楚军营地发起进攻,但项康却没有闲着,瞟见西楚军营外躺满了汉齐两军将士的死尸和重伤员,项康除了派遣一支军队上前,搜救还有呼吸的汉军伤员外,又吩咐道:“齐国贼军的伤员里,如果还有能说话的,也把他们给救回来,抓紧时间审问一下,看看他们知不知道西楚贼军的营地里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依照项康的命令,一支汉军千人队很快就打着火把上前打扫战场,也很快就救回来了一些还有呼吸的汉军重伤员,还有十几个还能说话的齐军伤兵,以喂水治伤做为交换审问后,一份很含糊的汇总报告便送到了项康的面前。
“启禀大王,审问过那些齐贼伤员了,据他们交代,是因为西楚贼军的将领中,好象有人带着军队攻打西楚贼军的中军营地,所以才发生了变乱。后来经过齐国贼军派人出面调解,发现只是一场误会,所以就又和好了。”
齐军基层士卒提供的情报很笼统,然而做为幕后元凶之一,项康很快就得出结论,马上说道:“九成是我那个阿兄项冠干的!西楚贼军的将领中,只有他敢带着军队攻打中军营地,也只有他干出了这种事,齐国贼军才会选择出面调解,周殷匹夫也只能答应和他和解,换成了其他人,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陈平先生妙计啊!”张良由衷赞道:“原以为要分三步走才能奏效的计划,竟然只走了前两步就收到了这样的效果,在下真是钦佩得五体投地了。”
“子房先生过奖。”陈平谦虚,又说道:“只可惜没能彻底奏效,西楚贼军在最后关头达成了和解,没给我们乘乱拿下西楚贼军营地的机会。”
“还有机会。”项康连眼皮都不眨的说道:“西楚贼军才刚刚火并结束,即便勉强达成了和解,彼此间的矛盾也不会彻底消除,陈平先生能不能再想一个办法,乘着我们现在还有一点时间,让西楚贼军重新火并起来,让我们可以用最小代价拿下西楚贼军的营地?”
“这个……。”陈平为难了,犹豫着说道:“大王,这恐怕很难了,西楚贼军的详细火并情况我们不清楚,周殷和项冠期间是什么表现,还有他们是如何和解的,我们也是一无所知,不清楚敌情,叫臣下如何用计间敌?”
离间计的最重要前提条件是必须要掌握敌人的内部情况,现在汉军方面能够掌握的西楚军火并情况少得可怜,自然也就无法因地制宜,再施诡计间离敌人,所以即便同为间敌高手,听了陈平的话后,项康也难免有些犯愁,不知道该如何趁热打铁,重新激化敌人的内部矛盾。
还好,项康和陈平一起感到为难的时候,在这方面并不擅长的张良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十分直接的办法,说道:“大王,这样行不行?既然我们可以基本肯定是项冠将军挑起了西楚军火并,也确认他是带着军队攻打西楚贼军的中军营地,那他的火并对象肯定是周殷匹夫不用怀疑。”
“既如此,那我们何不派遣一个使者上前,到西楚贼军的营垒下直接喊话,要垒墙上的西楚贼兵给周殷带消息,要周殷发起内应,接应我们攻打西楚贼军的营地,项冠将军知道了肯定会疑心大起,就算不敢在我们攻营时再和周殷匹夫火并,也一定会小心防着周殷匹夫动手接应我们,没办法把所有力量用来守营,这样我们攻打西楚贼军的营地就可以轻松多了。”
“妙计!”陈平拍手叫好,说道:“这么做肯定可以奏效,因为守外营的西楚贼军肯定不是周殷匹夫的直系军队,我们喊话的内容很难传到周殷匹夫的耳朵里,周殷匹夫没有动手接应我们,项冠也一定会认为是周殷不知道情况,所以才没敢立即动手。如此一来,项冠和周殷匹夫就注定只会更进一步的同床异梦,更难真正和解,齐心协力守卫西楚贼军的营地。”
项康一听大喜,赶紧又和五行缺德的陈平商量了一番,准备好了一些最有可能导致项冠生疑的喊话内容,然后马上安排了一个大嗓门的使者出面,让他打着白旗在长盾保护下直接来到西楚军营外,大声喊话动摇敌人的军心,误导项冠的判断。
“垒上的西楚军兄弟,你们听好了,麻烦你们给你们的大司马周殷带一句话,就是他向我们汉王提出的条件,我们汉王全都答应了,请他立即发起内应,接应我们攻营。你们中间,谁能把这些话禀报到周殷大司马的面前,破营后我们汉王赏千金!赏一千金!”
“兄弟们,发财的机会来了!只要把话带到周殷大司马的面前,就说我们大王已经答应他的条件了,让他立即发起内应,接应我们攻营,事成之后我们汉王赏千金!一定兑现!”
回答汉军使者的,当然是西楚军将士接连射来的密集羽箭,吼叫着喝令士卒用箭把汉军使者射跑后,负责这片垒墙战场的西楚军将领又怒吼道:“传令下去,谁敢把汉贼使者的话送到中军营地,立斩不赦!还有,马上把这个情况禀报项冠项副将!”
越是简单直接的办法有时候越容易奏效,汉军使者喊话的内容禀报到了项冠的面前后,本就疑心重重的项冠难免更是狐疑,除了下令严密封锁消息外,又给项睢的大舅子庞闰去令,叫他加紧监视中军营地里的周殷,严厉禁止周殷和外人接触,同时也和陈平预料的一样,彻底断了和周殷更进一步和解的念头。
这个时候,汉军也已经匆匆完成了攻坚前的最后准备,然后在光线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也在战前准备十分匆忙的情况下,伴随着突然敲响的战鼓,汉军的攻坚战事正式展开,两千名汉军先登勇士携带着飞梯和壕桥车呐喊上前,全速冲向仍然还是完好无损的西楚军营垒,垒墙上的西楚军也很快就是乱箭齐发,劈头盖脸射向正面冲来的汉军将士。
严重不畅的视线让西楚军的弓箭命中率大为降低,可是有得必有失,严重不足的光线却又让汉军的冲锋速度大为降低,又给了西楚军士卒多放羽箭覆盖的机会,许多的汉军将士因此牺牲在了冲锋路上,包括率军冲锋的汉军将领方子牵都被西楚军的弓箭射伤脸颊,顿时血流满面。
然而汉军将士的真正考验还在后面,冲到西楚军的护营壕沟旁边时,因为光线不足看不清楚地面情况,十几名汉军将士竟然失足摔进了壕沟,被壕沟里的尖刺捅得或死或伤,惨叫震天,接着搭建壕桥车时,还是以为视物困难的缘故,汉军的壕桥车不但搭建困难,还接连有三架壕桥车摔进了壕沟,进展远比白天不顺。而直接冲击西楚军营门的汉军将士,更是被西楚军的强弓劲弩射得满身血染,倒地不断,难进寸步。
西楚军真的还有希望。
也只是还有希望,尽管投入兵力和搭建桥梁十分困难,然而在汉军将士前仆后继的努力之下,不下十架壕桥车还是先后搭建在了西楚军的护营壕沟之上,抬着飞梯的汉军将士踏桥而上,接二连三的把飞梯搭上西楚军营垒墙头后,马上又呐喊着攀梯而上,向着西楚军垒墙顶端蚁附冲击。
隔得太远,光线又差,旗阵里的项康等人只能是凭借着火把光芒,勉强确认自军将士已经发起了蚁附进攻,却根本无法看清楚自军的登垒情况,然而即便如此,项康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又向前方投入了两千兵力,利用前军已经牵制住了敌人一部分力量的机会,以最快速度向前方补充兵力加强攻势,然后项康又十分无奈的说道:“没办法看清楚前方情况,接下来就只能是靠我们的将士自己表现了。”
这也的确是一场难以指挥控制的攻坚恶战,漆黑的夜空下,凭借着少得可怜的火把光芒,汉军将士只能是全靠勇气而战,冒着随时可能失足的危险冲过狭窄的壕桥车,十分艰难的把飞梯搭上两丈多高的西楚军营垒,顶着冰雹雨点一般的石头檑木踏梯蚁附,期间不但投入兵力十分困难,还落壕落梯不断,伤亡远比平时为大,攻势也十分难以加强,被占据地利的西楚军守军杀得伤亡十分惨重。
关键时刻,蚁附进攻的汉军将士中,也不知是那一个人想出了一个十分歹毒却有效的主意,竟然号召同伴搬运此前遗留在西楚军营外的齐军士卒尸体,投入西楚军的护雨壕沟铺垫道路,也马上获得了其他汉军将士的响应,手忙脚乱间,这些汉军将士不但把齐军士卒的尸体扔进了壕沟,还把很多阵亡的汉军将士遗骸也扔进了壕沟铺路……
这一情况也很快就被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良心还没有被狗吃光的项康却一言不发,不做任何表态,旁边的张良、陈平、郑布和钟离昧等人也是一声不吭,因为项康等人都知道,如果下令阻止这种不够人道的行为,肯定只会让自军将士在攻营期间付出更多的伤亡代价……
在项康等人的默许下,靠着汉齐两军将士的尸骸,汉军将士很快就在西楚军营外铺垫起了两道坚实宽敞的进兵道路,汉军向敌人垒下投入兵力的速度得到了提升,攻势也终于猛烈了上来,一名名汉军勇士呐喊而上,踏梯冲锋,也终于开始有人成功冲上垒墙,与墙上守军展开近身肉搏,为后续同伴创造了登垒机会。
这个时候,齐军也帮了汉军一把,在外营已经遭到了重创的情况下,实力不足的齐**队果断选择了弃营突围,主动撤出巨鹿城东北郊的高地战场,不但让出了西楚军营地的东面侧翼,还直接打击了西楚军的军心士气,导致许多西楚军将士都是惊叫连连,“齐**队跑了,我们没有帮手了!”
与之相反,汉军的士气也陡然得到提升,看到敌人的盟友选择逃亡,汉军阵中马上就是欢声四起,在前方苦战的汉军将士也是信心大增,冲杀得更加凶狠坚决,不断出现成功冲上敌人营垒的情况,攻坚进展猛然加速。而与此同时,周叔统领的一万六千汉军将士也得以腾出手来,回师帮助汉军郑布兵团攻打汉军营地。
没有齐军在背后捣乱,项康当然是命令周叔兵团攻打西楚军的东门侧翼,除了立即派人给周叔送去大批的飞梯外,还随口吩咐了一句,“告诉周将军,就说南门这边,是用战场留下的尸体填塞壕沟开路。”
项康的卫士把话带到周叔的面前后,周叔也心领神会,马上命令他麾下的士卒搬运齐军士卒的尸体上前,到西楚军东门营外去填塞护营壕沟,西楚军士卒在垒上大骂汉军歹毒,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一边尽量放箭阻拦,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汉军用齐军士卒的尸体铺路。
再接着,当周叔军也向西楚军营垒发起蚁附进攻后,西楚军的守营压力自然立即倍增,自行从周殷手里抢过外营指挥权的项冠被迫无奈,也只能是赶紧向东南两处战场补强兵力,靠着营垒地利拼死而守,咬牙硬挡汉军的猛烈攻势。
战事早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呐喊声中,汉军将士吼叫着不断踏梯而上,顽强的反复冲击早已经挤满了敌人的西楚军营垒,只要是能够冲上垒墙顶端,马上就挥舞武器与敌人近身格杀,冒着随时可能送命的危险,疯狂把武器往敌人身上招呼,还不时出现抱着敌人滚下垒墙的情况。没有能够冲上垒墙的,从飞梯上摔下来以后,只要是还能动弹,马上又挣扎着爬起,手脚并用的又往垒墙上攀爬,顽强得如同一群群扑火的飞蛾。
尽管军心士气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然而西楚军将士也表现出了让人惊叹的顽强和勇气,死死钉在了狭窄的垒墙顶端,不断用各种武器疯狂往汉军将士身上招呼,前面的士卒倒地,后面的士卒立即补上,更后面的士卒也马上向前,为垒下后军上墙助战腾出空间,就好象一道铜墙铁壁一样,死死挡住了汉军如同巨浪怒涛一样的疯狂攻势。
与此同时,靠着蚁附进攻成功牵制住了垒上守军后,汉军将士又利用随军带来的几架攻城车,向着西楚军的营地大门直接发起了冲击,可是相应的,西楚军也马上在大营门聚集了数量庞大的兵力守卫,一边死死顶住营门,一边不断透过营门缝隙对着营外的汉军将士捅矛放箭,垒墙上的西楚军士卒只要是稍微能够腾出手来,也尽量对着营门外的汉军将士放箭投石,所以汉军依然还是进展不顺,死活无法撞开西楚军营门,直接杀入西楚军营内。
事情到了这步,即便是项康和周叔等人,其实都不敢说自军一定有把握能够拿下西楚军营地,因为西楚军在营地里的兵力还十分充足,汉军向垒墙上投入兵力的速度又太慢,方法过于单一,即便是不惜代价的靠人命堆,汉军也不一定能够堆下西楚军营地。
西楚军真的还有希望。
但汉军也有希望,希望还比西楚军更大!
同一时间的西楚军中军营内,已经实际上被剥夺了兵权的周殷一直都是脸色阴沉,心里也一直都在天人交战,几次生出想要乘机举事,接应汉军杀入西楚军营内的念头,然而顾念到项羽对自己的信任重用之恩,还有自己身在西楚军后方的父母妻儿,周殷却死活下不定这个决心毕竟,历史上周殷决定向刘老三投降时,他的家人就在他的身边,没有那么大的后顾之忧。
心情矛盾的同时,周殷还一直在奇怪一个问题,那就是项冠既然声称他手里有项羽的手令,可以随时接管自己的兵权,也肯定没有胆量伪造项羽的手令,那为什么却偏偏不肯让自己的亲兵看到项羽的手令,选择了收买自己的亲兵撒谎伪报?
心中狐疑之下,又无法插手外营战事闲得无聊,周殷干脆把自己那名忠心亲兵叫到面前,向他仔细问起那份神秘手令的具体细节,可惜那名亲兵仅仅只是回答说他只看到了手令的背面,没有看到手令正文,周殷依然还是无法弄清楚事情原委,还不由自言自语了一句,道:“怪了,这么说来,那份手令应该是真的有,那项冠为什么就不肯让你看到正文呢?”
“小的也不明白。”那名忠心亲兵还道周殷是在问自己的话,便随口说道:“不过小人猜想,那份手令上,肯定是有对大司马你不利的话,说不定还有可能是要项冠将军杀你,所以项冠将军才不敢让小人看到手令上的文字吧。”
“让项冠杀我?”周殷一楞,脱口说道:“怎么可能?大王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大司马,小人是瞎猜的,说错了你可别怪罪。”那名忠心亲兵老实说道:“小人认为,如果大王没有在手令上让项冠将军杀你,项冠将军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让伍将军替他刺杀你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突然想起项冠死党伍肃刺杀自己的情况,周殷突然恍然大悟,也顿时狂笑出声,狂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一直没想通呢?项羽匹夫如果没有下令杀我,就是借他项冠小儿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伍肃刺杀本帅啊!难怪项冠小儿不敢让我看到手令,原来原因是在这里啊!”
疯狂大笑了一番后,周殷突然猛的站起,脸上的阴沉和心中的犹豫也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的坚定和阴狠,一字一句说道:“很好!项羽匹夫,项冠小儿,既然你们不仁,就休怪本帅不义!来人,马上把本帅直属的几个千人将全部叫进来!”
第三百九十九章 希望破灭
汉军攻打西楚军营垒最大的问题就是地利太吃亏,无法将攻坚兵力快速有效的投入到战场第一线,即便强行摸到西楚军的营地垒墙,也必须得靠着梯子才能冲上垒墙顶端作战,投入兵力的速度更慢,能够真正与敌人展开近身交战的士卒更是少得可怜,每一步每一个环节都无比吃亏。
除此之外,西楚军的战斗力问题也是汉军必须面临的一个棘手难题,即便已经在水战场大败了西楚军,又在巨鹿战场上连续两次打败西楚军,重创了西楚军的元气,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楚军的战斗力仍然还是不容忽视,即便野战已经不是汉军两大兵团的对手,可是用来守卫营垒却是绝对的绰绰有余。
夜战中,汉军面临的这些问题的难度还成倍放大,战前准备过于仓促短暂,导致了汉军的攻坚手段更加单一,完全是只能靠简陋的飞梯攻垒。光线昏暗地形又不熟悉,在西楚军的营防工事面前吃亏更大,向交战第一线投入兵力的速度也自然更慢。而更糟糕的是,西楚军已经抓紧时间恢复了编制,又普遍接受了项冠的统一指挥,有效发挥了局部的兵力优势和地利优势。必须要靠攀登攻坚的汉军将士打起来自然更加吃力。
也正因为如此,汉军的攻坚战事便始终不顺,即便不讲人道的用齐军士卒的尸体乃至重伤员填塞了西楚军的护营壕沟,开辟了几条稳定的过壕道路,然而汉军将士却依然还是被西楚军牢牢的挡在了垒下,就算勉强有汉军勇士侥幸冲上营垒,也全都在转眼之间被西楚军强顶下垒,或者是直接捅得满身血染,砍得血肉横飞,壮烈牺牲,还始终都是如此,无论如何都占据不了垒上阵地。
汉军将士的伤亡数字也因此不断上升,不管是冲击西楚军大营南门的汉军郑布兵团将士,还是从侧面冲击西楚军东门的汉军周叔兵团将士,全都是在西楚军的坚固工事面前伤亡巨大,损失惨重,士气斗志也不断衰竭,更加看不到打破僵局的胜利希望。
与汉军相反,西楚军这边却是越打士气越盛,越打士气越强,凶狠挥舞着各种武器,把艰难攀登的汉军将士接连捅死捅伤,硬顶强砸下梯,也把艰难蚁附的汉军将士杀得尸横遍地,血流积洼,犹如一道铜墙铁壁一般,始终屹立在汉军将士面前巍然不动。
见此情景,项康和周叔等人难免是眉头紧皱,不得不担心今夜能否拿下西楚军营地的要命问题。在营内指挥的项冠却是满脸狞笑,几次狂妄叫嚣,“婢女养的汉贼,有本事就再来啊,再派军队来攻营啊!不管来多少,今天晚上我们就让你们死多少!”
