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初生牛犊
赵国援军来得比汉军预料的还快,午时才刚到,投降的赵军士卒才刚完成甄别遣散,自愿留下的赵军降卒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完成整编,派去东面探察敌情的汉军斥候就已经发现了赵国援军的踪迹,初步揣测赵国援军至少能在申时之前进入井陉盆地。
在此期间,位于北岭山下井陉县城倒是十分干脆的接受了夏说劝说,选择了主动开城向汉军投降,然而周叔却并没有分派军队到井陉城下立营,仅仅只是抽调一千兵力进驻县城,控制住城池了事。
除此之外,周叔又不顾汉军文武的小心提醒,抓紧时间把武器归还给了自愿留下的四千赵军降卒,让他们任由夏说统领,移师到西关大营南面的五里外建立营地,改打汉军旗帜配合汉军作战,三万汉军则全面进驻赵国降军留下的西关口大营,借助赵国降军留下的坚固营垒与来敌抗衡。
周叔迅速做出安排部署后,不要说是虫达、凌敬和杨喜等汉军老将了,就连随军而来的商山老头周术都看出周叔的部署很有问题,很是奇怪的问道:“周将军,别怪老夫多嘴,你这么安排怎么两翼全是破绽?井陉县城位于绵蔓水对岸,你只派一千军队驻守,赵国贼军一旦大举攻城,只需守住河岸,我们就很难出兵救援啊?”
“还有赵国降卒,他们刚投降根本靠不住,你让他们单独立营就算了,怎么还让他们立营到我们大营的南面直接受敌?倘若赵国贼军出兵攻打他们的营地,很容易一战得手,影响我们的军心和士气啊?”
“里先生,如果我们破绽不多一些,赵国贼军跑了怎么办?”周叔微笑反问,说道:“井陉以东全是平原,赵国贼军一旦跑了,我们再想他们决战,岂不是要难上许多?”
“将军是故意露出的破绽,引诱赵国贼军放心进兵?”周术猜到了周叔的意思。
周叔点点头,说道:“中原大战场上,赵国贼军的主力已经南下到了河内境内,攻打我们主力的侧翼,我估计他们目前能够抽调来井陉迎击我们的贼军,应该也就是张敖带来的这四万军队了,如果我们能够抓住战机,歼灭这支贼军,赵歇和张耳在他们的北线就会彻底无兵可用,只能是从南线抽调军队回援北线,还有向西楚贼军求援,他们只要这么做了,我们主力的压力就可以小多了。”
解释到这,周叔微微一笑,又说道:“所以,绝对不能张敖跑了,必须要让他看到有获胜的机会,这样他才敢放心的进兵井陉盆地,和我们在井陉盆地决一死战!”
因为不知道夏说会无耻到带着井陉赵军成编制投降汉军,还是到了未时接近初刻的时候,赵军增援部队也即将进入井陉盆地的时候,统领赵国援军的张敖、贯高和田叔等人,才从被汉军遣散的赵军降卒口中知道这个惊人消息。大吃一惊之下,张敖除了立即命令赵军放慢进兵速度之外,又赶紧派遣斥候抢先上前,进入井陉盆地探听敌情。
在此期间,为了不至于浪费人力,张敖当然少不得命令自己的队伍全力收拢被汉军遣散的赵军降卒,劝说逼迫这些降卒重新归队,然后也还别说,当张敖军来到井陉盆地的边缘时,被汉军遣散的近万赵军降卒中,竟然楞是被张敖军收拢了八千还多,迅速将张敖军的兵力扩大到了将近五万人。
这个时候,汉军的部署情况也已经被赵军斥候基本探明,报告到了张敖的面前……
“汉贼真是这么部署的军队?你们确认没有探错?!”
出身于名门,父亲是连秦始皇都知道的天下名士张耳,从小接受过良好教育,张敖一向都是一个谦虚谨慎的好孩子,然而确认了汉军在井陉战场上的军队部署情况后,张敖还是忍不住大笑出了声音,说道:“汉贼是不是在犯傻?井陉县城位于绵蔓水东岸,汉贼的大营在绵蔓水西岸的西关口,周叔匹夫居然只分派一千军队驻守在井陉城里,他是想把井陉县城直接还给我们是不是?”
“夏说叛贼现在恐怕也在后悔了吧。”田叔也幸灾乐祸的说道:“周叔匹夫让他率领四千降卒单独立营,摆明了是不信任他,防着他再次倒戈,还让他的营地直接受敌,明显是想让他白白送死,让我们可以轻松拿下他的营地。”
“不要轻敌。”年近六旬的贯高呵斥道:“周叔匹夫进兵河东,不过数日就拿下了安邑坚城,生擒魏王魏豹,又在晋阳以一敌三,一举大破章邯、董翳和司马欣三路兵马,战功显赫,名震天下!他的部署虽然在两翼都是破绽,但其中必有深意,我们如果轻敌大意,就有落入他陷阱的危险!”
张敖的确乖巧谦逊,赶紧拱手谢了贯高的建议,然后又采纳贯高的建议,迅速在井陉盆地的东面出口处寻找有利位置,建立坚固营地准备与汉军对峙,同时派人赶回巨鹿向赵歇和张耳报告情况,请求赵歇和张耳等人做出决断。只不过因为汉军看上去太好欺负的缘故,不管是张敖还是贯高,全都没有考虑过乘着现在汉军立足未稳,后援粮草也还看不到影子,赶紧跑路撤出太行山区。
立营期间,张敖等人还遇到了一个意外问题,那就是有许多刚刚归队的赵军降卒打小报告,说很多刚归队赵军降卒接受了汉军收买,有随时叛变乃至为汉军充当内应的可能,张敖派人查明确有此事后,只能是打消了让归队降卒单独编制成军的念头,选择了把归队降卒彻底打散重编,补充进自己带来的四万军队消化吸收。
除此之外,张敖又采纳贯高的建议,安排人手明白告诉归队降卒,表示绝不追究那些接受汉军收买的降卒责任,让他们自行坦白交代了事,还明确要求不得没收归队降卒接受的汉军赏金,以免造成这些降卒不满,留下更多隐患。
张敖等人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手法其实也还算不错,起码没有激化内部矛盾,然而不可避免的是,彻底打散重编了归队降卒后,职位级别受到影响的降卒中基层将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满,觉得自己无缘无故被降级调整太过冤枉,同时突然新增了八千多归队降卒之后,赵军队伍里依然还是出现了一些混乱,新增的降卒与将领互不熟悉和认识,又没有任何的时间磨合,内部管理的问题自然迅速增多。
那些白拣了汉军赏金的赵军降卒也一样受到影响,坦白交代承认了的,自然受到了同伴的嫉妒和程度不同的排挤,还有各种各样的冷言冷语,没有坦白交代承认的,又害怕东窗事发被同伴发现告发,心里惴惴,还有直接被发现的,更是遭到了同伴的漫骂和质疑。所以张敖等人即便没有追究,赵军基层的矛盾和问题还是不可避免的大量出现,新老士卒更加难以迅速融为一体,间接影响到了赵军的整体战斗力。
位于赵军食物链的最高层,张敖和贯高等人当然很难立即发现这些基层问题,张敖和贯高等人目前最关心的,依然还是接下来的战术选择,到底是乘着汉军立足未稳,尽快进兵把汉军赶走,重新夺回井陉重地的控制权?还是深沟高垒与汉军对峙,等待张耳和西楚军的增援?
周叔的瞎扯淡部署在这一刻又发挥了作用,除了贯高之外,所有的赵军将领都认为应该利用汉军两翼空虚的机会,主动出兵拿下井陉县城和夏说的降卒营地,剪除汉军的两翼之兵,壮大自军的兵威士气,再有就是乘机引诱汉军出兵决战。
贯高坚决反对主动出兵,说道:“不可冒险,我们赵国的主力已经南下到了河内作战,后方空虚,全靠我们这支军队守卫井陉东口,防范汉贼进兵我们的腹地,我们如果冒险主动出兵进击,一旦有什么闪失,后果必然不堪设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扼守险要,和汉贼长期对峙,逼着他们主动发起进攻。”
贯高是张耳的绝对心腹,极得张耳信任,年龄又摆在了这里,他出言反对,赵军众将自然都不敢过于反驳。然而一向对贯高言听计从的张敖这次却有不同意见,说道:“贯老先生,如果说渡过绵蔓水进兵攻打汉贼的营地是在冒险,这点晚辈倒是承认,贼军倘若选择半渡而击,我们是比较麻烦。但是井陉县城位于绵蔓水的东岸,我们出兵攻打井陉县城,不但没有任何危险,相反还有希望逼迫汉贼渡河增援井陉县城,反过来可以赢得把贼军半渡而击的机会啊?”
绵蔓水便是青史留名的背水一战发生地,河流很难渡过,逼得韩信的军队只能是死战到底,眼下又值春季雨多,河水上涨,进兵当然更是困难。所以考虑到这个有利地形,贯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说道:“如果不渡河只攻城,那老夫不反对。”
“那就这么定了。”张敖拍板,说道:“立即着手赶造攻城武器,进兵攻打井陉县城,能诱得汉贼渡河增援最好,如果不能诱得汉贼过河,我们就先拿下井陉县城,依托城池和汉贼对峙。”
就这样,眼馋目前的有利形势,在实力并不占什么优势的情况下,赵**队不但没有考虑撤退溜走,也没有选择据险而守,相反选择了全力赶造攻城武器,准备向汉军守兵不多的井陉县城发起主动进攻。
经过两天时间的匆匆准备后,赵**队的攻城武器很快就准备完善,然而让张敖等人吐血的是,就在他们准备在第二天发起攻城时,周叔竟然在当天晚上连夜抽调了两千军队渡过绵蔓水,进驻井陉城内帮助守城,一下子就粉碎了赵军迅速拿下井陉县城的希望。
“无耻汉贼,怎么知道我们准备今天发起攻城的?”
气愤的盘算了片刻,张敖一度打算不顾汉军已经增兵城内,坚持要继续进兵攻城,贯高却拦住了他,说道:“少将军冷静,周叔突然增兵井陉,摆明了是想利用城池的有利地形大量消耗我们的军力,我们坚持继续进兵,一旦不能顺利拿下井陉城池,被汉贼守军依托城防把我们耗得师老兵疲,必然于战不利。反正井陉县城只是一座小城,城里既没有多少人口,也没有多少粮食,就算拿下来了也意义不大,不如暂时放弃攻打,耐心等我们的援军来了再说。”
乖孩子张敖不敢违背贯高的意思,只能是点头采纳了贯高的建议,还命令士卒停止赶造攻城武器,不再贪图迅速拿下井陉县城。而张敖的这个选择也的确让汉军颇为失望,汉军斥候发现赵军没有再造攻城武器,把这一情况报告到了周叔面前后,周叔还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小看了张敖这个竖子,竟然这么沉得住气,放在嘴边的肥肉都按得住性子不去吃。”
“将军,那怎么办?”虫达有些焦急的问道:“赵国贼军不肯出兵,我们没有决战的机会,如何才能破敌?”
“不要急。”周叔冷笑说道:“井陉县城这块肥肉,张敖沉得住气不去吃,另一块更大的肥肉放在他面前的时候,我就不信他还能沉得住这口气。”
“另一块大肥肉?在那里?”虫达疑惑问道。
周叔向南面努了努嘴,说道:“当然是在夏说那里,他营地里的一些人,肯定该沉不住气了。”
和周叔预料的一样,又对峙了两天后,夏说营地里的一些人终于沉不住气了,悄悄推举出了一个代表,携带着血书连夜溜出了赵国降卒的营地,跑到赵军营地里拜见张敖,请求张敖出兵攻打夏说的营地,主动请求担任内应,帮助张敖收拾夏说这个无耻叛徒,并且还把夏说的军情卖了一个低掉,连夏说营地的地形图都献给了张敖。
张敖当然得怀疑这是汉军的诱敌之计,然而真的假不了,反复审问了主动回来投诚的赵军降卒后,张敖还是确认了这一情况不假,也马上明白夏说的营地可以一攻即破,手到擒来。心动之下,张敖自然少不得召集赵军诸将,商议讨论进兵攻打夏说营地的战术计划。
出于对夏说的痛恨,赵军众将当然无比赞同出兵清理门户,收拾夏说这个无耻叛徒,贯高则依然继续反对,坚持道:“不能冒险,就算夏说匹夫的营地里真的有无数士卒希望反正,我们也不能冒险进兵。夏说匹夫的营地距离汉贼营地不过五里,我们进兵又必须渡过河流,一旦汉贼立即出兵增援,同时又出兵渡口,切断我们过河军队的退路,我们的过河军队岂不是要陷入险境?”
张敖这一次终于没有再克制住吞下肥肉的**,盘算了片刻后,张敖说道:“既然派遣偏师过河进兵攻打夏说匹夫过于危险,那我们出动主力过河进攻如何?到时候汉贼不出兵决战,我们就拿下夏说匹夫的营地,擒杀那个无耻逆贼!汉贼如果出兵,我们就乘机和他们发起决战,利用我们的兵力优势,一举破贼!”
“少将军妙计!”田叔鼓掌叫好,眉飞色舞的说道:“如果汉贼真的出兵和我们决战,我们的优势还不止是在于兵多,汉贼出兵决战,夏说匹夫肯定也要出兵帮忙,到时候我们只要优先攻打夏说匹夫,在我们的内应帮忙下,肯定可以轻松取胜,夏说一败,汉贼的军心士气必然受到影响,夏说匹夫的败兵还很有可能会冲乱汉贼的队列,让我们更有把握取得全胜啊!”
张敖飞快点头,也承认的确有这个可能严格来说,这个可能还真的非常不小!
“那我们怎么渡河?”贯高泼冷水,说道:“如果我们大举出动,肯定瞒不过汉贼斥候的眼睛,到时候汉贼及时出兵,给我们来一个半渡而击,我们能有多少把握取得胜利?”
田叔闭上嘴巴,张敖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捏着下巴上的微须盘算了半晌,突然说道:“有办法,我们在晚上出动一万军队,乘夜渡过绵蔓水,在绵蔓水西岸排开阵势,同时抢搭多道浮桥,尽量开辟进兵道路,然后到了黎明的时候,我们再出动主力过河,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少帅军妙计。”田叔再次恭维,说道:“晚上渡河不容易被汉贼发现,即便被发现了,我们的偏师也可以迅速撤回绵蔓水东岸,不用担心遭到太多损失。只要我们的偏师顺利过了河,结成坚阵保护渡口,汉贼就是大举出兵,也挡不住我们的主力过河了!”
言罢,田叔还又主动请缨,请求率军担任先锋,连夜偷渡绵蔓水并掩护主力过河,贯高本想反对,可是考虑到自己不能过于倚老卖老,还有张敖的安排也比较妥当,即便有什么危险也容易撤退,便勉强点点头,又叮嘱道:“可行,不过在渡河进击的同时,要留下一支军队防范井陉城里的汉贼军队。”
生怕贯高反对的张敖一听大喜,赶紧和赵军众将一起,仔细商量出了一个绝对安全的进兵渡河决战计划,安排众将着手实施。而调兵遣将完毕后,张敖还兴奋的搓起了手,自言自语道:“周叔匹夫,听说项康奸贼当初为了留下你,不惜抛下军队单骑追出数十里,本将军这次倒要看一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成色?到底是不是徒有虚名?!”
第三百三十三章 井陉之战
张敖等制订的渡河计划确实非常周密,一万赵军在二更出发,三更开始渡河,还是到了天色即将微明时,才被首批出营探察敌情的汉军斥候发现这一情况。
汉军斥候发现这一情况时,可以说一切都已经晚了,一万赵军前队已经尽数渡过了绵蔓水,在西岸结成了坚阵保护渡口,还抢修了一些鹿角拒马等临时防御工事保护阵地,又在绵蔓水上搭建起了二十道坚固浮桥,打开了赵军主力进兵西岸的道路。而与此同时,准备充足的赵军主力也已经大举出营,正打着火把列队向渡口这边赶来,汉军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把赵军半渡而击的机会。
还好,周叔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抓住半渡而击的机会破敌,同时在周叔的战术计划中,汉军也不需要太多的预警应变时间,所以周叔毫不慌张,仅仅只是命令汉军将士抓紧时间造饭进餐,多做干粮以便阵上食用,还有就是给南面的仆从军夏说所部去了一道命令,然后就再不理会赵军渡河,任由赵军主力在前军掩护下从容渡过绵蔓水。
见此情景,汉军诸将当然无不诧异,纷纷问道:“将军,赵国贼军正在渡河,正是我们把贼军半渡而击的大好机会,你怎么还不派兵出营?”
“半渡而击?说得容易,赵国贼军已经在渡口那里结下了坚阵,仓促出兵,我们有几成把握冲溃贼军的战阵?”周叔反问,又微笑说道:“再说了,就算我们倾巢出动,有把握冲得溃赵国贼军的战阵,但是把赵国贼军的前队打跑了,我们那来的机会正面决战,一战歼灭赵国贼军的主力?”
“正面决战?一战歼灭赵国贼军的主力?”在场汉军文武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又纷纷说道:“周将军,我们有把握做得到这点吗?赵国贼军的兵力在我们之上,我们的士卒又大部分都是关中上郡的新兵,战斗力未必在赵国贼军之上,正面决战,能有多少把握歼灭赵国贼军的主力?”
周叔自信的笑笑,说道:“战场之上,决定胜负的,不仅仅只是兵力的多寡,士卒的强弱,还有一个战术问题更加重要,战术运用得当,我们的两万多军队,未必就没有把握歼灭赵国贼军的主力。”
汉军众将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太明白周叔那里来的这么强烈的自信,同时个别比较细心的汉军将领,还在心里奇怪说道:“我们的两万多军队?我们的三万军队分出了三千去井陉城里驻扎,再加上夏说的四千军队,兵力仍然还在三万以上啊?周将军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一点都忘了?”
与此同时,在田叔率领的前军精锐部队掩护下,赵军主力也已经开始了全面渡河,在张敖的指挥下,三万五千赵军出营之兵,先是分出了五千兵力北上到井陉城外侯命,严密监视井陉城里三千汉军守兵的一举一动,同时兼顾河面,防范汉军放出火筏火船焚烧赵军浮桥,余下的三万军队则以两千人为一队,以最快速度冲过并不是很宽的绵蔓水,过河到西岸结阵,帮助前军保护渡口,有条不紊的逐步将兵力投入西岸战场。
最后,还是在张敖亲自率领着车兵和骑兵渡过了绵蔓水时,张敖、贯高和田叔等赵军文武才悄悄松了口气,知道已经再也用不着担心汉军出营奔袭了,然后因为汉军主力始终龟缩在营内不出的缘故,张敖等人又马上把目光转向了西南面的夏说军营地,都说道:“等我们的军队全部过了河,汉贼如果还不出战,我们就马上拿下夏说叛贼的营地,先剪除汉贼的羽翼再说。”
巳时近半时,三万赵军主力全部渡过绵蔓水,会合前军集兵四万于绵蔓河西岸,在局部战场上建立了绝对的兵力优势,见汉军依然还是坚守不出,张敖和贯高等人也不犹豫,马上就率领赵军主力向夏说军营地杀来,期间张敖和贯高等人满脸狞笑,都在心里说道:“夏说逆贼,你的死期到了!”
让张敖和贯高等人意外,当他们率军来到夏说军营外,夏说军中营中虽然遍布旗帜,炊烟袅袅,还不时有鼓声传出,可是营垒之上和营门之前却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张敖等人心中诧异,商量了片刻才决定派出一千军队发起试探性进攻,火力侦察夏说的营内虚实。
再一才让张敖和贯高等人跌破眼镜,一千赵军抬着原本准备用来攻打井陉县城的飞梯发起冲锋,竟然呐喊着不费吹灰之力就冲上了夏说军的营垒,继而还直接冲破了夏说军的营门杀入了营内。而在此期间,夏说军营中不但没放一箭阻拦,更没有看到一个士兵发起反击,空虚得就好象是一座空营一样……
“少将军,是空营!夏说贼军从后门溜了,这是一座空营!”
前军的报告让张敖和贯高等人彻底傻眼,然后还是在仔细询问之后,张敖和贯高等人才目瞪口呆的得知,夏说军营地目前还真是空营一座,营中士卒早就打开了大营后门,靠着山林掩护从营后小路逃进了太行山区,一直不断传出的鼓声,也不过是夏说军士卒把山羊绑在鼓上,羊蹄击鼓发出的响声。
“无耻叛贼,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竟然这么不要脸的提前溜了!我们上当了!”
发现上当也已经晚了,夏说军已然无耻开溜,赵军主力挥出的拳头完全打中了一团空气,即便缴获了些许军需粮草也毫无作用,根本达不到打击汉军军心士气的目的。无奈之下,张敖只能是匆匆向贯高问道:“贯老先生,夏说贼军无耻跑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全然没有想到这一情况的贯高无法回答,皱着眉头盘算了半晌才说道:“夏说逆贼既然溜了,汉贼又闭营不出,最好的办法,我们还是尽快退兵,撤回营地继续扼守险要,然后另思破敌之计。”
劳师动众好不容易才把主力带过绵蔓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要撤军,张敖当然极不甘心,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汉军营地那边突然跑来了百余名汉军骑兵,冲到赵军阵旁破口大骂,亲热问候张耳和张敖那位跟长工私奔的白富美老娘,张敖听了大怒,立即派出五百骑兵迎击,然而才刚看到赵军骑兵出动,汉军骑兵马上掉头就跑,赵军骑兵果断追击,咆哮着很快就被引到了汉军营地附近。
这时,汉军营地的东门和南门突然打开,各有五百骑兵拍马冲出,挥舞着马刀左右包夹赵军骑兵,赵军骑兵人少,手中的剑戟长戈也不太适合马战,很快就被汉军骑兵接连砍翻多人,被迫狼狈而逃,汉军骑兵纵马狂追,还是在赵军战阵近处时才勒住战马,继续大声的亲热问候张敖那位和家奴偷情的白富美老娘。
这个时代不孝的逆子还不是很多,张敖也绝对不是其中之一,见汉军一再辱及自己的生母,张敖在大怒下不听贯高阻拦,除了催动军队迎击汉军骑兵之外,又红着眼睛率军移师北上,汉军骑兵则照样是掉头就跑,大骂着硬是把赵军主力引诱到了汉军主力的营前,然后才冲回自军营地躲避休息。
轮到赵军将士在汉军营外大骂搦战了,然而很可惜,周叔跟着项康混了这么久,别的什么长处没有学到,偏偏把脸皮学得比城墙还厚,所以不管赵军将士如何辱骂周叔的叛魏投汉,在魏**中备受冷落,周叔就是微笑不动,死活不肯再派一兵一卒出战,仅仅只是派出骂手登垒回骂,继续激怒张敖。
还别说,汉军的骂手还真没有白辛苦,忍受不了汉军骂手的百般羞辱,又见天色还早,时间充足,自军兵力优势巨大,再加上攻坚武器充足,张敖一咬牙一横心,干脆催动军队,向汉军营地发起了正面强攻。贯高劝阻,张敖也不肯依从。
感谢张耳的心腹赵午赵监军,在此之前为了刁难夏说,逼着赵军将士把西关口大营修筑得无比坚固,垒墙光是高度就有三丈四尺,已经和普通的县城城墙没有多大区别,夏说军又丝毫无损的给汉军留下了充足的守垒物资。所以不用说,赵军的强攻当然是踢到了铁板上,不管张敖如何的催动军队上前,也不管赵军将士如何的舍生忘死,扛着飞梯冲锋不断,照样是被汉军将士的密集箭雨射得死伤惨重,又被冰雹雨点般的滚石擂木砸得尸横累累,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都始终没能撼动汉军营地的分毫,更别说是杀进营去,歼灭汉军主力为张敖报仇雪耻。
激战到了下午时,见赵军将士始终是被汉军挡在垒下寸步难近,贯高隐约发现情况不妙了,忙向张敖劝道:“少将军,汉贼营垒过于坚固,守备又无比严密,继续强攻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不如到此为止吧。”
“天色还早,我们再攻一次看看。”张敖不死心的答道。
“没有必要了。”贯高继续劝说,说道:“再打下去,我们不但死伤注定更大,士卒还会更加疲惫,到时候收兵撤退,汉贼又出兵反击,我们就很难抵挡了。再说了,我们撤兵的时候,还要又渡过绵蔓水才能回营……。”
“贯老先生,你刚才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
刚才还在坚持继续强攻的张敖突然回头惊问,神情还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贯高纳闷,说道:“老夫刚才说,我们撤兵的时候,还要又渡过绵蔓水才能……,才能回……,回营……。”
复述到这里的时候,贯高的语气突然变得吞吐和犹豫,已经布满皱纹的脸上也开始发白,因为贯高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因为没有汉军阻拦的缘故,自军倒是顺利渡过了绵蔓水,可是回去的时候怎么办?到时候汉军乘机出兵,大击反击,正在渡河的赵军如何招架?
“鸣金!马上鸣金!”张敖杀猪一样的嚎叫了起来,疯狂大吼道:“快,把我们的军队全部撤回来?”
铛铛铛铛的金钲敲响,正在垒下苦战却寸步难进的赵军将士如同听到天籁之音,赶紧扔下飞梯撒腿逃回本阵,然后在张敖的指挥下,此前参战的赵军将士已经跑到阵后集结列队,准备向来路撤退。周叔在汉军营中高处看到,顿时也大笑出声,笑道:“还没笨到家,终于发现本将军的用意了。可惜,晚了,如果你们发现夏说溜了的时候就撤退,倒是有希望保住一半以上的军队撤过绵蔓水,这个时候才撤退,太晚了。”
大笑说罢,周叔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命令此前没有参战的两万汉军集结,携带干粮、饮水和火把列队侯命,然后赵军才刚撤出五六里远,周叔马上就命令汉军将士敲响战鼓,亲自率军列队出营,在营前稍做集结,然后马上东进发起追击。
形势陡然逆转,人马疲惫的赵军才刚撤到渡口附近,还没有来得及登上浮桥渡河撤退,蓄势已久的两万汉军就已经追到了近前,还迅速在渡口以西的开阔处排列起阵势,狞笑着等待赵军做出下一步动作。张敖、贯高和田叔等人无不慌张,知道一旦开始撤退,军心动摇,汉军必然会乘势发起强攻,重创自己的渡河之军,无奈下只能是匆匆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应对目前的危险局面。
“只能是赌上一把了,全力反击,先把汉贼杀败,然后再渡河回营!”