“杀啊!”
正所谓乐极生悲,项冠或许不该这么乐观大意,正当他得意不可一世的时候,也正当项康和周叔等人忧心忡忡到了极点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西楚军中军营地内,突然再一次响起了之前西楚军内讧时出现的喊杀声,同时西楚军的中军营门还突然打开,无数赤着左臂的西楚军将士呐喊杀出,犹如一把利剑一样,突然捅向了正在前方与汉军激战的西楚军将士背后。
“出什么事了?!”
项冠和许多西楚军将士先是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喊杀声吓得一楞,再接着,当看清楚是周殷的直属军队从中军营地内杀出后,项冠还顿时就双眼通红,疯狂咆哮道:“周殷匹夫!你果然还是原形毕露了!也果然是汉贼的内应啊!”
也多亏了项冠此前有所准备,提前安排了死党庞闰率军守卫在中军营外,及时上前拦住了周殷的直属军队截杀,这才没给周殷叛军直接杀到外营大门旁接应汉军入营的机会。
可是没办法,庞闰所部不管是拦截得再及时再坚决,也没办法拦住周殷叛军的后队在西楚军的中军营内纵火报信,通知外面的汉军他们已经火线起义。火把乱掷间,此前没有受到内讧波及的西楚军中军营地内很快就是火头四起,无数军帐和辎重燃烧起冲天大火,升起滚滚浓烟,还在漆黑的夜空下格外醒目。
见此情景,正在营垒上激战的西楚军将士当然是一片大哗,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军心顿时又重新动摇,被死死拦在垒下的汉军将士则是欢声震天,士气陡然恢复到了颠峰,冲杀速度也猛然加快,手脚并用登梯如飞,攻势凌厉猛然激增数倍。而远处正在皱眉的项康和周叔等人则是欣喜若狂,异口同声大吼道:“机会来了!后续军队,上!”
同一时间的西楚军营内,强行接管了外营指挥权的项冠却是急红了眼睛,口中咆哮犹如野兽受伤,飞快命令自己最信任的几支军队发起反击,全力围剿发起内乱的周殷叛军,“杀!杀!给我叛贼全部杀光!一个都不要留!”
还是与此同时,多名周殷亲兵已经乘乱脱离了战场,携带着周殷的口信,去联系在外营统兵的几名可以争取的西楚军将领,代表周殷向这些平时与周殷走得比较近的西楚军将领宣布道:“我们大司马被项冠匹夫欺压羞辱,已经决定倒戈接应汉军攻营,将军你如果愿意跟着我们大司马投降汉王,就让你的将士亮出左胳膊,带着军队攻打营门,帮着汉王的军队进营!愿意给项冠匹夫陪葬的,我们大司马也绝不强求!”
被周殷挑中的五名西楚军将领中,有两名西楚军将领出于对项羽的忠心,毫不犹豫的斩杀了周殷派来与他们联系的亲兵,两名不做答复,只是态度明显犹豫,还有一名西楚军将领则是当机立断,立即号召麾下士卒撕去左袖亮出胳膊,响应周殷的倒戈叛变,他的部下中有一名基层将领提出反对,也被这名西楚军将领毫不客气的当场斩杀!
这支尾随叛变的叛兵给了西楚军以致命一击,项冠的死党军队全都已经被派去围剿周殷的直属军队,仓促之间,项冠根本来不及抽调靠得住的军队收拾这股新出现的叛军,再加上这支叛军又动手太过突然,甚至还没等其他的西楚军队伍反应过来,这支新叛军就冲杀到了邻近的西楚军大营东门附近,顿时就杀了死守东门的西楚军一个措手不及。
“杀!接应汉王军队!”
呐喊着,这支叛军的士卒或是奉命行事,或是贪图投降汉军后的钱财赏赐,卑鄙而又无耻的把武器砍向捅向正在与汉军激战的同伴背后,死守营门的西楚军将士措手不及,反应稍慢者立即被杀无数,反应及时者也有不少人胆怯逃窜,只有少部分人大骂着回身交战,奋力抵挡西楚叛徒的无耻偷袭,营外的汉军将士则乘机加强进攻,疯狂抡动攻城车的撞木撞击西楚军营门。
终于,在汉军将士的不懈努力之下,也在西楚军无耻叛徒的接应之下,被他们前后夹击的西楚军营门招架不住连续撞击,门闩突然断裂破碎,营门也随之向后裂开,拥挤在营门处的汉军将士也象洪流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欢呼着接连冲进西楚军营内,汹涌的人流还把营门后的西楚军士卒撞得站立不稳,甚至就连紧急出动塞门刀车暂时封堵缺口都没有任何机会。
“擂鼓!总攻!”
大吼了一声过后,猛烈敲响的战鼓声中,和项康一样很少冲锋陷阵的周叔难得一拍战马,亲自率领着余下的汉军将士向西楚军大营东门发起了全面总攻,汉军将士吼声如雷,奔袭如流,潮水一般涌向西楚军东门,巨大的喊杀声瞬间压过了正在激战的营垒战场。
项冠早就已经急得双目喷火,把手里还能调动的预备队全部派往了东门战场增援,妄图堵住缺口重新夺回营门,收到命令的西楚军各部也大都十分顽强的立即冲向东门,可是这么做已经太晚太晚了,无数的汉军将士早就已经冲进了西楚军营内,蚁附作战的汉军将士也利用敌人军心大乱的机会,接连冲上营垒,夺占了大片的垒上阵地空间,继而又向西楚军大营东面的另外一道营门发起冲击,接应被堵在那里的同伴入营。
再接着,当周叔军主力也冲上来加入战场后,西楚军的东门阵地更是一片大乱,汉军将士的人流汹涌不断,接连从打开的营门缺口冲进西楚军营内,与仓促过来补救的西楚军将士舍命搏杀,前赴后继一往无前,把负隅顽抗的西楚军将士杀得连连后退,不断扩大阵地空间,也不断向着另外一道东门蔓延。而再接着,伴随着再次响起的巨大欢呼声音,另一道东门也随之洞开,更多的汉军将士欢呼着冲入西楚军营内,向敌人营内投入兵力的速度也一下子增加了一倍都还不止。
“守不住了!”
这是无数西楚军将士共同发出的绝望心声,也正因为看到西楚军败局已定,此前还保持观望的一名周殷亲信也果断倒戈,命令他麾下的士卒撕去左袖,向着附近的大营南门发起冲击,接应被堵在大营南门外的汉军将士攻坚入营。
“无耻鼠辈!”
狂吼了一声后,手里已经没有预备队的项冠别无选择,只能是亲自率领本部人马冲向那支新叛变的军队,也靠着对无耻叛徒的切齿痛恨,成功杀散了这支仓促举事的无耻叛军。可是还没有等项冠结束对这股叛徒的追杀,一道大营南门已然被汉军自行撞开,更多的汉军将士冲锋入营,疯狂杀向已经心惊胆裂的西楚军人群。
胜局已定,手里预备队还颇充足,项康并没有急着下令让郑布兵团发起总攻,仅仅只是命令钟离昧率军上前加强攻势,然后又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阿兄,快跑吧,先保住你的命,等我先赢定了不讲理的项羽,然后再想办法慢慢补偿你们,报答你们在我刚起兵的时候对我的支持。”
还算有点良心的项康希望项冠赶紧跑路,可惜项冠却不肯领这个情,即便明明已经知道西楚军败局已经注定,项冠还依然在组织兵马负隅顽抗,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先是亲自率领本部人马回身补漏,又从尚未受敌的北门和西门抽调军队入营平叛,说什么都不肯抓紧时间赶紧逃命,偏偏要做困兽之斗。
可惜这么做注定无用,项冠和他的一部分死党不肯投降逃命,大部分的西楚军士卒却不这么想,见大营已破,中军营地又火光冲天,连退守最后的立足之地都已经没有希望,恐慌胆怯之下,不但已经有西楚军士卒开始放下武器投降,还有许多的西楚军士卒已经开始乘乱逃出战场,逃向目前还没有受敌的北门和西门保命,这样的情况还在迅速的增多。
汉军方面却截然相反,直接冲开了一道西楚军大营南门后,靠着入营同伴的接应帮忙,另一道南门也很快就宣告失守,更多的汉军将士冲入营内杀人放火。而再接着,当钟离昧也率军杀入西楚军营内之后,西楚军上下更是彻底绝望,无数西楚军士卒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更多的西楚军士卒则大呼小叫着东奔西逃,“守不住了!快跑吧!”
顽强的迎住了钟离昧的旗帜后,项冠所部只不过坚持了片刻时间,就因为士卒逃散过多而彻底崩溃,项冠也终于出于本能,带着还能约束的士卒逃向中军营地附近,与自己的几个亲信死党会合一处,然后项冠倒是还想继续死战,他的大舅子周季却拉着他嚎啕大哭,说道:“项将军,没希望了,走吧,乘着现在还有机会,赶紧突围吧,不要再白白送死了!”
“我要和那个忘恩负义的项康逆贼拼了!在下相起兵的时候,我们项家兄弟为他出生入死,到头来他就这么报答我们!”
项冠吼出了他的真正心声,周季和庞闰等人则流泪劝道:“项将军,拼也没用,项康逆贼隔得那么远,还没有等我们冲到他的面前,肯定就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快跑吧,留得青山在,将来才有柴烧啊!”
那怕是还有一线希望,项冠也一定不会放弃,但是无法,项康躲得远远的,南下路上又到处都是汉军将士,项冠别说是冲到项康的面前拼命了,就是想看到项康的影子都是难如登天。所以无奈之下,项冠也只能是发疯一样的狂吼了一声,然后才带着还能约束的军队逃向北门,从北门出营向东面逃窜。
最顽固的项冠也选择了逃命后,西楚军自然更是彻底崩溃,投降者不计其数,抛旗弃戈者逃命者更是不计其数,周殷和他的几个死党更是带着麾下军队成编制跪地投降,汉军将士乘势冲杀,把几乎所有不肯投降的西楚军士卒全部驱逐出营,彻底拿下了整个西楚军营地,继而又向出营的西楚军大队发起了追击。
这个时候,确认了西楚军败兵大队的逃亡方向后,项康又果断命令灌婴率领汉军骑兵发起追击,还吩咐道:“追杀到底,绝对不能让西楚贼军成编制逃走!不然的话,他们一旦和项羽的援军会合,就马上又会变成我们的威胁!”
“诺。”灌婴先是抱拳唱诺,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如果追上了项冠将军,他又不肯投降,末将怎么办?”
还是在灌婴开口之后,项康才想起灌婴就是项冠发现并且举荐给自己的人,也顿时鼻子一酸,不由流下了两行眼泪,哽咽着说道:“你替我决定吧,但前提条件是,不能为了他,白白送了你的性命,还有我们将士的性命!”
灌婴无奈唱诺,然后才率领汉军骑兵发起追击,留下项康在原地泪流满面,深恨天意弄人,把自己逼得必须要对骨肉兄弟挥动屠刀。旁边的陈平和张良等人也很清楚项康的痛苦心情,只能是纷纷劝道:“大王,想开点,你对你的同族兄弟,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是他们执迷不悟,坚持要给暴虐无道的西楚王助纣为虐。”
项康含泪苦笑,暗道:“历史上的李二,发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大概也是我现在这个心情吧。”
…………
另一边,在虫达、王陵和陶习等军的全力追击之下,汉军也已经在沙丘平台附近,彻底击溃了舍命为齐军大队殿后的齐军虞领所部,齐军后队士卒彻底溃散,争先恐后逃向漳水河上的惟一桥梁过河逃命,在桥上自相拥挤践踏,落水无数,汉军将士则不顾疲累继续追击,追上沙丘桥奋力砍杀,拼命扩大战果,逼得无法过河的齐军士卒只能是选择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在这场追击战中,最卖力的当数隶属于汉军郑布兵团的陶习所部,因为在追击中,陶习已经发现率军殿后的敌人就是曾经害得自己灰头土脸的齐军将领虞领,为了报仇出气,陶习不但带着军队追杀得最凶最狠,还早早就放出了话来,“发现虞领匹夫,一定要抓活的!老子要亲手一刀一刀把他割了!”
很可惜,齐军彻底崩溃之后,虞领的旗帜就消失在乱军之中,同时不管汉军将士如何奋力追击,直到追过了沙丘桥,都没有再能看到穿着显眼盔甲的虞领,陶习在奇怪之余,又很快就突然醒悟,大叫道:“虞领匹夫八成是换了衣服,穿上了士卒的衣服逃命,叫认识虞领匹夫的俘虏指认,死也要给老子见尸!”
也还别说,情况还真被陶习猜中,安排认识虞领的俘虏出面指认间,没过多少时间,陶习麾下的将士就在一群俘虏人群中揪出了一个年轻男子,欢天喜地的大呼小叫,“陶将军,抓到了,这个匹夫就是虞领!这个匹夫就是虞领!”
“哈哈哈哈哈!”狂笑着冲到那个被揪出来的虞领面前,陶习二话不说,照着虞领的娃娃脸就是重重一拳,咆哮道:“匹夫!还记不记得我们刚从平原回来的时候,被你这个匹夫暗算的我们汉军将士了?那天晚上,老子差点就命丢在你的手里啊!”
被揍得满脸开花的虞领苦笑,说道:“将军,各位其主,那时候你叫罪将有什么办法?”
“说得好听!”陶习满脸狞笑,先是又给虞领脸上来了一拳,然后才大吼道:“把这个匹夫捆好,准备着献给我们郑将军!出馊主意偷袭我们的营地,又坏了广武君的诱敌好事,看我们郑将军怎么收拾这个匹夫!”
倒霉当了俘虏的虞领无奈闭目,任由汉军士卒把自己五花大绑,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俘虏群中,却站出了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鼓起勇气上前说道:“将军,你误会了,出主意偷袭你们营地的人,其实是我,还有识破你们诱敌计的,其实也是小人,那些事和虞将军无关,你们要收拾,就请收拾我吧,不要冤枉了虞将军。”
“什么?是你?”陶习惊讶看向那名中年男子。
“是小人。”那中年男子勇敢点头,又说道:“将军,虞将军对小人有救命之恩,小人不能让他替我背罪,把我押去交给你们的郑将军吧,坏你们好事的主意,真的都是我出的。”
“真的?”陶习将信将疑,又问道:“你是谁?什么身份?”
“虞将军的亲兵,卢人娄敬。”那中年男子简单回答道。
第四百章 不共戴天
“西楚贼军来了!”
一名眼尖的汉军将士率先喊出了这句话,再紧接着,东武城通往平原方向的驰道之上,就已经出现了一道墨绿色的绿线,还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蔓延,变成了绿斑,继而又变成了一道墨绿色的潮水汹涌奔腾,在褐黄色的大地上格外醒目。
闷雷般的马蹄声早已传上了东武城头,即便是站在城墙顶端,以倪季为首的汉军将士也仍然能够隐约感觉到大地在颤抖,清楚看到城下的护城河水在微微荡漾,也清楚看到了西楚军队伍中那面迎风飘展的西楚霸王大旗。
依照倪季的命令,西楚军骑兵奔袭到东武城下的时候,列队在护城河旁的五百名汉军将士立即敲锣打鼓,对着从东而来的西楚军破口大骂,城墙上的汉军将士也是拼命的摇旗呐喊,向西楚军释放挑衅信号,意图激怒敌人,引诱西楚军发起攻城,乘机以城防工事暂时拖住西楚军前进的脚步,为巨鹿战场上的汉军主力尽可能争取应变时间。
项羽满足了倪季的愿望,长矛只是随意一指,庞大的西楚军骑兵队伍中立即冲出了一支骑兵百人队,拍马加鞭,径直冲向列队在东武城下的汉军将士,城上的倪季见了大喜,赶紧大吼道:“放箭!把这队西楚贼军骑兵全部给我干掉!激项羽匹夫来攻城!”
蓄势已久的汉军弓弩手马上乱箭齐发,将无数羽箭劈头盖脸的射向正面冲来的西楚军骑兵,列阵在护城河桥头的五百名汉军勇士也马上扎稳阵脚,肩并肩握紧武器,坚固长盾成排保护住正面,尖锐长矛斜指向上,以最为正统的步兵密集方阵抗衡西楚军的骑兵冲锋。
锋利的箭镞接连射击到西楚军骑兵身上,可是大部分的箭镞都被西楚军骑兵身上的青铜盔甲弹开,无法破甲而入刺进西楚军骑兵的身体,很难给西楚军骑兵造成致命伤害,也同样很难给身披犀牛皮甲的西楚军战马造成死伤,仅仅只是付出了十余人的死伤,西楚军骑兵就成功冲杀到了汉军步兵方阵的近前,也爆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金铁撞击声音和人喊马嘶的喧哗声。
在这一刻,得意的狞笑也浮现在了智勇双全的汉军青年将领倪季嘴边,狞笑着,倪季还仿佛看到了西楚军骑兵在自军步兵方阵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的景象,然而笑容却又很快就凝固在了倪季的脸上,因为倪季接下来所看到的,只是一场西楚军骑兵对汉军步兵的屠杀。
滚滚尘烟中,骑术高超的西楚军骑兵在没有马镫和高桥马鞍的情况下,仍然还是在冲锋中催动马匹直接跳起,高高跃过汉军阵前的盾阵和成排长矛,直接落入汉军步兵的密集人群,马蹄踏落,可怜的汉军将士血肉飞溅,长矛刺出,措手不及的汉军将士胸前面部鲜血喷涌,期间还有铁剑斩落劈刺,让一名名汉军将士惨叫倒地。
只是在转眼之间,原本坚实无比的汉军步兵方阵就宣告被破,前牌盾手被来自前后左右的长矛利剑砍倒捅翻,长盾接连倒地间,后面的西楚军骑兵犹如下山猛虎一样直接冲进汉军步兵人群,凶狠挥舞各种武器又捅又刺,连劈带砍,汉军步兵的鲜血连续喷涌,又有战马践踏,将倒地的汉军将士踩踏得惨叫震天,筋断骨折,乃至开膛破肚。交战不过片刻,五百名汉军步兵就已经倒地死伤近半。
招架不住西楚军骑兵的猛烈攻势,一些胆怯的汉军步兵回头逃上护城河桥梁,几名西楚军骑兵则直追上桥,吼叫着接连捅出长矛,把上桥逃命的汉军步兵从背后尽数捅倒,然后又马上回过神来,正面截杀后续上桥逃命的汉军步兵,把无数的汉军将士逼得只能是跳进护城河逃生,护城河里也很快挤满了挣扎呼救的汉军将士。
真的是懒得理会这些猖狂挑衅的汉军将士,仅仅只是把陆地上的汉军将士全部砍倒捅翻,逼得余下会水不会水的汉军将士全部跳进护城河逃命,这群西楚军骑兵就扬蹄而去,重新回到了西楚军的骑兵大队继续西进,留下满地的汉军将士尸体,还有无数在水里挣扎起伏的汉军士卒,而在血泊尸骸之中,西楚军骑兵的尸体竟然还不到十具!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站在城上的倪季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脸色发白的喃喃说道:“不愧是西楚霸王,正面野战,全天下果然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项羽自己这么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在济北境内完成了军队集结后,项羽马上就带着两万车骑混编的精锐部队轻装北上,赶到平原渡河,日夜兼程的抢先赶来巨鹿战场增援反汉联军,让步兵大队押送粮草辎重随后而行。项羽甚至还坚信,只要自己能够抵达巨鹿战场,与固守险要的反汉联军会师一处,那么不需要后续的步兵大队抵达巨鹿战场,仅凭自己手里这两万精锐和北线的残余军队,也能彻底扭转赵地战局,乃至直接砍下可恨堂弟项康的脑袋。
事实也正是如此,倘若项羽真的能够与剩下的西楚军北线兵团顺利会合,那么以他在战场上的无敌雄风,还有巨鹿战场过于平坦开阔的悲剧地形,即便是汉军两大兵团联手,在项羽的面前也不敢说稳操胜算,即便不被项羽杀得全军覆没,北线战场这盘输定了的棋局,也有可能被项羽重新走活!
“启禀大王,前面十里就是厝县了!和济北军细作提供给我们的消息一样,厝县城里没有多少汉贼守军,早早就关上了城门!”
前方斥候的飞报让项羽满意点头,也让项羽忍不住欣慰说道:“好,只要汉贼还没有来得及分兵增援厝县,就证明周殷他们还在巨鹿战场上坚持,我们赢定了!”
欣慰言罢,项羽又大声下令,让西楚军加快速度西进,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厝县西面的常屯集,以便自军能够在明天之内赶到巨鹿战场增援。而命令传达后,士气高昂的西楚军车骑士卒也纷纷拍马加鞭,以最快速度向西驰骋,宛如一道墨绿色的长龙,在宽敞平坦的驰道上游动奔腾。
没过多少时间,陈旧破败的厝县城池就已经出现在了项羽的面前,和斥候报告的一样,厝县城上果然汉军旗帜不多,守兵寥寥无几,城外更是空无一人,周边百姓早就奔逃一空。项羽见了冷笑,道:“算你们聪明!”
“大王!有敌情!”
突如其来的喊叫声让项羽一楞,赶紧伸长了脖子细看时,项羽又马上看到,连接驰道的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一片庞大的人群,还打着旗帜象是军队。而当又往前冲锋了一程,仔细看清了那支军队的旗帜时,项羽马上就怒吼出声,“是齐**队!他们怎么来了?”
的确是从巨鹿战场上东逃过来的齐国败兵,终于看清楚了从东而来的是西楚军队后,急慌慌西逃有如惊弓之鸟的齐军将士人群中,还响起了无数激动的喊叫声音,“是西楚军队!是西楚救兵!我们有救,我们有救了!”
再接着,当看清楚是项羽亲自率军来援后,齐军主帅田部却又马上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可是没有办法,躲不掉无论如何都躲不掉,别无选择之下,田部还是只能让军队暂时停止前进,拍马上前,向项羽禀报自军昨夜惨败的前后经过。
其实也不用田部开口,光是看到齐**队丢盔卸甲连运粮车辆都少得可怜的模样,项羽就已经明白齐军已经吃了大败仗,不过项羽更关心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军队,所以才只是一见面,项羽就通红着独眼向田部咆哮问道:“出什么事了?我们西楚军队呢?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壮着胆子,田部才刚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还没有等他把情况说完,才刚听到田部带着齐**队独自逃命,项羽就已经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了他的胸口上,把他喘得凌空飞起,口中鲜血狂喷,再紧接着,还没有等田部落地,项羽的疯狂咆哮声音,就已经传进了他的耳中……
“匹夫!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扔下我们西楚军独自逃命!”
如果不是随军而来的项庄死死拉着,项羽绝对能够当场把田部给撕了,田部也赶紧捂着被项羽踹断的肋骨委屈辩解,流着眼泪说道:“西楚王,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我带着军队死守营外,你们的营地早就被汉贼乘乱给拿下了,后来汉贼顺势打进了我们齐**队的营地,我们守不住了,再不撤留在巨鹿送死?”
“还敢狡辩!”
气红了眼的项羽又要冲上来把田部撕了,幸得项庄死死拉住,说道:“大王,冷静点,田部将军真的已经尽力了。还有,我们现在去救我们的军队要紧!”
也多亏了项羽急着要救被困的西楚军队,田部这才侥幸保住了他的小命,仔细问清楚了西楚军当时的情况,得知当时西楚军的内乱已经和解,营垒又完好无损,可以继续坚守,项羽重新燃起了希望,赶紧向田部吩咐道:“快,带着你的军队,替本王把厝县拿下,尽收城内粮食,然后带着粮食回巨鹿听命!”
不敢违令的田部赶紧答应,项羽则迫不及待的催促西楚军加快速度西进,气势汹汹的杀向巨鹿救援自己剩下的军队,还在急行路上不断大吼,“周殷,项冠,你们两个一定要给本王守住营地!一定要给本王守住!只要你们能够守住,我们就还有希望!”
再怎么急切也没用,就算西楚军士卒畏惧项羽的盖世雄风,可以咬着牙齿连夜行军,然而西楚军骑兵和车兵的战马却不是不需要休息的永动机,所以越过了常屯天色全黑之后,在项冠等人的再三劝解之下,项羽还是没有办法,只能是让西楚军将士停下来露营休息,脸色阴沉的等待战马和士卒恢复体力。
看出项羽心中的急切,项庄和季心等随行骑将只能是纷纷规劝,都说以周殷的谨慎加上项冠的勇猛,率领西楚军余部守住营地肯定没有任何问题,让项羽不必那么焦急,第二天自军只要抵达了巨鹿战场,肯定马上就能重新扭转整个巨鹿战场的局势,到时候不但被困的西楚军可以获救,反败为胜都不是没有希望。
仔细想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项羽也只能是勉强点了点头,在项庄等人的劝说下吃起了干粮,然而就在项羽开始吃饭的时候,露宿营地的外围却突然传来了喧哗声音,再紧接着,一名传令兵飞奔到了项羽的面前,颤抖着说道:“启禀大王,项冠将军来了。”
砰砰两声轻响,项羽手里的水葫芦和干粮一起落地,十分英俊的脸庞又马上变成了苍白色,旁边的项庄和季心等将也是个个面无人色,纷纷脱口惊叫道:“什么?项冠将军来了?”
知道情况的传令兵不敢再开口,只是点了点头,项羽则是慢慢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说道:“把他带来!”
依照项羽的命令,没过多少时间,最后离开项康身边的项冠,便被领到了项羽的面前。而与平时意气风发勇武非凡的项冠不同,此时此刻的项冠,却已经是满身满脸的泥污、汗水和血迹,甲胄不整,头盔更是不知道丢到了那里,缓缓走到了项羽的面前后,项冠还又缓缓向项羽双膝跪下,嘴未张开,眼泪早就已经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军队呢?我们的营地呢?”项羽的声音无比沙哑。
“没了,都没了。”项冠的声音更加沙哑,哭泣着说道:“周殷匹夫叛变,从背后捅了我们一刀,汉贼乘机攻破了我们的营地,臣弟率军突围,在漳水河畔被汉贼追上……,又……,又被杀得几乎全军覆没……。”
项羽慢慢的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却破天荒的没有站稳,竟然一个趔趄单膝跪下,项庄和季心大惊,赶紧上前搀扶时,项羽却推开了他们,挣扎着站起,还抽出了自己的腰间宝剑,奋力将剑一折而断,狂吼的声音,也顿时就响彻了整个西楚军的露宿营地……
“项康匹夫!本王不亲手杀了你!誓不为人!”
“传本王令旨!将项康匹夫,正式逐出我们项家家谱!从现在开始,有谁取得项康匹夫的首级,赏十万金!封关中王!”
项羽疯狂嘶吼,也终于收回了此前无论如何都会给项康留一条生路的决定,下定决心要拿下项康的首级。旁边的项庄和项冠则是心情各异,同样已经深恨项康入骨的项冠神情刚毅,项庄却是无奈垂头,心中痛苦万分……
再怎么痛恨项康入骨也没有办法,巨鹿战场上的反汉联军已经全部被汉军消灭,项羽就算勉强赶到了巨鹿战场,也是既无接应,又无粮草,甚至就连立营所必须的辎重军帐都没有,东武城的汉军又掐住了西楚军粮道,巨鹿汉军不需要正面交战,光凭耗就可以轻松把项羽这两万西楚军精锐轻松耗死,所以再是如何的不甘心和不情愿,项羽最后还是听从了项庄和季心等人的情愿,努力收拢了一些从巨鹿战场上溃逃回来的西楚军败兵,便老老实实的带着军队撤军返回济北去和后军会合去了。
不要说这不符合项羽的性格,项羽只是刚愎自用,却不会傻到执意要白白送死,否则的话,历史上项梁在定陶牺牲以后,项羽也不会乖乖带着军队从雍丘逃回彭城,避开与章邯的正面决战,也不会在垓下四面楚歌时,带着八百骑兵扔下数万大军独自逃命。
也幸亏项羽聪明及时跑了,事实上,就在同一天的白天,才刚拿下了巨鹿城外的齐楚军队营地,项康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迎战或许有可能到来的项羽军队,早早就分出了两万兵力赶赴沙丘平台立营,守住了巨鹿一带惟一勾结漳水东西交通的沙丘桥,同时抓紧时间重整军队,激励士气,就等着项羽犯傻继续西进送死,倘若项羽没有尽快跑路,光是一道沙丘桥,就足够耗去他数千兵力。
这还不算,收到了西楚军主动退兵的斥候探报后,项康在惋惜之余,还召集了周叔、陈平等西楚军重要文武商议了一下,讨论能否乘胜追击,在赵国或者济北郡内直接干掉项羽,尽快结束楚汉相争带来的动乱?
“众位说一说,我们能否现在就发起反击,争取在赵国或者济北境内干掉我的阿兄西楚王,一举结束天下动乱?本王先强调一点,本王觉得这个希望应该存在,因为以我阿兄的火暴脾气,只要看到我们出兵追击,就很可能会掉过头来和我们决一死战,就算有人劝他理智行事,他也不一定会听。”
第四百零一章 亲情问题
有没有可能在赵国境内或者济北境内直接干掉项羽,一举结束已经持续将近两年时间的楚汉战争?
面对着项康提出的这个问题,与会的大多数汉军文武大都没有急着说话,惟有典型的武人郑布立即表示支持,马上就说道:“大王,不管希望有多大,我们都已经应该尽力试一试,反正我们现在在巨鹿战场上有着十五万大军,不如就乘着这个机会全力追击西楚伪王项羽,能够直接除掉这个暴虐无道的贼王当然最好,即便不能得手,我们也最多只是让军队白跑几百里路,损失不会有多大。”
项康打的其实也就是这个主意,乘着两大兵团齐聚巨鹿战场,也乘着项羽还没有走远,全力追击一试,能乘机直接干掉项羽当然最好,如果不能得手及时退兵就是,了不起就是损失一点粮草时间,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后果。所以听了郑布的话后,项康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向周叔、陈平和张良等人问道:“各位,郑将军的提议,你们怎么看?”