这也是赵军保全主力的惟一办法,别无选择之下,同样排列成阵的赵军只能是两翼齐飞,仗着自军目前的兵力优势主动进攻,猛冲汉军两翼,汉军将士则在周叔的指挥下坚守阵地,以长盾掩护弓弩迎头痛击赵军的冲阵之兵,把硬着头皮冲来的赵军将士射得是人仰马翻,惨叫不断,继而又在近身战时与赵军做殊死之斗,与赵军将士厮杀得血肉横飞,天昏地暗。
这个时候,汉军的体力优势也逐渐的展露了出来,靠着在营垒中安心休息养足的体力,汉军将士人人悍勇,个个坚强,凶狠的挥舞着各种武器把赵军杀得死抱头鼠窜,连连后退,接连打退赵军的数次强攻。而赵军将士即便是没有参加攻营作战的,也因为在春日下晒了大半个白天站了大半个白天,体力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攻势远不如平时那么猛烈,不管军官督战队如何催促逼迫,死活都撼动不了汉军的阵脚。
更糟糕的是,赵军还越打越心慌,知道如果打退不了汉军,接下来自军肯定要遭到惨败,士气和信心都严重不足。汉军方面则完全相反,上上下下全都知道只要能够挺过赵军的垂死挣扎,逼得赵军被迫渡河,自军就是想不打一场大胜都是难如登天,将领士卒都是信心十足,厮杀间自然也更加勇猛凶悍,丝毫都没给赵军冲乱自军队列的机会。
纬度问题,才刚到酉时时分,井陉一带的太阳就已经开始落山,见留给自军的时间已经不多,连火把都没有携带的赵军上下难免更是惊慌,手足无措之下,张敖一咬牙一横心,干脆催动中军也发起进攻,三面齐冲汉军阵地,狗急跳墙与汉军将士做殊死一搏。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从容不迫的周叔才让汉军使出原始手雷,压制赵军的最后一搏,原始手雷接连在赵军人群中炸开后,还没有见过火药武器的赵国本土军队当然是惊叫不断,恐慌万分,士气直线下滑到谷底,正面和两翼很快就先后败退。周叔见时机已经成熟,便也不再犹豫,立即命令旗阵敲响总攻战鼓,发起全面反击,驱逐着赵军败兵为免费先锋,反过来冲击赵军的阵地。
关键时刻,赵军内部的又一个隐患也突然爆发,此前被汉军就地遣散的赵军降卒因为不满受到的歧视和排挤,有许多人才刚看到汉军杀到近前,马上就喊叫着撒腿而逃,不愿再为张敖继续卖命,数量还相当不少,让赵军基层将领和督战队都根本无法约束。而受到他们的影响,赵军将士更是士气全无,无数人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逃命道路,还有一些胆怯到了极点的士卒干脆直接逃上浮桥,连滚带爬的抢先过河逃命。
在这样的情况下,汉军如果还冲不动赵军的阵列,那汉军上下全都应该请项康提前发明豆腐让他们撞豆腐自杀了!仅一个冲锋,汉军就冲垮了赵军的阵地两翼,无数赵军士卒拔足逃命,争先恐后的冲上浮桥,其中还严重不乏中基层将领,赵军浮桥上也因此很快就是人头涌动,自相践踏不断。
赵军的中军阵地倒是勉强支撑了一点时间,可是当周叔麾下仅有的三百名汉军重甲兵冲进敌阵,象人形坦克一样在赵军人群中横冲直撞时,顿时就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惊慌到了极点的无数赵军士卒惨叫着怪物来了,扔下武器旗帜狼狈逃命,数量多如蚁群,导致赵军的中军阵地瞬间崩溃,彻底土崩瓦解。
倒也必须称赞一下张敖少将军的勇气,即便败局已经铸定,张敖依然还是在努力约束他的士卒,妄图组织起一支队伍殿后,可是慌乱到了极点的赵军将士却谁也不肯再听他的命令,大呼小叫着逃得一个比一个飞快,贯高也赶紧拉住张敖,红着眼睛吼叫道:“少将军,没用了,快跑吧!”
长叹了一声后,张敖只能是带着他的亲兵掉头就走,黑着脸冲向早已是人头涌动的浮桥渡口,为了尽快逃过绵蔓水,张敖还让他的亲兵砍杀驱逐拦路的自家败兵。而与此同时,为了能够上桥逃命,赵军士卒早就已经开始了自相残杀,为了抢夺一个可以上桥的位置,不惜与手足同伴性命相搏,厮杀间还比和汉军拼命时更猛更狠,赵军士卒也因此死伤不断,跌落河中无数,河面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落水呼救的赵军将士和死尸。
招架不住人群的践踏,再加上有汉军重甲兵的破坏,赵军的浮桥一道接着一道的垮塌入水,桥上士卒惨叫着成群落水,再加上又有无数的赵军士卒慌不择路,直接冲进河中泅渡逃命,绵蔓水之中更是人头如蚁,到处可见挣扎呼救的赵军将士,继而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得让水量颇大的绵蔓水几乎为之不流。
事还没完,天色微黑时,打起火把的汉军将士又踏着赵军将士的死尸直接过河继续追杀,结果此前在井陉城下的五千赵军倒是赶紧跑来殿后接应,井陉城里的汉军却乘势出击,前后夹击之下,很快又杀溃了东岸赵军,赵军全面崩溃,狼狈逃向位于山道路口处的自军营地,汉军追杀坚决,又驱逐着赵军败兵,直接杀入了赵军营地,赵军前军后军一起大败,只能是主动放弃营地,哭着喊着逃进山道,死者无数,降者更是不可计数。
这一战,汉军以死伤不到三千的代价,前后共计阵斩赵军首级超过一万八千人,抓获俘虏超过一万三千,取得全胜,赵军落水而死者无法统计,慌忙逃入山道跌落山涧而死者同样无法统计,四万八千多赵军,最后只有区区五千多人侥幸逃出山区。而更让赵军败兵胆寒和恐慌的是,他们的主帅张敖还在战场之上失踪,也不知道是死在了乱军之中,还是掉进河里淹死或者掉进了山涧里摔死?
张敖其实没死,天色微明的时候,正当汉军将士还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在一队汉军将士的监视下,几个赵军士卒突然拖着一个穿着青铜盔甲的赵军青年将领来到了周叔面前,兴高采烈的一边向周叔行礼,一边迫不及待的嚷嚷道:“将军,我们替你们抓到了张敖,这个就是张敖,贼相张耳的儿子。”
看了看满脸血污又满眼怨恨的张敖,又仔细看了赵军降卒双手献上的张敖印绶,确认了这个倒霉蛋的确就是张耳的宝贝儿子张敖后,周叔向那几个赵军降卒笑道:“辛苦了,下去休息,准备着领重赏吧。”
“将军,有多少重赏?”一个赵军降卒怯生生的说道:“上次,你们遣散我们的时候,可是说过,抓到了赵国贼军的百长,赏千金,杀了千长,赏千金,这个是赵国奸相张耳的儿子,赏……?”
“赏万金!”周叔顺口回答,又微笑问道:“满意了吧?”
几个赵军降卒岂止是满意,而是激动得跳了起来,紧紧的互相拥抱在了一起,纵声大喊道:“发财了!我们发大财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连锁反应
从知道汉军公布所谓的赵歇衣带诏那一刻开始,赵相张耳就知道汉军已经彻底和自己撕破了脸皮,从今往后,自己再没有任何在西楚和汉军骑墙观风的机会,只能是必须得与汉军拼一个你死我活。
还好,张耳对于这点已经是早有心理准备,同时有西楚军做后盾,张耳也丝毫不用害怕自己不是汉军的对手,因为张耳坚信楚汉相争的结果是西楚必胜,无论武力、实力和威望都不及项羽的项康,迟早有一天会惨死在西楚军将士手中,所以自己也必将获得汉赵战争的最后胜利。
这也是张耳一直都在楚汉之间摇摆不定的最主要原因,汉赵结盟期间,项康对太原等地见死不救确实有些对不起赵国,可是项羽对赵国却做得更加过分,除了一手导演了赵**队分裂外,又把赵国的土地城池分封给了章邯和司马欣等人,最后张耳一再摇摆之后,却还是坚定不移的站到了项羽一边,就是因为张耳从来就没有看好过没有胆量与项羽正面一战的项康。
但也有让张耳烦恼的事,衣带诏的事情,张耳有八成把握可以肯定是汉军伪造,用来离间自己和赵歇及赵**民的关系,可是张耳却又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一定就是假的,因为张耳非常清楚,别看所谓的赵王赵歇表面上对自己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可是在内心深处未必没有对实际掌握大权的自己恨之入骨,假如真的有机会,赵歇绝对不会介意借助汉军的力量干掉自己,夺回赵国大权!
也正因为如此,张耳也不得不在这件事情上打上一个问号,“汉贼公布那道狗屁衣带诏,该不会真的是赵歇暗中颁布的吧?如果真的是这样,本相该如何应对?”
最后,还是一个宾客提出了高见,向张耳进谏道:“恩相,衣带诏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大王的态度,假如大王颁布令旨,公然宣布那道衣带诏是汉贼伪造,那么那道衣带诏就算是真的,也会变成假的。但大王如果不尽快做出表态,那道衣带诏就算是假的,也有可能会变成真的。”
觉得门客的话很有道理,张耳也没犹豫,当天就进宫拜见赵歇,要求赵歇下诏斥责汉军的无耻行径,公开宣布诏书为假。结果赵歇也不敢违拗,马上就亲自提笔做书,按照张耳的要求写下了一道诏书怒叱汉军,张耳见了大喜,忙向赵歇行礼谢道:“多谢大王,有了大王的亲自表态,汉贼就不管再是如何的拨弄是非,挑拨离间,也注定只是小丑跳梁,徒劳一场了。”
“张相何必言谢?这都是本王应该做的,爱卿快去把本王的诏书公诸于众吧,千万不要给了宵小之辈挑拨离间我们赵国君臣关系的机会。”
赵歇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亲切温和,张耳也懒得和他废话,正要行礼告辞时,不曾想殿下却飞奔上来了一个近侍,急匆匆的向张耳行礼说道:“相国,你府里的人请你马上回去,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大事?这么急?”张耳随口问道。
“夏说逆贼,无耻之尤,借口引领汉贼讨伐张相国你,竟然带着我们在井陉的赵**队投降了汉贼,少将军他们去晚了一步,没能阻拦夏说逆贼无耻叛国,现在我们的井陉重地已经丢了。”
近侍的回答让张耳呆若木鸡,却让赵歇面露狂喜,差点没有喜叫出声,还是在发现张耳已经回头来看自己的时候,赵歇才赶紧换了一副紧张而又愤怒的表情,拍案喝道:“真有此事?夏说逆贼,他有几个脑袋,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回禀大王,是张相国府里的人说的,具体小奴不是很清楚。”
近侍赶紧回答,赵歇也忙向张耳说道:“爱卿,快回府去处理这件事吧,和平时一样,这件事你先拿主意,然后再报知本王。”
张耳唱诺,这才匆匆告辞出宫,留下赵歇在赵王宫里暗暗欢喜,也偷偷祈祷,心道:“汉贼,努把力,争取早点帮本王把张耳奸贼除掉,你们只要帮着本王拿回了赵国大权,本王一定背楚投汉,帮着你们讨伐西楚贼军,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必须交代一句,赵歇这么想还真不是在白日做梦,春秋战国时,一个国家帮着另一个国家的君主或者公子夺权,是一件十分平常并且常见的事,赵国先君也遇到过或者干过这样的事,所以赵歇才会对汉军的到来这么充满希望。
言归正传,匆匆回到了自己的相国府里,得知了夏说叛变投敌的详细情况后,张耳就是涵养再好也忍不住动了怒气,当众破口大骂夏说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又在第一时间下令将夏说的妻儿老小全部拿下,还要把他们全部立即处死泄愤,他的重要亲信、战国四公子之首信陵君的后人魏无知则进言道:“相国,夏说逆贼的家眷不过砧上鱼肉,随时都可以开刀问斩,没有必要未加定罪就急着把他们处死,损害到相国你的声名。”
“眼下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井陉的战局,在下认为,相国你最好还是立即派人给少将军去令,让他扼守险要,坚壁不战,千万不要弄险出战,给了汉贼乘势东进赵国腹地的机会。除此之外,我们还必须立即与西楚王联系,向他禀报此事,请他采取策略,帮助我们赵国度过这个难关。”
“敖儿那边不用担心。”张耳对自己宝贝儿子倒是信心十足,说道:“他素来性格稳重,又有贯高为他出谋划策,不用交代他也不会大意弄险。至于西楚王那边,本相也会立即派人和他联系,请他允许我们赵**队从河内战场抽身北上,增援井陉战场。”
“相国,如果仅仅只是抽调我们的河内兵马北上增援井陉,恐怕远远不够。”魏无知忙说道:“最好的办法,我们应该是请求西楚王派遣援军,帮助我们打败来犯之敌,如此我们赵国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张耳有些为难,说道:“西楚王正在鸿沟一带和汉贼主力打得难分难解,能够答应我们抽调河内军队北上回援井陉战场,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增援我们?”
“未必。”魏无知颇是自信的回答道:“相国只需明白告诉西楚王,说明现在的赵国情况,就说如果只是以我们一国之力,最多只有可能勉强挡住北线汉贼,没有任何把握能够歼灭北线汉贼,倘若他不给我们派遣援军,我们肯定很难再抽身南下增援于他,只有请他分出力量,帮着我们全歼来犯之敌,如此方能剪除汉贼的羽翼,削弱汉贼的整体实力,也能腾出手来再度南下,帮助他攻打汉贼主力,擒杀项康。”
想了想发现的确是这个道理,张耳便按照魏无知的建议,提笔给项羽写了一道求援书信,请求项羽同意自己抽调河内赵军回援井陉,还有派出援军帮着自己对付汉军偏师,安排了一个能言善辩的使者南下去与项羽联系。然后张耳又匆匆给河内赵军去令,让他们做好北上回援本土的准备,最后,还是在魏无知的一再坚持之下,张耳才又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张敖去了一道命令,让张敖率军扼守险要,不得弄险出战,耐心等待援军到来。
如此过得数日,还是在做好了各种应变工作之后,又走完了给夏说家眷审判定罪的过场后,张耳才拿着给夏说一家定罪的文书进到赵宫,请求赵歇批准自己把夏说全家在巨鹿市场上全部处斩。然而让张耳气歪鼻子的是,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赵歇这次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死活不肯点头答应立即处死夏说一家,还振振有辞的说道:“相国何必焦急?夏说逆贼全家既然已经拿下,飞不了也跑不了,那不如等我们把夏说逆贼也抓回来的时候,再把那个逆贼和他全家当众车裂,如此岂不是更能警摄群宵,让那些心怀异志之人更加不敢有非分之想?”
“少来这套!别以老夫不知道,你是想告诉那些对本相有陈见有异心的人,只要他们继续和本相做对,即便是犯了死罪,你也会尽力保全他们的家小,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
张耳心中咆哮,强忍怒气着说道:“大王此言差矣,自古以来,那一个谋逆叛国之徒不是罪行败露之后,全家都得立即受到株连?几时有过逆贼束手就擒之后再追究家小的先例?夏说叛贼大逆不道,其罪当诛满门,请大王即刻颁布令旨,将其全家处斩于市!”
为了鼓励其他人效仿夏说和张耳翻脸,赵歇当然是继续找尽借口想拖延处死夏说全家的时间,然而张耳却寸步不让,言辞之中还逐渐带上了怒气,还不敢和张耳翻脸的赵歇无奈,只能是在心里叹道:“没办法,夏爱卿,别怪本王没有帮你,本王已经尽力了,要恨,你还是继续恨张耳这个奸相吧。”
悄悄叹罢,赵歇正要松口让步,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近侍跌跌撞撞的冲上大殿,还远远就大叫道:“大王,不好了,张相,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正在满肚子火气的张耳喝道:“天塌下来了?慌张成这样,成何体统?”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张相,你的府里人刚刚来报,少将军在井陉惨败,四万大军全军覆没!你的公子张敖少将军,还被汉贼生擒活捉,不幸沦入敌手了!”
啪一声,张耳手里的玉圭落地,脸色还一下子变成了灰白色,赵歇则赶紧低下头去,生怕张耳看到自己已经绝对无法掩饰的狂喜神情。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张耳连招呼都不打一个,铁青着脸就直接往殿外冲,赵歇也回过了神,忙冲着张耳的背影喊道:“张相,立即处斩夏说逆贼全家的事,寡人同意了!你看着办吧,动手的时候不必再请示寡人了!”
张耳的脚步稍微顿了顿,还有一种回头冲上去把赵歇活生生掐死的冲动老子的独生子现在已经当了俘虏,你还要老子干掉夏说全家,是不是想让夏说拿老子的独生子出气,一刀宰了老子的儿子?!
好不容易压制住心中冲动,黑着脸冲回自己的府邸,仔细了解完了井陉惨败的前后经过后,张耳除了大骂自己的宝贝儿子愚蠢无能之外,又吼道:“快,马上再派信使南下,用最快速度去和西楚王联系,请他立即给我们派遣援军,明白告诉他,他如果不派援军来给我们帮忙,我们赵国就完了!”
“再有,给我们的河内军队去令,叫他们立即回师北上,救援本土!不得有一刻耽搁!”
…………
其实张耳完全用不着派遣第二个信使求援,在正面战场上死活打破不了僵局,战略目光还没有短视到家的项羽,听取范增和蒯彻等人的良言苦劝,其实早就生出了向两翼发展的打算,还早早就让周殷、项睢和项悍等将在西楚后方集结军队,同时还让目前臣服西楚的济北王田都也整顿兵马,准备增兵两翼战场,从侧面打破中原战场的僵局。
在这样的背景下,张耳派出的第一个求援使者其实就已经说服了项羽同意出兵,只不过为了确保主力战场上的兵力优势,项羽又断然拒绝了从鸿沟战场抽调兵力增援赵国的建议,决定命令周殷、项睢和项悍三将率军十三万北上救援赵国,还有命令田都从济北郡出兵五万,组建北线军团与周叔在赵国境内决一死战,力争消灭汉军的北线偏师,顺势进兵晋中,再从晋中直捣汉军的关中腹地。
而当张耳的第二个求援信使赶到鸿沟战场后,得知北线形势已经危急到了这个地步,项羽更是不敢迟疑,赶紧命令周殷和田都等人加快速度进兵赵国,不得浪费半点时间。
除此之外,虽然极不乐意,但是在范增和蒯彻等人的苦苦劝说下,项羽还是违心的决定从后方抽调三万军队,取道陈郡和颖川南部南下增援刘老三,帮着刘老三尽快干掉无耻反叛的英布,让刘老三可以腾出手来重新向汉军的南线施压。
对此决定,西楚军众将倒是大唱赞歌,齐声称赞项羽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范老头和曹咎等人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惟有蒯彻是忧心忡忡,向项羽进谏道:“大王,从后方抽调兵力增援两翼战场,虽然可以让我们继续在正面战场上保持兵力优势,可是再把十六万大军派到了南阳和赵国,我们西楚国的后方可就彻底空了,再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机动应变,倘若我们的后方再突然生变,我们可就再没有任何办法应对了?”
“我们的后方怎么可能生变?”项羽傲然问道:“楚地早已被本王彻底平定,那里还有什么敌人能够威胁到本王的后方安全?”
“大王,这是说不准的事。”蒯彻警告道:“陈胜吴广之所以在大泽乡,全是因为暴秦滥用民力,穷征戍卒,如今我们在楚地一再征兵,竭泽而渔,楚地黔首早已是不堪重负,倘若他们中间,又冒出来一个陈胜吴广……。”
蒯彻的话说到这里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项羽的独眼之中烈火熊熊,已经尽是愤怒杀机,吓得蒯彻只能是自行闭嘴,不敢再发表自己的愚说蠢见,还垂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心里嘀咕,“蒯彻,别说了,再说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
直线道路被赵军和西楚军控制,还是在确认了赵军主力已经撤出了河内战场后,项康才终于收到了周叔在井陉大捷还生擒赵军主帅张敖的消息,欢呼之余,项康也不由有些懊悔和遗憾,拍案说道:“能早几天收到这个消息就好了,乘着赵国贼军急着回兵去救本土的机会,我们的河内偏师只要果断发起进攻,不但有希望打胜仗,还可以让周叔那边打得更轻松啊。”
“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们现在和周将军联系要绕过太行山,道路方面太吃亏。”张良无奈摊手,又说道:“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按理来说,赵国贼军的形势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除了退兵救援本土之外,还肯定得向西楚贼军求援,怎么西楚贼军会毫无动静呢?连一兵一卒都不肯分出来给赵国贼军帮忙?”
“这点不奇怪。”陈平答道:“楚汉大战,最重要的还是鸿沟战场,为了保证他们在主战场上的兵力优势,项羽肯定不会轻易抽调他的主力北上增援赵国,就算要救赵国,也只会是从后方抽调军队北上。”
“西楚王还敢从后方抽调兵力?”张良的表情不由有些夸张,笑着说道:“鸿沟大战,西楚王前前后后已经从在荥阳战场上投入了三十多万兵力,他的后方早就不堪重负,他还敢继续抽调大军北上,就不怕楚地黔首学习我们汉王和陈胜吴广揭竿而起,象造暴秦的反一样造他的反?他连这么一点……。”
夸张的笑着说到这里,张良的声音逐渐降低,神情也逐渐开始变得犹豫,自行闭上嘴巴后,又盘算了片刻,张良还突然改口说道:“未必,西楚王未必干不出这样的事,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施政方针,每到一地都是喜欢竭泽而渔,这种不顾后方死活,一味滥用民力的事情,他还未必干不出来!”
陈平点头,同样认为项羽未必干不出这么疯狂的事自寻死路,项康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手托住下巴倚在案上仔细盘算,片刻后,项康突然向陈平问道:“陈平先生,有没有把握联系上彭越?”
“道路阻塞,彭越的行踪又飘忽不定,只能说是尽力一试。”陈平答道。
“那就尽力试一试!”项康斩钉截铁,说道:“马上安排人手,乘船到大河(黄河)下游,想办法联系说彭越,把我们目前的情况告诉给他,让他不管用什么手段和办法,都要想办法给我阿兄来一票大的,争取我阿兄的后方搅得天翻地覆,逼着我阿兄分兵去救后方楚地!”
陈平答应,赶紧提笔为项康拟令,项康却是贪心不足,又随口补充了一句,“再明白告诉彭越,如果他能逼得我阿兄亲自率军去救后方,暂时离开鸿沟前线一段时间,他不管想要什么样的赏赐,我都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第三百三十五章 彭越上场
西楚军对楚地的盘剥不仅仅只是竭泽而渔,而是得用刮地三尺形容,除了前前后后征召超过三十万的军队赶赴前线参战之外,为了运送军需物资补给前线,还强行征用了数量更加众多的百姓民夫参与运送辎重,不少地方在青壮男丁征无可征之后,只能是征调妇女和老人孩子充数,逼着老弱妇孺推车挑担,搬运重物,楚地百姓因此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可楚地百姓绝对没有想到的是,都已经奴役到这一步了,西楚的当权者们仍然还没有考虑放过他们,项羽只是一声令下,总数达到十六万的西楚军队又分别开赴赵国和南阳前线,随之而动的,则是西楚官员对楚地百姓更加沉重的剥削和奴役,加赋加税自不用说,徭役更是沉重到了近乎可怕的地步,大小道路之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民夫队伍,搬运着各种各样的粮草军需艰难前行,道路两旁的沟渠之中,也经常可以看到皮包骨头的倒毙死尸,凄惨比之秦二世时期的赭衣塞路都不遑多让。
这样的情况在秦始皇留下的秦驰道上更加常见,尤其是薛郡邹县通往东郡濮阳这一段驰道,原本就是从楚地后方运送军需辎重到荥阳前线的交通大动脉,随着荥阳战事的迁延日久,楚地后方往荥阳运送的粮草军需越来越多,这条道路上来往的辎重车队也越来越多,几乎是每天都可以看到来自西楚各地的辎重车队走这条路西进,把粮食和各种军需运往濮阳,然后再转运到西楚军的鸿沟大营。
即便是下着雨也不例外,阳春之际时,东郡和周边一带一直都是阴雨连绵,把秦始皇动用无数人力物力修筑的驰道都淋得是又湿又滑,泥泞难行,然而在淫雨之中,一支来自西楚后方的辎重粮队依然还在艰难前行,顶风冒雨的东进,也不时能够听到押送士卒的叱骂怒吼……
“婢女养的!快点,再快点,天黑之前,无论如何要赶到乘丘渡河!耽搁了时间,你们这些婢女养的一个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喝骂着,一些脾气暴躁的西楚军士卒还挥动武器,用矛杆戈杆抽打动作缓慢的推车民夫,或老或少的民夫不敢还嘴,更不敢还手,只能是呻吟着努力加快脚步,努力推着拉着沉重车辆加快前行,雨水把他们的褴褛衣服浇得精湿,在他们的头上脸上流淌,可他们却仿若不觉,就好象一具具行尸走肉。
“哇哇哇哇哇……。”
民夫人群中,又突然想起了婴儿的啼哭声,一名正在推车的青年女子慌忙站直身体,解下背在背上的孩子,一边替孩子擦着头上脸上的雨水,一边向上来催促的西楚士卒哀求道:“将军,让奴家给孩子喂一会奶吧,他从早上到现在还没能吃一口奶,肯定已经饿坏了,求求你了。”
带着泥污的粗糙手指抬起了那青年女子的下巴,仔细端倪了那青年女子片刻后,手指的主人笑声中带着邪恶,道:“行,不过今天晚上,你得给我也喂一顿,愿不愿意?”
青年女子还算清秀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旁边的几个西楚士兵却是个个放声淫笑,争着抢着说道:“没错,这会要给你儿子喂奶可以,但是到了晚上,你得给我们每一个人都喂几口。”
青年女子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西楚军士卒则早就是在项羽纵容下把这些事当成了家常便饭,不但说话越来越下流,还直接动上了手拉拉扯扯,青年女子挣扎求饶,可这些西楚军士卒却根本不听,他们的上官也懒得理会。
“将军,有情况!”
突然传来的喊叫声帮那名青年女子摆脱了困境,众人纷纷抬头四下张望时,很快就看到,北面的巨野泽方向,突然出现了一队衣衫褴褛的士卒,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驰道冲来。而当看清楚他们打着的赤红军旗时,带队西楚军五百长还难以置信的大吼了起来……
“汉贼!那来的汉贼?汉贼的军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没有那一个西楚军士卒能够知道这支汉军的来历,这支从天而降的汉军则是脚步如飞,很快就冲到这支西楚军辎重队的近处,看情况不妙,推拉车辆的民夫只能是大呼小叫着撒腿就跑,以免无辜受到战火牵连,押送粮草的西楚军五百队则只能硬着头皮结阵迎战,妄图打退来敌,保住关乎他们性命的粮草辎重。
西楚军士卒很快就发现他们是在痴心妄想,突然出现的这支汉军虽然武器装备比较杂乱,一看就知道不是汉军的一线战兵,然而战斗力却相当不俗,无论是结队而战还是单兵作战,都表现得相当凶猛凶悍,连绵的雨水又让西楚军士卒装备的强弓劲弩失去了作用,所以这支汉军不但毫无阻拦的直接冲到了近处厮杀,还只用了区区片刻时间,就把西楚军的队列杀得大乱,继而迅速穿插切割,利用人数优势把西楚军士卒彻底淹没,凶狠挥舞着武器劈砍捅刺,把西楚军士卒杀得惨叫不绝,倒地不断。
混战中,一名穿着盔甲的汉军将领还挺着钢刀,直接冲到了这支西楚军队伍的带队将领五百长面前,三下两下就把西楚军五百长砍得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西楚军五百长心惊胆战,举矛勉强架住他的一刀,慌张问道:“你是谁?”
“乃翁彭越!”
已经被项康封为定陶侯的彭越大吼一声,突然横刀一削,刀刃顺着矛杆滑动,一下削去那西楚军五百长的右手四指,那西楚军五百长吃疼惨叫间,彭越又已经一刀劈下,血光飞溅间,那西楚军五百长的脑袋也顿时飞上了半空。
没有了带队将领指挥,群龙无首的西楚军士卒很快就被彭越率领的汉军游击队彻底杀溃,继而大半被诛,只有少部分人狼狈逃往东面的乘丘,向驻扎在那里西楚军正规军求援,彭越则命令他的将士迅速打扫战场,搜集走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资,然后带着车队离开驰道北上,撤往他起兵前盘踞的巨野泽。
下着雨,沉重车辆就是在平坦的驰道上行进都难,转入了土壤松软的小路后,行进当然更是困难。然而彭越却说什么都不肯让士卒放弃辎重,耐心的只是缓缓北上,还是在过了一段时间后,驻扎在乘丘保护济水渡口的西楚军追了上来时,彭越才狰狞一笑,马上命令他的士卒放弃辎重轻装前进,西楚军夺回辎重后也不肯罢休,继续紧追不舍,彭越也不回头交战,一个劲的只是催促军队加快行进,引着西楚军逐渐北上到了巨野泽附近。
来到湖边时,彭越军当然已经是队形大乱,败象尽露,然而就在西楚军上下以为终于可以堵住敌人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树林中却是杀声大起,各有一支打着汉军旗帜的军队杀出,彭越乘机命令士卒回身死战,三面夹击之下,西楚军很快大败,即便装备和武器都占着绝对上风,依然还是被彭越军杀得抱头鼠窜,尸横遍野。
彭越军乘势追击,除了夺回之前放弃的辎重车辆外,又径直追到了乘丘渡口,利用西楚守军已经在野战中损失大半的机会,轻而易举的直接杀进了西楚军营垒,再度杀散敌人,缴获了西楚军还没有来得及转运过河的所有粮草军需,还有大量的武器和船只。
再接着,彭越军还十分大胆的在乘丘休息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才把能够带走的粮草军需装船,通过水路运往巨野泽,又把剩下的粮草军需全部纵火烧毁,顺手破坏了码头,然后才兵分两路撤往巨野泽。而当定陶的西楚军收到消息赶到现场时,西楚军在秦驰道上的重要转运节点乘丘,则早已化为一片灰烬,严重影响了西楚后方对前线主力的物资供应。
这一战也宣告了彭越军重新回到了中原大战的舞台上,从此开始,一度在齐国战场上遭到重创的彭越军以巨野泽为基地,不断袭击周边的西楚军城邑,接连多次破敌得手,缴获了无数的军需钱粮,也不断招揽不愿继续忍受西楚暴政的百姓入伍,壮大兵力,很快就把军队扩大到了将近两万人,同时只要一有机会就截夺西楚军的辎重粮队,切断西楚军主力的粮草供应,十分坚决的执行项康要求彭越在西楚军后方捣乱的命令。
这个时候,西楚军把本土主力部队抽调一空的弱点也彻底暴露,除了极个别的军事重镇勉强有力量与彭越军抗衡外,其他的地方守备部队在游击天才彭越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经常被彭越军利用声东击西或者围点打援的游击战术各个击破,继而又被彭越攻破城池营垒,巨野泽周边很快就彻底一片大乱,逼得西楚军只能是从薛郡和东郡等地不断抽调兵力,全力保护西楚军的辎重粮队,运输效率大为下降,同时薛郡和东郡各地的西楚军也几乎全部被吸引到驰道附近,腹地更加空虚无比。
这还不算,见时机逐渐成熟,也随着力量的迅速壮大,雄心勃勃的彭越还盯上了远离巨野泽的西楚军物资转运重镇邹县,开始与众将商量主动离开巨野泽奔袭邹县的战术计划,结果不但彭越的几个重要部将全都吓了一跳,就连项康当初派来册封彭越的汉军典客行人岳醪都吓得脱口说道:“奔袭邹县?那里距离巨野泽可是有差不多三百里,我们做得到吗?”