犹豫了一下后,周叔开口说道:“大王,站在战术的角度上来看,臣下认为大王的打算有些过于激进,我们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尝试。”
“为什么?”项康立即问起原因,又说道:“周将军,说详细些,把利弊替本王仔细指出来,你知道本王素来就是闻过则喜,直言无妨。”
“那臣下就冒昧了。”周叔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首先,这么尝试得手的希望很小,西楚伪王项羽的脾气是特别暴躁不假,是有可能会因为我们发起追击而回军决战,但他并不是傻子,肯定知道凭他手里目前的两万精锐,绝对不可能是我们十五万大军的对手,所以除非他是彻底昏了头,否则就一定会先和他的后军会合,然后再掉过头来和我们决战。如此一来,我们能够直接干掉西楚伪王的可能就几乎不可能存在了。”
“其次,现在主动东进和西楚军决战,战场地理对我们太过不利。”周叔又接着说道:“赵齐两地是以大河为界,我们挥师追击,西楚伪王只要不犯糊涂,就一定会选择在平原和我们对峙决战,因为那一带的渡船舟筏都是被他的臣属济北军掌握,也就是说,在那里决战,他可以尽握战场主动,想攻就攻,想守就守,而我们没有数量足够的舟船渡河,只能是一味的被动挨打,稍有疏忽不慎,后果就有可能不堪设想。”
“退一步说,就算我们象之前一样,从濮阳战场调来船队渡河,形势也不会对我们有利。”周叔继续说道:“因为我们不管调来多少船只渡河,也绝无可能一次就把十五万大军运过大河与西楚贼军决战,反而会给西楚贼军把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即便勉强冲过大河,也肯定损失不会小到那里,绝不利于我们渡河之后与西楚贼军决战。”
项康默默点头,也承认项羽如果选择在平原战场决战,自军几乎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毕竟,不管是那一名汉军猛将,都没有把握在渡河时挡住项羽的猛烈攻势。
“另外粮草补给也是我们的大难题。”李左车开口补充道:“巨鹿刚破,赵国还有许多的城池土地没有归降,我们就地筹粮十分困难,济北贼军的残部又掐断了我们的北线粮道,全靠南线的陆路运粮,很难让我们的十五六万大军在平原战场长期坚持。至于大河水运,我们的运粮船队又必须越过东郡东部还被西楚贼军控制的河段,很容易出现闪失,危险很大。”
“对,这也是个问题。”周叔点头,又说道:“所以臣下认为,我们现在就大举东进乘机和西楚贼军决战,取胜的希望是有,但前提必须建立在两个基础上,一是项羽犯傻,不和他的后军会合就直接决战,第二还是得项羽犯傻,不选择在对他有利的平原决战,指望项羽犯一个错误或许有希望,但是指望他同时犯下这两个致命错误,可能性微乎其微。”
“既然希望小得可怜,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去尝试了。”李左车再次接过话头,说道:“与其浪费时间和人力物力去争取这微乎其微的希望,倒还不如直接腾出手来,优先扫荡还没有投降臣服的赵国城池土地,歼灭掐在我们北线粮道上的济北贼军残部,夯实我们在赵地的胜利成果,得到赵地的人力物力用于作战,然后再考虑如何与西楚贼军决战。”
听了周叔和李左车的话,很能听取部下正确意见的项康当然也基本打消了乘机追击决战的念头,不料擅长战略的张良也开口说道:“大王,站在战略的角度上来看,我们也不能冒险现在就和西楚贼军全面决战,因为我们的战略时机还不成熟。首先是济北和齐国两支贼军目前还坚定的站在西楚伪王项羽一边,我们现在就发起和西楚贼军的决战,他们肯定会全力支持项羽,就算他们现在都已经是元气大伤,在正面战场上对我们形不成什么象样的威胁,但是他们只要组织齐济两地的人力物力为西楚贼军提供粮草军需方面的支持,照样会给我们带来巨大麻烦,所以现在就东进和西楚贼军决战于齐赵边境,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吃亏。”
“其次是我们的背后还有两大隐患。”张良又接着说道:“一个隐患是北面的臧荼,另一个隐患是南面的刘季,这两个隐患如果不能荡除,他们就随时可能会在背后捅我们一刀,让我们在西楚贼军决战时腹背受敌,陷入战略被动。”
本就已经基本打消了现在就发起决战的念头,再听张良指出战略时机也不够成熟,项康自然再不抱任何指望,马上就向郑布笑道:“郑将军,看来本王和你都有些想当然了,算了吧,还是等以后再想办法收拾我那位暴虐无道的阿兄了。”
“大王圣断。”郑布很爽快的答道:“臣下只喜欢打胜仗,不喜欢打败仗,既然没把握打胜仗,那我们就干脆不如不打,也乘机让我们的将士好生休息一段时间。”
项康微笑点头,这才正式否定了乘机发起追击决战的计划,决定让久战疲惫的汉军两大兵团暂时休整一段时间再说,汉军众文武一起答应,然后张良又进言道:“大王,现今我军主力尽在赵地,又尽灭楚齐赵济四贼联军,兵威正盛,燕国臧荼听闻,必然心中揣揣,害怕我军乘机北上,将他吞灭。既如此,我们应当抓住机会,派遣重臣北上向臧荼说明利害,劝其主动臣服,出兵帮助我们讨伐西楚贼军,若能成功,我军不但北线再无隐患,还可以获得燕国的精骑襄助。”
张良的话还没有说完,正好在场的叔孙通叔孙先生就已经脸色大变,赶紧把脑袋缩得差点钻进衣服里,不过对叔孙先生来说还好,现在项康已经用不着一定要派他去燕国碰运气了,才刚见项康点头,同意采纳张良的意见,郦食其就马上拱手说道:“大王,让臣下去吧,臣下担保,借助我军大胜之威,定然能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说臧荼举国归降。”
“郦老先生,你就不要辛苦了。”项康有些心疼的说道:“你刚刚才脱牢狱,又年老体衰,还是先回我们的关中后方休养一段时间,然后再出来任事吧。”
“无妨无妨。”郦食其立即摆手,说道:“臣下这把老骨头还没有那么娇贵,被西楚贼军关了那么长时间,还真想好生活动一下,请大王务必准允,让臣下这就出使燕国。”
见郦食其坚持,又知道他口才厉害有把握说得服臧荼,项康便也点了点头,同意了让郦食其出使燕国,又让张良代笔,为自己写了一道劝说臧荼弃楚归汉的国书,交给郦食其择日出行,郦食其欢天喜地的接过,也在叔孙先生感激的目光中正式恢复了自己汉军首席使者的身份。
议定了这件事后,见众人都没有新的话说,项康便也宣布散会,让众人各自回帐休息,打算等确认了项羽撤过大河再召开庆功宴会,庆祝这次的巨鹿大捷,汉军众人答应,纷纷起身告辞离开。然而李左车却没有急着离开现场,还在众人散去之后,向项康拱手说道:“大王,有一件小事,臣下冒昧,想向你举荐一名难得的俊才。”
“难得的俊才?”项康一听来了兴趣,说道:“能被广武君你都赞为俊才,这人肯定非同凡响,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那里?”
“此人目前就在我们军中。”李左车毕竟不是很熟悉项康,多少有些担心的说道:“不过大王听了他的身份后,请千万别觉得可笑,这人名叫娄敬,是一个被我们在战场上抓到的齐军俘虏,在被俘之前,他的出身也十分低微,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齐军将领亲兵。”
“亲兵?”还不知情的项康大感奇怪了,说道:“广武君,你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留意到一个普通的齐军士卒俘虏?”
“因为正是此人出谋划策,设计偷袭我们的营地还取得了成功,也是因为这个亲兵通过齐将虞领向田部进言,让齐**队识破了臣下为郑布将军设计的诱敌之计。所以他被俘之后,臣下出于好奇,和他做了一番深谈,发现此人对于天下大势和军务民政都有独到见解,觉得他如果就此埋没未必太过可惜,这才冒昧向大王你举荐此人。”
李左车仔细回答,又大概介绍了一番娄敬的出身来历,说娄敬原先只是一个济北军的普通士卒,济北军在水被汉军周叔兵团击溃后,娄敬与主力大队失散,几乎葬身在荒野之中,侥幸被随着军队南下的齐军战将虞领所救,因为恰好和虞领是卢县同乡,就被虞领收为了亲兵,也逐渐在虞领帐下展露才能,获得了虞领的信任,又通过虞领帮着齐**队两次让汉军郑布兵团难堪。另外同样被汉军俘虏的虞领还交代,说赵**队抢先堵塞巨鹿的西南两门,齐**队立营在高地让汉军感到棘手,其实也都是娄敬出的主意。
“快把他带来!”
李左车的介绍还没有全部说完,从不介意什么出身门第的项康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下令召见,然后没过多少时间,至今还穿着齐军士卒服装的娄敬,便被卫士押到了项康的面前。
年约三旬的娄敬其实生得十分平常,相貌毫无特点,属于那种扔进了人堆里很难再找出来的类型,好在项康从来不会以貌取人,只是粗略打量了一番娄敬之后,便直接问道:“前段时间,就是你给齐国贼军出主意,先是成功偷袭了我们的营地,又识破了我们的诱敌之计,拦着齐赵贼军没有落入我们的陷阱?”
“回禀汉王,正是罪卒。”娄敬明显很有胆色,神情甚是镇定的回答道:“罪卒罪该万死,但是也请汉王体谅罪卒的苦衷,那时候罪卒既是身为齐军士卒,又受虞将军的救命大恩,不得不为他出谋划策,帮助齐**队与汉王的军队为难。”
“放心,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项康给娄敬喂了一颗定心丸,又说道:“本王只是好奇,想亲眼看一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是不是真有真才实学。”
“请大王出题。”娄敬回答得不卑不亢。
“有点胆量。”项康笑笑,又稍微盘算了一下,说道:“那你说一说吧,本王欲破西楚贼军,一统天下,应该如何行事?”
“汉王真的是给罪卒出了一个大难题。”娄敬苦笑说道:“汉王如何攻破西楚军,一统天下,应该是汉王和麾下重臣商量的大事才对,小人不过是一个被俘小卒,如何敢为汉王出谋划策?不过……。”
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娄敬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不过罪卒认为,大王若要攻破西楚,一统天下,首先得解决一个重要问题。”
“什么重要问题?”项康立即问道。
“亲情问题,也就是大王与本家兄弟之间的恩怨情仇问题。”
娄敬的回答让举荐他的李左车都忍不住脸色一变,项康也多少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娄敬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提起这个连张良、陈平等人都不敢轻易触及的自己的心头伤疤,娄敬却是毫无惧色,又直接说道:“请汉王恕罪,罪卒斗胆直言,如果汉王不尽快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么西楚军不但注定会和汉王你死战到底,天下诸侯,恐怕也不会对汉王你真正的心悦诚服,即便勉强臣服,将来恐怕也迟早会生出异心。”
“娄敬。”李左车赶紧开口,喝道:“别太狂了。”
“没关系。”项康向李左车摆手,又向娄敬吩咐道:“继续说下去,直言无讳。”
“谢汉王。”娄敬的神情更加镇定,说道:“罪卒听闻,大王在下相首举反秦义旗之时,得同族兄弟的助力良多,只不过后来武信君入主楚地,分拆大王当时的麾下军队,大王才与同族兄弟渐行渐远,最后乃至反目成仇,势同水火,其间过错是谁,罪卒不敢过问。但是罪卒认为,大王还是亏欠了同族兄弟,没有拿出诚意弥补当初帮你起兵时的手足骨肉,所以项氏一族才会全力帮助西楚王与大王你敌对,还即便身处绝境,明明已经必败无疑,也不肯选择向大王你屈膝投降。”
项康的脸色逐渐开始阴沉了,但还是又说道:“说下去,继续说下去。”
“大王,亲眼看到了你的骨肉兄弟都不肯向你屈服,西楚文武会怎么想?其他的天下诸侯又会怎么想?”娄敬反问起了项康,说道:“他们会不会怀疑大王你是刻薄寡恩,不念恩情旧情,所以就连当初帮你起兵的同族兄弟都坚决弃你而去,誓死与你为敌?又会不会怀疑大王你待手足骨肉尚且如此,更何况对待他们这些外人?既如此,他们又如何敢轻易背弃西楚王,选择向大王你臣服?他们被迫向西楚王靠拢,大王你又如何能够迅速攻破西楚,一统天下?”
娄敬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问到了项康的心里,让项康彻底的无言可对,也让确实亏欠项家兄弟的项康不由垂下了头,旁边的李左车看出不妙,忙说道:“娄敬,你不要言过偏颇,你知不知道,在濮阳的时候,我们大王的将士俘虏到了项悍,我们大王不但没有害他,还极尽安抚,全力劝说他归降我们汉军,项悍冥顽不灵,顽固不化,坚决不肯答应,我们大王也不但没有计较,反而为他治伤,还送给他干粮战马,让他自行返回西楚土地,如此顾念亲情,世人还有什么话说?”
“不够,远远不够。”娄敬马上就答道:“请广武君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倘若你是项悍将军,力战之后被抓为俘虏,汉王才出面劝降,你会不会轻易接受?你又还会不会记恨汉王的不念旧情?骨肉相残?”
李左车闭上嘴巴,项康则抬起头来,向娄敬说道:“既然你觉得本王对同族兄弟做得不对,那你说,本王应该怎么做?”
第四百零二章 崭露头角
“既然你觉得本王对同族兄弟做得不对,那你说,本王应该怎么做?”
项康问这话其实没有抱多少希望,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赌气,因为在此之前,项康也曾不止一次的盘算过如何重新改善自己和项家兄弟之间的关系,即便不能完全弥补兄弟骨肉之间的裂痕,也至少别让人觉得自己太过无情,连对流着同样血脉的同族兄弟都刻薄寡恩,可是却始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自然也就不会指望身为外人的娄敬能给自己出什么好主意了。
“那就要看大王是否愿意了。”娄敬的回答让项康意外,又说道:“倘若大王愿意,罪卒有三策献上,只要大王采纳,那么大王的同族兄弟不但马上明白大王你对他们的一片诚意,其他外人也会知道大王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手足亲情,即便大王你的同族兄弟不肯领受,世人也只会说大王你已经对手足兄弟仁至义尽,是大王你的同族兄弟不念旧情,执意要为西楚王助纣为虐。”
“有这样的好事?”项康将信将疑,忙问道:“那三策?”
“大王,罪卒曾经听闻,说大王你的祖上在楚国覆灭之后,举族迁居到了下相的一个小亭,也从此在那定居,不管是大王你,还是大王你的同族兄弟,都是在那里长大成人,不知此言是真假?”娄敬不答反问。
“确有此事。”项康说道:“旧楚覆灭之后,本王的二叔父率领全族迁居到了下相县的侍岭亭,本王与同族兄弟都是在那里长大成人,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大王,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在关中挑选一处合适点,重建一个一模一样的侍岭亭?”娄敬语出惊人,说道:“此举花费虽然不小,可是对于大王你来说,却不过只是九牛一毛,同时世人闻知,大王你的同族兄弟知晓,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
项康和李左车同时张大了嘴巴,看着娄敬惊讶得都说不出话,娄敬则是微笑着补充道:“此举一行,天下人知晓,有谁能不说大王你不念往事,不忘旧情?又有谁能不明白大王你其实时时刻刻都在思念家乡亲人,没有忘记与你一起长大的同族兄弟?又会怎么看坚持帮助西楚王与你为敌的项氏族人?”
项康沉默,半晌后,项康忽然转向旁边的卫士长许季,向许季吩咐道:“许季,这件事交给你,马上从我们军队里挑选两个侍岭亭老人,让他们立即启程返回关中,在咸阳附近挑选合适地点,给本王仿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侍岭亭,把声势搞得越大越好。另外再放出消息,就说本王返回关中之后,要到新建的侍岭亭去住上一段时间!”
许季立即抱拳唱诺,一口答应,然后项康才转向娄敬,吩咐道:“给娄先生设坐,娄先生,请坐下来说话,快告诉本王,你的另外两策是什么?”
娄敬恭敬谢了项康,然后也不急着坐下,只是又向项康拱手说道:“大王,罪卒听说,暴秦在关中留下来的宫殿众多,只不过大王你体惜民力,不愿过于浪费开支,所以入主关中之后,仅仅只留下了一座咸阳宫居住议政,其他的宫殿全部关闭封存,不再使用。”
“罪卒觉得,如此虽然体现了大王你的一片爱民之心,却也未免有些浪费,所以罪卒建议,大王不妨从这些宫殿中挑选一座出来,下诏改名为同宗宫,划分楼亭房舍,分别赐予大王你的同族兄弟居住,再将此举明告天下,言明今后只要大王你的同族兄弟归来,立即就可以获得入住同宗宫的恩赐。如此一来,天下人和大王你的同族兄弟,又有谁能不明白大王你对项氏族人的一片苦心?”
项康哈哈大笑,拍腿说道:“妙计,就这么办,本王这就下诏,把暴秦在咸阳北阪仿造的楚王宫改名为同宗宫,划分楼亭房舍,赐给本王的每一位兄弟和他们的子孙居住!”
大笑着毫不犹豫的采纳了娄敬的第二计后,项康又赶紧问起娄敬的第三个主意是什么?娄敬却稍微有些犹豫,然后拱手说道:“大王,世人常说,一个人的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只是手足兄弟,大王的同族兄弟众多,彼此间难免会有一些冲突矛盾。罪卒斗胆请问一句,大王的同族之中,除了西楚王之外,大王最恨的人是谁?”
项康的表情有些古怪了,但犹豫了一下后,项康还是如实说道:“本王最恨的同族,是本王的季叔项伯,这一点不但我们项家人都知道,就是本王麾下的文武重臣也有很多人知道。”
“那罪卒再斗胆,想请大王立即降下令旨,为你最恨的季叔封侯赐邑,还封赏得越重越好。”娄敬拱手说道:“如此一来,大王你的同族兄弟见了,自然再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倘若机会出现,也定然会弃楚归汉,重回大王你的麾下效力,也更不会死心塌地的帮着西楚王与大王你为敌。”
一向杀伐果断的项康破天荒犹豫了,原因倒也不是项康不懂什么叫千金市骨,而是项康确实是太恨项伯了,同时项康还无比清楚项伯的无耻德行,如果自己真这么做了,那么只要机会出现,那么以项伯的厚脸皮,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投降自己,跑到自己这边来享受荣华富贵和顺带着恶心自己,所以一想到这点,恨项伯恨得蛋疼的项康就有一种想要断然拒绝的念头。
“大王,看来你是真心痛恨你的那位季叔啊。”娄敬轻笑出声,说道:“不过越是这样越好,大王如此深恨项老先生,反而还给他封侯赐邑,就越能体现大王你与同族和解的诚意,大王你的同族兄弟和天下人,也越来明白大王你的宽宏大度,不念旧恶。”
项康还是不吭声,内心矛盾了许久,项康才咬着牙齿说道:“广武君,替本王拟诏,西楚大师项伯,虽为本王与西楚反目之罪魁祸首,然而他毕竟是本王尊长,对本王有养育之恩,只要他能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归降本王,立即赏封河雍侯,赐食邑……,三千户!另外,赐剑履上殿,见本王不拜!”
“大王圣明。”李左车赶紧赞道。
“圣明个屁!”项康难得骂了一句脏话,苦笑着说道:“广武君,你是后来才归降本王的,不知道本王和我那位季叔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本王有多不愿意给他这样的封赏!”
“大王,恕臣下直言,臣下明白你的心情。”李左车同样苦笑,说道:“臣下客居在西楚王军中的时候,是亲眼见过项大师如何对待于你的,所以大王你有多不情愿,臣下心里也十分明白。”
“都是为了我那些好兄弟啊。”项康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还是让李左车当场替自己书写诏书,一万个不愿意的给项伯项大师许下重赏。
诏书很快拟就,项康亲自在诏书上签名用印后,立即交给了许季安排人手明发天下,再紧接着,已经亲眼见识到了娄敬的才干智谋之后,项康当然立即让人取来酒肉,赏赐给至今还是俘虏身份的娄敬,又和他攀谈起了其他方面的问题,还试探性问起娄敬对自军下一步的战略战术有什么好的建议。
让项康不由对娄敬更加赏识,和张良、周叔等文武大才一样,娄敬竟然也认为项康不应该冒险追击项羽,以免被西楚军乘机拖进对汉军十分不利的平原战场,也同样认为应该抓住机会,全力劝降目前保持中立态度的燕王臧荼,项康赞许点头,又问道:“娄先生,你是齐地卢县人,熟悉你的家乡情况,以你之见,本王若是欲取齐地,应当如何行事?”
娄敬的神情明显有些犹豫,迟疑着没有回答项康的问题,旁边的李左车看出他的心思,便微笑说道:“怎么?娄先生,齐王和济北王都是你的旧主,不忍心出主意帮我们大王对付他?”
娄敬坦然点头,项康哈哈大笑,当场下令册封娄敬为侍郎,让娄敬在自己的卫队中任职,还给了娄敬随时可以向自己进谏献策的权力,李左车也劝道:“娄先生,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田假和田都的确是你的旧主不假,可是他们有眼无珠,竟然让你这样的贤才充当小卒,你之前为他们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就已经报答了他们对你的恩义了。我们大王对你如此赏识,竟然把你一个降卒直接提拔为秩比四百石的侍郎,你就应该为我们大王出谋划策,献计破敌才对。”
娄敬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才向项康下拜说道:“大王天恩,罪卒便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大王恩情之万一。但罪卒不敢贪图大王赏赐的官职,前齐国将军虞领对罪卒有救命之恩,却至今还在战俘营中拘押,生死难料,罪卒斗胆,想以大王赏赐给罪卒的官职换取虞领将军不死,万望大王准允。”
项康再次大笑,吩咐道:“来人,去战俘营把虞将军请来,让他和娄侍郎一起用饭,另外,封虞领为校尉,留在我们军中为将。还有,娄侍郎,你依然还是本王的帐下侍郎!”
娄敬一听大喜,赶紧向项康连连顿首道谢,项康则挥了挥手,微笑说道:“不必了,那是他应得的,虞将军慧眼识人,替本王从士卒之中发掘了你,本王理应给他赏赐。起来吧,坐下说话。”
娄敬恭敬谢了,然后才起身回坐说道:“大王,齐济二军目前都是已经元气大伤,绝无可能再与大王的大军抗衡,大王欲取齐地,只需做到一点,然后便可恩威兼施,或是好言劝降,或是大军征讨,都有把握拿下齐地,攻降田假和田都。”
“本王需要做到那一点?”项康问道。
“调虎离山,将西楚军主力诱离齐地。”娄敬拱手答道:“现今西楚王亲自坐镇齐地,大王攻取齐地极难,田假与田都也绝无可能接受大王劝降,所以大王要取齐地,惟一的办法是先把西楚军诱出齐境,然后才有把握拿下齐地。”
“是这个道理。”项康点头,又问道:“那本王应当如何调虎离山?”
“西楚王性急,最喜决战,也最容不得别人触犯于他。”娄敬说道:“臣下建议,大王的大军稍做休整之后,不妨尽快南下返回濮阳,然后乘虚进兵攻打西楚重镇定陶,西楚王闻讯,必然会提兵南下救援定陶,也乘机争取与大王你正面决战。而后大王的北线军队便可以放心进兵齐地,讨伐已经元气大伤的田假和田都。”
“此计可行!”项康只是稍一盘算就说道:“本王不可能在赵地久驻,主动回兵去打定陶,既可以把我阿兄的主力诱出齐地,给我们的北线军队创造乘虚进兵齐地的机会,又可以在南线有变时及时做出应对,正和本王之意。”
见项康毫不犹豫的采纳自己的建议,此前只能通过虞领向田部献策的娄敬当然是欢喜万分,忙又说道:“大王,调虎离山的同时,臣下还有一计,既可以虚耗齐济二军的实力,让大王的北线军队攻取齐地更加容易,又可以掩护大王的突然南下,更加杀西楚王一个措手不及。”
“快说,什么妙计?”项康赶紧问道。
“虚张声势,布置假象,让西楚王以为大王要直接东进,与他决战于齐地。”娄敬沉声说道:“倘若西楚王信以为真,认定大王要乘势东进,那么他一定会在平原一带深沟高垒,广积粮草军需,以便与大王决战。现今西楚腹地已经被彭越将军和冯仲将军搅得一片大乱,粮草军需筹集十分困难,陆路运粮更是耗费巨大,西楚王肯定会就地筹粮,逼迫田都和田假进贡钱粮军需,而这些钱粮军需如果到了西楚王的手里……。”
“那再想让我阿兄吐出来,就比登天还难了。”项康马上明白了娄敬的意思,笑着说道:“就算发现上当,发现本王其实是带着军队往南去打定陶了,我阿兄南下去救定陶的时候,也一定会把这些粮草军需随军带走,不会再还给田都和田假。田都和田假本来就元气大伤,又被我阿兄敲了一大笔竹杠,就没力气抵挡我们的北线军队攻打齐地了。”
“大王圣明,就是这个道理。”娄敬微笑说道:“不止如此,虽然很对不起臣下的同乡桑梓,但是就臣下估计,以西楚王的自私自利,还一定会逼着齐地民夫为他运送粮草军需,为他的军队减轻负担。”
“娄侍郎,本王一定要把你介绍给陈平先生认识。”项康笑着说道:“本王敢打赌,你们一定会很投缘。”
娄敬听了当然莫名其妙,不明白项康为什么会断定自己一定会和汉军重臣陈平投缘,项康却不肯解释,只是又微笑问道:“娄侍郎,主意是你出的,那你说说,本王应当如何虚张声势,才能让我兄以为我要乘机进兵齐地?”
“首先当然是散播谣言放出风声,让西楚细作报告给西楚王。”娄敬答道:“不过只是做当然不够,西楚王肯定不会轻易上当,所以在放出风声的同时,大王还得派出使者与济北王田都联系,以劝降策反为借口,把大王准备进兵济北的假消息直接告诉给田都,田都素来畏惧西楚王,肯定不敢隐瞒此事,他只要把大王你的劝降书信交给西楚王,西楚王就是想不相信都难了。”
项康一听大喜,当即采纳,然后也是凑巧,正好陈平有事入帐呈报,项康忙让陈平落坐,一边让人准备宴席,奖励短短片刻就给自己出了好几个好主意的娄敬,一边把娄敬给自己出的几个主意,还有他的见解全部告诉给了陈平,陈平听了大惊,也马上就对娄敬刮目相看,还对娄敬战略战术建议赞不绝口,深为赞同。
娄敬也很快就明白项康为什么会说他一定会和陈平投缘了,听完了娄敬的虚张声势之计后,陈平除了极为赞赏之外,又说道:“大王,如果仅仅只是用劝降诓骗西楚王,让他以为我们打算乘势东进决战,未免有些大计小用,过于浪费。臣下建议,不妨借着这个机会更进一步,设计让西楚王以为济北王田都怀有私心,有叛楚归汉的打算,诱他痛下杀手,直接除掉田都,如此一来,我军将来进兵攻取济北,肯定更加容易。”
“如何才能做到这点?”项康赶紧问道。
“大王可还记得?在周叔将军的军中,有着许多在水战场投降我们的济北军将官,田都远在济北,与他在赵国境内的军队失去了联系,肯定不知道那些人被俘投降,那些人还在追随他的部将田欣继续作战,我们何不利用这些济北军俘虏……。”
陈平的温和笑容让娄敬全身发寒,陈平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娄敬毛骨悚然,也让娄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楚齐济赵四**队联起手来都斗不过汉军,无论是心狠手辣,还是奸诈狡猾,都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啊!
第四百零三章 济北君臣
北线主力被汉军彻底歼灭,自己又再一次在该死堂弟面前被迫主动撤退,心高气傲的项羽心中的郁闷与憋屈自然可想而知,所以即便是成功救出了一万多齐国败兵,也把溃散的西楚军也给救回来了近万人,还顺利渡过了黄河撤回了可以高枕无忧的平原境内,然而在踏上黄河东岸的土地后,项羽却突然对着上来点头哈腰迎接的济北军文武发出了一声怒吼……
“滚!”
极度愤怒之下,项羽这一声吼发出的音量,绝对直接超越了后世张飞张翼德在长坂桥头发出的那声著名怒吼,直震得面前的济北军众人耳膜发麻,嗡嗡长响半晌都不见停歇,差点当场穿孔流血,更吼得身体比较文弱的田都谋士刘华心头狂跳,站立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项羽却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大步只是穿过人群,脸色铁青的冲到远处继续生闷气。
都知道项羽这会已经暴怒到了极点,济北军众人和在场的西楚军文武当然都不敢再去触霉头,只是老老实实的各自行事,西楚军将领指挥军队上岸立营,田都等人则是乖乖献上酒肉粮草,提供辎重军帐,在财政十分紧张的情况下暂时承担起了供养西楚军和齐军败兵的重担,期间还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生怕激怒了项羽,让项羽乘机把滔天怒火发泄到了自己身上。
平原一带的舟船尽被济北军掌握,汉军就算出兵追击也打不着项羽,西楚军连续急行军后士卒疲惫,从巨鹿逃回来的齐楚败军更是需要休息休整,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项羽等人当然也暂时驻扎在了平原休整。而在此期间,项庄也曾小心翼翼的向项羽请示,请项羽决定是否与后面的西楚军大队联系,让西楚军步兵大队停止前进,不要再浪费力气赶来平原与前军会合,就地驻扎等待撤回西楚腹地。
“没有那个必要。”项羽闷闷不乐的做出决定,说道:“反正也没多少路程了,让他们来吧,来了一是可以防范汉贼乘势东进,二是还有一部分济北军被孤立在了赵地,有了充足兵力,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出兵把济北军队接应回来。”
不敢违抗项羽的决定,项庄也只能是打消了这个主意,然后只是过得三天多点的时间,季布和项伯等人便也统领着数量多达八万余人的西楚军后队赶到了平原,与项羽率领的前军会师在了一处,让项羽重新拥有了与汉军主力正面一战的力量。
但也很可惜,会合之后的西楚军军中不但丝毫没有会师时该有的喜悦欢呼,相反还不管前军还是后军都是死气沉沉,大部分人都是脸色阴郁,从项冠口中得知了反汉联军全面溃败的前后经过后,项伯还破口大骂,一口一个小孽畜的大骂项康缺德短命,专门用劝降策反等无耻手段坑蒙拐骗,全无胆量与西楚军正面一战。再紧接着,项伯甚至还鼓动项羽尽快发起反击,乘着汉军在赵地立足未稳的机会,重新夺回赵国土地城池,再度扭转北线战局。
项伯的提议当然是差点没把田都吓出尿来,因为田都非常清楚,赵国已经被迫投降了汉军,不会再给西楚军提供粮草军需,西楚军的后方又是一片大乱,筹集钱粮十分困难,如果项羽执意要发起全面反击的话,济北郡首当其冲,不但要出动军队帮忙,还肯定得承担起供给西楚军主力反攻所需的粮草军需,彻底拖垮自己本就濒临崩溃的财政。
还好,项羽还算冷静,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就说道:“反攻的事慢慢商量,现在我们在巨鹿战场上已经没有军队接应,粮草军需也无法就地筹集,仓促发起反攻,汉贼只需要来一个坚守不战,耗都能把我们耗垮。还是先等摸清楚了汉贼的下一步动向,然后再做决定吧。”
田都悄悄松了口气,另一个与项康八字不合的西楚军大将季布则建议道:“大王,能不能想一个什么办法,把汉贼诱来平原决战?倘若汉贼中计,在平原这一带决战,局势就对我们太有利了。”
“你把本王当成项康逆贼了,一遇到问题就只会偷奸耍诈?”从不喜欢用计的项羽没好气呵斥,又向田都问道:“济北王,和你军队联系的使者派出去了没有?你在赵地的军队,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撤回来?”
“回禀大王,已经派出去了。”田都毕恭毕敬的答道:“请大王放心,替小王统兵的田欣将军颇有谋略,他一旦知道巨鹿战场的情况,就算没有和小王取得联系,也一定会立即撤回济北,不会留在赵地白白送死。”
“哼!说到逃命,你们这些齐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项羽十分不悦的冷哼,又吩咐道:“抓紧时间筹集粮草军需,多派斥候细作,给本王仔细打探汉贼的动向,一有情况,立即向本王禀报。”
田都愁眉苦脸的答应,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忽然有田都的卫士入帐禀报,说道:“西楚王,大王,我们派去巨鹿打探敌情的细作送来消息,项康逆贼在巨鹿整顿兵马,筹集粮草军需,宣布说要亲自率领汉贼主力东进,讨伐西楚王和我们济北军。”
“什么?!”项羽和田都一起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项羽还惊喜问道:“消息是否可靠?项康逆贼真的要主动东进来和本王决一死战?”
“回禀西楚王,是我们细作在巨鹿的亲耳听闻,应该可靠。另外我们的细作还听说项康逆贼已经去令濮阳,从濮阳调动船队到平原战场听用。”田都的卫士如实回答,又拿出了两道白绢,说道:“还有,逆贼项康还以汉王名誉,明发了两道诏书,全都与西楚王你的亲眷有关,我们的细作偷抄了一份,请西楚王过目。”
偷抄的项康明诏很快就呈到了项羽的面前,看到项康在一道诏书上宣布将咸阳楚王宫改名为同宗宫,划分亭阁房舍分别赐予项家子弟,又看到项康竟然大度到赦免项伯,还给项伯许下了归降重赏,项羽不由又是一阵大怒,狞笑道:“好你个项康逆贼,为了离间我们项氏宗族,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与项羽相反,看到项康在诏书上给自己许下的归降重赏,项伯项大师却是心中狂喜,还赶紧低下了脑袋,生怕项羽看出自己的真正反应,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松了一口气,悄悄说道:“再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那个小孽畜不孝归不孝,说话还是算话的,这道诏书又是明发天下,他更不可能食言反悔,老夫以后可以有一条退路了。”
项羽这边,狞笑过后,只是稍一盘算,项羽就拿定了主意,吼道:“传令全军,立即在平原渡口修筑坚固营地,做好与汉贼长期作战的准备!田都,钱粮军需的事就交给你了,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要保证本王在前线军粮不缺!”
“大王。”田都差点没有哭出声音,颤抖着说道:“小王的粮仓,早就已经见底了啊。”
“那是你的事!”项羽吼道:“就快是秋收了,难道这点粮草你都想不出办法?还有,你也用不着给本王哭穷,本王在平原和汉贼决战,也是为了你的济北国,没有本王坐镇济北,就凭你那点兵马,挡得住汉贼的进攻?”
田都一想也是,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答应,绞尽脑汁的盘算自己在秋收前还能从那里调来钱粮供养西楚军这帮大爷?
“大王,汉贼真的会主动东进和我们决战?”也有人提出质疑,至少为人奸猾的丁固丁老将军就表示出了担心,说道:“以项康逆贼的奸诈,不会不明白主动出兵东进,和我们在平原决战,情况只会对他……。”
“你想说什么?”项羽粗暴的打断,说道:“难道你想让本王主动退兵,把济北空出来让汉贼打?”
丁固赶紧闭上嘴巴,又在心里骂自己道:“废那么多话干什么?我们在平原屯兵积粮,准备和汉贼决战,难道那些钱粮是让老夫我自己出?别说废话了,还是让田都去犯这个愁吧。”
就这样,就因为一道细作探报,原本还在举棋不定的项羽也立即拿定了主意,决心在对自军有利的平原战场长期驻扎,等待自己的败类堂弟主动上门送死,不再去考虑是否退兵或者主动进攻。当然,这也不算错,汉军两大兵团目前都驻扎在四百里外的巨鹿战场上,项羽如果选择主动撤退,汉军的两大兵团中,只要随便抽调一个兵团出来,就可以轻松干掉早就是元气大伤还本小利薄的济北军。
只不过这么做当然苦了可怜的济北王田都,在此之前,为了供给西楚军北线兵团进兵赵地,田都本来就已经被迫进贡了大把钱粮,后来的平原之战,还有项羽亲自率军救援赵地,又逼着田都放了两次血,这会项羽又决定长时间驻扎在平原,田都当然更是不堪重负,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田都天天晚上都愁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也通常都会梦到自己不能满足项羽的无底洞胃口,被脾气火暴的项羽亲手砍了。
还好,也有让田都惊喜的事,几天后的下午,在黄河西岸巡哨的济北军士卒突然送来急报,说是济北军大将田欣派遣他的卫士赵朋为使,化装成普通百姓潜行到了平原渡口,有田欣的机密书信要呈献给田都,正在为自己剩余军队发愁的田都一听当然大喜,立即下令召见。
没过多少时间,田欣的卫士赵朋就被领到了田都的面前,然后因为在田欣身边不止一次见过赵朋的缘故,田都连验明身份的程序都免了,劈头盖脸就向赵朋问道:“快说,我们的军队情况怎么样了?”