“还有。”岳醪又赶紧补充道:“邹县是驰道要冲,西楚国都彭城不管是和西楚军主力联系,还是和他们的北线偏师联系,都必须要经过邹县,西楚贼军肯定在那里部署了重兵守卫,我们有把握拿得下来吗?”
“没有这个把握,我就不说这个话了。”彭越自信的笑着道:“我们奔袭邹县,有三大胜算,第一是邹县远离巨野泽,那里的西楚贼军肯定不会料到我们有胆量对他们下手,防范肯定不会太紧,我们只要隐蔽行军,专挑小路行进,突然奔袭到邹县城下,必然能让西楚贼军措手不及,有利于我们破敌取胜。”
“第二嘛,邹县虽然重要,但他毕竟只是一座县城,城池远远没有定陶濮阳那么坚固,相对容易攻打,西楚贼军即便退守城内,我们也有很大把握可以攻城得手。”
“第三,我们此前不断游击得手,西楚贼军在薛郡还能调动的兵力,几乎已经全部被我们引诱到巨野泽南部,保护他们的主力粮道,郡内已经彻底的无兵可调,我们奔袭邹县,也就不用担心薛郡的西楚贼军紧急出兵增援,可以心无旁骛的攻打邹县。”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彭越又补充道:“邹县位于道路要冲,交通方便,我们就算拿不下来,也可以抢在西楚贼军的增援到达之前从容撤退,用不着担心被西楚贼军四面包围。另外邹县周边的市集城池众多,有利于我们就地补充粮草,不用过于担心粮食问题。”
岳醪与扈辄等彭越部将依然还是有些担心,彭越却懒得再和他们罗嗦,当即着手安排奔袭邹县的具体事务,众人无奈,也只好是乖乖的服从命令,依照彭越的命令组织军队准备奔袭作战。同时将此前缴获的粮食秘密囤积到巨野泽湖畔的隐蔽处,以便来日使用,此外彭越又安排一名将领率领一支军队继续在巨野泽活动,虚打自己的旗号虚张声势,以此迷惑西楚军的判断。
最后,还是到了出发的当天,项康后来派出的信使才和彭越军取得联系,把项康要求彭越在西楚后方搞出大动作的命令送到彭越面前,结果看完了项康的命令,从来没和项康见过面的彭越不由露齿一笑,向岳醪说道:“岳大人,看到没有?大王也和我想的一样,乘着这个机会,我们最好是尽快闹出一个大动静,这样他在荥阳才可以打得轻松一些。”
岳醪苦笑附和,赶紧称赞彭越和项康的心有灵犀,心里却说道:“你就狂吧,别看你现在快有两万军队了,但大部分都是仓促拼凑的乌合之众,既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武器装备又杂乱无章,到了邹县如果不能顺利拿下,西楚贼军又沿着驰道迅速回援,我看你怎么应对?”
岳醪或许不该这么诅咒已经归顺汉军的彭越,因为离开了巨野泽后,走小路东进才刚刚过去两天多时间,此前派去探听敌情的细作就送来急报,说是在一天多前,有一支数量大约六千余人的西楚军突然赶到了邹县,与那里的两千守军会师一处,大为加强了邹县的守军实力。
得知这一情况,彭越军诸将和岳醪当然是大失所望,全都把目光转向了彭越,彭越却是不动声色,而是仔细问了那支西楚军的来历和统兵将领,结果彭越军的细作也还算尽职,马上就答道:“回禀将军,那支贼军是从东海来的,统兵贼将是西楚的东海郡守甘机。”
“那就好。”彭越松了口气,忙向扈辄和岳醪等人说道:“不必担心,如果是西楚贼军从他们的彭城国都抽调来的精锐,那我们倒是得马上退兵。但既然是东海来的西楚贼军,那么肯定是甘机匹夫从东海北部几个县抽调的县兵组建的郡兵,绝对没有彭城的西楚贼军精锐那么难对付。”
“可我们也未必有把握啊。”扈辄提醒道:“就算这支西楚贼军只是临时组建的郡兵,装备和训练都赶不上西楚贼军的精锐,但是他们只要坚守营垒城池,我们就没有任何把握拿下邹县啊?”
“扈辄,你以为这支西楚贼军会留在邹县,等着我们过去攻打城池?”彭越很奇怪的反问,说道:“西楚贼军匆忙组建东海郡兵西进邹县,肯定是因为我们已经在巨野泽已经把他们给打痛了,所以他们才一再抽调兵力增援巨野战场,想和在那里的东郡、薛郡西楚贼军联手讨伐我们。既然是这样,他们怎么可能会在邹县长期驻扎,肯定是稍微休息一下就沿着驰道继续进兵巨野泽啊。”
“是这样吗?”扈辄将信将疑,忙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继续进兵!”彭越拿定注意,说道:“我们的细作是走小路送来的消息,耗费的时间比较多,不出意外的话,甘机率领的西楚贼军这个时候肯定已经不在邹县了,我们只管放心进兵,拿下邹县!”
第三百三十六章 正确选择
彭越军复出第一战攻打的乘丘很重要,位于水陆咽喉,连接东薛二郡,紧扼济水航运,是西楚后方与西楚军主力前后联系的必经之路,也是西楚军后方向前线供应物资粮草的重要转运节点,即便只是遭到破坏,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西楚军主力的后勤供应。
然而和薛郡的邹县比起来,乘丘的重要程度就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因为位于驰道三岔路口的邹县不但同样是西楚后方和西楚军主力联系的必须之路,还是西楚后方与西楚军北线兵团联系的必经之路,大部分来自西楚军后方腹地的粮草军需和武器辎重,都必须先运到邹县清点归类,整理装车,然后再按需要分别运往鸿沟或者赵国前线,一旦有什么闪失,不但鸿沟战场上的西楚军主力会受到波及,西楚军新组建的北线兵团也会受到重大影响!
也正因为如此,项羽任命的薛郡郡守湛用才会长期离开郡治鲁县,亲自跑到邹县坐镇,帮着彭城来的西楚高官主持粮草军需的调运,即便彭越军此前在巨野泽周边闹腾得天翻地覆,几次袭击薛郡北部的张县和无盐等地,湛用也不敢率军北上镇压,老实只是驻守邹县,不敢让邹县有半点闪失。
但是很可惜,西楚军高层虽然十分重视邹县的安全,可是邹县距离彭越活动的巨野泽实在是太远了,差不多能有三百里地,邹县一直都没有受到过任何威胁,再加上押运粮草军需的西楚军一直来往不断,盗匪蟊贼根本就不敢靠近邹县,所以时间一长之后,邹县驻军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种种松懈大意的情况,不是哨兵守夜时打盹睡觉,就是斥候外出探察时找地方偷懒休息,回来瞎扯一通了事。
这一天也不例外,因为太阳太好的缘故,奉命到西北面探察小路动静的邹县斥候,才刚离开营地还不到十里路,就找了一个树木茂密的凉快处躺下来休息,期间除了起来放箭射了一只野兔搞烧烤外,就再没搭理过西北小路的半点情况,还是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回营向哨探官报告一切正常,哨探官也没多问,挥了挥手就算结束了今天的差使。
晚上也一样,虽说也有将领象征性的在营地周边转了一圈,看了看哨兵的站岗情况,可是上司前脚刚走,哨塔营门前的西楚军哨兵就是该坐就坐,该躺就躺,或是聊天打屁,或是哼着下流小调解闷,再没有什么兴趣去理会营外动静,然后还没到二更时分,这些哨兵就已经纷纷呼呼大睡,鼾声大作的比在军帐里睡得还香。
快到三更的时候,被尿憋醒的营门官一度醒转,看到自己的手下坐在大营门旁睡得象一头头死猪,呵欠连天的营门官难得想起自己还有重任在身,便用脚踢醒了几个手下,呵斥道:“醒醒,醒醒,都起来给乃翁站好,守夜的时候,不准睡觉。”
一个赛一个睡眼惺忪的勉强站起,却依然还是个个呵欠连天上眼皮下眼皮不断打架,营门官见了有气,便又呵斥道:“都给老子站好了,不准再偷懒睡觉,被上面看到,连累老子挨军棍,老子饶不了你们!”
“大兄放心,绝对连累不到你。”一个胆子比较大的门兵顶嘴道:“上面现在一个二个都搂着女人睡觉呢,谁会深更半夜的又跑来查哨?”
“放屁!上个月李婴他们睡觉,没被我们湛郡守亲自逮到?”营门官怒骂,又道:“都打起精神来,甘郡守的军队已经走了,邹县这里现在就我们一支军队驻守,小心点好!”
众门兵无可奈何的答应,又无一不在肚子里大骂自己的上司多事瞎折腾,不过还好,强打精神勉强忠于职守了片刻,他们的上司营门官还是躲到了避风处坐下来打盹,众门兵有样学样,也是纷纷席地而坐,依在了垒墙上或者营门上继续呼呼大睡,睡得还比之前还香还甜。
如果这些门兵再晚睡一会的话,那么他们肯定能够发现,黑夜之中,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向他们守卫的营地大门摸来,可惜这些门兵睡得实在是太沉了,不但始终没有发现这样的危险情况,还连那些人影已经摸到了大营门前,搬开了门前的活动拒马,甚至取下了门闩,他们都一直没有察觉……
“出什么事了?”
还是在营地大门突然被人猛力推开,倚在营门上睡觉的几个门兵被营门掀开,他们才在睡梦中突然醒转,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做出新的反应,二十几个黑影已经冲了进来,毫不客气的挥动利刃尖矛,凶狠捅进他们的胸腹要害,让他们连大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接下了地府去见东岳帝君。最后,还是在门兵几乎全部都被干掉时,躲在隐蔽处打盹的营门官才被惊醒,跳起来往营地里一边冲一边喊,“敌袭!敌袭!快敲锣!”
敌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还没有等哨塔上的哨兵和营地里的巡逻队敲锣报警,就已经有无数的黑影呐喊着冲进了西楚军的营地大门,就象一道潮水奔流一样,直接冲进了西楚军营地的内部,笔直杀向位于营地正中的西楚军中军大帐,随后入营的敌人则直接向两翼延展,一边利用西楚军营地里的篝火纵火焚烧军帐辎重,一边疯狂砍杀仓促出帐查看情况的西楚军士兵,同时拉到营帐,扯到帐篷,把一个个还在睡梦中的西楚军士卒压在帐底,挺起戈矛乱捅乱刺。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西楚军从上到下无一不是措手不及,当然没有任何办法立即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魂飞魄散之下,很多西楚军士卒只能是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直接拔腿逃命,大呼小叫着逃得到处都是,不但更加难以集结成军,列队迎战,还造成了西楚军营地更加混乱和慌张,来敌则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的直接杀进西楚军的中军营地,砍倒帅旗,点燃中军大帐,捣毁了西楚军的指挥中枢。
也是活该西楚军的薛郡郡守湛用倒霉,听到营中喊杀大起后,知道情况不妙,正搂着侍女睡觉的湛用倒是匆匆起身披挂,带着他的亲兵队赶来中军大帐组织军队应变,可是出了寝帐还没把路走完一半,他的中军大帐就已经升起了火头,同时还有一队敌人呐喊着凶猛杀来,湛用不敢与敌,只能是掉头就跑,无奈来敌速度太快,眨眼之间就追上了他,他的亲兵也极不讲义气四散而逃,让敌人直接发现了穿着显眼盔甲还披着披风的湛用,欢呼着直接向他扑来。
“竖子,保护老夫!保护老夫!”
吼叫着还没逃出十步,一支战戈就已经砸中了湛用的肩膀,就势拖拽间,湛用惨叫着仰面倒地,然后湛用倒是干脆,马上就想大喊投降保命,然而他的话还没有喊出口,更多的矛戈就已经接连捅来,转眼间就把他捅成了蜂窝煤,让他死得胸腹血肉模糊,尽是血孔,凄惨无比。
主帅都被敌人秒杀,营地里乱成一团的西楚军士卒当然更加没有了指望,除了少数人拿着武器负隅顽抗外,大部分人都是争先恐后的出营奔逃保命,来敌则源源不绝的接连入营,把负隅顽抗或者逃跑稍慢的西楚军士卒尽数杀害,又几乎点燃了整个西楚军营垒,继而又迅速夺占了西楚军营地旁边的军需转运仓库,斩杀监督转运的西楚军官员,驱散民夫,夺取了无可计数的军需粮草。
事还没完,当天晚上拿下了邹县城外的西楚军营地后,到了天色微明时,彭越军的后队主力也赶到现场,与前军会师一处,然后一边派人到邹县城内劝降,一边利用缴获的西楚军物资赶造各种攻城武器,然后劝降才刚刚遭到拒绝,彭越军又果断向邹县县城发起了进攻。
战斗依然没有任何悬念,邹县不过是座小县城,城墙才只有三丈高,城里的守军也只有区区数百县兵,士气也低落得可怜,彭越军再怎么是乌合之众,数量也多达一万六千人,又有彭越这样的军事天才坐镇指挥,所以战斗不过才一个多时辰,彭越军就靠着临时赶造的飞梯登城得手,继而又撞开了邹县城门,直接杀入城内,城里的守军大半投降,因为害怕被项羽追究责任才拒绝投降的县令悬梁自尽,彭越军也轻松拿下了对西楚军而言至关重要的邹县县城。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汉军代表岳醪才心悦诚服的向彭越行礼致歉,坦然承认道:“彭将军,下官必须向你请罪,下官之前对你真的是太失恭敬了,将军的妙算如神,竟然能够早早料定东海的西楚贼军不会在邹县驻扎,只会直接东进,不在邹县停留,果断抓住战机奔袭邹县得手,这一点真是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绝非下官夸张,我军之中,能够在用兵方面能够与你一较长短的,恐怕也只有当初数日而擒魏豹的周叔将军和我们大王了。”
“岳行人客气,末将有何德何能,如何敢与我们大王比肩?”
彭越微微一笑,还算知道分寸的理智谦虚,少帅军老人岳醪却是发自肺腑,依然坚持认为彭越能够接受项康的招揽绝对是汉军的运气,如此客套了几句后,岳醪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又向彭越问道:“彭将军,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否尽快撤回巨野泽?”
“暂时不能回巨野泽了。”彭越给出了一个让岳醪意外的答案,然后才解释道:“西楚贼军已经盯上了巨野泽,东郡、薛郡和东海郡的西楚贼军都已经集中到了巨野泽一带,我们又撤回巨野泽,不但有必须和西楚贼军正面硬拼的危险,还很难再随心所欲的截夺西楚贼军的粮草辎重,替我们大王在鸿沟战场分担压力。”
“那我们去那里?不可能长期驻守邹县吧?”岳醪惊讶问道。
“邹县这里肯定不能长期驻扎,而且还得尽快放弃。”彭越答道:“甘机匹夫没走几天,收到消息肯定会掉头回来,只是他一支军队我们倒是不用太过害怕,如果东郡和薛郡的贼军跟着过来,那我们肯定会有麻烦。所以,最好的办法,我们应该是尽快往其他方向转移,带着甘机匹夫兜圈子,让他没有办法和其他贼军联手作战,然后再想办法把他干掉,然后把剩下的贼军各个击破。”
“大兄,向北走吧。”亲信大将扈辄抢着说道:“薛郡的贼军已经空了,他们的郡守也被我们昨天晚上干掉了,我们向北走一片空虚,说不定连薛郡的郡治鲁县都有希望拿下来!”
也不愧是游击天才,虽有些心动,但只是稍一思索,彭越就打消了这个诱人念头,说道:“不能往北,往北走是驰道,道路宽敞平坦,我们容易被西楚贼军追上。而且过了鲁县以后继续北上,就已经是田都的地盘,我们就算把那里给彻底打烂了项羽也不会心疼,更起不到为我们大王分担压力的作用。”
“那往东走?”扈辄试探着问,又提醒道:“可是往东走也一样,也是平坦开阔的驰道大路,我们还是容易被西楚贼军追上啊?”
彭越不答,还盘起了腿仔细盘算,扈辄是彭越还在巨野泽打鱼时就跟着他的老人,很是清楚他的习惯,看到了他这副神情模样,不由心中有些打鼓,还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兄,不能往北,也不想往东,往西走更不可能,你该不会,想往南走吧?”
彭越还是没有急着说话,还是在过了片刻后,彭越才突然露齿一笑,向扈辄笑道:“不愧是我的老兄弟,果然清楚我的脾气。”
“不会吧?!”扈辄和岳醪同时惨叫了起来,然后扈辄又赶紧说道:“大兄,你是不是在说笑,真想往南走?你难道不知道,南面的彭城是西楚贼军的国都,那里驻扎得有西楚贼军的重兵,还都是精锐强兵,我们往南走,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只要别太靠近彭城就行了。”彭越冷笑说道:“我们往南走,既可以出乎西楚贼军的预料,又可以直接威胁到西楚贼军的都城,即便只是虚张声势,捞上一把就跑,也能让西楚贼军全境震动,调集各路兵马增援彭城,甚至从鸿沟前线抽调军队回援他们的腹地,既可以在最大程度为我们大王分担压力,也有利于我们将来见缝插针,机动作战,把西楚贼军的腹地搅得更加天昏地暗。”
“可西楚贼军从彭城抽调兵力攻打我们怎么办?”扈辄赶紧问道。
“跑啊。”彭越理直气壮的回答道:“就我们军队现在的情况,谁会犯傻和西楚贼军的精锐正面硬拼?他们主动出兵迎战我们,我们跑不就是了?彭城地处平原,四面八方都是道路,那里贼军少我们往那里跑不就行了?”
扈辄张口结舌,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跟了这么一个疯狂的老大,放着敌人空虚的北面和东面不去,偏偏要往敌人最强的南面去搀和。彭越却是一个拿定了主意就不会变卦的人,很快就拍板说道:“就这么办,把邹县这里的事收拾完了,我们马上往南走,带着西楚贼军四处兜圈子,找机会把他们各个击破,也顺便吓唬一下彭城的西楚贼军!”
见彭越决心已定,就连他的绝对心腹扈辄都反对无用,没有任何权力和能力制约彭越的岳醪也没了办法,只好认命的准备跟着彭越继续弄险,然而在研究如何南下的时候,岳醪又突然想起了自己肩负的另一个任务,忙向彭越说道:“彭将军,你如果一定要往南走,那下官也不反对,不过在往南走的时候,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抽空带着军队路过一下泗水郡的丰邑城?”
“为什么?”彭越奇怪问道。
“因为那里的守军,有希望可能被我们争取过来。”
岳醪回答,然后才把项康要求自己设法招降丰邑守将雍齿的事仔细说了,彭越听了点头,然而却没有急着答应设法掩护岳醪往丰邑跑上一趟,盘算了片刻后,彭越还又向岳醪问道:“岳行人,既然我们大王点名让你招降那个雍齿,还说他是我们大王的故交,这么说来,我们大王和那个雍齿应该交情不浅了?”
“具体情况在下不是很清楚。”岳醪答道:“但是我们大王既然点名要下官招降于他,又给他许下了封侯之位,想来那个雍齿和我们大王之间应该交情不浅。”
彭越缓缓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雍齿,说不定可以给我们帮上大忙。行,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派人送岳行人你去丰邑跑一趟。”
在邹县从容的休息了一天多时间,除了把西楚军在邹县的粮草军需烧得干干净净之外,彭越还组织人手,彻底把邹县的城垣给夷为了平地,让邹县没有城墙可以守卫,众人问起原因时,彭越回答得十分直接,说道:“邹县位居道路要冲,位置无比重要,我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来攻打,现在先把城墙毁了,以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再来打邹县的时候就可以轻松许多。”
由衷的钦佩了彭越的深谋远虑后,抢在西楚军回师救援邹县之前,彭越便带着他的游击队出发南下,高举着汉军的赤红色大旗直奔滕县,还早早就喊出了直捣彭城的狂妄口号,以此虚张声势,恐吓敌人,全力引诱项羽从鸿沟前线抽调军队回援后方,尽最大限度为项康在主力战场上分担压力。
彭越这一手也成功收到了他所期望的效果,得知彭越军竟然大胆南下,直接向着彭城的方向杀来,西楚国都彭城全城震动,留守彭城的项声和项它在大惊之余,除了立即组织军队准备迎战和商量是否出动出击外,也不得不向项羽派出告急信使,请求项羽做出决断。
也有例外,彭城之中,至少有一个人对于彭越军的到来不但没有感到吃惊或慌张,相反还有一点激动和兴奋,还悄悄的攥紧了拳头,暗道:“真是我兄弟的军队吗?如果真是我兄弟的军队,那可是一个好机会啊,顺利的话,我的弟媳和侄子,还有我兄弟那些文武大将的父母妻小,都可以……。”
第三百三十七章 项康旧友
西楚军的反应也很快,彭越军离开邹县后,才到了第二天的正午时分,西楚东海郡守甘机就已经带着六千东海郡兵回援到了邹县城下,但是很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曾经人来车往不绝的军需转运重地邹县一带已是满目创痍,到处都是烈火焚烧后留下的痕迹,不少地方还在冒着袅袅黑烟,曾经堆积如山的粮草军需彻底不见了踪影,城墙也被彻底夷为平地,还连转运军需粮草用的车辆都被彭越军给烧了一个干干净净,不择手段的西楚军恢复军需粮草运输增加难度。
虽说邹县失守和物资被焚与自己关系不大,可是看到这样的情景,甘机还是气得哇哇大叫,才刚从邹县败兵和当地百姓口中问得汉军去向,甘机马上就大吼道:“追!马上出发南下,去找那些无耻的汉贼算帐报仇!”
“郡尊冷静。”旁边的部将赶紧劝道:“听湛郡尊的败兵说,偷袭邹县的汉贼军队多达一万六千余人,我们只有六千军队,兵力方面处于下风,仓促追击怕是会有危险。所以末将认为,我们最好还是等其他地方的援军到了,然后再发起追击不迟。”
“一群乌合之众,有何可惧?”甘机没好气的呵斥,又说道:“不能浪费时间,南面是我们的国都彭城,如果让汉贼威胁到了我们的国都安全,大王绝对饶不了我们!马上出兵追,先追上了汉贼军队再见机行事!”
见甘机坚持,部将也不敢继续反对,只能是乖乖随着甘机统兵南下,全力追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彭越军乌合之众,却全然不顾他们的后援军队既还在匆匆赶来邹县的路上,也没有和他们统一追击意见。
还是很可惜,西楚军追击的态度虽然坚决,彭越军也的确是连武器和军服都没有办法统一的乌合之众,然而彭越军这支乌合之众,却是在从建军之初就是靠打机动游击战吃饭,只是擅长奔袭流窜,在宽敞平坦的驰道上行军,机动速度或许优势不是很大,可是改走了县道小路之后,彭越军的机动速度就马上把西楚军甩开了三条街,所以在甘机所部发起追击的时候,彭越军其实都已经绕开了腾县,改道东南,向着叔孙先生的老家薛县杀了过来。
如果坚持要打的话,彭越军其实也不是没有把握拿不下腾县,彭越军诸将也纷纷建议打下腾县捞上一把,然而彭越却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说道:“腾县距离邹县太近,一旦在攻城时浪费了时间,西楚贼军就很可能会追上我们,只有抓紧时间多跑远点,然后我们才有时间放心攻城。所以腾县不能打,就是腾县西南面的胡陵都不能去,只能是去薛县,这样我们才有把握甩开西楚贼军!”
事实证明彭越的决定正确无比,当彭越军轻装疾驰到薛县城下时,甘机率领的追兵还在从邹县南下腾县的路上,根本就来不及对彭越军的背后形成威胁,彭越也这才让军队停了下来,一边稍做休息,一边抓紧时间赶造攻城武器,然后又利用薛县守军早就已经被抽空了的机会,轻而易举就拿下只有几百县兵守卫的薛县城池,夺取粮草补给军队,然后又把无法带走的粮食全部一把火烧了一个精光。
再接着,乘着甘机还没有追上自己的机会,彭越军又果断放弃薛县,取道正东杀向东海郡的缯县,身为东海郡守的甘机发现这一情况后魂飞魄散,还道彭越军准备乘虚去抄他的老窝,赶紧率军全速东进,然而还是在跑得口吐白沫的追到了缯县城下时,甘机所部才气喘吁吁的得知,彭越军只是在缯县城下虚晃一枪,然后又马上沿着驰道掉头西进,再一次杀向了邹县方向。
这个时候,甘机所部前前后后已经急行军超过了四百五十里,上上下下都是疲惫不堪,不得不在缯县城下暂做休息,同时联络随后赶来的薛郡军队互相交换敌情,要求由薛郡郡丞率领的薛郡友军回师北上拦截,帮着自军前后夹击比泥鳅还要油滑的彭越军。
前后夹击的结果让西楚军吐血,虽说薛郡军队收到了消息后,马上从薛县北上位于驰道要冲的合亭,可是彭越军却靠着驰道行军的机动优势,抢先一步冲过了合亭继续西进,还顺手把合亭烧成了一片白地,接着又第二次拿下邹县,并顺手又干掉了一支西楚军的运粮队,然后又马不停蹄,再一次南下滕县。
碰上彭越这样的机动作战大师,西楚军也算是彻底无招了,彻底无计可施之下,甘机只好又从缯县出发,西进来追彭越,薛郡军队也硬着头皮再次南下追击,又被彭越军牵着鼻子先是绕过腾县和胡陵,继而又往西南面的戚县追来。
彭越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利用胡陵与戚县之间的复杂地形,迅速布置下了两支伏兵,然后故意让薛郡军队追上,假意败走把敌人引进了自军的伏击圈,伏兵左右杀出,前军也掉头迎战,三面夹击薛郡追兵,而薛郡追兵虽然武器和训练都在彭越军之上,无奈连续的急行军已经让他们体力严重下降,战斗力受到了巨大影响,又落入了三面受敌的不利处境,便也只能极不情愿的被彭越军以众凌寡,杀得大败而逃,暂时失去了追击彭越军的能力。
再接着,彭越依然还是没有打薛县,选择了直扑刘老三的老家沛县,先是洗劫了刘老三当初当差的泗水亭,继而又在沛县县兵的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样的渡过泗水,准备攻打沛县补充粮草。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彭越才把汉军代表岳醪叫到面前,向岳醪吩咐道:“岳行人,你可以去丰邑联系那个雍齿了,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岳醪慌忙答应,彭越又叮嘱道:“记住,如果你能说服雍齿归降我们大王,叫他千万不要急着改打我们汉国的旗号,必须暂时沉住气,等我把西楚贼军诱到丰邑,让西楚贼军和他会师一处,然后再让他突然倒戈,从背后捅一刀西楚贼军,里应外合帮着我们干掉西楚贼军的追兵。”
“让雍齿等西楚贼军到了再突然倒戈?”岳醪有些傻眼,担心的说道:“彭将军,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你我都和雍齿素不相识,万一他口是心非,嘴上答应给我们帮忙,突然又从背后给我们一刀,我们如何抵挡?安全起见,我们最好还是让雍齿立即易帜加入我们,这样我们才可以放心的和他联手讨伐西楚贼军啊?”