“大王放心,我们的军队现在情况很好。”
赵朋很是老实的回答,然后才把目前孤立在赵国境内的济北军情况大概说了,说是济北军在水惨败之后,因为托了汉军周叔兵团急行南下的福,得以重整旗鼓收拢残兵,重新聚集起了两万四千左右的军队,其后又在赵军余孽的帮助之下,夺回了稿县暂时解决了粮草问题,没有因为缺粮而彻底溃散。
“这些情况本王都知道。”田都不耐烦的说道:“现在,现在我们的军队情况如何了?”
“大王放心,我们的军队收到了巨鹿战场上的消息后,很快就主动放弃了稿县,目前正在撤回济北郡的路上。”赵朋继续如实回答,又吞吞吐吐的说道:“不过,不过,在撤退的时候,上将军他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和我们济北国生死攸关的决定,所以才派小人先回来送信,让大王你知道这件事。”
“什么重要决定?”田都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朋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一道书信,双手举过头顶,卫士立即上前接过,转呈到了田都的面前,田都赶紧打开细看时,脸色也很快就开始发灰了,心跳还顿时加速,几乎蹦出了他的嗓子眼……
也由不得田部这么心惊肉跳,在给田都的书信上,深得田都信赖的田欣,竟然明白告诉田都,说他已经暗中接受了汉军的劝降,打算假装率军突围撤回济北境内,然后乘着汉军和西楚军在赵齐边境决战的机会,突然从背后捅西楚军一刀,帮着项康干掉项羽,但是又担心自己势单力薄,威望不足,无法成事,所以才想先征得田都的同意,请田都答应率领济北军反正,然后才敢带着济北军回来行事。
另外,田欣自然少不得还在书信上向田都说明利害,说什么项羽暴虐无道,民心尽失,项康却是宽厚仁爱,天下归心,西楚军已经必败,汉军也已经必胜,劝田都及时改换门庭,下定决心弃楚归汉,投降项康继续为济北之王。
“你……,你们……。”指着面前的赵朋,田都气得全身哆嗦,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们好大的胆子!”
“大王,上将军他也是出于对你的一片忠心,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啊!”
赵朋显然是个知情人,马上就向田欣双膝跪下,重重的顿首说道:“还有,小人也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而来!倘若大王不肯准允,不让小人给上将军带回去一个准确的答复,那么我们上将军马上就会带着剩下的军队易帜归汉,不会再回济北送死!”
赵朋这句话直接击中了田都的要害,本来就只有济北一郡本钱微薄,田都当然容不得他剩下的主力军队有什么闪失,也马上就打消了立即把赵朋这个叛徒推出帐外斩首的念头,改为紧张盘算利弊。赵朋偷眼看到田都的紧张神情,也顿时明白自己已经成功的吓住了田都,也这才从内衣里拿出了另一道书信,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小人还带来了汉王给你的书信,请你过目。”
“你还带来了项康逆贼的书信?”田都一听再次大怒。
“大王,如果不是汉王派人护送,小人那能这么快就把上将军的书信送到这里?”赵朋恬不知耻的回答。
十分愤怒的亲自上前,劈手抢过了项康写给自己的书信,见项康在信上尽是花言巧语,极力劝说自己乖乖投降汉军,帮着田欣在楚汉决战之时往项羽背后捅上一刀,换取自己继续在济北称王,还答应说在将来在灭齐之后,把琅琊郡也封给自己,田都的脸色难免更是难看,心中不断大骂项康无耻,专门用卑鄙手段收买策反对手。
再怎么暗骂也没用,统领济北军主力的部将田欣已经叛变了,还威胁说田都如果不给出答复,他就要带着剩下的济北军主力直接向汉军投降,本小利薄的田都当然不敢自己的主力军队冒险,所以紧张的盘算了片刻后,田都只能是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件事,除了你和田欣之外,还有那些人知道?”
“请大王放心,知道的人很少。”赵朋低声答道:“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节外生枝,上将军他只让很少的几个人知道这个情况。”
“好,还有希望!”田都心中暗喜,又马上在心里说道:“先想办法把田欣那个匹夫骗回来,然后只要把他干掉,本王就还能保住军队!”
立即拿定了这个主意后,田都先是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些微笑,然后还亲自搀起了赵朋,拍着赵朋的肩膀笑着说道:“做得好,其实本王也早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没有下定这个决心而已,你们既然已经替本王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天意要让本王如此行事。”
“大王,这么说你决定了?”赵朋欢喜问道。
田都立即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回去告诉上将军,叫他赶紧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商量如何具体行事。”
赵朋赶紧拱手唱诺,又小心翼翼的向田都说道:“大王,汉王还有交代,请你务必让小人带一道回书给他。”
“奸贼!果然奸诈得厉害!”
田都咬牙切齿,顿时明白项康是要自己留下书信铁证,可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军队,田都很是快就下定了决心,返回座位亲自提笔给项康写了一道回书,留下墨吃绢证明自己确实决心叛楚归汉,签名用印后交给赵朋,又安排了最可靠的卫士护送赵朋出营,让他渡河返回赵地把书信交给项康。
“你这个匹夫一走,本王马上去向西楚王坦白!说明真相原委,让项康小儿就算拿着这道书信,也没有办法要挟本王!”这是田都的心里话。
仿佛是听到了田都的心声,告辞的时候,赵朋又压低了声音,向田都低声说道:“大王,汉王还让小人给你带一句话,他在西楚王帐中眼线极多,如果这事情被西楚王知道,汉王他也很快就会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上将军他也决计不会再冒险回来的。”
田都的眼中闪过杀气,杀气又很快消失,然后微笑说道:“放心,本王知道该怎么做。”
第四百零四章 汉军叛徒
项康通过济北军无耻叛徒发出的威胁,其实并难不倒田都,以田都的地位身份,见到项羽时,请求项羽撇开所有外人独自与自己交谈,项羽九成九不会拒绝,然后田都只要把事情经过和自己的打算告诉项羽,项羽也肯定可以理解,暗中同意田都先把元气还有些剩余的济北军骗回来再说。
如此一来,田都写给项康的请降书信当然会彻底失去作用,就算被项康想办法抖到了项羽的面前,项羽也肯定不会追究,济北军内部,也最多只是损失田欣和他的几个同党而已,伤害不到田都本人分毫。
田都也是打算这么做的,才刚打发走了无耻叛徒赵朋,田都马上就想赶赴西楚军营地,当面把这些情况如实告诉给项羽,然而在走到中军大帐门前时,田都却又停住了脚步重新盘算,因为田都突然想到了一个要命问题,自己请求与项羽单独交谈的确不难,可是汉军方面如果真的在项羽身边有眼线的话,看到自己请求与项羽单独说话,又那能猜不到其中定有古怪?然后项康一旦知道这件事,又怎么可能还会让田欣带着军队回来冒险?
另外,项羽的火暴脾气也让田都担忧万分,以项羽的暴躁性格和缺乏城府,知道田欣已经叛变准备着往他背后捅一刀,项羽绝对能一蹦九尺高,到时候他的大嗓门一嚷嚷,随时就有可能走漏风声,到时候一旦被项康知道,田都剩下的主力军队岂不得马上全部喂了狼了?
趋利避害,自古就是人之常情,考虑到这个危险,田都不得不改了主意,暗暗说道:“不能急着现在就告诉项羽,否则一旦走漏风声,本王剩下的主力军队就全完了。最安全的办法,是等田欣那个匹夫带着本王的军队渡过了大河,然后再把真相告诉项羽那个莽夫。再至不济,也要等项羽匹夫身边人少的时候再告诉他,不然的话,本王如果就这么直接去求见项羽,请他赶走身边的人和他单独说话,项康奸贼潜藏在他身边的眼线肯定会生出疑心!”
项康会不会抢先把那道要命书信捅给项羽?田都当然也必须得考虑这个问题,不过仔细一想之后,田都却又发现几乎没有这个可能,因为项康最大的目的是想逼着自己反水,在决战时往项羽背后捅一刀,如此才最符合汉军的利益,绝不会因小失大,主动把事情抢先捅破,坏了汉军与西楚军决战的大计。
也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些方方面面,田都最终还是打消了现在就把真相告诉项羽的念头,改为选择了对知情的卫士下禁口令,严密封锁这个消息,同时为了预防万一,田都还连自己的重要谋士刘华都没让他知道,打算先装成没事人一样,先骗得该死叛徒田欣把自己的军队带回来再说。
毕竟田欣好歹也是济北军的上将军,位高权重,在济北军队里树大根深,耳目不少,田都如果不把嘴巴管严点,被田欣直接听到风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就这样,为了保全自己的军队,田都最后还是选择了暂时向项羽保密,同时也还好,因为叛徒赵朋是化装成普通百姓来和田都联络的缘故,近在咫尺的西楚军并没有发现这一情况,给田都省去了许多麻烦,也让田都可以象没事人一样耐心等待自己的军队归来。
让田都意外和不解,到了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大河西岸的济北军士卒竟然又来报告,说是有汉军使者乘车而来,点名道姓要和田都见面,还是有项康的国书要当面呈递给田都。田都闻言纳闷,暗道:“怎么回事?汉贼怎么又派人来和本王联系了,还是坐车来的,怕西楚军那边不知道是不是?”
纳闷之下,出于好奇,也受限于春秋战国时代遗留下来的不成文规矩,田都还是让自军士卒把这个光明正大赶来的汉军使者押过了黄河,带到营中来与自己见面。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后,儒生打扮的汉军使者就被押到了田都面前,还一见面就向田都恭敬行礼,很有礼貌的自我介绍道:“汉王麾下典客行人贺粼,见过济北王。”
“不必多礼。”毕竟是贵族出身,再是怎么不待见汉军使者,田都也依然挥了挥手,让汉军使者贺粼起身免礼,然后问道:“什么事?说吧。”
“外臣奉汉王令旨,特来平原向济北王递交我汉国国书,请济北王收讫。”
贺粼也没怎么废话,直接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同时双手捧起了装在礼盒之中的汉军国书,田都也没多想,努努嘴就让卫士上前接过,然后再细看卫士转递到面前的汉军国书时,田都顿时就彻底糊涂了,国书上,项康竟然再一次向田都提出招降,说明利害力劝田都做出英明抉择,率领济北军弃楚归汉,甩掉项羽给自己当牛做马,还答应说只要田都选择向自己投降,自己就绝不再追究田都此前对汉军重臣家眷穷追猛打的罪行,同时还把琅琊郡分封给田都做为奖励。
“项康小儿搞什么鬼?本王明明已经假装答应投降了,他怎么还派使者来劝降?难道是因为路途关系,目前在巨鹿的项康小儿还不知道情况?还是项康小儿同时派出一明一暗两个招降使者,互相之间又不知道情况,所以明面上派出的使者又来了?”
田都心中纳闷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了重要谋士刘华求见的通报,田都随口答应召见后,刘华也很快就进到了帐中,还先看了站在帐中的汉军使者贺粼一眼,然后马上走到田都的面前,低声问道:“大王,臣下听说汉贼派人来和我们联系,是不是这个人?”
田都点头承认,又顺手把项康的国书递给了刘华,刘华迅速看完,然后又赶紧更加压低了声音,说道:“大王,不能迟疑,必须立即把这个汉贼使者,连同汉贼的国书,一同送去交给西楚王!不然的话,以西楚王的暴躁多疑,一旦听到风声,肯定会马上生出疑心,那我们就麻烦大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刘华的话,还没有等田都做出决定,帐外就传来了项羽麾下中郎将汤修的求见声音,然后也不等田都开口答应,背后站着项羽的汤修就大模大样的直接走了进来,也不行礼,大模大样的直接就向田都说道:“济北王,我们大王听说汉贼派使者来和你联系,叫外臣过来看看情况,到底是什么情况,汉贼派使者来干什么?”
“正打算派人向西楚王禀报。”田都慌忙满脸赔笑,一边亲自双手把项康的国书递给汤修,一边解释道:“汉贼派使者来,是向小王递交这道国书,小王才刚看完,也正想派人这道国书,还有汉贼的使者,一同派人送去交给西楚王处置。”
大咧咧的随意看完了项康写给田都的国书,汤修露出了笑容,问道:“济北王,这么说,外臣现在就可以把汉贼国书和使者一起带走了?”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田都忙不迭的答应,也立即下令卫士把汉军使者移交给汤修,结果让田都和刘华等人感到意外的是,看到田都竟然把自己直接交给项羽派来的人,汉军使者贺粼不但没有半点的慌张恐惧,相反还冲着田都连连挤眼,微笑说道:“济北王,小使走了。”
“这匹夫对本王使眼色做什么?”田都莫名其妙,旁边的汤修却不由分说,立即喝令卫士把贺粼押走,贺粼也不反抗,只是一边被卫士架出大帐,一边不断回头,冲着田都杀鸡抹脖子一样的连使眼色,田都见了自然更是奇怪,益发不明白这个汉军使者为什么要对自己发出完全搞不懂的眼色暗示。
“大王,汉贼使者好象在给你使眼色,是什么意思?”站在田都旁边的刘华也看出不对,忍不住奇怪问道。
“本王怎么知道?大概是吓傻了,得了失心疯吧。”田都满头雾水的随口答道。
不说田都和刘华在济北军的营地里奇怪,单说贺粼被押出了田都的中军大帐后,马上就被项羽派来的西楚军士卒五花大绑,然后直接押到了西楚军营地,押进了西楚军的中军营内,不过贺粼却并没有能够直接见到项羽,押解他的西楚军中郎将汤修只是让人把暂时押在帐外等候发落,然后独自带着田都主动交出的汉军国书入帐,向项羽禀报与济北军联络的情况。
不用说,看到败类堂弟又来老一套,仗还没打就迫不及待的遣使招降策反,挑拨离间,项羽当然马上就是勃然大怒,立即喝道:“把那个汉贼使者砍了,首级挂上辕门示众!另外再告诉田都,这次看在他还算聪明的份上,本王不和他计较,下次再敢私自接见汉贼使者,和汉贼互通书信,小心他的脑袋!”
再接着,当汤修奉命出帐传令,让押解士卒直接把汉军使者押上刑场处斩后,叔孙先生从他众多弟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贺粼当然慌了手脚,赶紧大喊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是使者,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叫喊无用,押解贺粼的西楚军士卒二话不说,拖着贺粼就是往法场的方向走,贺粼益发的魂飞魄散,除了直接被吓得尿了裤裆之外,又疯狂大喊道:“救命!救命!西楚王真的要杀我了!快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还有父母双亲要供养,我的儿子还不到十岁,还要指望着靠我吃饭啊!救命!救命!”
做怎么喊叫哀求也没用,叔孙先生的可怜门生贺粼,仍然还是被西楚军士卒强行拖上了刑台,按到了木砧上准备斩首,而当看到刽子手亮出带着血腥味的斧头后,贺粼更是三魂吓飞了六魄,几乎是下意识的疯狂哭喊道:“济北王!济北王!济北王你在那里?说好了只是装样子给西楚王看的,说好了你会替我求情,让西楚王放我回去!你怎么言而无信?!快来救我啊!”
“慢走!”
听到这样的哭喊,替项羽监斩的西楚军中郎将汤修当然是想不起疑心都难,立即喝令刽子手暂停行刑,然后冲上刑台向贺粼问道:“匹夫,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说好了只是装样子给我们大王看,是什么意思?”
毕竟是叔孙先生的弟子,贺粼还算讲义气的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回答汤修的问题,汤修见了更是起疑,忙又喝道:“快说!不然的话,本将军让刽子手先把你的手脚斩断,然后再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知道西楚军有多残暴,更知道汤修的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犹豫了一下后,贺粼求生的意志还是站了上风,颤抖着说道:“将军,如果小人说了实话,你能不能饶了小人不死?”
“只要你说了实话,本将军答应一定替向大王求情,请他饶你不死。”汤修立即答道。
贺粼咬了咬牙,还是大吼了一声,“田都匹夫,是你言而无信在先,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本先生无义!”
还是在吼叫完了这一声后,贺粼才转向汤修飞快说道:“将军,济北王田都把小人交给你们,是我们汉军事先和他商量好的,他故意把小人和我们汉王的国书交给你们,是想让你们西楚王认为他忠心,不会叛变,对他不再提防,然后他就可以在我们汉王出兵东进的时候,在背后突然捅你们一刀!”
汤修满脸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然后脱口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贺粼回答得斩钉截铁,又哭丧着脸说道:“将军,现在你可以饶了小人了吧?”
“不要杀他!绝对不能杀他!等我先禀报了大王再说!”
狂吼了一声之后,汤修当然是马上飞奔回中军大帐,向正在帐中饮酒的项羽报告这一重要情况,然后更自然的,没过多少时间,汤修就又飞奔回来传令,让士卒立即把贺粼押进中军大帐,交给项羽亲自审问!而再接着,当叔孙先生的得意弟子贺粼终于见到了项羽本人后,项羽马上就一把提起了他的衣领,狂吼说道:“说!给本王如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敢有半句假话,小心你的脑袋!”
事情到了这步,贺粼当然也没有了多余选择,只能是哭泣着如实说道:“大王,情况是这样的,小人本是汉军重臣叔孙通的门生,一直在汉王帐下任职,前几天的时候,小人的老师叔孙先生,突然把小人带到了东武城,然后到了昨天的时候,小人的老师叔孙先生又给小人安排差使,让小人担任我们汉王的使者,到平原来向济北王递交国书。”
“小人害怕危险,本来是绝对不敢来的,但老师告诉小人,说济北王其实已经暗中投降了我们汉王,小人到平原出使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又说小人到了平原后,济北王会故意把小人和汉王的国书一起交给西楚王你,让西楚王你认为济北王对你忠心不二,不再提防,然后他就可以在大王你和我们汉王决战的时候,突然从背后捅你一刀,帮着我们汉王杀你。再然后,济北王还会劝大王你放小人一条生路,让小人回去交差,所以小人才壮着胆子来了。不然的话,就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绝对不敢来骗西楚王你啊!”
贺粼哭哭啼啼的话还没有说完,项羽就已经气炸了胸膛,狂吼问道:“田都匹夫,真的背叛了本王?暗中投降了你们汉贼?”
“千真万确。”贺粼赶紧又说道:“对了,小人的老师叔孙先生,还给小人看了田都亲笔写给我们汉王的降书,上面还有济北王的大印。大王你如果不信,小人这就背给你听。”
言罢,贺粼还真的背诵起了他确实亲眼见过的田都降书,内容也基本和田都请降书信的内容大概一致,项羽听了更是几乎气疯,先是把贺粼重重摔在了地上,逼着他把田都降书的内容默写出来,然后大吼道:“来人,马上去把田都小儿给本王叫来!”
想想觉得不够放心,项羽又马上补充道:“还有,叫我们的军队即刻备战,严密监视济北军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无需请令,可以马上出兵攻打济北军!”
第四百零五章 真相大白也没用
突然收到项羽的召见命令时,光是看来传令的西楚军使者的紧张神情,漂移不定的目光,田都的第六感就警告自己说情况不妙,项羽的这次派人召见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隐约预感到不妙也没办法,田都这个济北王是项羽封的,素来就畏惧项羽如虎,现在又必须仰仗项羽统领的西楚军保护,才有可能挡住即将到来的汉军虎狼之师,所以田都还是很快就满面笑容的接受了项羽的召见命令,马上就领着一队卫士随同项羽的传令使者出帐,前往西楚军营地拜见项羽。
田都的重要谋士刘华也看出不对,赶紧在田都准备出帐时拉住他,低声说道:“大王,西楚王的使者神情不对,似乎一直都在留心左右动静,就好象是在提防我们一样,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谨慎起见,大王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是否去和西楚王见面。”
只是犹豫了一下,田都就语气无奈的低声回答道:“本王也看出西楚王使者的情况是有点不对,但是没办法,西楚王的脾气放在了那里,他派人传召,本王如果不去,他肯定不会高兴,到时候没有事情也会生出事情。不过也没事,本王人正不怕影子歪,就算去见了西楚王也没什么问题,你们只管放心就是了。”
同样清楚项羽脾气的刘华无奈,也只好放弃劝阻,田都也这才出帐上马,径直赶来西楚军大营拜见项羽,然后才只是到得西楚军营内,战场经验丰富的田都又马上发起情况十分不对,西楚军营内的气氛十分紧张,各营各军似乎还有秘密备战的迹象,田都心中更是奇怪焦虑,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直入中军营地,进到中军大帐与项羽见面。
事态之严重当然远远超过了田都的想象,他才刚进得中军大帐,还没有来得及向项羽行臣下之礼,项羽就已经大喝了一声拿下,再紧接着,左右卫士立即一涌而上,七手八脚把田都紧紧按住。而与此同时,帐外的西楚军士卒也立即动手,把田都带来的济北军卫士全部包围,逼着他们解除武装,然后还用绳索把他们全部捆了。
“大王,臣下犯了什么过错?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臣下?”
田都心惊胆裂的赶紧问,还十分聪明的没有敢有半点的反抗,项羽却是直接把汉军使者贺粼默写的降书砸到了田都的脸上,怒吼咆哮道:“亏你还有脸问本王为什么拿你,你自己看,这是什么?!”
西楚军卫士拣起降书,举到田都面前展开让他细看,然后只是粗略看得大概内容,田都就三魂吓飞了六魄,惨叫问道:“大王,这是那里来的?这……,这不是臣下写的啊,大王你可以比照笔迹,这真的不是臣下写的啊!”
“如果是你亲笔写的,本王早就直接一剑把你宰了!”项羽的神情无比狰狞,怒吼问道:“本王现在问你,你有没有写过这样的书信?有没有和汉贼暗中联络,把这样的书信交给了汉贼使者?!”
黄豆大的汗水立即出现在了田都的额头上,有心想要耍赖否认,可是田都却的确亲笔写过一道内容十分相似的这种书信,又不知道项羽究竟知道多少内情,更不知道那道要命的书信原件会不会出现在项羽手里,所以田都一时之间也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济北王,你别想耍赖!”大帐一角响起了嚷嚷声,无比急切的说道:“你耍赖也没用,我就是人证!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在东武城里亲眼看到过这道书信的原件,不但是你亲笔所写,上面还有你的亲笔签名,还有你的印章!”
看清楚了说这话的是自己刚刚才主动交给西楚军的汉军使者贺粼后,田都的脑袋马上就嗡的一声,差点没吓得当场昏死过去,心里也隐约明白自己很可能是上了汉军的大当,可是因为不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后经过,田都又死活不明白自己究竟落入了什么样的陷阱。
还好,这会项羽身边有着项庄和季布等人比较冷静,都向项羽劝道:“大王,请冷静,这件事只是汉贼使者的一面之词,汉贼奸诈,素来擅长伪造他人书信,就算告密的汉贼使者真的看到这样的书信,也未必就是真的,还是让济北王先把事情说清楚再说。”
言罢,项庄还又赶紧转向田都说道:“济北王,你快说话啊,汉贼使者告密说,他在东武城的汉贼军队里,亲眼看到你写给项康逆贼的请降书信,你究竟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快说啊!你放心,如果是汉贼设计陷害你,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
田都的反应让好心想要帮他洗白的项庄傻眼,考虑到自己确实写过这样的书信,也的确与汉军使者有过秘密联系,项羽如果深查并非没有可能查出真相那天的几个知情人,现在可全都已经被西楚军在帐外拿下。还有考虑到汉军想要陷害自己,肯定有的是办法书信原件交给项羽,所以犹豫了许久后,田都竟然颤抖着反问道:“项庄将军,能不能告诉小王,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样的经过?”
“什么意思?”
项庄的心头也生出不祥预感,还是在犹豫了一下后,项庄才把整件事情的前后经过详细告诉给了田都,结果更加让项庄傻眼的是,听着他的介绍,田都不但逐渐面如死灰,还被吓得全身颤抖不止,双腿根本站立不稳,而当项庄终于把情况全部说完之后,田都竟然绝望的惨叫了起来,“我上当了!项康逆贼,你太狠了,竟然设下一个这么歹毒的陷阱让本王钻!”
“济北王,你到底什么意思?”项庄心中益发明白情况不妙,不由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难道说,你真的写过这样的书信?”
田都的无奈点头承认,让项庄和季布等人也差点没有当场昏死过去,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项康的陷阱后,把柄被汉军掌握的田都也不敢有任何的隐瞒,马上就向项羽双膝跪下,嚎啕哭道:“大王饶命,臣下确实写过这么一道书信!但臣下也是上当受骗,才被汉贼骗得写下了这道书信啊!”
万没想到田都竟然会坦白承认确实有这件事,原本还以为要花不少力气时间才能查清的项羽也不由张大了嘴巴,田都却是再不敢犹豫没,赶紧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真相详细告诉给项羽,老实承认自己在前天与另一名汉军使者的秘密接触,还有为了保全剩下的军队,违心的写下了这道书信交给汉军使者,更承认项康和济北军大叛徒田欣写给自己的书信,目前都密藏在自己军中。
“大王,臣下可以对天发誓,我对你真的是忠心不二啊!只不过臣下是害怕田欣那个匹夫狗急跳墙,真的带着军队投降了汉贼,所以才假装答应投降汉贼,想办法把田欣那个匹夫骗回来啊!臣下还早就已经下定决心,只要田欣那个匹夫带着军队回来,臣下就马上把真相告诉你,还有把田欣那个匹夫处死啊!”
也还别说,田都的老实坦白,还真让脾气火暴的项羽都冷静了不少,然而再仔细盘算了一下后,项羽却又黑着脸向田都问道:“那你为什么把马上把情况向本王禀报?提前告诉本王真相?”
“因为汉贼的使者威胁臣下,说项康逆贼在大王你的身边有很多眼线,臣下如果敢把情况告诉你,他们听到风声,就马上会让田欣匹夫就地投降,小王为了济北国剩下军队,所以才没敢冒险提前把情况向你禀报!”
性命攸关,田都不敢有任何隐瞒,只能是赶紧把自己的顾虑和担心老实交代,坦然承认自己为了保全军队才选择向项羽暂时保密,又更加磕头如同鸡啄米,痛哭流涕的说道:“大王,臣下罪该万死,臣下不该为了自己的军队对你隐瞒,但是臣下真的对你是忠心耿耿,真的对你是忠心耿耿啊!”
还是在田都把额头都给磕破了以后,项庄和季布等人才如梦初醒的渐渐回过神来,然后项庄只是稍一盘算,赶紧又向项羽说道:“大王,既然济北王已经坦白承认了,看来这事情肯定不假。而且这件事情也确实合情合理,济北王本来就兵少粮缺,为了保全他剩下的军队,选择向汉贼诈降也情有可原,还请大王念在济北王主动坦白的份上,对济北王从轻发落,让他戴罪立功,将功赎罪。”
见田都老实坦白,又听项庄这么规劝,素来没有什么脑子的项羽难免有些动摇,几乎就想给田都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但是很可惜,关键时刻,项伯项大师却突然跳了出来,凑到项羽的耳边低声说道:“大王,不能轻信,要防着田都小儿真有投降汉贼的打算,只是见机关走漏,所以才编出这些鬼话骗你。”
一语点醒梦中人,还是得项伯项大师提醒后,项羽才猛然还有这么一个可能田都确实真的打算出卖自己投降败类堂弟,只不过是被自己侥幸发现了真相,见事情已经无法抵赖,所以才临时编出了这些鬼话来哄骗自己!
也正因为有这个顾虑,反复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项羽只能是选择了一个比较折中的办法,咬着牙齿说道:“也罢,本王暂且信你,暂时给你留一条命,等本王查清楚了事情真相,然后再发落你!”
田都一听大喜,赶紧向项羽连连磕头道谢,项羽却是声音不息,接连发布命令,先是派人前往济北军的营地,寻找田都密藏在军队里的田欣和项康书信,又命人详细审问当时在场的几个田都卫士,然后还又暂时剥夺了田都的兵权,把田都暂时关押在西楚军的营地里,让田都的同宗田达暂时代理济北军主帅的位置,田都则是只求洗清自己的冤屈,当然是乖乖从命,还向项羽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侥幸暂时保住性命的田都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因为这件事完全就是一桩无头公案,不管当时在场的济北军卫士如何配合调查审问,如何老实交代当时的事情经过,也没有办法证明田都究竟有没有暗藏降汉之心,答应向汉军投降,到底只是为了骗回孤立在赵国境内的济北军队,还是真的打算弃楚归汉,准备在关键时刻往项羽背后捅上一刀。
甚至就连西楚军的文职官员发现田欣的书信可疑、有细微的伪造痕迹也一样,顶天只能证明这件事有可能是汉军精心布置的陷阱,却死活无法证明田都真的没有暗藏异心,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归降汉军!
还即便是田欣带着剩下的济北军逃回了济北境内也一样,数日之后,利用汉军来不及堵截阻拦的机会,主动放弃了稿县的济北军近两万人,倒是十分侥幸摆脱了汉军追击,走扶柳、观津这条路撤回到了济北境内,没有被汉军乘机歼灭在赵国境内。可是回到了故乡后,迎接劳苦功高济北军大将田欣的,却不是什么鲜花与掌声,更不是什么酒肉犒赏和丰厚奖励,而是一群如狼似虎的西楚军士卒立即把他拿下,押到西楚军营地接受项羽的亲自审问。
和历史上所有蒙冤的忠臣一样,不管田欣如何疯狂喊冤,也不管济北军将士站出来多少人做证,证明他从来没有和汉军暗中勾结,也证明他的亲信卫士赵朋早就在水战场上失踪,也没有办法让项羽相信他真的没有暗中投降项康,带着军队回来不是准备着在关键时刻往西楚军背后突然捅上一刀。
更加没有办法证明的,还是田都给项康写请降书信,到底是不是打算真的投降汉军,那怕事情的真相基本已经大白,所以的环节都已经清楚的放在了项羽的面前,田都也没办法证明自己真的对项羽忠心不二,给项康写的降书是否真的打算投降。毕竟,就算项庄和季布等比较冷静的西楚军将领,也没办法证明田都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更别说脾气就象炮仗一样的项羽了。
最后,还是在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后,也是在济北军文武把刮地三尺全力搜刮到的钱粮全部送进西楚军营地后,同时也是在齐国那边也被迫向西楚军进贡了大把的钱粮后,项羽才收到准确消息,知道自己的败类堂弟项康已经亲自率领着汉军郑布兵团沿着驰道南下,撤向了濮阳战场,只留下周叔兵团继续与自己遥遥对峙。
“又中计了!”
直接一脚把面前的案几踢上了半空,项羽的独眼气得再一次直接喷火,怒吼道:“项康这个竖子!他根本就没打算乘势进兵平原,他是在耍本王!本王又上他的大当了!”
咆哮过后,狂怒之下,项羽还又大吼下令,要让西楚军立即出兵西进,向巨鹿发起反攻!旁边的季布赶紧提醒道:“大王,项康奸贼提兵南下,肯定会让周叔匹夫死守不战!我们的腹地又已经空了,如果不能迅速拿下巨鹿,歼灭汉贼周叔所部的主力,项康乘机进兵攻打我们的腹地,切断我们的粮道,我们如何应对?!”
项羽呆住,也这才想起自己连遭重创之后元气大伤,在腹地后方已经没有什么象样的军队可以阻拦汉军前进,自己如果不能迅速拿下巨鹿,又被奸诈不在自己败类堂弟之下的周叔拖入消耗战,那么已经南下的败类堂弟只需要乘机切断自己的漫长粮道,饿都能把自己的最后主力饿垮!
“大王,惟今之计,我们最好也是赶紧南下,撤回我们的本土后方。”季布又进言道:“如此一来,我们既可以有充足兵力抵御汉贼进攻,还有希望利用汉贼主动进攻的机会,获得乘机与项康奸贼决战的机会。”
项羽最喜欢的就是决战,尤其是喜欢和自己的败类堂弟决战,所以只是稍微盘算了一下,项羽马上就点头说道:“言之有理,我们是应该尽快撤回本土,找机会和项康那个竖子决战!北线这边,暂时主守,等我们收拾了项康奸贼,再掉过头来收拾周叔匹夫不迟!传令下去,准备退兵,把所有的粮草军需全部带走!”
见项羽做出决定,项庄忙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那济北王田都怎么处置?臣下认为,既然汉贼此前扬言进兵济北不过是虚张声势,那么策反济北王和田欣将军就可以证明是子虚乌有,大王不如就此赦免了济北王和田欣,还他们一个公道。如此他们必然会感激涕零,死守济北,替我们牵制汉贼周叔所部,为我们在南线争取时间。”
“不可弄险!万万不可弄险!”
项伯项大师再一次及时跳出来为项羽这个孝顺侄子出谋划策,说道:“田都匹夫寄书向汉贼请降的事,我们谁也不能证明他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汉贼放弃东进,也有可能是探到风声,知道田都匹夫已经暴露,没有内应难以取胜,所以才调整战略选择分兵南下!而且田都被我们关押夺权,肯定会怀恨在心,我们的军队一走,没有人监视控制于他,只怕他就会乘机投降汉贼,突然从北线往背后捅我们一刀,到时候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季叔,你……。”项庄也终于明白项康为什么会这么恨项伯项大师了胡搅蛮缠起来,简直和搅翔棍子没有任何区别!