“不能让他直接易帜。”彭越摇头,说道:“丰邑只是一座小城,里面的守军顶天只有几百个人,就算直接易帜归降我们,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要想让雍齿为我们发挥最大的作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暂时忍耐,等我们把西楚贼军的追兵诱到了丰邑战场,再突然从背后捅西楚贼军一刀,帮着我们干掉西楚贼军的追兵,这样他手里那几百士卒才能真正给我们帮上大忙。”
“至于雍齿口是心非的问题,这点我当然会小心提防,你不用担心。”彭越又说道:“倒是你要千万小心,如果雍齿不肯接受你的劝降,还打算害你,你就明白告诉他,明天的天黑之前,你如果不能回来与我们会合,后天我就出兵丰邑,攻破城池,鸡犬不留!”
由衷谢了彭越对自己的好意,岳醪赶紧乘上马车,在几名彭越军士卒的保护下轻车西进,赶往丰邑去联系曾经把项康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刘老三同乡雍齿,彭越则组织军队在沛县城外建立营地,一边派遣使者入城劝降,一边赶造攻城武器,同时派人严密监视正北面的胡陵渡口和南面的留县方向,小心提防西楚军追兵突然从胡陵渡河南下,或者是西楚军的彭城驻军出城北上。
还是来看岳醪这边的情况,顺利赶到了刘老三出生的丰邑小城后,先是在城外打听清楚了雍齿确实还在丰邑担任县长,岳醪才驱车来到丰邑城门处请求入城,但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岳醪没敢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仅仅只是声称说自己是雍齿以前的朋友,有重要大事来拜见旧交。结果也还算顺利,见岳醪的气度不俗,守门的士卒依然还是十分客气的把岳醪请进了城中,送到雍齿的住处交与雍齿的亲兵。
但也有让岳醪意外的事,在堂上等候了片刻后,大摇大摆来到岳醪面前的,竟然是一个满脸粗硬胡须的矮壮男子,肌肉虬结,面如锅底,眼睛比铜铃还圆,说话的声音也象破锣一样,又粗又沙,一看就是属于那种肌肉把大脑挤得比核桃还小的莽撞角色,岳醪的心里也不由有些打鼓,暗道:“这样的粗人,真的值得托付大事吗?还有,算时间,这匹夫至少三年没和我们大王见面了,会接受我们大王的招抚吗?别因为贪图项羽的赏赐,什么都不管的把我给拿下了啊?”
“我就是雍齿,你是本县长以前的朋友?”雍齿说话和他的模样一样直爽,先是直接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然后马上粗声粗气的问道:“可本县长怎么对你没有任何印象?我们以前在那里见过?”
“雍将军好记性,在下的确从来没有和你见过。”岳醪赶紧行礼,心里益发打鼓的强笑说道:“只不过为了能够拜见将军,面呈机宜大事,所以在下对将军的手下撒了谎,冒犯之处,还望将军千万恕罪。”
又让岳醪意外,见岳醪坦然承认自己撒谎后,看上去仿佛脾气暴躁的雍齿竟然没有动怒,还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将军你一位往日朋友的部下。”岳醪很是小心的回答道:“奉了他的命令,不远千里前来拜见将军。”
“你是我那一位朋友的部下?”雍齿有些不耐烦的追问,道:“说话直接些,别卖关子。”
岳醪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左右,雍齿看出他的心思,便又说道:“没事,说吧。”
岳醪无奈,只能是向雍齿又拱了拱手,然后才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将军,在下汉王项康麾下的典客行人,姓岳名醪,奉了我们大王的……。”
雍齿立即挥手打断岳醪,先是看了看大门那边,然后低声说道:“随我到后堂说话。”
“这家伙,还挺精细的嘛。”
岳醪突然对雍齿的印象有了些改观,不过再次让岳醪意外的是,被雍齿领到了后堂后,雍齿先是让他的亲兵守住房门,然后突然一把抓住了岳醪的手,双手紧握,神情无比激动的问道:“你真是汉王的人?”
岳醪赶紧点头,又用另一只手拿出了自己的印绶和符传,证明自己的身份,雍齿仔细看了更是大喜,忙又抓住岳醪的双手紧张问道:“汉王殿下他还好吗?他竟然还记得我这个乡野匹夫?”
“大王他很好。”岳醪笑着回答,说道:“将军,我们大王不但一直都还记得你,还让在下不远千里,冒险前来与你联系,给你带来了他的亲笔书信。”
说罢,岳醪这才挣脱雍齿的手,从怀中取出了项康当初在广武大营亲手交给自己的亲笔书信,双手捧到雍齿的面前,雍齿却是先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单膝跪地,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项康的书信,岳醪见了暗奇,心道:“这家伙,对我们大王就这么恭敬?”
雍齿对项康的恭敬和尊重远在岳醪的想象之上,仔细看着项康叙述旧日交情的书信,雍齿竟然落下了眼泪,继而泣不成声,抽抽噎噎的只是念叨,“汉王殿下,草民其实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啊,草民还恨你以前怎么都不肯带我走,还以为你早就把我给忘了,可草民真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个乡野匹夫,市井小民……。”
用锦袍的袖子重重擤了两把鼻涕后,雍齿先是把项康的亲笔书信小心翼翼的藏进怀里,然后站起身来,把岳醪请了坐下,接着又向岳醪行礼拜倒,拱手说道:“岳行人,既然汉王殿下不忘旧交,还记得我这个微末之辈,那我这条命就是汉王的了!请岳行人吩咐吧,汉王要在下做什么,在下赴汤蹈火,定当领命!”
“不会吧?这么容易?”岳醪又有一些傻眼,但职责所在,岳醪还是答道:“雍将军,我们大王的意思,是希望你乘着西楚贼军腹地空虚的机会,在丰邑起兵反楚,攻打西楚的郡县城池,截夺西楚贼军的粮草军需,让西楚贼军的主力无法安心在鸿沟战场作战,为我们汉王的主力创造破敌战机。事成之后,我们大王封你为昌邑侯,食邑千户。”
雍齿这一次没有立即做出表态,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岳行人,不瞒你说,其实在下早有起兵响应汉王的打算,只是在下的实力实在是太薄弱了,手里的士兵总共只有八百来人,即便丰邑城里还有一些人丁,把能上战场的男子全部征召入伍,满打满算也不可能超过两千人,武器辎重还根本没有办法保证,这点兵力就是给西楚贼军塞牙缝都不够,所以在下才一直没敢轻举妄动啊。”
“咦,这匹夫看上去莽撞,实际上很有头脑啊。”
岳醪再次对雍齿刮目相看,雍齿则又赶紧说道:“不过请岳行人放心,如果汉王那边真的需要在下立即这么做,那在下也绝不推辞,丰邑的兵,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对我还算听话,我马上就召集他们易旗归汉,在西楚贼军腹地闹上一把,总之绝对不会让汉王失望就是了!”
“真的?”岳醪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
“岳行人不信?”雍齿的黑脸一下子就涨成了猪肝色,立即站起身来说道:“岳行人如果不信,那雍齿现在就下令召集军队,正式易帜归汉,以此证明在下对汉王的耿耿忠心!”
言罢,雍齿还真的大声下令,要求丰邑守兵立即集结侯命,岳醪赶紧把他拦住,说道:“雍将军,不用急,是我不好,不该质疑你对我们大王的一片忠心,在下向你道罪。先不要急,我还有其他话要说。”
好不容易拉住了着急归附项康的雍齿,岳醪这才把自己的真正来意和彭越的要求对雍齿仔细说了,结果雍齿一听大喜,拍手叫好道:“妙计,请岳行人务必转告彭越将军,只要他把西楚贼军引到了丰邑战场,即便是驻扎彭城的项声、项它和冯仲亲自来了,我也一定想办法让他们人头落地,帮着你们大破西楚贼军!”
“好大的口气,你真做得到吗?”岳醪心中腹诽,又在心里说道:“嘴上答应得这么爽快,别是我们西楚贼军引到了丰邑,你看到西楚贼军势大,又把我们给卖了啊?”
事还没完,当天晚上,雍齿除了以最好的酒菜款待岳醪一行人之外,又把自己收集到西楚军驻防情报一股脑的交给了岳醪,让岳醪带回去交给彭越参考。而到了第二天清晨时,雍齿还有亲自把岳醪送出城外,又在分别时拉着岳醪的手低声说道:“岳行人,如果你们真的打算拿下沛县,那么破城之后,有一些人或许对你们有用处,你们需要小心留意。”
“那些人?”岳醪忙问道。
“南阳伪王刘季的家眷。”雍齿低声狞笑,说道:“他的老翁(老爸),妻子吕稚,还有儿子女儿,现在全都住在沛县城里,你们如果能够把他们全部拿下,再想办法送去献给汉王,肯定能派上不小的用处。”
说罢,雍齿又立即补充道:“岳行人,你千万不要以为在下是在出卖朋友,在下是和刘季以前是朋友不假,但是我太清楚这个匹夫的无赖德行了,函谷关的事我也有听说,我敢拿我全家的脑袋打赌,绝对是刘季那个匹夫搞鬼,贪图关中王位才故意挑起汉王和关外诸侯开战!既然他这么对不起我们汉王,就别怪我对不起他!”
岳醪张口结舌,半晌才在心里说道:“这家伙,该不会是我们汉王的骨肉至亲吧?对我们汉王就这么好?”
第三百三十八章 强敌袭来
“杀啊!”
“汉贼快打进来了,快跑,快跑啊!”
“媪!媪!等等我!媪,翁,你们在那里?我怕,我好怕,你们在那里?在那里?”
“汉贼打进西门了,县尊也从南门跑了!大家伙快跑啊!”
“起火了!北门那边起火了!”
远处城墙上的喊杀声清晰过闻,街道上的喊叫声和哭泣声更是不断传进院中,听到这些慌乱的声音,院子里刘太公一家更是乱成了一团,刘太公躲着窗后对着外面东张西望,吕稚则领着她的一对年幼儿女和继子刘肥,匆匆脱下了刚穿习惯的绸缎锦衣,换上她男人发迹前常穿的粗麻布衣,为了谨慎起见,吕稚还匆匆冲进伙房,抓了几把釜底的柴灰,涂在自己仍然还算年轻的脸上,男女奴仆更是向没头苍蝇一样的在院子里乱窜,还开始有人翻墙逃出院子。
刘太公的次子刘喜更绝,竟然找来了两口水缸堵住院门,还大声喊叫要仆人赶紧挑水把水缸灌满,刚把脸涂得漆黑的吕稚见了心里有气,嚷嚷道:“二兄,你用水缸堵住门有什么作用?汉贼连城门都打得破,一道院门能顶什么用?快想办法吧,到底是出城逃命,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是,是,是这样。”刘喜连连点头,颤抖着赶紧说道:“到底是出城逃命?还是找地方躲起来?怎么逃?往那躲?到底怎么逃?到底往那里躲啊?”
惊惶到极点之下,刘喜急得直用手扯自己的衣服头发,可是却根本想不出该如何逃或是该如何躲,吕稚也拿这位窝囊废兄长毫无办法,只能是在心里骂道:“天杀的,你倒是在南阳享受荣华富贵了,丢下我们娘几个在沛县担惊受怕,这个时候,你如果能这里该有多好啊?”
砰砰砰!砰砰砰!突然传来的猛烈敲门声把刘太公一家全都吓了一跳,年幼儿女吓得直往吕稚怀里躲,继子刘喜也赶紧藏到了吕稚的背后,刘太公则颤抖着连声问,“汉贼打来了?是不是汉贼打来了?!”
“丘嫂!犹父!喜大兄,快开门,快开门,我是审食其,我是审食其啊!”
院门外传来的喊叫声让刘太公一家松了口气,刘喜更是象看到了救星一般,赶紧冲上来稍微搬开水缸,打开一条门缝,再紧接着,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看到刘太公一家都在院中,一个不少的向自己迎了过来,审食其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赶紧说道:“犹父,丘嫂,汉贼冲上西门城墙了,沛县保不住了,你们是季兄的家眷,很可能会被汉贼盯上,不能在这里等死,快跟我走,我带你们逃命。”
“食其,那我们去那里?”吕稚赶紧问道。
“我听到消息,汉贼包围了沛县四门,跑是肯定没办法跑了。”审食其匆匆回答,又快步走到吕稚等人面前,低声说道:“我舅父住在城南,那里地方偏僻,又都是穷人住的地方,不容易被汉贼盯上,我已经跟我舅父说好了,让你们去他那里躲几天,等西楚王的军队来救沛县把汉贼打跑了,你们就可以安全了。”
刘太公和刘喜一听大喜,赶紧没口子的向审食其道谢,吕稚也悄悄松了口气,忙也向审食其谢道:“食其兄弟,谢谢你了,如果能过得了这一关,将来我一定叫那个没良心的重重谢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丘嫂何必说谢?”审食其语带双关,目光还异常的温柔,又说道:“不过丘嫂,恐怕你们得花一点钱,我舅父一家有些贪财,你们去他家躲汉贼,得给他一点好处。”
“这个没问题。”吕稚立即一亮自己背上的包裹,说道:“你明白告诉你舅父,只要帮我们过了这一关,谢礼少不了他的。”
审食其点点头,赶紧背上吕稚的儿子刘盈,又拉上了吕稚的继子刘肥,上前给众人带路,吕稚则迅速遣散家中仆人,拉上女儿跟上,刘喜则背上了刘太公,领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同样跟上,一行人匆匆出门,穿过街道上的混乱人流,直往沛县南面的贫民区而来。
还好,都是土生土长的沛县人,对沛县城里的大街小巷熟得不能再熟,在混乱的人群中一路穿街过巷,刘太公一家竟然奇迹般的没有走散,还成功抢在汉军杀入城内的同时,扶老携幼的南逃到了审食其的舅父家中,结果在看到吕稚随手拿出的黄金玉器后,审食其的舅父还马上就腾出了他的后房,让刘太公一家藏进了自己的家中。
太阳落山时,打着汉军旗号的彭越军终于还是撞开了沛县西门,大举杀入了沛县城中,沛县守兵与匆忙组织的民兵四散而逃,县令逃回县寺自刎而亡,汉军一边接管城内各处重要设施,一边大肆搜杀残敌,一直折腾到深夜才勉强恢复平静。结果也正如审食其所料,因为他舅父住的这一带都是贫民区的缘故,彭越军果然没有过于的重视,仅仅只是有几队士兵追杀逃跑敌人进来过一趟,然后很快就撤了出去,并没有挨家挨户的搜查洗劫,让刘太公一家得以提心吊胆的度过了城破后的第一个晚上。
第二天上午,同样躲进了舅父家里的审食其自告奋勇出门去打听消息,直到下午才回来与刘太公一家会合,刘太公和刘喜赶紧向审食其询问情况时,审食其不肯回答,而是先和刘太公一家回到了后房,然后才神色紧张的说道:“犹父,丘嫂,好险啊!汉贼果然盯上了你们,不但派兵把你们的家翻了一个底朝天,还贴出了榜文,出千金悬赏寻找你们的下落。”
“出千金悬赏找我们?!”
刘喜的失声惊叫换来了吕稚的白眼,低声呵斥道:“次兄,小声点,是不是想嚷嚷得让左邻右舍都听到?”
刘喜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压低了声音,无比慌张的向审食其问道:“审兄弟,汉贼和我们无冤无仇,怎么就这么恨我们,竟然出千金的高价悬赏找我们?”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季兄是汉贼大王项康的敌人,所以汉贼当然要抓你们去献给项康那个贼王了。”审食其无奈回答,又说道:“犹父,喜大兄,这几天你们千万不要出门,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舅父家里藏得有外人,如果有人起了疑心,跑去找汉贼告密,那事情就糟了。”
刘太公和刘喜赶紧点头称是,吕稚却是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向审食其使了一个眼色,说道:“食其兄弟,你在外面跑了半天,一定饿了吧,快去厨房吃饭吧,其他的事一会再说。”
审食其是吕稚的知己,见她眼色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便立即答应,借口吃饭溜进了院旁的厨房,然后不出审食其所料,才过了片刻,吕稚就悄悄溜进了厨房,还马上站到了门旁背对墙壁,审食其误会她的意思,忙凑了上来,一边做着动作一边低声说道:“快些,随时都有人可能进来。”
“我不是为这个。”吕稚有些恼怒的甩开审食其的手,低声说道:“尽快的,另外再给我们找一个藏身的地方,我们今天晚上就搬走。”
“为什么?”审食其惊讶问道:“这里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不安全。”吕稚低声说道:“你不是说了吗,你的舅父一家贪财,他们如果知道汉贼悬赏千金寻找我们的下落,起了贪心怎么办?他们可是知道我们的身份的。”
“不会吧,他是我的舅父,还会卖了我?”审食其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在钱和权面前,别说是舅父了,就是亲翁都有可能出卖儿子。”吕稚低声冷笑,又说道:“小心点好,赶紧想一想,那里还有更安全的地方可以让我们躲几天?”
审食其为难的盘算半天,然后才说道:“丘嫂,真没更安全的地方了,而且现在城里到处都是汉贼的兵,你们只要一出门就有可能被发现,只会更危险了。”
吕稚无奈,只能是改口说道:“那这么办,你去告诉你舅父,就说他只要帮着我们躲到汉贼离开沛县,我们谢他一千五百金,另外你季兄回来了,还一定会给他重谢。”
“行了,放开,快去对你舅父说吧。”
或许是吕稚许下的更重答谢起到了作用吧,审食其把话带给他的舅父后,他舅父一家对刘太公一家更是客气了许多,不但对刘太公等人有求必应,还在吃晚饭的时候,把家里的鸡都给宰了给刘太公一家加菜。结果香喷喷的鸡肉送到刘家面前时,刘太公和刘喜等人喜不自禁,吕稚却是心中起疑,忙向送饭进后房的审食其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舅父家里好象就一只报鸣公**?把鸡杀了,你舅父家以后不听鸡报鸣了?”
“是吗?”审食其还真没留心过自己舅父家里有几只鸡,只能是这么说道:“丘嫂,别管那么多了,你昨天给我舅父的钱,足够他买几百只鸡都有余,吃了他报鸣的公鸡,他过几天再买就是了。”
吕稚那敢放心,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马上就问道:“你刚才进来的时候,你舅父是不是全家都在?有没有少什么人?”
回忆了一下,审食其才答道:“我表兄不在,不知道去了那里。”
吕稚脸色一变,立即站了起来,飞快向刘太公等人说道:“阿翁,二兄,别吃了,这里有危险,我们马上走!”
“有什么危险?”刘太公等人惊讶问道。
“食其的舅父,把他家惟一的报鸣公鸡杀了给我们吃,摆明了是不在乎以后有没有公鸡报鸣了,也是想暂时稳住我们。”吕稚阴着脸迅速说道:“他们的儿子又不见了踪影,很可能是跑去找汉贼告密了。”
刘太公和审食其等人将信将疑,正想盘算是否有这个可能时,前院已经传来了大门被人撞开的声音,审食其和吕稚等人大惊,赶紧冲到前房门口查看情况,然后马上就魂飞魄散的看到,一队手拿武器的士兵已经打着火把冲了前院,而审食其的舅父一家早就已经逃到了院中,审食其的舅父还亲自指着吕稚等人叫嚷,“她们就是刘季的家眷,快抓她们!”
“舅父,我是你的亲外甥,你也出卖我?!”审食其大怒喝问。
“傻小子,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你舅父我怎么舍得错过?”审食其舅父得意洋洋的回答。
“食其,念在咱们是表兄弟的份上,听我一声劝,马上把刘季的妻子拿下吧,这样汉王的军队说不定还有可能饶过你。”之前失踪的审食其表兄更是得意万分,站在汉军士卒的人群中大声笑道:“汉王的将军已经答应过我了,只要我带路把刘季一家拿下,不但给我千金重赏,还把他们带来的东西也全部赏给我!看在这个发财机会是你送给我们的,我们可以分你一份!”
审食其大怒,下意识去拔自己的腰间佩剑,吕稚却拦住了他,低声说道:“没用了,你一个人,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贼兵,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言罢,吕稚挺起胸膛,冲着狞笑着挺矛上来的士兵大声说道:“我就是南阳王刘季的妻子吕稚,想抓就抓吧,带我去见你们的将军,我倒要看一看,他费这么大的心思抓我们一家,是不是就为了把我们全部杀了为你们汉王出气?!”
和千古名后吕稚预料的一样,刘太公一家和审食其被押到汉军指挥部后,彭越和岳醪等人果然没有一见面就对他们喊打喊杀,相反还十分热情的接见了他们,嘘寒问暖亲热得就好象他们和审食其一样,也是刘老三的知交好友一样。
迫不及待的自我介绍了身份官职后,岳醪还又笑嘻嘻的安慰刘家人道:“太公放心,王后也请放心,虽然南阳王目前是我们汉王的敌人,但他毕竟也曾经和我们汉王称兄道弟过,念在这点情分上,我们这些做臣下的,是绝对不会难为你们的,所以你们只管放心留下来当客人好了。顺利的话,你们将来说不定还有和南阳王重聚的机会。”
刘太公和刘喜等人命悬人手,只能是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吕稚却依然还是镇定自若,向岳醪说道:“大人,不必浪费口舌了,奴家知道你们的意思。但奴家也有言在先,你们如果只是想拿我们向我的夫君换些金玉珠宝,那么倒是有这个可能。但你们如果想拿我们交换城池土地,或者是逼着我的夫君对你们做出什么让步,你们最好不要打这个主意。我夫君是什么脾气,我比谁都清楚,他是绝对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的。”
并非穿越者的岳醪那里肯信,只是笑嘻嘻的命令士卒把刘太公一家押下去好生看管,还早早就命令士卒备足囚车,以便裹挟刘太公一家流窜,期间审食其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刘老三的舍人,还说刘老三在临行事把妻小托付给了自己,请求与刘太公一家共同关押,欣赏他这份忠义的彭越和岳醪也没拒绝,立即一口答应。
顺利拿下沛县和抓获刘老三家眷后,已经基本相信雍齿归降诚意的彭越军并没有急着弃城撤退,仅仅只是在城外建立了一个临时营地,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耐心等待西楚军追兵的到来。然后也不出彭越所料,才刚过去两天,到北面去监视胡陵渡口的细作就飞马来报,说是西楚军东海郡守甘机率领的追兵已经抵达了胡陵,立即着手渡河南下,显然已经知道了彭越军正在沛县的情况,此外甘机所部还收拢之前被彭越军杀散的薛郡西楚军败兵,把兵力扩大到了七千多人。
“传令全军,马上出发,西进到丰邑去和西楚贼军决一死战!”
听到消息,早就拿定主意的彭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立即就下令军队出发西进,到潜藏着友军的丰邑战场去和西楚追兵决战。然而就在彭越军迅速启程出动的时候,又有一匹快马从南而来,冲到了彭越面前拱手奏道:“启禀将军,西楚贼将冯仲率领一万贼军已经从彭城北上出发,正向沛县杀来,截止昨日傍晚,已到五段亭,距离留县大约四十里。”
“冯仲?”彭越的脸色一变,还脱口说道:“怎么是他?”
“大兄,冯仲有什么不对吗?”旁边的扈辄赶紧问道。
“彭城的贼军三将项声、项它和冯仲,我最不愿意碰上的就是冯仲。”彭越的脸色有些阴沉,说道:“就我所知,这个匹夫不但用兵打仗颇有头脑,而且还深得军心,极受士卒爱戴,所部贼军在西楚贼军之中虽然不是最强,但军队纪律却是最好,所部士卒还少有什么扰民害民的传言,听说项羽之所以让他留守彭城,就是喜欢他这一点,所以才放心让他率军守卫西楚国都。”
“和西楚军相比,我们的军队最大的优点就是擅长流窜,能够吃苦。”彭越又皱着眉头说道:“军纪良好的军队通常擅长吃苦耐劳,冯仲匹夫的军队既然是号称西楚贼军的军纪第一,那么在长距离行军方面肯定不会差到那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匹夫的用兵风格就恰好克制住我们了。”
“是不能小看冯仲这个匹夫。”少帅军老人岳醪也赶紧帮腔道:“我们汉王还自称少帅的时候,他麾下的将领中,第一个独当一面的就是这个冯仲,还百战百胜,从无败绩。”
“那怎么办?”扈辄赶紧问道:“如果只是甘机匹夫的军队,那我们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如果加上了冯仲匹夫率领的西楚贼军精锐,我们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彭越十分无奈的说道:“先到丰邑再说吧,实在不行,就暂时放弃在丰邑决战的计划,优先甩开西楚贼军的追兵。”
同一时间,从彭城北上留县的道路上,被彭越忌惮的冯仲也是脸色有些阴沉,心里还暗暗说道:“北面的敌人,如果你们真是我项兄弟的军队,就千万不要傻乎乎留下来和我硬拼,赶快溜得越远越好,我是实在没办法才出的兵,不想和你们手足相残。”
暗暗希望彭越军赶紧开溜的同时,冯仲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念头,暗道:“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摸清楚北面这支贼军的底细,看看那个巨野泽大寇彭越,到底是不是我兄弟的人,如果是的话,那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斩首行动
从邹县追到薛县,又从薛县追到缯县,然后又从缯县追到邹县,继而追到胡陵,被彭越牵着鼻子兜了一个超级大圈子,好几大百里路程的急行军折腾下来,甘机率领的西楚军东海郡兵当然早就是怒满胸膛,气冲斗牛,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不是把彭越军恨到了骨子里,也几乎都曾经先后发誓,只要追上了比泥鳅还滑的彭越军,就一定把这群乌合之众全部宰光杀绝!
西楚军这一次终于逮到了这样的机会,他们在胡陵渡过了泗水南下后,虽然奸猾的彭越军立即又撒腿开溜,在第一时间就放弃了沛县西走,然而因为细作南下报信在路上耗费了一定时间的缘故,彭越军向西撤退时,全速追击的东海西楚军距离沛县已经只有四十来里,没有办法把西楚军彻底甩开,也给了西楚军追上他们的希望。
更让东海西楚军喜出望外的还在后面,当他们加速南下,来到了刚刚被彭越军放弃的沛县城下时,又意外的和彭城西楚军取得联系,知道西楚军大将冯仲正在率领一万精锐向彭越军追来的喜讯,甘机闻讯更是有恃无恐,赶紧把友军即将赶到的消息公诸于众,并要求西楚军将士继续加快速度,无论如何要追上彭越军这群无耻鼠辈。
与此同时,考虑到冯仲率领的西楚军精锐实力过强,又和甘机所部互不统属,很可能会各自立营,相互配合作战,即便有丰邑的内应帮忙,自军也很难把两股敌人同时干掉,彭越也不得不打消了在丰邑与敌人追兵决战的念头,被迫派遣岳醪抢先赶来丰邑与雍齿联系,要求雍齿暂时放弃配合自军作战的计划,继续潜伏在西楚军阵营中,等以后有了机会再反正归来。
很可惜,岳醪晚了一步,雍齿也过于着急的向前走了一步,当岳醪赶到丰邑时,雍齿已经召集了他的麾下将领,把自己准备率军反正的决定正式公开,要求众将做好易帜准备,只等彭越把西楚军诱到丰邑,立即动手配合彭越军作战。闻知岳醪到来,雍齿还无比欢喜的把岳醪请到了众人面前,向自己的手下介绍岳醪的身份来历,要求丰邑众将向岳醪行礼效忠。
也还别说,因为丰邑守军都是雍齿一手带出来的缘故,得知了岳醪的身份后,丰邑众将还真的纷纷向岳醪行礼问安,赌咒发誓今后改为效忠项康,岳醪心中叫苦,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硬着头皮与丰邑众将一一见礼,代表项康许下承诺,答应在事成之后一定厚赏丰邑诸将,然后才向雍齿连使眼色,要求与雍齿单独说话,外粗里细的雍齿明白岳醪的意思,忙命令全城戒严,不许任何人擅自出入城池,然后打发诸将下去准备易帜。
还是在众将走后,岳醪才向雍齿连声叫苦,问道:“雍将军,你怎么这么急?还没有我的消息,就已经把你准备易帜反正的决定公布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雍齿奇怪的反问,又解释道:“我收到消息,说你们已经向着丰邑来了,甘机匹夫率领的西楚贼军也正在追着你们过来,为了早些做好准备,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所以就赶紧这么做了。”
“情况有变,我们的背后,已经不止甘机匹夫这一支追兵了。”
岳醪叹了口气,然后才把冯仲也带着西楚军精锐加入追击的情况告诉给了雍齿,雍齿听了也是一惊,失声说道:“又冒出来一支西楚贼军?还是从彭城来的西楚军精锐?这下子麻烦了,我这八百来人就算在战场上突然倒戈,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啊?”
“所以彭越将军想暂停原定计划,让你再耐心多等一段时间。”岳醪无奈回答,又赶紧问道:“雍将军,怎么样?刚才的那些人靠不靠得住,会不会走漏风声?”
雍齿脸色阴沉,盘算了片刻才说道:“难说,短时间内,他们或许还不会有什么异心,但如果时间长了,即便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人,我也不敢保证他们一定会继续守口如瓶。还有,他们依照我的命令准备易帜,肯定会把情况告诉给他们的亲信手下,知道的人多了,走漏风声的可能就更大了。”
“那怎么办?”岳醪赶紧问道。
历史上曾经两次打败过刘老三的雍齿其实也颇有才干,只琢磨了一小会就说道:“现在还有两个办法,一是你们到了,我马上带着军队易帜跟你们走。二是按原计划行事,你们到了,我先帮着你们抢在冯仲匹夫的追兵到达之前,干掉甘机匹夫的追兵,然后马上带着军队和你们走。”
“来得及吗?”岳醪担心的问道:“万一交战的时候,冯仲匹夫的追兵及时赶到了怎么办?”
“这点得由彭将军决断,他如果觉得时间还够,我们就这么办,他如果觉得时间来不及,我就直接带着军队跟你们走。”雍齿立即答道:“总之我是没办法继续藏在西楚贼军的队伍里,今天的事只要走漏半点风声,我就马上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岳醪仔细一想也是,便也不再耽搁,不顾天色已然不早,匆匆叮嘱了一番雍齿务必要小心行事,然后就立即出城,走来路回去与彭越联系,向彭越禀报丰邑的情况,还有雍齿的决定。而当天色全黑时,岳醪见到了彭越后,彭越也是为难万分,犹豫了片刻才答道:“到了丰邑城下再说,只要冯仲匹夫没有追得太紧,我们就先干掉甘机匹夫的追兵!”
…………
同一时间,汲取了之前多次让彭越军溜走的教训,西楚军东海郡守甘机不顾天色已经全黑,果断命令士卒打起火把继续追击,还大声下令道:“传令全军,加快速度,继续前进,三更时再露宿休息,五更(寅时)起身继续追击!”
还是同一时间,甘机军背后二十多里外的冯仲军中,同样是看到天色已经不早,冯仲也是果断下令,“传令下去,全军驻步,露宿休息,卯时再出发追击。”
言罢,冯仲还又看了一眼西面彭越军遁去的方向,暗道:“快跑啊!不管你们是不是我兄弟的军队,只要你们能给我兄弟帮忙,我就不想打你们!”
…………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只休息了两个时辰时间,五更时就继续出发东进的彭越军主力,终于还是在天色微明时赶到了距离丰邑大约十里的位置,反复通过斥候确认了仅有甘机一支军队紧追自军不舍后,彭越犹豫再三,还是吼道:“先在这里干掉甘机匹夫的追兵,这样我们以后可以轻松一些!”
言罢,彭越一边命令军队放慢速度,做好随时迎战敌人追兵的准备,一边派岳醪三进丰邑,与雍齿约定动手信号,让雍齿做好配合自军决战的准备,然后才转向了东面来路,心道:“冯仲匹夫,千万别追得太急,给我一点时间,那怕给我半天时间都行。”
故意放慢了速度后,西进越过丰邑才只有五六里路,甘机率领的七千多西楚军追兵果然就追了上来,同时雍齿也带着他那八百来人出城追来,见敌人落入陷阱,雍齿也依照要求行事,彭越咬了咬牙,大吼道:“传令,全军掉头,排列战阵,和西楚贼军决一死战!”
命令下达,已经扩大到一万八千余人的彭越军立即掉头,迅速排列起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步骑混合战阵,远处追来的看到西楚军上下看到无不大喜,甘机更是哈哈大笑,狂笑道:“汉贼军队终于走投无路,只能是狗急跳墙了!快,冲上去布阵,和汉贼决一死战,一定要把汉贼彻底歼灭!”
命令传达,早就对彭越军恨之入骨的西楚军上下无一不是大声欢声,争先恐后的加快脚步,飞奔至彭越军阵前飞快排列阵式,这个时候,出城追来的雍齿军也靠着体力的优势,追到了甘机军的背后,还主动派人与甘机联系,说是要帮着甘机攻打彭越军,甘机虽然瞧不起雍齿手里的七八百县兵,却又没有拒绝,立即点头同意,还让雍齿军在自军阵后列队,等自军先打败了彭越的乌合之众再帮着打总攻拣漏,同时按照兵家正理,把自己的指挥旗阵也建立在了西楚军阵后的丘陵上。
这时候,乘着西楚军还在排列阵式的机会,彭越军那边已经抢先动手,果断派遣两翼之军冲锋上前,妄图利用西楚军列队不齐的机会争取近战机会,发挥自军人多势众的优势。甘机见了再度大笑,立即命令自军采取守势,打算先挡住彭越军的狗急跳墙,然后再发起反击。
“咚咚咚咚咚咚!”
让甘机意外,彭越军两翼冲锋上前,顶着西楚军士卒匆忙施放的羽箭,才刚勉强争取到近战机会,彭越军阵后就已经是战鼓齐鸣,发出了总攻信号,彭越军立即大举冲锋,呐喊着如同潮水一般直接冲向他的中军阵地。见此情景,甘机当然先是一楞,然后又马上大笑出声,“汉贼到底会不会打仗?才刚开战就发起进攻?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和甘机预料的一样,人数虽多,彭越军总攻杀到他的阵前后,果然如同潮水撞上了堤坝一样,势头顿时一阻,几乎没能撼动西楚军阵脚就被迫展开近身战,西楚军则靠着训练和装备的优势从容作战,牢牢挡住了彭越军的攻势,就象大海中的砥石海礁一样,在海浪的冲击下屹然不动,游刃有余的把接连冲锋上前的彭越军士卒杀得人仰马翻,倒地不断。
看到这样的情况,对自己统兵能力有着绝对自信的甘机当然更是得意,深知自军只要挡住彭越军的这波狗急跳墙,马上就能一个反击把彭越军杀得土崩瓦解,溃不成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亲兵却提醒道:“郡尊,情况有些不对,丰邑的县兵怎么在向我们的旗阵靠近?”
有些惊奇的扭头一看,见雍齿率领的丰邑县兵确实在小跑着向自己的指挥旗阵靠近,甘机难免更是奇怪,道:“没有命令,丰邑的兵过来干什么?过去一个人,叫他们站住,顺便问问什么情况?”
依照命令,一个甘机的亲兵立即打马上前,冲到近前要求雍齿军停止前进,还有询问雍齿军靠近西楚军旗阵的原因,雍齿亲自出面,大声回答说自己是准备保护甘机,并拒绝停止前进,依然带着他的军队小跑接近甘机的旗阵,转眼间就已经距离甘机的旗阵不到两百步。甘机的亲兵无奈,只能是打马回去禀报情况。
事情到了这一步,甘机竟然还是没有生出半点疑心,还道土包子雍齿是不懂阵战,害怕汉军迂回奇袭自己的旗阵,并没有采取任何应对措施,仅仅只是向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去告诉他们,本郡尊不用他们保护,叫他们就地列队,没有命令,不得轻举妄动,如有违抗,军法从事!”
亲兵领命,再度冲到距离旗阵已经只有一百多步的雍齿军面前传令,结果雍齿这次不再客气,假装上前与甘机的亲兵说话,突然一把拔出项康当初亲手送给自己的侍岭亭钢刀,一刀把甘机的亲兵砍翻在地,然后用刀指着甘机的旗阵大吼道:“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贵,就在这一刻!杀!”
“杀啊!”
呐喊冲锋间,雍齿军还突然亮出一面军旗,赤红色的汉军军旗!高举着汉军军旗直接冲向甘机旗阵,甘机在一百多步外看到难以置信,还忍不住用手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失声惨叫道:“本官不是在做梦吧?丰邑的县兵,居然是汉贼的军队?!”
可怜的甘郡守确实不是在做梦,呐喊着,雍齿军立即转眼就冲到了近处,正在与彭越军交战的西楚军主力几乎都没察觉,就更别说立即分兵过来接应了,只有保护旗阵的五百士兵匆匆上来阻拦,然而却根本来不及排列什么圆阵保护甘机,被体力充沛的雍齿军一个冲锋就打乱,雍齿一马当先,带着士卒直冲甘机的帅位所在,甘机大惊失色,也来不及上马逃命,只能是匆匆拔出自己的腰间宝剑,亲自率领与雍齿拼杀。
铛铛铛铛接连几声巨响,又矮又壮的雍齿舞刀如风,只攻不守刀刀直取甘机要害,甘机只能是接连挥剑招架,然而刀剑几次相交撞击之后,甘机手里的青铜长剑突然发出一声脆响,竟然硬生生被雍齿的钢刀劈成了两截青铜性脆,最怕撞击。甘机大惊,脱口问道:“你的是什么刀?”
“汉王亲手打造的侍岭亭神刀!”
大吼了一声,雍齿双手握刀,冲着甘机的肩膀斜劈斩下,项康亲手打造的侍岭亭钢刀也一刀劈中甘机的脖颈,在雍齿的蛮力之下,竟然将甘机连头带肩一起斩下,鲜血飞溅,顿时溅满了雍齿的肥胖黑脸。
“郡尊!郡尊!”
甘机的亲兵连声叫喊,还有想冲上来为甘机报仇的,然而雍齿身后的士卒却接连涌上,很快就把他们杀得连连后退,雍齿乘机又亲手砍断了甘机的帅旗旗杆,旗杆一断,甘机的帅旗立即应声倒地,正在与西楚军士卒厮杀的雍齿军士卒也立即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事还没完,八字克着刘老三的雍齿坏起来简直就不是人,又在士卒的保护下,迅速冲到了西楚军旗阵的金鼓旁,亲自抡锤接连敲响金钲,向西楚军发出撤退信号。结果听到鸣金声音,正在与彭越军激战的西楚军士卒当然是晕头转向,不少人下意识的拔足就走,彭越军乘机大肆冲杀,瞬间就杀乱了原本坚如磐石的西楚军战阵。
这个时候,也终于有后队的西楚军将士发现旗阵巨变,赶紧掉头冲了过来接应旗阵,雍齿则是立即率军就走,连滚带爬的逃向自己的丰邑老巢时,临走时还十分恶毒的把西楚军的牛皮大鼓全部捅破,让西楚军无法靠着战鼓指挥军队反击冲锋。西楚军将士大怒,立即发足紧追,西楚军的战阵也更是大乱。
雍齿的斩首行动如此成功,彭越军当然是想不打胜仗都难了,乘着西楚军失去指挥彻底大乱的缘故,彭越军上下人人争先,个个奋勇,凶狠挥舞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拼命砍杀面前敌人,西楚军则是群龙无首,军心又无比慌乱,当然很快就被彭越军杀得彻底大乱,继而溃不成军。
“甘郡尊死了,快跑啊!”
阵后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听到叫喊的西楚军大慌下纷纷夺路而走,带动其他的同伴也是纷纷如此,西楚军彻底土崩瓦解,无数士卒争先恐后的四散逃命,彭越军则大打顺风仗,靠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大肆追杀,一通王八拳的乱打乱砸下来,直将西楚军杀得是人仰马翻,尸横遍野,死者降者不计其数。
害怕冯仲援军及时赶到,彭越军仅仅只是追出五六里路就鸣金收兵,迅速打扫战场和收容伤兵,雍齿则是先把丰邑存粮尽数分发给城中乡亲,然后才带着他的几百士卒和妻小出城与彭越军会合,彭越对雍齿的表现赞不绝口,除了立即把雍齿封为自己的副将外,又从自己的军队里分出三千人交给雍齿统领,以此补强雍齿的兵力。
时间宝贵,做完了这些后,彭越和雍齿等人连一分钟都不敢浪费,赶紧就带着军队出发西进,急匆匆逃向了西面的单父方向,而因为多休息了几个时辰又晚出发了一个时辰的缘故,还是在彭越军完全撤离了丰邑战场后,冯仲才带着他的军队赶到了丰邑城下,看到了西楚军尸横遍野的惨状。
“他娘的,胆量不小,我就在后面,居然还敢在丰邑和甘机决战。还有雍齿这个匹夫,居然也是我兄弟的人,早知道我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低声嘀咕了一句以后,冯仲先是命令自军士卒收容败兵,入城搜捕雍齿家小,故意拖延一点时间让彭越军有机会溜远,然后才又看了一眼彭越军远去的方向,心中暗道:“能不能顺利追上?接下来他们会往那里去?可千万别又逃回了巨野泽,那我可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第三百四十章 河内战机
项康这边,随着汉军偏师周叔部在至关重要的井陉战场取得了决定性突破进展,还有因为英布军突然倒戈弃楚归汉,帮着汉军挺过了南线危机,项康亲自率领的汉军主力在荥阳主战场上的压力也很快就减轻了许多,一度危如累卵的局势迅速趋于稳定,原本无比倾向于西楚军一方的胜利天平也悄悄归正,虽还没有倒向汉军一边,却也基本保持住了平衡。
这一点也和与荥阳主战场只有一河之隔的河内战场形势逆转有着巨大关系,在此之前,汉军的主力被西楚军主力在荥阳主战场上压得喘不过气来,郑布率领的汉军战略预备队也被刘项联军牢牢牵制在了嵩山战场,河内战场上只有朱鸡石一支汉军在苦苦支撑,独自抗衡赵**队的主力和项猷、薛公率领的西楚军残部,局势上处于绝对下风,为了拖住敌人,甚至被迫主动放弃了小修武军事要塞,全面退守大修武孤城,艰难程度甚至还在汉军的主力和南线偏师之上。
这还不算,刘项联军瓦解之后,为了给更加重要的荥阳主战场缓口气,项康还没有急着给河内战场增派援军,又设计把项羽引诱到了嵩山战场继续对峙,让朱鸡石的孤军在河内战场上又继续苦撑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是项猷和薛公率领的西楚军偏师此前已经被汉军打得元气大伤,赵**队也多少有些在保存实力,不愿白白给西楚军当炮灰,朱鸡石所部恐怕早就已经支撑不下去乃至全军覆没了。
即便如此,在此期间,赵军依然还是分出了军队奔袭修武背后的武德、山阳和怀县等地,先后攻破武德和山阳二城,屠杀城中军民,洗劫公私财物,抢走许多汉军的粮草军需,还一度威胁到河内郡治怀县的安全,给汉军造成巨大的财产人口损失。
还好,汉军战略机动队郑布所部终于腾出手来,在成皋渡过黄河增援河内战场后,汉军在河内战场的被动局面这才终于扭转了过来,赵**队再也不敢猖獗分兵西进自然不说,郑布军又很快打通了和朱鸡石的联络,帮助孤军苦战了近三个月的朱鸡石挺过了难关,河内战场也因此进入了僵持阶段。
谁也没有想到河内战场的僵持状态会很快改变,周叔才刚在井陉大破张敖,直接威胁到赵国腹地,赵国方面就被迫抽调河内军队回援本土,项猷和薛公率领的西楚军偏师也赶紧退守到了洪水一线,转攻为守不敢再西进一步,汉军的河内战场也彻底转危为安,不但形势完全逆转,还有余力可以腾出手来增援荥阳主战场,帮助汉军主力抵挡西楚军主力,汉军在中原战场上的整体形势也因此大为好转,更加有把握与西楚军主力长期对峙。
然而还不止如此,有时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正当项康开始盘算是否应该抽调河内军队补强荥阳战场兵力的时候,河内战场上又传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启禀大王,郑布将军派遣信使渡河来见,说是带来了郑布将军的重要急报,请求立即拜见你。”
“郑布的重要急报?河内那边还能有什么急报?快带他进来。”
得知郑布有重要急报要面呈自己,项康难免有些诧异,不明白现在的河内战场还有什么军情这么重要,但是为了弄清楚事情原由,项康还是在第一时间下令召见了郑布的信使,结果郑布信使来到项康的面前行礼后,马上就一边呈上郑布的书信,一边主动替郑布请罪道:“大王,战机难得,郑将军他让臣下务必向你当面请罪,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我们郑将军已经亲自率领本部主力东进,向西楚贼军的河内偏师发起了进攻。”
“什么?”项康稍稍有些吃惊,疑惑说道:“郑布亲自率军东进,主动进攻西楚贼军的河内偏师?他有把握突破西楚贼军的洪水防线?”
“启禀大王,我们用不着过洪水,直接就可以和西楚贼军的偏师决战。”郑布信使笑眯眯的回答道:“我们的细作和斥候探得准确消息,西楚贼军的偏师调整了防御部署,放弃了之前依托洪水河道布防的策略,把主力集中在朝歌城下设防,所以我们的军队不需要发起抢渡,就可以直接在朝歌城下和西楚贼军的偏师决战了。”
“西楚贼军没有依托洪水河道布防?把兵力集中在朝歌战场?”项康这一喜非同小可,乐得直接跳了起来,欢喜追问道:“真的?西楚贼军的偏师就对我们这么好,送给我们这么好的决战机会?”
“开玩笑吧?”旁边的陈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西楚贼军的河内偏师兵力不过一万左右,还敢不守洪水天险,把军队集中在洪水东岸十里外的朝歌城?”
“大王,千真万确。”郑布信使笑得更加开心,笑嘻嘻的说道:“这是我们的斥候细作反复确认了的事,所以郑布将军他才来不及向大王你请示,自行决定进兵朝歌和西楚贼军的偏师决战。朱鸡石朱将军也赞同这么做,还答应担起运送粮草军需的任务,帮助我们郑将军破敌。”
项康和陈平惊喜对视,依然还是不敢相信自军能够走这样的狗翔运,碰上敌人使出这样的昏招。另一边的张良则不象项康和陈平这么乐观,端起面前的水喝着说道:“恐怕没那么容易,西楚贼军的兵力不多,转移方便,即便我们想尽各种办法奔袭朝歌,直到最后关头才被西楚贼军的偏师发现我们的行动,西楚贼军也可以迅速撤过洪水,让我们徒劳一场。”
“张司徒放心,西楚贼军跑不了。”郑布信使笑得脸上开花,说道:“因为我们的斥候和细作还发现,西楚贼军的偏师,把他们的粮草军需全部囤积在了朝歌城里,就连最新一批运来的粮草军需,也是直接运到了朝歌城里囤积,所以西楚贼军就算是扔下城池跑了,也没有粮草可以守卫防线或者白马津渡口。”
“噗”一声,张良嘴里的水喷满了面前案几,咳嗽着难以置信的说道:“什么?连粮草军需……,咳,连粮草军需都是囤积在洪水西岸的朝歌城里?谁想出来的天才主意,这个人我们应该重赏啊!”
“绝对是我那位项猷阿兄的天才主意!”项康武断的得出结论,兴奋说道:“也只有我那位项猷阿兄能力排众议,做出这样的英明决定!我还敢打赌,这事他肯定没向我的霸王阿兄禀报,不然的话,就是我那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霸王阿兄,也绝对不会答应他这么做!好阿兄啊,你又帮了我大忙啊!”
兴奋嚷叫完了,项康这才匆匆拆开郑布的书信观看,在郑布的书信内容与信使的介绍基本一致,项康难免更是大喜过望,稍一盘算就对郑布信使说道:“回去告诉郑布,就说他做得很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看到战机出现果断出兵,这才是大将之才!叫他放心攻打朝歌,务必抓住这个机会,全歼西楚贼军的偏师,帮我们创造更好的局面,西楚贼军主力这边,我会想办法尽量帮他拖住,让他可以心无旁骛的放心攻打朝歌!”
郑布信使欢天喜地的答应,项康则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还有,如果有可能的话,务必要给我阿兄项猷留一条生路,让他可以逃命回去,象他这么好的阿兄,不让他逃回去继续祸害西楚贼军,实在是太对不起我们汉军将士了。”
众人哄堂大笑,全都纷纷附和,都觉得项康这话实在是太对了,象项猷将军这么事事处处都为汉军着想的西楚军大将,的确不能急着干掉,最好还是放他回去,让他潜伏在西楚军阵营中继续为汉军效力。
事还没完,郑布信使告辞而去后,项康还又激动得直搓手,连声说道:“如果借着这个机会,顺利干掉河内的西楚贼军偏师,那形势就对我们太有利了,我们的河内军队彻底腾出手来,向南可以放心增援荥阳战场,向北可以帮着周叔南北夹击赵国贼军,甚至还可以向东进兵濮阳,切断西楚贼军主力的粮道大路,所有的主动权都在我们手里啊。”
“大王,别怪外臣给你泼冷水,这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张良提醒道:“二十多万西楚贼军屯兵鸿沟,机动兵力充足,一旦收到朝歌告急的消息,随时都可以分兵北上,在白马渡河增援朝歌,一旦西楚贼军真的这么做,那我们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拿下朝歌了。”
项康点头,也承认项羽有的是充足余力救援朝歌,稍微盘算了片刻后,项康吩咐道:“快估算一下时间,看看我阿兄大概什么时候能收到朝歌告急的消息,到时候我学一把邓艾戏姜维,争取把我阿兄暂时牵制在荥阳战场,不要分兵去救河内。”
“邓艾是谁?姜维是谁?邓艾戏姜维,是什么意思?”张良和陈平面面相觑,又一次为项康随口说出的后世人名和典故大惑不解。
…………
项羽这边,其实早在赵军被迫北撤去救本土的时候,范老头和蒯彻等人都曾经担心过西楚军的河内偏师力量过弱,有可能遭遇危险,全都建议项羽尽快分兵补强河内战场,一来是防范河内生变,二是继续牵制汉军的河内偏师,然而项羽经过盘算之后,却断然拒绝了范老头和蒯彻的建议。
当然,项羽拒绝增兵河内,也是有他自己考虑,一是项羽不愿意削弱西楚军在主战场上的兵力优势;二是即便大举增兵河内,汉军偏师只需要象他们的主力一样无耻,来一个死守营垒不出,就照样能把西楚军的增兵变成无用功,同时还会增加西楚军的粮草补给难度;第三则是项羽想用河内的西楚军偏师引诱汉军偏师主力东进,然后再大举增援河内战场,赢得与汉军偏师决战的机会,从河内战场打破目前楚汉主力的僵持局面。
见项羽有这样的打算,又考虑到西楚军偏师已经退守洪水天险,守卫起来比较容易,即便洪水天险被汉军突破,也可以从容撤退到白马津坚守待援,范老头和蒯彻便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任由项羽以项猷的孤军牵制河内汉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因为彭越接连在西楚军腹地搞风搅雨的缘故,后方不稳的西楚军决策层还差点遗忘了项猷这支偏师的存在,精力主要都放在了如何汉军主力对峙和剿灭彭越军这个方面,还因为项猷没有主动报告的缘故,甚至连河内西楚军调整防御部署的事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让西楚军决策层不敢相信的奇迹出现了,一直躲在广武大营里寸步不出的项康,竟然派遣使者来与西楚军联系,说什么没有兴趣再和项羽这么僵持下去,主动邀请项羽在第二天出兵,在广武大营门外的旷野上决一死战!结果自不用说,项羽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战书上批下了来日决战的答复,还破天荒让人礼送汉军使者返回广武大营,生怕汉军使者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错过了与败类堂弟决一死战的大好机会。
“好!好!逆贼,竖子,终于沉不住气了,终于愿意和本王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了!既然你有这个胆量,本王就成全你,等到明天,看本王怎么把你生擒活捉!”
兴奋嚎叫着,项羽还迫不及待下令大飨士卒,让西楚军将士吃饱喝足,以便来日决战,又命令来日在五更造饭,平明出兵,到广武去和讨嫌堂弟拼一个你死我活。熟知项康秉性的范老头和蒯彻等人却是面面相觑,全都不敢相信天下能有这样的好事出了名不喜欢打硬仗的项康,竟然能有胆量敢和西楚霸王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甚至就才干其实相当平平的曹咎都怀疑其中有诈,寻思了半晌后,曹咎还无比狐疑的说道:“项康逆贼别又玩老一套吧?嘴上说明天决战,骗我们掉以轻心,专心备战,到了晚上又突然出兵来偷袭我们?”
项康的恶劣人品放在了那里,范老头和蒯彻当然大点其头,全都怀疑项康又想用这种无耻花招坑蒙拐骗,项羽却是豪气万丈的大手一挥,大声说道:“那又怎么样?只要那个逆贼有胆量出战,不管是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还是偷偷摸摸的夜间偷袭,本王都奉陪到底!今天晚上加双倍岗哨,营外布置暗哨,就足够预防万一了!”
也是凑巧,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统领西楚军河内偏师的项猷,突然派人从河内战场送来急报,说是汉军偏师突然从大小修武出兵,轻装急行奔袭朝歌,项猷担心自己抵敌不住,请求项羽尽快给自己派遣援军。结果从项羽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后,范老头和蒯彻等人也马上生出疑心,怀疑项康突然寄书约战很可能是分散自军注意力,掩护汉军偏师攻打项猷,全都力劝项羽立即分派兵力,星夜驰援河内战场。
很可惜,关键时刻,项羽却又犯了刚愎自用的毛病,只稍一盘算就摇头说道:“不急,明天就要决战了,等明天我们大败了汉贼主力,汉贼偏师必然不战自退,朝歌那边不用派援军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大王,还是小心点好。”蒯彻劝道:“项猷将军兵单力薄,一旦有什么闪失,大河(黄河)北岸的战略主动权就会尽数落入汉贼之手。左右我们的兵力充足,就算立即分出一军去救河内,在荥阳战场上仍然兵力绰绰有余,不会影响大局。”
项羽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摇头说道:“没那个必要,项猷阿弟就算守不住朝歌,也可以迅速退守洪水天险,短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不必急着给他派遣援军。留下了足够的兵力,等我们大破了汉贼主力之后,就可以乘势攻打他们的营地和荥阳城,彻底铲除汉贼的残余军队。”
劝不动项羽,又不知道项猷神奇到竟然把关系西楚军偏师生死存亡的粮草军需全部囤积在洪水西岸的朝歌城里,范老头和蒯彻等人也只好闭上嘴巴,改为劝说项羽小心防备,不要给出了名不要脸的项康夜间偷袭的机会,结果项羽这一点倒是听了进去,除了在入夜后亲自率队巡哨外,还有早早安排了一支军队枕戈以待,随时准备在夜间出兵迎战。
小心防备的结果让范老头等人跌破眼镜,最喜欢一边约战一边偷袭的项康这次竟然一反常态,破天荒的没有在晚上出动一兵一卒来偷袭西楚军营地,让西楚军平安度过了决战前的晚上。项羽对此也是欢喜不胜,还道自己的败类堂弟真的改了性子,天才刚亮就迫不及待率领十五万大军出营,气势汹汹的杀来汉军营外与败类堂弟决一死战!
必须得交代一句,考虑到决战获胜后汉军很可能会逃出营中坚守,项羽还未雨绸缪,让西楚军将士带上了此前赶造的各种攻坚武器,以便在野战获胜后乘势攻打汉军营地。
巳时二刻,从容北上的西楚军主力顺利开抵至汉军营外,迅速依托地形排列下声势惊人的庞大战阵,为了让自己的败类堂弟放心出战,项羽还特意让西楚军给汉军留下了足够的空间排兵布阵,极为君子的不肯占败类堂弟半点便宜。
让项羽意外,直到他的军队完全排开阵式,汉军大营里都是静悄悄的半点动静,附近的汉军敖仓大营和西楚军背后的荥阳汉军也是偃旗息鼓,全都紧闭营门或城门不见一兵一卒出动。等了许久都是如此,项羽心中疑惑,便干脆派遣了一个使者前往汉军的广武大营,责问自己的败类堂弟为什么还不出兵?