“我怎么了?我是在为了我们西楚着想!”呵斥了项庄一句,项伯项大师又赶紧向项羽说道:“大王,最好的办法,还是乘着田都匹夫已经承认了他曾经向汉贼请降的机会,用这个借口把他和靠不住的田欣匹夫一起处死,让听我们话的田达继任济北王。如此既可以一劳永逸,又可以让田达对我们更加忠心不二,让我们更加不用担心北线突然生变。”
历史上刘老三的死党周昌在留守荥阳时,为了谨慎起见,不惜抢先处死有过背叛前科的魏豹,名臣周昌尚且如此,当然就更别说项羽项霸王了,所以只是稍微琢磨了一下,项羽就果断点了点头,说道:“季叔高见,田都这个隐患,是不能留!只能立即除掉!”
“大王圣明。”项伯项大师赶紧恭维,又垂下头奸笑着在心里说道:“田达匹夫,你向老夫求的济北王,老夫已经给你兑现了,你答应给老夫的报答,可千万别打折扣噢。”
就这样,在真相其实已经大白了的情况下,就因为无法证明自己写给项康的劝降书信到底是否发自真心,可怜的济北王田都,依然还是被押上了法场,和劳苦功高的济北军大将田欣一起,接受项羽赏赐给他们的斩首之刑。
可能是老天爷也知道田都是冤枉的吧,田都被押上刑台的时候,风和日丽的平原一带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间,一场瓢泼大雨突然从天而落,站在风雨中,满肚子委屈的田都不由泪流满面,还忍不住仰天狂吼,“苍天!我田都冤啊!冤啊!”
第四百零六章 韩信出手
项康亲自率领汉军郑布兵团南下,只留下周叔兵团在赵地与西楚军主力遥遥对峙,除了是按照既定计划把西楚军主力诱回中路主力战场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突发原因,也逼得项康不得不赶紧这么做。
这件事的起因还得回头说起,甚至还得回到西楚军北线兵团周殷所部还没有被汉军两大兵团联手歼灭的时候,当时反汉联军在巨鹿战场告急,西楚军在赵地战场上有彻底崩盘的危险,可是还又存在着翻盘的希望,所以收到了周殷和张耳等人的求援消息后,当时追击彭越军抵达了薛郡境内的项羽,连撤兵返回彭城休息和重建西楚朝廷都来不及,只能是赶紧组织军队北上集结,准备向巨鹿战场发起反击,也只能是把后方的各种事务全部交给他的亚父范增范老头处理。
因为北线战场还有希望的缘故,范老头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全力支持项羽北上救援,在西楚朝廷的运转中枢被彭越军基本捣毁的情况下,火速重建起了一套勉强还能运转的指挥体系,把能够抽调的军队全部抽调北上,也给在北线集结援军的项羽及时送去了必须的粮草军需,尽全力帮助项羽发起了后来的北线反击行动。
然而范老头却无比担心这么做远远不够,因为同时精通战略战术的范老头看得出来,就算自军匆忙发起的巨鹿救援战能够成功,顺利救回被困的反汉联军,也很可能是只能做到稳定北线局势,很难彻底扭转北线战局,更别说是乘机在北线干掉汉军主力。而北线救援战一旦进展不顺,出现什么差池,后果还很可能会更加不堪设想。
不但范老头看到这点,新近被范老头提拔为西楚朝廷左尹的西楚军谋士韩生,也同样看出了这个危险,所以还在范老头绞尽脑汁为项羽调运军需粮草的时候,韩生就已经向范老头发出警告,说道:“亚父,大王亲自率军救援巨鹿的行动,虽然是势在必行,然而我们就算顺利救出了大司马他们,在北线战场上也不敢说稳操胜算。”
“最好的办法,是我们要尽快在汉贼的背后发起反击,直接威胁汉贼的腹地后方,逼迫汉贼分兵南下救援他们的后方,然后我们在北线才有希望取胜,彻底扭转北线战局。而且这么做了以后,就算我们在北线战事不顺,也不用担心北线全面告急,局势无法挽回。”
“这点老夫当然知道。”范老头神情苦恼的说道:“可问题是,我们现在那里还有余力向汉贼的南线发起反击?曹咎大司马已经牺牲在了濮阳战场,他的麾下军队也被汉贼歼灭大半,剩下的残兵败将,目前最多只能做到暂时牵制濮阳战场上的汉贼军队,守住我们的中路战场,叫他们发起反击,不但威胁不到汉贼的腹地后方,相反还有可能是白白送死,老夫就算逼着桓楚他们这么做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亚父忘了南阳王刘季?还有我们派去给刘季帮忙的利几将军了?”韩生提醒道:“在利将军的帮助下,刘季已经在南阳的南部边境上基本歼灭了叛徒英布的主力,逼得英布匹夫只能是直接逃往汉贼控制的汉中,已经可以腾出手来给我们帮忙。既然如此,亚父你何不要求刘季立即回兵北上,和利将军联手攻打汉贼的三川腹地,此事若是成功,汉贼就一定得从北线抽调兵力回援三川。”
“有那么容易就好了。”范老头苦笑说道:“老夫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可是刘季那个匹夫会这么乖乖听话吗?”
“当初在缑氏的时候,这个匹夫的后方才刚一告急,马上就诈败难逃,宁可激怒我们大王也要优先保住他的后方,现在他已经歼灭了英布匹夫的主力,正在全力攻取英布匹夫剩下的土地城池,又怎么可能会扔下已经放在嘴边的肥肉,掉过头来给我们帮忙?他就不怕他的主力北上之后,英布匹夫在汉贼支持下乘机卷土重来,夺回他已经唾手可得的临江国土?”
“还有一点。”范老头又补充道:“我们大王决定向侧翼发起反击的时候,把十三万大军投入北线的赵地战场,却只给他刘季匹夫派去了三万援军,对他的支持力度远远小于对赵国的支持,那个匹夫的肚子里不会没有意见。所以老夫估计,老夫就算去令让他出兵北线,他也最多只会虚与委蛇,不会真的全力向汉贼的腹地后方发起全力反击。”
“亚父,下官认为并非没有这个可能。”韩生并不赞同范老头的分析,说道:“刘季确实自私奸诈,但正是因为他的奸诈过人,他就一定不会看不明白现在的天下大势。现在的楚汉之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管是我们还是汉贼,只要在一个战场上出现疏漏,就有可能导致全面溃败,他也只有尽快出手给我们帮忙,才有可能帮着我们打败汉贼,取得楚汉之争的全面胜利。否则的话,一旦项康那个奸贼真的打败了我们,下一个讨伐目标就只会是他,再不会有第二人选!”
“在函谷关的那件事上,刘季和汉贼结下了深仇大恨,已经注定不可能和解,所以刘季那个匹夫绝对不会容忍汉贼打败我们,因为我们一旦失利,汉贼大兵压境,他不但保不住他从英布手里抢到的地盘土地,还连他的南阳本土和已经到手的韩国土地也保不住!再所以下官认为,只要亚父你修书向他说明利害,再许给他一点好处,刘季那个匹夫就一定会以大局为重,果断出兵攻打汉贼腹地,既给我们帮忙,也全力保住他已经到手的地盘利益!”
考虑到刘老三的奸诈与聪明,范老头缓缓点头了,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坐下来亲自修书一封写给刘老三,向刘老三说明现在的利害关系,力劝刘老三以大局为重,出动主力北上攻打项康的三川要地,围魏救赵替西楚军在北线战场分担巨大压力。同时为了全力促成此事,范老头还越俎代庖,来不及请示项羽就许下了承诺,答应在干掉项康之后把汉中和巴蜀分封给刘老三做为报答。
书信之后,范老头又从麾下挑选出来的一个能言善辩的使者,当天就让他携带自己的书信从彭城出发,取道陈郡赶往荆楚之地与刘老三联络。只可惜路途过于遥远,道路也不是十分通畅,所以当范老头派出的使者赶到南郡,把他的书信呈递到刚刚拿下南郡全郡的刘老三面前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天时间。
韩生这一次猜准了刘老三的为人,尽管英布军留守本土的军队已经大部分都被刘老三消灭,南阳军顺势杀入长沙郡腹地,临江全境落入刘老三的魔掌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同时势单力薄又彻底鼓励的衡山王吴芮事实上也已经是刘老三的刀下待宰羔羊,抬手可灭。然而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仔细看完了范老头的书信之后,刘老三却只是稍微盘算了片刻,就马上召集了自己的麾下文武,讨论北上攻打汉军背后的战略大计。
和范老头猜测的差不多一样,除了已经领兵杀入长沙郡腹地的曹参之外,周勃、樊哙、周苛和夏侯婴等南阳军重要文武果然一致反对回师北线作战,理由也很简单,南郡刚定,人心未稳,彻底拿下长沙郡也还需要时间,南阳军如果在这个时候大举北上,已经逃到了汉中的英布肯定会乘机卷土重来,到时候不但剩下的肥肉吃不着,已经吃进了嘴里的肥肉也有可能被逼着吐出来!
“大王,用着搭理项羽那个匹夫!”炮筒子樊哙还直接嚷嚷道:“那个匹夫正面打不下汉贼,被逼着向两翼进兵的时候,给赵国足足派去了十三万援军,给我们却只派来了三万,还要我们出钱出粮供养我们的军队,现在他的十三万军队扛不住了,居然还有脸要我们出兵帮忙?吃狗肉的时候只想到赵国,卖力卖命的时候只想到我们,世上那有那么好的事?”
众人纷纷附和,全都对项羽当初的重北轻南不满之至,素来喜欢骂娘发牢骚的刘老三却破天荒的没有附和,还更加难得的突然替项羽说了一句公道话,道:“也不能说西楚王全然无义,如果不是他派来三万军队给我们帮忙,我们没有那么容易干掉英布匹夫的主力。如果不是他在北线囤积重兵,逼得汉贼只能是优先把军队用于北线,我们在南线不会有这么轻松。”
“但我们总不能为了他,丢掉我们已经马上就要到手的临江吧?”周勃说道:“还有,吴芮那边,我们已经把招降使者派过去了,他聪明的话投降我们,我们可以直接得到衡山郡,他如果犯傻不肯听话,我们就直接灭掉他,照样可以得到衡山郡。但我们如果现在就回师北上,吴芮那个匹夫又怎么可能轻易投降?我们又那来的兵力拿下衡山全郡?”
南线的肥肉又大又多,刘老三当然舍不得轻易放弃,所以思来想去了许久后,刘老三只能是把目光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韩信,笑着说道:“大将军,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本王没有让你带兵去打长沙郡,在和本王置气?”
“大王言过了,臣下那敢和你置气?”韩信笑笑,说道:“臣下不过是想等在坐诸公先把牢骚发够了再说话,不然的话,臣下一旦开口,可就得替西楚王受大家的埋怨了。”
听话听音,刘老三马上明白了韩信的意思,忙问道:“大将军,这么说,你是赞同出兵给西楚王帮忙了?”
“这难道不是大王你的打算吗?”韩信反问,又说道:“以大王你的英明神武,难道能够不明白?倘若我们不能及时伸出援手,让项康那个奸贼轻松灭了头脑简单的项羽莽夫,再掉过头来的时候,我们如何可能抵挡得住项康奸贼的倾巢之兵?到时候我们就算顺利拿下了临江衡山这两块肥肉,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吐出来?”
“但问题是,这些匹夫没有这样的远见啊。”刘老三苦笑着指了指在场的周勃和樊哙等人,又说道:“还有,本王也的确舍不得这些已经吃到嘴边的肥肉,现在就吐出来,实在是太可惜了!”
“分兵不就行了?”韩信语出惊人,神情轻松的说道:“除去被曹将军带去长沙郡的两万军队,我们目前还有三万七八的机动军队,倘若大王信得过臣下,请把剩下的一半军队交给末将统领,再把南阳本土和韩地的军队交给末将指挥节制,另外再加上西楚军的三万军队,就足够向项康奸贼的三川腹地施加压力,逼着项康奸贼从北线抽调兵力回援他的腹地后方了。至于剩下的一半军队么,用来防范英布匹夫卷土重来,还有用来威慑吴芮,也基本上够用了。”
众人哗然,全都担心韩信的建议太过冒险,南阳军分兵太过,有被汉军乘机各个击破的危险。刘老三却是紧张盘算,许久后,刘老三突然问道:“那你先告诉本王,具体你打算这么做?”
“倘若大王准允。”韩信答道:“臣下就立即与西楚军合力北上,取道郏梁二县,逼开项康逆贼部署重兵守卫的缑氏、洛阳等地,直接攻打河南县城,切断项康逆贼与他关中后方的联系,逼迫项康奸贼回兵救援三川战场。”
“取道郏梁二县?直捣河南县?”刘老三万分诧异,说道:“走那条路进兵,是可以避开汉贼重兵守卫的缑氏洛阳重地,但是那条路那么漫长,你的粮草和西楚军的粮草如何解决?”
“所以臣下才请求大王允许我节制南阳和颖川的兵马。”韩信回答得理直气壮,说道:“臣下和西楚军联手北上之后,会让南阳和颖川的驻军担起运粮重任,以保证臣下和西楚军在河南前线粮草不缺。”
韩信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场的南阳军文武就已经是喧哗出声,刘老三也忍不住跳起来惊叫说道:“你疯了?把我们南阳本土的军队调空了,汉贼乘机从武关出兵打进我们的腹地怎么办?”
韩信笑得更开心了,微笑说道:“大王,以你的英明神武,难道还不明白,臣下这么做的真正意图,就是想让郦商匹夫从武关出兵,乘虚杀入我们的南阳腹地!”
“你是想引蛇出洞?”刘老三立即明白了韩信的真正意图。
“这也是我们目前最准确的策略!”韩信收起笑容,沉声说道:“我军新得南郡,立足未稳,人心未定,贸然大举北上,必然会给英布匹夫乘机卷土重来的机会。而且我军兵少粮缺,后继乏力,就算是不顾一切的大举北上,也未必有把握能够对项康奸贼的后方腹地形成致命威胁,即便勉强成功,逼得项康奸贼收缩战线大举回援三川要地,也仅仅只是帮到了西楚王,于我军而言毫无收获,还注定会劳师动众,耗费无数钱粮兵马,于我军的将来发展十分不利。”
“既然项羽一定得帮,那我们就只能用对我们有利的办法帮!”韩信又侃侃而谈道:“我们假意不舍临江利益,又分兵北上故意调空腹地兵马,再略施小计,让驻守汉中的汉贼郦商觉得有机可乘,乘机出兵攻打我们的南阳腹地,那我们只要突出奇兵,突然回师切断郦商与汉中、关中的联系,那么项康奸贼别无选择,就只能是立即回兵解救他的汉中贼军,不敢有任何托大!”
“如此做有三个好处。”韩信又扳着指头指出道:“第一当然是帮了西楚王,为他在北线分担了巨大压力。第二是我们可以在内线作战,能够节约无数的军需钱粮。第三点更关键,那就是我们一旦成功歼灭了汉中的汉贼军队,那么我们就有希望乘虚进兵汉中,乃至乘机进兵关中!既更加的让项康奸贼首尾难顾,还有机会拿下汉中粮仓,关中沃土!”
“即便没有机会拿下关中汉中,设计歼灭了汉贼的汉中军队,形势也只会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韩信又补充道:“重创了汉贼的汉中驻军,汉贼即便能够守住武关、旬关和汉中这些天险之地,很长时间内也再没有力量能够威胁到我们的背后,我们既可以从容吞并临江衡山壮大实力,又可以在后顾无忧的情况下北上东进,帮助西楚王讨伐项康奸贼,再不用担心主力出动之后,背后遭到汉贼汉中驻军的突然威胁!”
刘老三紧张盘算,半晌才问道:“那你可有把握把郦商匹夫诱进我们的腹地?”
“至少有八成把握!”韩信自信的回答道:“同为汉贼大将,郦商匹夫长驻汉中,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同僚在前线立功受赏,肯定早就已经心痒难熬。目前他的身边又有一个急着想夺回本土的英布,也肯定是一有机会就怂恿他乘虚出兵。我们只需要再布置一些假象,抛给郦商一点甜头,就肯定不难把他诱出汉中,直接进兵我们已经空虚的南阳腹地!”
考虑到自己必须得给项羽帮忙,也必须有所行动才能给项羽帮上忙,还有就算大举北上攻打汉军的三川腹地,也未必有把握能够得手,还就算成功逼得汉军回师救援三川,也不过是白白便宜了项羽,于自己毫无利益,相反还会给英布咸鱼翻身的机会,刘老三也很快就做出了正确选择,一拍面前的案几吼道:“就这么办!假意北上,设计引诱汉中的汉贼出兵送死!”
“大王,是不是太冒险了?”沛县小伙伴周勃还是有些担心,又转向韩信问道:“就算你能想办法把汉中的汉贼军队诱出来,但是你如果吃不下去怎么办?不要忘了,利几那个匹夫是听命于西楚王,不会乖乖的听从我们的号令指挥。”
“那本王就立即提兵北上,帮着韩信收拾郦商匹夫!”刘老三接过话头,拍着案几吼道:“如果本王的军队还不够,本王就把曹参的军队调回来!只要能够灭掉郦商匹夫,长沙郡晚点拿下没有多少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