被汉军将士恭敬请进营中后,还是过了大半个时辰,西楚军使者才带着酒气回到项羽的面前,报告说项康突然生了病,无法统兵出战,请项羽暂时领兵回去,等到了明天,项康一定会亲自率领汉军主力南下西楚军营外,在西楚军营外与项羽决一死战。项羽听了大怒,喝问道:“项康逆贼真的生了病?真的假的?”
“回禀大王,千真万确。”收了项康好处的西楚军使者恭敬答道:“微臣亲眼所见,项康逆贼躺在榻上难以动弹,脸色也很不好看,确实是生了病的模样。但项康逆贼又亲口告诉微臣,说是他明天一定会亲自领兵南下,到我军营外与我们决一死战,请大王你务必相信他的言而有信。”
咬牙切齿的盘算了片刻,如果不是考虑到汉军早就把营地修补加固如同铜墙铁壁一番,项羽还真有立即下令发起攻营战事的冲动,但就是因为没有把握拿得下汉军的坚固营地,又考虑到自己的败类堂弟信用还算不错,项羽还是咬了咬牙,喝道:“退兵,明天再和汉贼决一死战!”
左右的西楚军众将无奈答应,随军而来的蒯彻更是满脸无可奈何,还忍不住向同来的李左车低声说道:“广武君,敢不敢打赌?我赌项康逆贼明天一定会病势未愈,再次爽约,如果不是这样,你要在下输什么都行。”
“必输之赌,老夫为什么还要赌?”李左车回答得理直气壮。
明眼人并非只有蒯彻和李左车,回到了营地后,范老头也同样提出了类似的担心,力劝项羽不要寄希望于难以获得的正面决战,尽快分兵去救河内战场,先帮项猷和薛公稳住阵脚再说,然而项羽却根本不听,说道:“不急,阿弟那边有洪水天险可守,实在不行还可以退守白马津要地固守待援,汉贼偏师如果有胆量渡过洪水围攻白马,我们正好出兵和他们的偏师决战。”
还是那句话,因为不知道项康好堂哥项猷在洪水战场的神奇部署,导致西楚军偏师甚至不敢弃城东走,见项羽固执己见,即便是范老头也只好闭上自己的嘴巴,暗道:“算了,反正洪水那边地形对我们有利,坚持一段时间肯定问题不大,过得两三天,这个竖子也该冷静下来了,到时候再劝他分兵去救河内也不迟。”
第三百四十一章 项大师毒计
出于对项康恶劣喜好的警惕,被迫推延了一天的决战时间,撤到了营地后,项羽依然还是让西楚军将士在夜间小心戒备,随时防着自己的败类堂弟突然出兵偷袭,没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奇迹再度出现,又是整整一个晚上过去,项康就好象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竟然再一次老老实实的没有耍任何花招,没派一兵一卒跑到西楚军营外捣乱,让西楚军又平安度过了一个大战来临时的前夜,项羽对此还得意冷哼,道:“算你们汉贼聪明,敢耍花招,即便是夜战,也保管把你们杀一个片甲不留!”
到了第二天清晨时,依照约定,项羽早早就亲自率领西楚军主力出营,在营外旷野上排开阵式,等待自己的败类堂弟遵守诺言,亲自统兵来与自军决战,可是和蒯彻、李左车等人敢拿脑袋打赌的一样,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西楚军主力不但始终没有看到汉军的半点影子,派出去的斥候也始终没有看到汉军有半点出营的迹象,项羽大怒,遂再度派遣使者直来汉军大营,再次责问项康的失期之罪。
项康这一次是坐在病榻上接见的西楚军使者,连不迭的道歉说自己病势未愈,实在无法统兵作战,又保证说自己明天一定亲自统兵出营,与西楚军会战于敖仓与广武大营之间的旷野,又让人以酒食好生款待西楚军使者,贿之以金玉,冀图西楚军使者回去能够为自己多多美言。
很可惜,项羽这次派来的使者和上一次的使者不一样,根本就不吃项康这一套,不但拒绝收下项康的贿赂,还一再质问项康到底有没有决战诚意,项康也马上改变策略,向自己的亲兵队长许季使了一个眼色,许季会意,立即拔刀在手,上前揪住西楚军使者的衣服吼道:“回去告诉项羽匹夫,就说他如果没有胆量决战,就赶紧给我们退兵滚蛋!他如果有胆量,明天上午巳时三刻,在我们约定的地点决一死战!他如果不敢来,就不配和我们大王一样姓项!滚!”
吼罢,许季还真的命令项康的卫士把西楚军使者驱逐出营,西楚军使者大怒,回去后把情况向项羽如实禀报,项羽闻言更是暴跳如雷,咆哮道:“明天就明天!明天那个逆贼再言而无信,本王就立即出兵攻打他的营地!”
“大王……。”
蒯彻赶紧开口规劝,可是才刚开得个口,项羽就咆哮道:“闭嘴!收兵回营,今天晚上给士卒加餐,明天把所有攻坚武器带上,如果项康逆贼还是言而无信,就给本王出兵攻营!”
见项羽动了真怒,就连范老头都只能是乖乖闭上嘴巴,老实随着项羽统兵回营,又小心防备了一夜,到了第三天清晨时,项羽便第三次率领西楚军主力出营,气势汹汹直往约战的地点而来,然后也不出蒯彻和李左车等人所料,列队一直等到正午时分,汉军大营之中仍然是偃旗息鼓,静悄悄的不见半点动静,没有任何出兵决战的迹象。
“出兵!攻打汉贼的广武大营!”
这一次,项羽再也无法按捺住胸中的怒气了,不顾汉军营地早已修固完善,就连护营壕沟都已经清理赶紧还加深加宽,坚持就势出动军队,猛攻汉军的广武大营,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之前悄无声息的汉军营地中才是号角四起,旗帜招展,无数士卒突然出现在营垒之上,以密集羽箭迎头痛击西楚军的攻营之兵。
也还别说,靠着这三天来积累的怒气加持,在根本来不及填塞壕沟的情况下,光是靠着壕桥车和壕板,怒火冲天的西楚军将士依然还是成功杀到了汉军垒下,用飞梯对汉军的营垒形成了威胁,同时在长盾的掩护下,西楚军的撞车也成功冲到了汉军的大营门前,乒乒乓乓的撞门不断,进展远比反对攻坚的范老头和蒯彻等人想象的顺利。
见此情景,项羽当然是大喜过望,不假思索的又马上向前投入兵力,加强进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汉军营中突然鼓声大作,更多的士卒冲上垒墙,凶狠挥舞着武器与蚁附进攻的西楚军士卒厮杀,营门两旁的汉军士卒更是人头似蚁,砸下无数的大石灰瓶,顿时给正在撞击汉军营门的西楚军士卒造成了众多死伤,迅速抵消了西楚军陡然加强的攻势。
项羽的性子历来就是越挫越勇,见汉军的反击突然加大,不但没有半点的畏惧,相反还又命令士卒加紧擂鼓,给前军加油鼓气,同时加快投入攻坚武器的速度,用数量充足的壕桥车在汉军护营壕沟上搭建起更多的临时桥梁,让更多的西楚军士卒可以更快的冲过壕沟,向汉军营垒发起蚁附强攻,汉军营地的攻防大战也因此益发的残酷、激烈和血腥。
很可惜,汉军的防御准备实在是太充足了,不管西楚军的攻势如何猛烈,汉军的营垒防线都始终是屹立不动,守营士卒前仆后继,不断冲上垒墙阻拦西楚军进攻,石头灰瓶也不断向冰雹雨点一般砸下,羽箭更是象蝗虫一样不断从营中飞起,盲射覆盖正在越过壕沟的西楚军将士,西楚军将士也因此死伤不绝,伤亡惨重也无法憾动汉军的营垒防线。
看到这样的情况,范老头和蒯彻等西楚军谋士当然是眉头紧皱,可是又都知道项羽正在气头上,谁都不敢开口自讨没趣,还是在到了申时过半的时候,西楚军的第三波强攻被汉军打退后,范老头才小心翼翼的对项羽说道:“大王,见好就收了吧,汉贼守卫太过严密,再打下去注定毫无作用,还只会白白增加伤亡,不如就此退兵,回去重新商量如何破敌吧。”
项羽铁青着脸不吭声,范老头又劝道:“大王,没必要再赌气了,汉贼死守不出,强攻不是办法,还是退兵了吧。”
黑着脸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后,项羽又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下达了鸣金命令,又极不甘心的怒吼道:“谁能想出办法,把项康那个逆贼弄出营垒来和本王决战,本王就封他为关中之王!黄金!珠宝!玉器!美女!要什么给什么!”
没人敢搭项羽的茬,因为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想把出了名奸诈无耻的项康弄出营垒决战,那是一个比登天还难的任务,全都闭上了嘴巴不敢吭声,项羽见了更是大怒,以至于气得转身就走,甚至连军队撤退的事都懒得理会,项羽在军务方面的头号助手曹咎无奈,只能是接替项羽担起组织军队撤退的重任,带着西楚军主力灰溜溜的撤退回营,留下汉军将士在营中欢呼雀跃,庆祝再次获得守营战的胜利。
事还没完,天色微黑时,西楚军主力撤回营地后,项羽才刚冲回中军大帐坐下生闷气,范老头等人也垂头丧气的来到中军大帐等待曹咎统计今天的攻坚损失报告时,帐外突然有亲兵入报,说是项猷又从洪水派来信使,请求项羽尽快给他派来援军。心情本来就恶劣到了极点的项羽一听更是大怒,咆哮道:“这才几天,怎么又派人来求援了?项猷和薛公是干什么吃的,难道连洪水天险都守不住?”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项伯项大师只能是站出来开口,建议项羽把求援信使叫进来问问情况再说,项羽无奈答应,然后不一刻,项猷的求援信使就被带到了项羽的面前,还一见面就赶紧伏地顿首,哀求道:“大王,快给我们派援军吧,我们在朝歌战场快撑不下去了,如果再不派援军的话,不但朝歌保不住,我们的军队也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朝歌?!”
在场众人除了对军事其实一窍不通的项伯项大师之外,包括项羽都是愕然抬头,失声惊道:“朝歌?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是在朝歌战场和汉贼偏师交的手?”
“回禀大王,是在朝歌。”项猷信使老实答道:“汉贼四万大军轻装奔袭朝歌,把我们的军队包围在了朝歌城下,连日攻打不断,我们的军队难以招架,只能是请大王赶紧给我们派去援军,不然的话……。”
项猷信使的话还没有说完,项羽的独眼中就已经是怒火熊熊,吼声如雷,“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汉贼奔袭朝歌,你们为什么不立即退守洪水防线?为什么还要留在朝歌城下和汉贼硬拼?你们有没有一点脑子?”
“回禀大王,我们不敢撤啊。”项猷信使哭丧着脸答道:“我们的粮草军需,全部囤积在了朝歌城里,如果放弃了朝歌的话,我们根本没有粮草可以守卫洪水防线,所以只能是在朝歌和汉贼硬拼。”
中军大帐中彻底鸦雀无声,范老头、蒯彻和李左车等人个个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相信西楚军偏师能够使出这样的昏招。还是在过了片刻后,项羽才象疯了一样的跳起来,冲到面前一把提起项猷的信使,摇晃着他狂吼道:“你们是疯了还是傻了?朝歌城在洪水西岸,你们还把粮草军需全部囤积在朝歌城里,这是谁做的决定?说,谁出的这个主意?为什么不把粮草囤积白马津?为什么?!”
毕竟是项猷派来的人,项猷的信使当然不敢如实回答,只能是战战兢兢的答道:“回禀大王,小人也不清楚,小人也不知道是谁决定把粮草军需囤积在朝歌城里的。”
“废物!”
狂怒中,项羽直接一把将项猷信使摔到了大帐门口,还当场摔断了他的一根骨头,旁边的项伯项大师一看不妙,赶紧说道:“大王,这肯定是薛公出的馊主意,猷儿他年幼无知,所以才犯下这样的大错。”
在场众人无不大翻白眼,纷纷心说你项大师倒是会偏袒儿子,就算这个馊主意真是薛公出的,你儿子就没有一点脑子,能不考虑一下把粮草军需囤积在朝歌城里的危险?
“给终公传令,叫他率领四万军队立即出发,去白马渡河,给本王守住洪水防线!”项羽也是彻底气急,咆哮道:“朝歌不用去救,叫项猷和薛公给我死守城池,丢了朝歌城,一同处斩!”
“贤侄……。”
项大师颤抖着哀求,项羽却是独目一翻,瞪着项大师吼道:“怎么?有什么意见?你生的好儿子,本王叫他坚守洪水防线,他给本王把粮草军需囤积到汉贼随时可以包围的朝歌城里,干出了这样的好事,本王就算宰了他,你又要怎么样?!”
知道大堂侄已经彻底气疯,项伯项大师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是乖乖闭上嘴巴,旁边的范老头则提醒道:“大王,终公轻装急赴洪水设防,光靠濮阳城里的粮草,肯定坚持不了几天,臣下认为,应该给我们的后方去令,叫我们新近运来的粮草军需改道送到白马渡河,先给终公将军的军队囤积两个月用的粮草再说。”
项羽无奈的点头,然后又忍无可忍的怒吼了起来,“项猷,薛公,你们这两个匹夫,简直就是蠢如豚犊啊!居然把粮草囤积在洪水西岸,这样的蠢事也只有你们干得出来啊!”
“你也好不到那里。”蒯彻和李左车一起在心里说道。
依照项羽的命令,西楚军大将终公倒是连夜出发东进,沿着秦始皇留下的宽敞驰道急赴白马增援河内战场了,可是终公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带着军队才刚赶到白马渡口,甚至还来不及了解白马这边的船只准备情况,马上就看到十几艘吃水极深的船只靠上南岸码头,船上还很快冲下来了许多衣甲不整的西楚军士卒,终公也立即一楞,暗道:“不会吧?难道朝歌和洪水防线都已经丢了?”
终公没有猜错,当他抵达现场后,除了立即问得汉军偏师已经拿下了朝歌和突破洪水防线的消息外,还又见到了带着大包小包逃命过河的项猷将军,见面后,项猷将军还理直气壮的问道:“终将军,你的救兵怎么现在才来?你那怕早到一天,朝歌也不会丢啊!”
终公难得理会项猷将军的无理诘难,只是迅速看了看项猷的左右,见自己的好友薛公不见踪影,忙问道:“项将军,薛将军呢?怎么不见他过河?”
“应该是战死了吧。”项猷很是轻松的回答道:“汉贼攻破我们在朝歌城外的营地时,我就和他失去了联系,过了洪水也不见他的影子,应该是战死了吧。”
终公的脸马上就阴沉了下来,问道:“项将军,既然汉贼攻破了你们在城外的营地,那你们为什么不退回城内守城?你们把军需粮草全部囤积在城里,又有城池可守,坚持一段时间肯定没有多大问题啊?”
“终将军,你想要我的命?”项猷将军更加理直气壮,嚷嚷道:“朝歌是在洪水西岸,距离洪水还足足有十里路程,汉贼只要把渡口一堵,再把朝歌城一包围,我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终公彻底无语,半晌才说道:“项将军,你还是回去自己向大王解释吧,别怪末将说话不好听,这一次,恐怕项大师就是也保不住你了。”
终公没有猜错,西楚军偏师惨败和薛公战死的战报送回西楚军主力大营后,项羽果然是气得几乎发疯,立即怒吼下令,要把项康的好堂兄项猷将军押回荥阳当众处死,早就看项猷将军不顺眼的范老头也煽风点火,力劝项羽不要手下留情,一定要大义灭亲,坚决干掉祸国殃民的项猷将军。
但是没办法,项猷将军有一位好父亲,见儿子有性命危险,项伯项大师便果断放下了长辈架子,撇开众人跑到项羽帐中跪下苦苦哀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堂侄法外开恩,念在手足骨肉的情分上,放自己宝贝儿子一条生路,遭到项羽的断然拒绝后,项大师还又大耍无赖,抱住了项羽的双腿嚎啕大哭,说什么都要求项羽给自己儿子留一条活命。
还是没办法,在历史上,项伯项大师连外人刘老三和刘太公的命都救得了,就更别说是他的亲儿子了,招架不住亲叔叔的苦苦哀求,又考虑到毕竟是骨肉兄弟,还有项猷将军平时对自己也是恭敬有加,出了名妇人之仁的项羽心头一软,还是改口吼道:“行了!别哭了!项猷降三级留用,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老臣代犬子叩谢大王的大恩大德!”
项伯项大师一听大喜,赶紧向项羽连连行礼道谢,项羽却是余怒未消,咆哮道:“你儿子干的好事!朝歌和洪水防线一起丢了,还连白马津都被汉贼占了,这下子我们被动了!汉贼偏师不管是北上夹击赵国,还是南下增援荥阳,都够我们受的了啦!”
“大王不必忧心。”项伯项大师忙安慰道:“贤侄你英勇无敌,汉贼纵有百万雄兵,也绝对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只要汉贼胆敢出兵交战,老臣担保我们西楚大军一定能把汉贼杀得片甲不留。”
“问题是汉贼躲在营垒里不出来,本王你怎么办?”项羽没好气的吼叫道。
项伯项大师眨巴眨巴了眼睛,忽然改变了口气,说道:“贤侄,如果你要逼汉贼出来决战,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看你能不能狠下这个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有办法?”项羽疑惑问道。
项伯项大师点了点头,阴阴的说道:“贤侄,你忘了项康那个小孽畜的妻子和儿子都在你手里了?还有龙且、钟离昧和郑布、丁疾这些贼将的家眷,他们也都可以利用啊?”
“你的意思是……?”项羽隐约明白了项大师的意思。
“把他们全部押来荥阳前线。”项伯项大师的神情无比狰狞,凶狠说道:“押到汉贼营前,用他们逼着汉贼出兵和我们决战!如果汉贼还是不肯,我们就一天用鼎把他们烹死几个,看他们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项羽有些动心,沉吟着说道:“如果是汉贼将领的家眷,倒是没有什么,项康那个逆贼的妻子儿子,恐怕二叔母绝对不会答应。”
“贤侄,你可以骗一骗你二叔母啊。”项大师阴笑说道:“你写信告诉她,就说你准备和项康那个小孽畜谈判言和,要把小孽畜的妻子儿子送回去交给他,你二叔母肯定会马上松手放人,绝对不会再护着她们不放。”
项羽犹豫了半晌,但是为了彻底打破目前的僵局,还有扭转目前已经对自己越来越不利的形势,项羽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行,就这么办。”
第三百四十二章 老资格帮凶
甚是凑巧,在项伯项大师的鼓动下,项羽刚决定对项康和汉军重要将领的妻儿老小下毒手,才刚到了第二天中午,西楚后方就再一次送来急报,说是打着汉军旗号的彭越军第二次拿下西楚军的粮草转运重镇邹县,又烧毁了一批西楚军的粮草军需,西楚后方向前方运送粮草的工作也又一次受到巨大影响。
然后,自不用说,脾气出了名暴躁的项羽当然是又一次怒吼咆哮了起来……
“甘机这个东海郡守是干什么吃的?本王把薛郡的军队都划拨给了他统领指挥,他到现在还没剿灭彭越匹夫的乌合之众就算了,怎么还让彭越贼军又打下了邹县重镇?给甘机去令,限他在见令后二十天内剿灭彭越贼军!如果不能做到,就地罢免官职,下狱问罪!”
见项羽又动了真怒,项羽在军务方面的头号助手曹咎不敢怠慢,赶紧忙不迭的答应,立即安排人手书写项羽的命令,另一边的范老头则为甘机说了一句公道话,道:“大王,也不能全怪甘郡守无能,从战报上来看,甘郡守迟迟不能剿灭彭越贼军,主要还是彭越贼军过于狡猾,一直都在避实击虚拼命流窜,甘郡守追不上他们,捞不到决战机会,当然也就没办法迅速剿灭彭越这股贼匪。”
“还不是怪他没用?”项羽冷哼说道:“统兵无方,跑不过彭越贼军,本王难道还要嘉奖他不成?”
“大王息怒。”范老头又劝了一句,然后提议道:“大王,巨野泽附近的驰道是我军的命脉所在,干系重大,左右终公将军已经回师到了白马,用四万军队驻守在白马渡防范汉贼偏师南下,又过于浪费,不如让终公将军分出一半兵力继续东进,到巨野泽南部去帮着甘郡守剿灭彭越贼军,如此既可以保护我们的粮道,又可以增加迅速剿灭彭越贼军的把握,一举两得,请大王准行。”
盘算了一下,发现在目前的情况下,想指望终公一军反攻河内战场已经不太现实,有黄河天堑可守,让终公的四万军队长期驻守白马渡,也未免太过浪费兵力,的确不如顺势抽调终公的军队返回腹地平叛对自军更加有利,项羽便点了点头,说道:“也罢,那就叫终公的副手曾文统领两万军队东进,去帮着甘机剿灭彭越贼军吧。”
言罢,项羽又补充了一句,吩咐道:“让曾文和甘机互不节制,明白告诉他们,谁能拿下彭越逆贼的首级,谁就是首功!谁要是敢贻误军机,耽误战事,定斩不饶!”
项羽这么安排当然是为了激励自己的部下奋勇作战,但项羽却又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恰好就在他的命令送到白马的同一天,被他委以了追剿彭越军重任的西楚军东海郡守甘机,便不幸牺牲在了泗水郡的丰邑战场,惨死在了西楚军叛徒雍齿的手中。
但也是歪打正着,项羽和范老头等人又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也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彭越军内部已经出现了就势撤回巨野泽战场的呼声,而如果彭越军真的这么做的话,那么不用说,从白马抽调东进的西楚军队,搞不好就有可能恰好碰上北撤返回巨野泽根据地的彭越军……
彭越军也很需要撤回巨野泽,区区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彭越军转战泗水、薛郡和东海郡等多个战场,先后行军超过千里路程,大大小小打了十几仗,军队从上到下都已经十分疲惫,急需找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休整休息,恢复元气,同时西楚军大将冯仲又率领一万西楚精锐在后面紧追不舍,继续在没有可靠立足地的泗水郡境内打游击无疑十分危险,所以不管是彭越军的将士,还是项康派驻彭越军队伍里的汉军代表岳醪,在撤离了丰邑战场后,全都建议彭越就势撤回巨野泽休整,尽量远离过于危险的西楚国都彭城。
只有彭越本人对此呈保留态度,匆匆撤离丰邑的路上,众人建议他撤到单父就直接北上巨野泽的时候,彭越并没有立即拍板定案,还向扈辄和岳醪等人说道:“不能急着直接北上,我们离开巨野泽战场已经有一个来月了,巨野泽战场上的西楚贼军有没有变化调整,我们还不清楚,如果运气不好,恰好有西楚贼军驻守在我们的北上路上,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
“还有。”彭越又向后面来路努了努嘴,说道:“我们还不清楚冯仲匹夫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是只打算把我们撵走了事,让我们没有办法威胁到他们的国都?还是打算穷追不舍,一定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如果他真是打算穷追不舍,那我们就算撤到巨野泽,恐怕也很难放下心来休整休息,相反还有可能被他追上,被迫和他统领的西楚贼军精锐决战。”
长时间的机动作战下来,扈辄和岳醪等人当然都已经对彭越战术决断佩服得五体投地,听了彭越的分析后也没有反驳,只是赶紧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先撤到单父。”彭越答道:“然后往东北走去方与,那里远离驰道,西楚贼军绝对不可能在那里驻守军队,然后我们利用那一带道路众多的优势,一边和冯仲匹夫兜圈子,摸清楚他的追击态度,一边派人到驰道上去打探情况,掌握最新的敌情变化,最后再决定是否撤回巨野泽。”
扈辄赶紧答应,又说道:“大兄的办法倒是稳妥,不过这么一来,我们的将士就够得辛苦了。”
“辛苦总比送命强。”彭越答道:“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先尽量拉开和冯仲匹夫的距离。”
众人答应,正下令催促士卒加快速度前进,不曾想后面却有两个斥候快马追来,将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押到了彭越的面前,禀报道:“禀彭将军,这个人骑着一匹快马追上了我们的后队,被小的等拦住后,他自称说他是西楚贼将冯仲军队里的官大夫,还是冯仲匹夫的车夫,因为犯了军法要被杀头,所以就逃出了冯仲贼军的队伍来投奔我们。人已经押来,请将军发落。”
“冯仲匹夫的车夫来投奔我们?”
彭越大感惊奇,赶紧细看押到自己面前的男子时,却见他生得獐头鼠目,满脸奸邪,一看就是属于那种油滑刁顽之辈,便好奇问道:“你是西楚贼将冯仲的车夫?叫什么名字?”
“回禀彭将军,小人的确是西楚贼将冯仲的车夫,名叫魏山。”
冯仲的车夫魏山赶紧回答,又忙不迭的拿出自己的身份腰牌,证明自己的身份是拥有第六级爵位的西楚军官大夫,还有直接隶属于冯仲的中军队伍,还又飞快解释道:“将军,事情是这样,昨天晚上我们在路上露宿过夜的时候,小人不过是抱怨了几句说没有帐篷可以休息,说他冯仲匹夫不够体惜士卒,冯仲那个匹夫就说小人是怨言主将,犯了要杀头的构军罪,小人害怕他真的下毒手,就偷了一匹马,悄悄逃出了他的队伍来投奔你们。请将军你一定要相信小人,小人绝对不敢撒谎骗你们。”
“真的假的?”
彭越等人个个满脸狐疑,无不怀疑这个魏山有可能是冯仲派来诈降的细作,魏山则又赶紧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份画满山川城池和写有文字的地图,双手捧到了彭越的面前,恭敬说道:“彭将军,小人还给你带来了一份见面礼,这是小人从冯仲身边偷来的行军地图,上面标注了西楚贼军在淮泗一带的详细驻防情况,还有仓禀存粮情况,请将军笑纳。”
有些吃惊的赶紧接过魏山双手呈上的地图打开,见地图上确实将西楚军腹地的地理路程、远近阔狭、关卡险要、驻军数量和府库钱粮等重要军情一一标注明白,一看就知道是冯仲统兵作战用的行军地图,彭越心中不由有些欢喜,暗道:“难道我真有这样的运气?”
欢喜归欢喜,但出于谨慎起见,彭越还是小心询问了魏山叛楚来投的详细过程,还有冯仲军内部的具体情况,魏山则是问无不答,先是仔细说了自己触犯军法和逃出西楚军队伍的详细经过,又把冯仲军的具体军情仔细报告给了彭越,不但没有任何的保留,还主动介绍了彭越没有问到的冯仲军军情,把冯仲军的内部情况彻底卖了一个底掉。
再三盘问不见破绽,彭越心中难免更是欢喜,还道自己真的走了大运,碰上冯仲军出现了魏山这么一个重要叛徒,忙又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道:“魏山,那你可知道冯仲这次出兵追击我们,是打算一追到底,一定要把我军追上决战?还是只打算撵出泗水郡,不对西楚贼军的国都彭城形成威胁?”
“回禀将军,冯仲匹夫这次打算把你们一追到底。”魏山立即答道:“小人在冯仲匹夫身边时,曾经听他亲口说过,他这次出兵虽然不是西楚贼王项羽的亲自命令,但是派他出兵项羽堂弟项声和项它明白交代过,叫他那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你们的军队追上剿灭,绝不能再留下任何后患,威胁到西楚贼军腹地的安全。”
彭越的脸色有些微变,又随口问道:“那冯仲匹夫有这个把握吗?”
“回禀将军,有。”魏山马上就答道:“冯仲那个匹夫与士卒同吃同睡,又喜欢收买人心,很是得士卒爱戴,他的贼军士卒纷纷都说为了报答他,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追上你们,给冯仲匹夫立功升官的机会。”
彭越沉默,半晌才对魏山说道:“好吧,既然你是诚心来投,又给本将军带来了这样的厚礼,那你就留下吧,先在我的中军里当一个屯长,准备着随时向我报告冯仲贼军的军情,等以后立了功,本将军再给你封赏升迁。”
魏山一听大喜,赶紧向彭越连连道谢,屁颠屁颠的随着彭越的亲兵下去入队归队,对他还不够完全放心的彭越也派人暗中盯住了他自然不提。
经过这么一个小风波后,彭越继续统兵前行,抵达了刘老三的岳父老家单父后,因为冯仲军在后面紧追不舍的缘故,彭越军也没敢浪费时间攻城,直接绕城而走,按原订计划改道东北,直往不可能驻扎有西楚军重兵的方与而去,然后也正如魏山所言,冯仲军果然毫不犹豫的继续追击不舍,丝毫没有因为彭越军已经流窜出了泗水郡而罢兵撤退的迹象。
事实证明突然来投的冯仲车夫魏山也的确值得怀疑,行往方与的路上,晚上露宿休息的时候,卫士长梁趣突然向彭越报告道:“将军,上前天来投奔我们的那个冯仲车夫魏山,好象有很大的问题,请将军小心。”
“他做什么了?”彭越警惕的问道。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我们的军队里四处,打听我们到底是不是汉王的军队。”梁趣如实答道:“他好象还注意到了汉王派来的岳醪岳行人,正在削尖了脑袋的打听他的情况。”
“打听我们到底是不是汉王的军队?还注意到了岳行人?”彭越有些诧异,暗道:“这个匹夫想干什么?如果他真是冯仲匹夫派来诈降的奸细,应该更关心我们的行军路线才对啊,怎么会对我们到底是不是汉王的军队感兴趣?”
琢磨了半晌,猜不透魏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彭越只能是这么吩咐道:“继续盯紧他,如果有什么异常,可以先斩后奏。”
一天后,彭越军急行流窜至方与城下,因为冯仲军依然还在后面紧追不舍的缘故,彭越只能是一边派出细作北上探听西楚军的军情变化,一边带着军队继续绕城而走,第二次流窜进了胡陵境内,然而很可惜,冯仲军却表现出了彭越最担心的坚韧耐力,依然没有因为连续的急行军而被累垮,仍然还是遥遥尾随在彭越军身后,没有给彭越军任何甩脱追兵的机会。
这个时候,彭越军当然已经是更加疲惫不堪,更加急着找一个可靠的立足地休息休整,迫不得已之下,彭越只能是匆匆召集岳醪和自己的几个亲信,和他们一起讨论下一步的对策。结果因为西楚军在巨野泽以南驻扎有军队保护粮道的缘故,扈辄和岳醪等人虽然没有主张冒险返回巨野泽,却也纷纷提议彭越继续北走,流窜进西楚军兵力已经被彻底掏空的薛郡。
“大兄,不行就第三次去打邹县,然后再继续北上吧。”扈辄劝说道:“邹县的城池已经被我们提前夷平,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直接拿下来,运气好的话,还有希望又抢一把西楚贼军的运粮队,给我们补充粮草军需。如果冯仲匹夫还是追着我们不放,我们就继续北上,反正薛郡的西楚贼军都已经空了,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拦得住我们,我们既有希望可以甩开冯仲匹夫,又可以找机会撤回巨野泽休整。”
众人纷纷附和,都认为应该赶紧向北,更进一步远离过于危险的彭城,彭越虽然很清楚这么做会影响到自军给西楚军主力添堵的战略大计,可是保住军队无疑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所以咬了咬牙后,彭越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吧,休息一个时辰,继续向北走。”
众人答应,各自下去组织军队准备继续出发,岳醪也告辞离开彭越的身边,回到自己的随从队伍中稍做休息,准备随着彭越军继续北上,然而在路上的时候,一个彭越军的低级军官却拦住了岳醪,拱着手满脸笑容的问道:“岳行人,听说你是汉王殿下直接派来的人?是真的吗?”
狐疑的看了一眼那名长得歪瓜裂枣的彭越军低级军官,岳醪先是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然后又马上想起他的身份,反问道:“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你好象是前几天主动来投奔我们的冯仲车夫吧?”
“上官好记性,小人的确是冯仲匹夫以前的车夫魏山。”魏山笑嘻嘻的回答,又问道:“岳行人,小人斗胆再问一句,你真是汉王殿下亲自派来的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岳醪警惕的反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奇。”魏山笑得更加恭维,又道:“岳行人,能不能告诉在下,你真是汉王亲自派来的人?”
“这匹夫怎么这么关心这点?”岳醪心中益发疑惑,可是又没有保密的必要,便随口答道:“是,怎么?你有什么问题?”
“那岳行人你一定见过汉王殿下了?”魏山赶紧追问,见岳醪点头后,魏山忙又问道:“岳行人,那汉王殿下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和传言里一样,生得英武非凡,体格雄壮,满脸的黑胡子,胳膊能有常人的大腿粗细?”
“胳膊有常人的大腿粗细?”
岳醪差点没有笑出声音,正想反问魏山为什么关心这个问题,不曾想旁边却突然窜出几个彭越的亲兵,喝道:“魏山,你拦住岳行人想要干什么?”
喝问着,那几个亲兵还冲到了岳醪的身边做出保护动作,警惕的看着魏山,魏山也明显被吓了一跳,忙点头哈腰的说道:“各位兄弟不要误会,在下就是随便向岳行人打听几个问题,没有其他的意思。”
暗中盯着魏山的彭越亲兵当然不肯相信,立即向岳醪询问是否这个情况没,还是在岳醪点头承认后,彭越的亲兵才喝道:“魏山,别忘了你是才刚从西楚贼军那边过来的,注意点你的身份,别缠着岳行人。”
魏山忙不迭的答应,还赶紧后退了几步,不知道魏山早就在留心自己的岳醪则懒得理会他,只是向彭越的亲兵说道:“没事,他也不是打听我们的军情,让他回去休息吧,一会我们还要继续出发北上。”
“继续出发北上?”魏山一惊,赶紧抬头,脱口问道:“岳行人,我们还要往北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下子就连岳醪都生出疑心了。
魏山的眼珠子转动,突然说道:“敢问岳行人,汉王殿下的卫士长许季,是不是上嘴唇上有一颗痣?”
岳醪愕然,反问道:“你认识汉王殿下的卫士长?”
“请问岳行人,许季的那颗痣,是长在上嘴唇的左边?还是右边?”魏山又问道。
岳醪心知有异,回忆了一下才说道:“左边。”
魏山露出释然之色,又说道:“岳行人,现在可以告诉小人,汉王殿下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吧?这一点很重要,请岳行人务必如实回答。”
惊讶的上下打量了魏山片刻,岳醪如实答道:“中等个头,体格偏瘦,五官俊秀,皮肤比寻常女子都白,还是晒都晒不黑。另外,我们汉王殿下右脸颊上还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伤痕,听说是以前他杀贼匪时留下的。”
魏山笑了,笑得还十分轻松,象是放下了一块千斤巨石一样,岳醪见了奇怪,便又问道:“怎么?你认识我们汉王,还有我们汉王的卫士长许季?”
“岂止只是认识?”魏山的声音中突然带上了骄傲,说道:“当初我认识汉王殿下的时候,许季还只是一个在侍岭亭种田的农家小子,我把脑袋拴在绔带上为汉王殿下出生入死的时候,许季还只是侍岭亭铁匠铺里的一个小学徒!就算是现在,许季见到了我,也必须得叫我一声魏大兄!”
岳醪张大了嘴巴,魏山则轻松的笑笑,又说道:“岳行人,麻烦你马上带我去见彭越将军,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即向他当面禀报。”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叛逆兴风
“……彭将军,岳行人,说起来你们肯定不敢相信,其实最早追随我们汉王殿下的人里面,除了汉王的那一帮项家兄弟,还有冯仲冯将军,就数小人魏山的资历最老!小人不但亲身参与了汉王殿下的下相起兵,还在下相起兵之前,就帮着汉王剿灭了马陵山的盗匪,为汉王立下了犬马之功!我们汉王右脸颊上那道不显眼的伤疤,也是在那一次剿匪时亲自上阵落下的。”
“……只不过后来楚国的武信君收编我们汉王原来的军队,把那时候的少帅军一分为三,小人又恰好被划归进了冯仲的军队,跟着冯仲直接听令于楚国武信君的号令指挥,小人才被迫离开了我们汉王殿下的麾下军队。但小人可以对天发誓,小人一直都是对汉王殿下忠心耿耿,也时刻没敢汉王殿下当初对小人的知遇提携之恩。所以这次冯仲暗中安排小使来试探你们的虚实,是否值得与你们联手,小人就没有推辞半句,马上答应……。”
仔细倾听着魏山多少有些夸大的自我介绍,彭越突然开口,打断魏山问道:“等等,你说你是冯仲派来的?这么说,你带着他的行军地图来投奔我们,实际上是出自他的安排?”
“彭将军明鉴,的确是这样。”魏山忙回答道:“现在也不怕让彭将军你知道真相了,其实冯仲将军他和我们汉王殿下一直都是亲如手足,感情深厚,冯将军他也一直没有忘记过汉王殿下对他的提携之恩,还有他和汉王殿下的兄弟亲情,早就想要叛出西楚军队,重新回到我们汉王殿下身边,只不过孤掌难鸣,冯将军他的军队又一直驻扎在远离前线的彭城后方,找不到机会反正易帜,才一直没敢有所行动。”
“所以这次借着这个机会,他就让小人故意触犯军法,乘机逃出西楚军队,假装来投奔你们,乘机替他摸清楚彭将军你们到底是不是我们汉王的人,然后再代表他和你们商量联手大事。”
言罢,也已经有了不少成长的魏山又赶紧向彭越等人请罪,说道:“彭将军,岳行人,小人之前因为摸不清楚你们的底细,担心你们只是打着汉王旗号招摇撞骗的寻常盗匪,合作不成,反倒害了我们冯将军,所以没敢一见面就向你们说明实情,欺瞒之处,还请你们务必宽恕。”
“没事,你们不清楚我们的底细,行事小心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彭越大度的挥了挥手,又问道:“既然冯仲有意叛出西楚军队,又派你来探听我们到底是不是汉王的军队,那你们打算和我们如何联手?”
“冯将军他希望和你们联手进兵彭城,里应外合拿下西楚贼军的国都,也乘机救走我们汉王殿下的妻子和儿子,保护着她们回到我们汉王的身边。”
魏山的回答让彭越和岳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魏山又赶紧补充道:“彭将军放心,你们军队的情况,我们冯将军也有一定了解,知道仅凭你们的一军之力,是绝无可能拿得下西楚国都,但是有了我们冯将军的帮忙,攻破彭城的西楚贼军,拿下彭城,至少能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所以还请彭将军千万相信我们冯仲将军的反正诚意,与我们携手合作,也千万不要再往北走,乘着西楚腹地军队已经被几乎掏空的机会南下彭城,和我们冯将军联手救出汉王的妻子和儿子,还有汉王麾下各大重臣的父母妻儿。”
听到这话,彭越和岳醪等人的心里当然既是激动又是兴奋,但人之常情,事情关系到彭越军的生死存亡,彭越当然也不敢轻易相信魏山的一面之词,魏山却是乘热打铁,又从自己当初穿来的百姓衣服夹层里,取出了冯仲写给彭越的亲笔书信,珍而重之的呈献到了彭越面前,说道:“彭将军,我们冯将军可是把他全家的性命都交托给你了,这道书信只要稍微走漏半点风声,我们冯将军肯定得亡命天涯不说,他在彭城的妻子儿女也一个都难逃活命。”
小心接过冯仲的书信仔细看了,见冯仲的书信内容与魏山的口头介绍大同小异,还冒着风险在书信上盖上了冯仲的西楚官印,彭越又多信了三分,可还是那句话,事情关系到彭越军的生死存亡,又对冯仲不够了解,彭越还是不敢大意轻信,盘算了好一会才说道:“魏山兄弟,不是我不相信你们的诚意,是事情实在干系太大,我必须小心行事。这样吧,你回去告诉冯仲将军,只要他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相信他是真心想要反正易帜,放心和他携手合作,共取彭城。”
“请彭将军吩咐,只要我们能够做到的,一定全力而行。”魏山赶紧答道。
“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彭越答道:“你们不是希望和我们联手共取彭城吗?这样吧,只要你告诉冯仲,叫他放缓追击,让我们先渡过泗水,给我两天时间拿下沛县南部的留县补充粮草,这样我就相信他了。”
彭越提出的条件其实相当谨慎,要冯仲放缓追击,除了可以让久战疲惫的彭越军有时间稍微喘一口气外,南下攻打留县时,即便冯仲反悔耍诈,或者项声和项它从彭城率军北上,彭越军也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向其他地方流窜,不至于落入敌人的圈套。
然而让彭越意外,听完了彭越提出的条件,魏山马上就哈哈大笑,说道:“彭将军,原来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将军放心,不用小人冒险回去把情况告诉给冯将军,你只管放心在胡陵这里渡河南下,然后适当留下一点军队在泗水渡口装模作样,装成阻拦冯将军他渡河的模样,冯将军他就绝对不会抢渡泗水,只会等你们留守渡口的军队走了,他才会过河再追你们。”
“真的?”彭越将信将疑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魏山笑笑,说道:“彭将军,说一句冒犯的话你可不要介意,你们擅长急行军,我们冯将军在这方面也差不到那里,如果我们不是冯将军故意手下留情,不愿意真的追击你们,这几天早就把你们给追上了。所以你们只要留下一支军队在渡口装装样子,冯将军他就一定不会急着渡河,只会故意等你们走远了再出兵追赶。”
彭越将信将疑,又盘算了半天才说道:“那好,我就暂时相信你们,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魏兄弟你还是回去一趟,先把情况告诉给冯将军再说,等我拿下了留县,打开了进兵彭城的道路,也顺便担起我们和冯将军联系的重任,方便我们配合行事。”
魏山一口答应,当下彭越匆匆与魏山约定了联络方式,留下魏山在胡陵等待冯仲的追兵,然后毅然改变北上计划,组织军队在胡陵抢渡泗水,冒着很大的风险南下留县,同时留下扈辄率领三千军队守卫胡陵渡口,装出拦截冯仲过河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向南而来。
两天时间后,擅长流窜的彭越军南下到了距离彭城只有大约百里的留县城下,确认了扈辄没有派人送来急报后,粮草已经在流窜途中消耗过多的彭越军不敢怠慢,立即向留县小城发起进攻,而因为留县城里只有区区数百守兵的缘故,彭越军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轻松拿下了留县小城,缴获到了一批军需粮草补充军用。
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留守胡陵渡口的扈辄才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冯仲军抵达了胡陵渡口后,果然没有急着发起抢渡进攻,而是选择了派人到上下游收集渡船,同时派遣斥候不断探察扈辄军背后的情况,还是在扈辄军两天后主动放弃渡口南下时,冯仲军才渡过了泗水南下。彭越和岳醪闻报当然都是大喜过望,岳醪还迫不及待的说道:“看来这事情假不了了,我们可以放心和冯仲联手合作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彭越依然还是十分小心,说道:“除了要防着冯仲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之外,我们还得仔细考虑如何和他联手拿下彭城,如果不能顺利拿下彭城,我们还得考虑下一步的退路,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又盘算了许久,彭越拿定主意,说道:“这样吧,先把扈辄叫回来,然后我们再兵进萧县,从萧县渡过谷水,最后再东进彭城。另外叫冯仲不要过谷水,直接谷水北岸东进彭城。”
“先去萧县,然后再东进彭城?为什么?”岳醪一楞,十分奇怪的问道:“我们可以从留县直接南下彭城啊,为什么还要到萧县去,又兜一个大圈子?”
“三个原因。”彭越竖起三个指头,一一解释道:“第一,我们从留县直接南下彭城,必须要在彭城附近的渡口渡过谷水,才有可能威胁到彭城,到时候西楚贼军的彭城驻军只要出兵封锁渡口,我们就很难渡河成功。到时候冯仲如果再故意拖延时间放缓追击,就肯定会引起西楚贼军对他的疑心,对他不利。”
“第二,这么做可以让我们防着冯仲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他只要按照我们的要求从谷水北岸东进彭城,即便有什么意外,有一条谷水拦着道路,我们也有充足的时间调整应变。另外到了彭城战场后,如果情况不对,我们也可以从驰道迅速南下,拉开和西楚贼军的距离,不容易被西楚贼军追上。”
“第三点最重要,我们要给冯仲一个合情合理回师彭城的借口。”彭越又说道:“倘若冯仲是真心和我们联手,那么叫他直接易帜过来,我们联手去打彭城,也会面临强攻坚城的难题,另外冯仲的军队里也肯定会有不少人不愿意弃暗投明,帮着冯仲和我们攻打西楚贼军的国都,大战之时,这些人如果又突然临阵倒戈,肯定会对我们十分不利,甚至还有可能让我们反胜为败,吃到大亏。”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冯仲暂时继续打着西楚贼军的旗号和我们虚与委蛇,找借口让他回师到彭城,和彭城的西楚贼军会师一处,然后再在决战的时候象雍齿将军一样突然倒戈,才可以杀西楚贼军一个措手不及,帮着我们迅速拿下彭城重镇。”
听了彭越的解释,岳醪当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没口子称赞彭越的思虑周全,面面俱到,彭越却摆了摆手,表示这些算不了什么,然后安排人手北上与扈辄联系,让扈辄通过魏山暗中转达向冯仲自己的要求,叫冯仲依计行事。
抓紧时间在留县城下休息了大约一天时间后,轻装急行的扈辄军南下来到留县与彭越会师一处,然后彭越也不耽搁,马上就带着军队改道西南,急行奔袭彭城正东面的萧县小城,冯仲则是带着军队遥遥尾随,保持距离从容追击,故意给彭越军留下抢渡谷水的机会。结果靠着冯仲的故意放水,两天多时间后,彭越军十分顺利的在萧县附近渡过了谷水,迅速封锁渡口,捣毁渡船,让冯仲军可以名正言顺的暂时屯兵谷水北岸。
最关键的一步也随之到来,按照原订计划,彭越又故意留下一军守卫谷水渡口,然后亲自率领主力东进奔袭彭城,冯仲收到斥候探报后,也马上召集军中众将,宣布说彭越军很有可能乘虚奔袭彭城,为了拱卫西楚国都,决定从谷水北岸直接回师彭城。结果冯仲的麾下众将都十分担心,纷纷提出质疑道:“冯将军,如果我们的判断有误怎么办?如果彭越贼军只是虚张声势,假意奔袭彭城,骗得我们直接回师彭城,然后他们又突然掉头去了其他地方,我们这些天岂不是白辛苦了?”
“是啊,冯大兄,谨慎起见,我们还是抢渡谷水继续追击吧。”重要助手徐次也说道:“这段时间来因为种种原因,我们一直没能追上彭越贼军,还让他们抓空子把留县都拿下了,两位项将军在彭城肯定已经大发雷霆了,我们如果再把彭越贼军也给追丢了,你肯定更没办法向他们交代。”
冯仲假意思索了片刻,然后才说道:“谨慎为好,彭城现在已经只有不到万人的守军,我们如果抢渡不利,没能立即渡过谷水追击,给了彭越贼军乘机奔袭彭城的机会,彭城那怕是稍有闪失,我们都是万死难辞之罪。还是优先回援彭城为上,项声将军和项它将军他们如果追究责任,我一个人担着,与你们无关。”
见冯仲坚持,对冯仲十分爱戴的麾下众将也不敢反对,全都是抱拳唱诺,立即带上军队随着冯仲走谷水北岸东进,急行赶回彭城救援,期间为了不至于被人看出破绽,冯仲还叫自己的军队在夜里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以最快速度赶来彭城救援。
让冯仲意外,第二天上午,当他带着军队急行撤回到彭城城下时,谷水南岸和彭城城外竟然静悄悄的毫无动静,田野里也到处都是忙碌耕作的农夫,没有半点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氛,冯仲也不由心中叫苦,暗道:“彭越,你这个匹夫该不会涮了我吧?你如果真的乘机往其他地方溜了,那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再怎么叫苦也没用,既然已经回来了,冯仲只能是硬着头皮带着军队立即过河,结果也就在冯仲军分批渡河的时候,掌管彭城城防的项声突然打马来到了冯仲面前,还一见面就气势汹汹的喝问道:“冯仲,我们叫你去率军追击彭越贼军,你一再贻误军机没有追上就算了,怎么还擅自撤兵回了彭城?谁给你的命令叫你回的彭城?”
“我在萧县发现彭越贼军的主力东进,有奔袭彭城的迹象,担心我们的国都有失,所以赶紧带兵回来了。”冯仲赶紧解释,把事情的原委粗略说了一遍,又疑惑问道:“项司马,怎么,你们还没有收到彭越贼军东进彭城的探报?”
“有鬼的探报!彭越贼军吃了豹子胆了,敢来侵犯我们的西楚国都?”
项声的怒吼回答差点没让冯仲晕过去,又不断咆哮大吼,愤怒指责冯仲的作战不力,导致彭越军贼势日益猖獗,还扬言说一定要把这个情况告诉给项羽,让项羽出面收拾冯仲。冯仲不断在心中叫苦,暗道:“彭越匹夫,我这次算是被你给坑死了,我对你都手下留情到这个地步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
“报!”
还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西楚军斥候突然快马冲到了项声的面前,气喘吁吁的拱手奏道:“启禀项司马,彭城以东二十里处发现贼军踪迹,正向彭城急行而来,贼军规模十分浩大,暂时还不知道兵力多少。”
冯仲也悄悄松了口气,也不得不佩服项声的治军之能,彭越军都已经逼近彭城二十里了,项声这个彭城守将居然才能收到斥候探报而且还能没有迅速摸清楚来敌的兵力多少。项声则是彻底的张口结舌,半晌才大吼道:“彭越贼军居然真的向着彭城来了?怎么可能?”
“果然是彻底被酒色泡软了骨头,越来越没用了,换成是我兄弟治军,就凭你现在的表现,就算你是他亲堂兄,他也肯定是把你一撸到底,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冯仲心中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耐心只是等候项声的下一步动作,而项声先是把现在才送来军情急报的斥候臭骂了一番,然后才匆匆向冯仲说道:“冯大兄,你回来得正好,既然彭越贼军真的来了,抵达贼军的事就拜托你了。”
“项司马恕罪,事关彭城安危,末将必须实话实说,末将没有这个把握能够打得退彭越贼军。”冯仲赶紧振振有辞的说道:“原因一是彭越贼军的战力要比我们预料的强,远非寻常的乌合之众可比。二是我的军队连日急行,昨天晚上又几乎没有休息,士卒又累又饿,更没有把握可以打退彭越贼军。”
“那怎么办?”项声为难问道。
“只能是请你出手帮忙了。”冯仲立即说道:“请项司马你即刻统领本部人马出城,和末将联手与彭越贼军交战,我给你打下手,帮着你收拾彭越贼军。”
第三百四十四章 黎明之前
西楚国都彭城,城内廷理狱。
原本彭城城里只有一座县级监狱,并没有廷理狱这个场所,即便是项梁领着楚国文武拥立了熊心为王之后,也仍然还是用彭城县狱关押各类犯人,并没有设立楚国朝廷直属的新监狱,还是在项羽自封为西楚王在彭城大建宫室时,才采纳了一些西楚官员的建议,在城内北部新修了一座直接归西楚最高司法官员廷理掌管的廷理狱,专门用来关押重要犯人,而首任西楚廷理也不是别人,恰好是带着县兵向少帅军投降的前任彭城县令王咏。
王咏的品德相当不错,当初因为贪图项康派人贿赂的金玉珠宝,毅然出卖了他的旧上司前秦泗水郡守赵壮,在赵壮兵败逃命时拒开城门,粉碎了赵壮退回彭城坚守的美梦,换来项康即便不是很喜欢他的为人,也依然捏着鼻子照样任命他为彭城令。项康犯傻拱手把地盘和兵权交给项梁后,王咏又果断和项康一刀两断,转身投入了项梁和项羽温暖的怀抱,也没少在背后嘀咕项康的好话,这才在项羽自立为王之后,捞到了西楚最高司法官员廷理的宝座。
有这么一位好廷理坐镇大牢,西楚朝廷的直属监狱廷理狱当然是纪律严明,漆黑如夜,项羽称王还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有不下两百名得罪过项霸王的西楚文武和他们的家眷在廷理狱里死得不明不白,犯人被毒打虐待那更是家常便饭,时不时还能传出年轻女囚被看守欺负凌辱的谣言,只不过因为王廷理把大腿抱得既稳又准且狠,有能力过问的人充耳不闻,没能力的人没胆量过问而已。
在这座大牢里的最深处,有一群特殊的犯人被看守得最严,也被欺负得最可怜,所有人从踏进这座监狱开始,就再没有见过阳光不说,每天吃的还都是发霉的饭菜,喝的是带着腥味的脏水,牢房里臭气冲天,污水横流,囚犯个个衣不遮体,面黄肌瘦,还随时会遭到看守狱卒的辱骂殴打,许多人天天以泪洗面。
“上吏!上吏!上吏求求你快来,求求你快来!”
女子的哭喊声在监狱深处回荡,伴随着乒乒乓乓的敲打声音,惊醒了邻近几间牢房中奄奄一息的其他犯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好心,挣扎着爬到牢门前,冲着那女子问道:“虎儿他娘,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对我们说,别叫了,不然那帮畜生又要来打人了。”
“虎儿他发高烧了!”女子哭着说道:“身上烫得就象起了火,尽说胡话,豹儿他已经没了,虎儿他如果还保不住,以后我怎么向他翁交代啊!”
哭着说完,那女子又拼命的敲打着牢门喊叫了起来,然后还是过了许久,一个看守才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极没好气的吼道:“嚎什么嚎?你翁你媪死了?死了也给老子等着,乃大父今天没心情替你翁你媪收尸!”
“上吏!上吏!”那女子哭着哀求道:“我儿子发高烧了,病得特别重,求求你行行好,替他请一个医工来看一看,或者给他弄一副退烧的药来也行。”
“想得美,你以为这里还是你家的将军府,要什么有什么?”那看守冷笑,说道:“发高烧就忍着,替他请医工,乃大父今天没这个心情!”
“上吏,求求你了!”那女子放声大哭,跪在牢里冲着那看守拼命磕头,哀求道:“我的小儿子已经病死了,如果大儿子再有什么意外,我就没办法向他翁交代了,也活不下去了!上吏,求求你了!”
那女子的苦苦哀求还是起了一点作用,那看守捻了捻下巴上的小胡子,改口说道:“也罢,看在你可怜的份上,乃大父可以替你叫一下牢里的医工,不过嘛,乃大父也不能白跑是不是?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快拿出来。”
“上吏,没了,小女子真的什么都没了。”那女子绝望的哭泣说道:“进来以后,小女子所有的东西,包括首饰耳环,全都被你们拿走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没了还有脸求你大父?!”那看守大怒,顺手抄起手中长矛,用矛柄重重一下戳在那女子脸上,顿时在那女子干瘦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骂道:“一点东西没有,还敢有脸求你大父给你跑腿?”
“上吏,你开开恩!”那女子益发大哭,声音沙哑的嘶喊道:“不管怎么说,我丈夫也是为楚国立过功的人啊,就是这座彭城,也是我丈夫跟着项少帅亲手打下来的啊!不信你去问,当初打下这座彭城的楚国将军里,有没有我丈夫朱鸡石的名字?”
“关老子屁事?”那看守又骂了句脏话,冷笑说道:“朱鸡石那个匹夫那么威风,你怎么不去求他,求老子干什么?他儿子现在病死,还是他儿子的运气,不然过几天我们大王一声令下,你们全家都得押到刑场上去车裂腰斩,到时候你家的小孽畜只会恨他没有早死!”
朱鸡石妻子绝望大哭,拼命磕头哀求不断,旁边一间牢房里的一个少年看不下去,大喊道:“丘嫂,别求这帮畜生了!求这些畜生没用!等朱大兄和我阿兄带兵打回来,我们再找这帮畜生算帐,他们全家都不放过!”
“小孽畜,你说什么?”
那看守一听大怒,冲到那间牢房前,挺起矛柄对着那少年乱戳,那少年甚是机警,迅速躲到了那看守捅不到的地方,回口大骂道:“匹夫,你给乃翁等着,等我阿兄丁疾带兵打回来,我一定请他杀你全家,一个都不放过!”
“老子先宰了你!”那看守暴跳如雷,冲着外面大喊,“花婴,花婴,你们都进来帮忙,有个小孽畜要造反,老子今天要让他看一看,在太岁头上动土是什么下场!”
听到那看守的叫喊,外狱又很快冲进来了几个狱卒,问明情况后,那几个狱卒立即打开牢门,用武器指住其他犯人,那看守则抢过一把鞭子,冲到了丁疾的弟弟面前挥鞭猛抽,丁疾的弟弟虽然只有十二三岁,却和他的兄长丁疾一样颇有骨气,不管再怎么被毒打也不求饶,只是回口大骂不绝,一再扬言将来一定要报仇雪恨,激得那看守毒打更甚,同一间牢房里的丁疾父亲心疼儿子,跪到那看守旁边苦苦哀求,可那看守根本不理,只是继续毒打丁疾弟弟不断。
正闹腾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廷理狱的典狱突然带着一队差役进来,先是喝住了那正在毒打丁疾弟弟的看守,问明原因后,典狱也不责备那滥施暴行的看守,只是吩咐道:“好了,出口气就行了,把牢门关好,把这些汉贼家眷看严。上面有命令,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外人接触这帮汉贼家眷,他们如果想跑,一律格杀勿论!”
言罢,典狱还命令他带来的差役接管关押汉军家眷的牢房,安排两人一组看守一间牢房,并明确交代一旦发现汉军家眷有越狱举动,一律格杀勿论。在此期间,朱鸡石的妻子也再次哀求,希望那典狱长能发善心,安排一个医工来给朱鸡石的儿子看病,那典狱长却断然拒绝,道:“不行,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许见任何外人。”
言罢,那典狱长扭头就走,留下众多差役在监狱中严密看守汉军家眷,还有朱鸡石妻子在牢房中嚎啕大哭,“上吏,你开开恩啊!”
“虎儿他娘,求他们没用,快用衣服浸湿了水拧开,放在虎儿的额头上给他退烧吧。”
“是啊,虎儿他娘,别浪费功夫了,先尽量帮虎儿退烧吧。”
同病相怜的汉军家眷纷纷规劝,几位女眷还抹起了眼泪,但其中也有几个性格精明的,忍不住躲在牢房里低声嘀咕,“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派这么多人看住我们?是准备对我们下毒手了,还是突然出了什么事?”
…………
与无辜受到株连的汉军家眷不同,项康的妻子虞妙戈和小名叫做志儿的项康儿子无疑要幸运得多,不但用不着住进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吃酸馊臭饭,更没有任何人敢随意的毒打辱骂她们,原因也不是别的,就是因为项康有一位刚强好心的二叔母,有这位目前在项氏家族中辈分长序最高的二叔母庇护,不要说是寻常的西楚官吏了,就是项羽本人,还有项康那位人品高尚的季叔项伯项大师,也不敢动项康妻子和儿子的一根头发。
甚至就连项康的漂亮小姨子虞都跟着沾光,本来就极讨项康二叔母的喜欢,又有虞妙戈帮着求情,虞便在项伯和项猷儿子仇恨的目光中也住进了二叔母的住所,帮着姐姐照料侄子和二叔母,虽然和姐姐一样失去了自由,人身安全却获得了保证,也让早就对她垂涎三尺的许多心怀不轨之人大失所望。
也仅仅只是这样,一直都被软禁在二叔母的住处,寸步不能出院,还连累得二叔母也几乎是半步不敢离开她们的身边,又和项康彻底断了联系,虞家姐妹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在二叔母面前倒是强作欢颜,可是到了背后,虞家姐妹却没少以泪洗面,不断思念千里之外的丈夫或姐夫。
这一天也不例外,在睡房里哄了一番闹瞌睡的儿子后,再回到二叔母和妹妹面前时,虞妙戈的眼圈又变得有些泛红,很明显又在哄孩子时哭泣了一番。对此,其实远比姐姐伤心的虞嘴上虽然没有说话,鼻子却悄悄发酸,益发年老多病的二叔母也看出不对,便向虞妙戈问道:“戈儿,怎么了?眼睛这么红,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哭了?”
“那有?”虞妙戈赶紧去摸自己的眼睛。
“不用骗我,我还没老糊涂。”二叔母叹了口气,安慰道:“放宽心点,等羽儿从前线回来,叔母我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一定求他把你们放回去和康儿团聚,不会再让你们留在我这个老太婆身边吃苦了。”
“叔母,你千万不要这么说。”虞妙戈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说道:“如果你不是护着我们,我们恐怕早就没命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和妹妹还有志儿,就是一辈子都报答不完。”
二叔母又叹了口气,招手把虞妙戈叫到自己身边坐下,用枯瘦的老手抚摩着虞妙戈的秀发,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真是苦了你这孩子了,男人家的打打杀杀,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就偏偏连累到你这孝顺贤惠的孩子?还有我可怜的侄孙子啊,马上就周岁了,连他翁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
“二叔母……。”
性格柔和的虞妙戈情难自禁,终于还是依偎在二叔母的怀里低低饮泣起来,虞鼻子可酸,也比姐姐更加委屈,却又想哭都不敢哭,只能是垂着头强忍眼角的泪花,心里也不断暗骂抛下自己和姐姐不管的狠心姐夫,“登徒子,占了我的便宜,就扔下我不管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了异常动静,似乎有很多人来到了院外,虞好动,忙跑到院中,爬到了院墙上向外张望,却见院外突然出现了一队衣甲鲜明的楚宫卫士,把二叔母居住的小院包围得水泄不通,然后还没等虞分析发生了什么事,带队的卫士郎中就已经冲着虞大喝道:“看什么看?下去!”
有二叔母撑腰,虞当然并不是很怕这些楚宫卫士,马上就反问道:“不能看?你们突然包围我们的院子,我们看一看都不行?”
“平时可以,今天不行。”那卫士郎中看着虞的目光明显有些不怀好意,神情还有些狰狞的说道:“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们,我们郎中令已经下令了,从现在开始,除了武信君的夫人,谁敢走出这个院子,立即拿下!”
“出什么事了?”虞有些诧异,问道:“无缘无故的,怎么派这么多人来包围这里?”
“出什么事和你无关!”那郎中拒绝回答,又喝道:“马上下去,不然本将军当你准备逃跑,可以马上把你拿下!这一次,就是武信君的夫人也保不住你!”
好女不吃眼前亏,见那郎中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虞也没敢顶撞下去,只是赶紧下了院墙,回房去把消息告诉给了二叔母和姐姐,二叔母听了也十分奇怪,忙在虞家姐妹的搀扶下出去询问究竟,然而那卫士郎中却是有恃无恐,口口声声只是说自己是奉命行事,二叔母大怒,一杵拐杖喝道:“把项它叫来,老身今天要问一问他,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对待他二大母(二奶奶)?”
“老夫人恕罪,郎中令他有交代,说他今天公务繁忙,没有时间过来见你,你如果有什么事,他只能是改天再来向你当面请罪。”
那郎中的回答让二叔母和虞家姐妹万分意外,又说道:“当然,如果老夫人你要亲自去见我们郎中令,小人绝对不敢阻拦,但是逆贼项康的家眷,绝对不能离开这个院子,更不许与任何外人接触,否则的话,小人只能是依令把她们全部拿下。”
自打从项康起兵以来,楚地还从来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对二叔母说话,见那郎中的坚定语气,二叔母和虞家姐妹在惊讶之余,心头也不由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暗道:“肯定是出事了。”
…………
同一时间的彭城城外,匆匆撤回彭城战场的西楚军冯仲所部,也已经在彭城西门城外背靠护城河排列下了阵式,迅速布置好了自己的旗阵指挥部后,冯仲先是把自己的亲兵队长谭固叫到了旁边,对着当初替自己派人给项康送信的谭固低声耳语了一阵,让谭固做好了万全准备,然后才派人传令,把自己的副手徐次和六个千人长叫到了旗阵侯命。
(注:秦汉军制,军队兵力的十分之一为主将亲兵,所以冯仲兵力虽然有一万人,但军队里只有九名千长,余下一千军队由冯仲直接控制。)
徐次和十名千人长很快就依令来到了冯仲的面前,然而冯仲却并没有急着说话,还是在项声亲自统领着彭城守军鱼贯出城的时候,还有已经远远看到彭越军高举的汉军赤红色旗帜时,冯仲才向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徐次等人说道:“把你们叫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向你们宣布,很重要的大事,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难得见冯仲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徐次等人赶紧打起精神,冯仲也这才说道:“徐次,王方,魏不更,你们六个,都是当年我们少帅军的老人,想必都还记得当年我们和项少帅并肩作战的日子吧?也一定还记得,我们项少帅从来就没有亏待过我们这些少帅军的外姓将领吧?”
徐次和王方等少帅军老人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也马上猜到了冯仲接下来的话,冯仲也不客气,又说道:“话也不多说了,你们都是聪明人,想必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从没忘记过我的好兄弟汉王项康,也一直在暗中悄悄给他帮忙,今天我准备易帜反正,帮着汉王的军队拿下彭城!你们只要跟着我走,帮着我把汉王的妻子和儿子送回他身边,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就绝对少不了你们的!我们项少帅是什么人,你们心里和我一样清楚!”
“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走?”冯仲又问,还拿出了一道事先写好的盟誓书,说道:“我先把话搁在这里,愿意跟我走的,就在这份盟誓书上按下手印,然后回去继续统兵,一会看我的旗号行事,帮着汉王的军队前后夹击项声的军队!不愿跟我走的,可以留下,事后我也放你们走人,绝不伤害你们的家眷!但如果谁敢耍花招,就别怪我不顾多年的兄弟之情!”
这时候,谭固早已领着冯仲的亲兵围了上来,见冯仲早有准备,又都是少帅军的老人,徐次等人只是稍做犹豫,便也纷纷拱手说道:“愿听将军号令。”
还是在六名少帅军老人全部拱手答应后,冯仲才转向余下四名并非少帅军老人出身的千人长,向早已脸上变色的他们说道:“王坷,窦迩,章中,费立椁,你们四个,虽然不是少帅军老人出身,没有亲眼见过我们汉王对手下的好,但我可以保证,你们只要跟着我走,到了汉王那边,汉王殿下也绝对亏待不了你们!你们是愿意跟着我到汉王那边飞黄腾达,还是愿意继续继续一味只知道重用项家子弟和谄媚小人的项羽,也可以现在就做出选择!”
言罢,冯仲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顾忌,或者是不愿投奔汉王,也可以选择留下,我也保证不会伤害你们。”
悄悄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王坷等四名并非少帅军出身的千人长迫于形势,虽然心里打鼓得厉害,却还是一起拱手,说道:“愿听将军号令。”
冯仲悄悄松了口气,忙将自己事先写好的盟誓书交给自己的亲兵,吩咐道:“那就都在这份盟誓书上按下手印吧,一会我们联手行事,擒拿项声,帮着汉王的军队救出汉王的家眷。”
“冯将军,快看!”
事有意外,关键时刻,一名亲兵突然指着城门的方向开口提醒,徐次等人赶紧扭头去看,冯仲更是心中一惊,赶紧定睛一看时,冯仲的瞳孔就剧烈收缩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反攻倒算
“冯将军,快看!”
亲兵的突然提醒,让正在策反手下将领的西楚军超级大叛徒冯仲心头一跳,赶紧扭头去看亲兵所指的城门方向时,冯仲的瞳孔又顿时剧烈收缩了,因为冯仲即将擒杀的目标、项羽的堂弟兼项康的堂兄、西楚军司马项声,竟然脱离了正在出城集结的彭城守军,领着十余名骑马卫士正向着这边小跑过来,目标还似乎就是冯仲的旗阵。
“出什么事了?军队还在出城,项声不亲自主持军队列阵,往这边来干什么?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情况?可是不对啊,如果项声发现了什么情况的话,怎么才带这么一点人过来?”
一连串的疑问跃出冯仲的脑海,再紧接着,冯仲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暗道:“不好,徐次王坷这些人,这个时候只要喊上一声告警,项声掉头就走,我的大事就要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冯仲再不敢迟疑,马上向自己的亲兵队长谭固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向徐次等人沉声说道:“都听好了,谁也不许说话,更不准喊叫,谁敢不听,别怪我出手无情!”
亲兵队长谭固心领神会,立即用手握住刀柄,做出随时拔刀杀人的准备动作,他手下的冯仲亲兵也是纷纷攥紧了手中武器,死死盯住徐次和王坷等冯仲手下将领当然,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一些冯仲的亲兵身体微微发抖,个别人还汗水渗出额头,紧张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呼吸。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冯仲来说自然是无比漫长,目标项声正在小跑逼近,十名刚刚被迫答应追随自己举事的部将肯定还在无比动摇,冯仲的亲兵更是未必全部靠得住,这些人中只要随便有一个跳出来大喊一声,让项声生出警觉掉头就跑,那么冯仲就算仓促发起兵变,也最多只能扰乱项声统领的彭城军队,不但届时匆忙起事的冯仲军根本毫无胜算,就算运气好靠着突然动手的优势占据上风,大半彭城守军也有把握迅速退回城内守城。
到了那个时候,面对着彭城的坚固城池,没有任何攻城武器的冯仲军和彭越军绝无可能迅速拿下彭城自然不说,冯仲在彭城城里的妻子儿女也一个难逃身首分家的下场!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已经在长时间的戎马征战中逐渐改掉了有些胆怯懦弱的弱点,冯仲在这一刻也难免是汗流浃背,心中打鼓不断,还忍不住又飞快下达了一道命令,“谁也不许说话,违命者,立斩!”
小跑前进的项声距离冯仲旗阵越来越近,冯仲的心脏也是越跳越快,几乎就想命令自己的亲兵冲锋上前,主动迎向项声把他砍死或者拿下,然而考虑到这么做以后失败的后果,冯仲只能是咬紧了牙关,强行忍住这个冲动,提心吊胆的等待项声主动来到自己面前。
或许是上天无眼吧,在这个漫长而又煎熬的期间,徐次和王坷等冯仲部将虽然个个心头狂跳,人人脸上神情变化不定,却楞是没有一个人开口喊上一声,提醒项声赶紧快跑。冯仲的亲兵也是如此,即便许多人都已经遮掩不住心中的紧张,还有不少人汗水已经直接流下了脸颊,也同样是每一个人都是一声不吭,全都象中了魔一样保持沉默。
终于,项声还是小跑到了冯仲的旗阵面前,还主动翻身下马,昂首挺胸的向冯仲径直走来,包围旗阵的冯仲亲兵一声不吭的让出道路,项声也丝毫没有发现异常,还颇为奇怪的大声向冯仲问道:“冯大兄,出什么事了?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商量怎么和贼军决战。”冯仲不动声色的回答,又反问道:“项司马,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还不是过来和你商量怎么和贼军决战。”项声随口回答着直接走到了冯仲的面前,又问道:“冯大兄,你说我是布阵在你的侧翼,还是布阵在你的前面?”
“请项司马布阵在末将前方吧。”冯仲镇定答道:“项司马你的军队是生力军,布阵在末将前方直接迎敌,可以发挥你的军队体力充沛的优势,等你的前军占了上风,末将马上从两翼上前给你帮忙。”
随口说罢,冯仲还把自己亲笔写的叛楚归汉盟誓书递给了项声,微笑说道:“项司马,给你一个惊喜,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项声好奇接过盟誓书,双手展开了细看,然后很自然的,只是随意看完了一小段,项声顿时就傻了眼睛,赶紧抬头去看冯仲时,冯仲腰间的钢刀早已脱鞘而出,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项声更是大惊失色,失声惊叫道:“冯大兄,你要干什么?!”
“冯仲,你要干什么?!”
项声带来的十余名亲兵也是大惊,赶紧各自拿起武器,结果让冯仲心中狂喜的是,不但他的亲兵立即挺起了武器指住了他们,魏不更和王坷等部将也是纷纷拔出宝剑钢刀指住他们,一起大喝道:“放下武器!”
冯仲的副手、少帅军老人徐次还做得更绝,突然左手伸出,一把勒住了项声的脖子,右手飞快揽住项声的双手,把他的双手抄到了背后勒住,旁边谭固也赶紧上前,抢走了项声腰间的配剑,项声更是大惊,忙嚷嚷道:“冯仲,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项声兄弟,事情到了这步,你还不明白我想做什么?”冯仲冷笑反问,又突然提高声音,大喝道:“全部捆了,塞住嘴巴!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诺!”几个亲兵一起答应,立即上来把项声七手八脚的按住,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来捆项声,项声挣扎反抗,无奈双拳难敌四手,还是很快就被捆成了一个麻花状,嘴巴也很快就被冯仲亲兵用布塞住,后面项声带来的亲兵也一个没能逃走,四人反抗被杀,余下的全被拿下捆了,嘴巴也被全部塞住。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冯仲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又微笑着向拼命挣扎的项声说道:“项声兄弟,别怪我不念旧情,对你这样的事,说到不念旧情,我也是跟你们项家兄弟学的,我的好兄弟汉王项康,和你们可是骨肉兄弟,但你们是怎么待他的?睁着眼睛说瞎话,楞是污蔑他叛变称王就算了,还把他的妻子和儿子关在彭城,让他们一家不能团聚,又把他手下的文武家眷抓的抓杀的杀,拿无辜老人孩子逼着郑布兄弟和丁疾兄弟他们背叛我的好兄弟,既然你们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那不是我干的,我是奉命行事!”
项声在心里怒吼,可是嘴里被塞了布,话却吼不出来,冯仲又说道:“放心,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绝对不会杀你,也保证会劝彭越将军他们饶你一命,但你最好乖乖的什么都别做,否则把我给逼急了,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冷笑说罢,冯仲又立即转向徐次,吩咐道:“徐次兄弟,你带一半的军队去抢城门,拿下城门和城上的城楼!告诉我们的将士,就说情况有变,先给我拿下城门再说,有敢阻拦者,一律诛杀!记住,保持编制,千万别乱了!”
徐次立即答应,冯仲又马上安排了五名千长给他帮忙,然后向余下的四名千长吩咐道:“你们四个,带着军队组成圆阵,保护我的旗阵,没有命令,任何人不许擅离阵地,千万不能和我们自己人杀乱了!”
四将领命,立即飞奔回本队率军退后,迅速布置圆阵保护冯仲的旗阵,冯仲则是喝声不断,接连颁布命令,一边派魏山去和彭越军联系,告诉彭越自己已经拿下项声,让彭城守军失去了统一指挥,叫彭越军立即向彭城守军发起进攻,一边让自己亲兵也布置了一个小圆阵,保护住自己和已经拿下项声等人,以免自己的部下突然倒戈。然后还是在徐次率军向彭城西门发起冲锋时,冯仲才又派心腹亲兵拿着项声的印绶到彭城守军阵前传令,要求彭城守军立即放下武器,就地解散,还有向彭越军投降。
冯仲的冷静指挥和周密考虑,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看到徐次率军直接冲向彭城西门,刚刚全部出城的彭城守军自然是立即一片大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再看到冯仲的亲兵拿着项声的兵符印绶冲到他们阵前,大声要求他们放下武器和就地解散,彭城守军更是一片大乱,大呼小叫着说什么的都有,士气陡然狂坠到了极点。
彭越也十分擅长捕捉战机,收到魏山飞马送来的急报,又看到西楚军确实已经一片大乱,彭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催动军队发起进攻,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接杀向刚刚出城的彭城守军,彭城守军群龙无首,又没有站出来接替项声主持大局,还没等彭越军杀到面前,就已经有无数士卒逃出了队列,场面更是混乱得不可收拾。
在这样的情况下,守卫彭城的再如何是西楚军的精锐部队,当然也没了办法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彭越军只是一个冲锋,就把彭城守军杀得土崩瓦解,逃得四面八方都是,继而彻底崩溃。徐次军也是势如破竹,乘着城门守军措手不及的机会,迅速拿下了城门和瓮城城门的控制权,继而又杀上城头,强行夺占了城楼的控制权,期间留守城内的西楚士卒晕头转向,即便偶有反抗,也很快就被严格执行命令的冯仲军士卒杀散。
战不多时,无人指挥的彭城守军便被彭越军彻底杀溃,大呼小叫着纷纷逃出了西门城外战场,留下满地的尸首残骸,见城外大局已定,冯仲也这才派人给徐次传令,命令他率军入城,把城门移交给彭越军控制,到城内南部的市场开阔出集结侯命,然后再向士卒告知真相,并许诺说事后每名士卒赏赐二十金反正彭城王宫里有的是项羽辛苦抢来的金玉珠宝,冯仲也不用害怕兑现不了承诺。同时又派出熟悉城内地形的士卒给彭越军带路,帮着彭越军夺占城里的重要设施。
让冯仲欣慰,他这边才刚派出士卒给彭越军带路,彭越军那边就主动派人给他送来了一批汉军的赤红色旗帜,冯仲也马上命令他在城外的军队改打汉军旗帜,再用不着担心和彭越军发生误会冲突。
在冯仲军的帮助下,彭越军也很快就冲进了他们原本绝无可能拿下的彭城城内,彭城内部也随之一片大乱,城里已经所剩不多的彭城守军四处奔走逃命,又在彭越军的呐喊招降下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只有少部分人逃向王宫与项它率领的西楚军郎中卫队会合,彭越军势如破竹,迅速夺占了粮仓武库等重要设施,并且很快就包围了西楚王宫。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彭越等人才和冯仲在彭城的西门城外见了面,亲热的互相拥抱见礼了一番后,鉴于项它仍然还在率军死守王宫,冯仲又和彭越匆匆商议,决定暂时不急着攻打西楚军死守的王宫,先由彭越军负责接管彭城四门,控制城内住户居民,冯仲则率军入城,到城南市场去和徐次军会合,先完成易帜整编,安定好士卒军心,然后再联手攻打西楚王宫。
进得已是一片大乱的彭城,迅速赶到城南市场和徐次军会合后,当着近万将士的面,已经逐渐历练出来了的冯仲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历数以项羽为首的西楚军决策层的种种罪恶,什么残暴害民荼毒生灵,以下犯上弑杀义帝,倒行逆施不顾手足亲情,坚持挑起与汉军之间的战火,然后才正式宣布易帜加入,并且大度的让自己的士卒自决去留,表示不愿意跟自己走的可以立即脱下军服离开军队,自己绝不追究过问。
冯仲从项康那里学来的爱兵如子手段,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作用,尽管多是楚人出身,可是出于对冯仲的爱戴和尊敬,再加上冯仲军中数量众多的少帅军老人鼓动怂恿,绝大部分的冯仲军将士还是高喊口号,表示愿意继续追随冯仲征战,只有极极少数的人选择离开,冯仲见了大喜,当即命令自军士卒全部改打汉军旗号,并且裸露左臂以此甄别敌我,很快就完成了军队的重新整编。
与此同时,在冯仲军士卒的引领下,项康的狂热崇拜者雍齿,也亲自带着一支军队杀进了西楚军的廷理狱,迅速消灭了所有胆敢反抗的狱卒和看守,砸开了牢门,救出了所有被西楚军关押的汉军文武重臣家眷,还有同样被关在这里的汉军重臣郦食其,汉军大将王陵的家眷亲人,以及张良追随的前任韩王韩成和韩信等人。
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得到了救援,被彭越军将士搀出了牢房,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时,汉军文武重臣的家眷们当然是哭声震天,向把他们救出水深火热的雍齿千恩万谢,雍齿则是连连摆手表示不必,又流着眼泪说道:“各位犹父犹母,丘嫂兄弟,都怪我们不好,这么晚才把你们给救出来,让你们受大苦了。不过你们放心,从现在开始,谁要是还敢再欺负你们,我雍齿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将军,救救我虎儿,救救我虎儿。”朱鸡石的妻子又抱着儿子来到雍齿的面前恳求,哭着说道:“他的高烧到现在还没退,请你赶紧给请一个医工,给虎儿看一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快!”雍齿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更没问朱鸡石妻子的身份,马上就吼道:“把牢里的医工抓来,一个时辰之内,不把我大侄子的烧给退了,我要他脑袋!”
雍齿的麾下士卒依令而行,很快就冲到了俘虏人群中,把西楚廷理狱的医工给提溜了出来,逼着他马上给朱鸡石的儿子看病,结果也是某人倒霉,俘虏人群骚动间,脸上身上还带着无数鞭抽血痕的一个少年突然看到了仇人,马上就冲了上去,揪住仇人头发拖了出来连踢带打,雍齿军士卒忙上前阻拦,雍齿也赶紧上来问道:“小兄弟,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打这个匹夫?”
“将军,我叫丁力,丁疾是我阿兄。”那少年飞快回答,又指着那瑟瑟发抖的看守吼道:“我身上的伤,就是这个匹夫今天打的,这个匹夫打我不算,还连我翁都打,还欺负我丘嫂,我要宰了他!”
“丁疾兄弟的兄弟?”雍齿一听大惊,马上就大吼道:“小兄弟,你放心,我和你阿兄也认识,还是平辈论交,既然你是他的兄弟,你就是我的兄弟!说,这个匹夫用那只手打你?”
“两只手都打过!”丁疾兄弟指着那看守大吼。
“按住这个匹夫!拿斧头来!”
倒霉看守吓得直接尿了裤裆,拼命磕头求饶不绝,可雍齿的士卒还是迅速把他按在了地上,用脚踩住了他的双手双脚和脑袋,并且马上拿来一把雪亮的斧头,雍齿正要接过时,丁疾的弟弟却一把抢过斧头,使出吃奶的力气,重重一斧向那倒霉看守的右臂斩落,鲜血飞溅间,那看守杀猪一样的惨叫,雍齿则是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赞道:“不愧是我丁疾兄弟的兄弟,果然英雄出少年。不过兄弟,砍手要用斧背砍才过瘾,要不你试试?”
“将军,饶命啊!”
“好,我试试!匹夫,你也有今天!”
丁疾弟弟怒吼着用斧背拼命砸击那倒霉看守的左臂时,雍齿又转向了刚刚被解救出来的汉军家眷,指着俘虏人群神情狰狞的吼道:“各位犹父犹母,丘嫂兄弟,这些匹夫不管是谁欺负过你们,折磨过你们,现在就可以把他们指认出来,我给你们报仇出气!”
也的确是恨透了这群歹毒残暴的看守狱卒,许多的汉军家眷还真的纷纷上前,寻找指认曾经毒打虐待过他们的看守狱卒,雍齿军士卒则是指认一个抓一个,拖出来先是拼命毒打,然后斩手断脚,让他们活活疼死,拼命为自己的未来上司家眷报仇出气。其中一个叫做花婴的看守最为倒霉,因为玷污过几名汉军家眷的女眷,被雍齿亲自动手阉割至死用锤子阉的。
这一天,关押汉军家眷的西楚廷理狱看守狱卒,几乎全部惨死在雍齿和他的士卒手中,然而事后彭越和冯仲等人知道情况后,却谁都没吭一声,也没指责雍齿一句关系到那么多汉军重臣家眷的报仇出气问题,彭越和冯仲除非傻了才会说雍齿做得不对。
除此之外,彭越和冯仲还不得不佩服雍齿的外粗里细,看上去又矮又壮似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实际上鬼心眼却比谁都多!第一个冲进大牢救出那么多汉军重臣的家眷,又不余遗力的亲手为汉军家眷报仇出气,将来这些汉军家眷回到了他们的亲人身边,周曾、晁直、郑布、丁疾和龙且钟离昧这些手握大权的汉军重臣,能有谁不对刚加入汉军的雍齿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第三百四十六章 家有长老
彭越军包围了西楚王宫后,不但困住了项它和他率领的两千多西楚郎中卫队,也困住了包括陈婴、景嘉和吕青、吕臣父子在内的许多西楚军臣子突然收到彭越军奔袭彭城的消息后,受命主持彭城政务的陈婴在宫内偏殿召集西楚众官讨论对策,不曾想彭城闪电般告破,彭越军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西楚王宫门外,西楚众官也就无比倒霉的被彭越军包了饺子。
除此之外,因为项梁之妻也是住在王宫里的缘故,还有项康的老婆、儿子和小姨子也被困在西楚王宫里,没有能在第一时间被汉军将士救走,好在冯仲十分清楚这一情况,汉军上下倒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她们的下落。
造成这一局面也和项它等许多西楚官员犹豫不定有着很大关系,原本在收到彭越军大举入城的消息时,项它只要果断做出决定,带着他麾下的两千五百郎中卫队保护西楚百官弃城突围,完全有希望抢先逃出城外,已经被剥夺了兵权的原张楚大将吕臣也极力劝说项它如此行事,然而不少的西楚官员却马上提出反对,说道:“我们出城走了,那我们西楚文武的妻儿老小怎么办?我们怎么可能来得及带他们走?”
“事情都到这步了,我们还有什么时间去关心妻儿老小?”吕臣急得跺脚,说道:“只有先保住我们西楚朝廷,我们才能在出城远走后重新组织兵马发起反攻,夺回我们的国都彭城,或者是等着接应大王回师反攻。但我们西楚朝廷如果完了,那我们的麻烦就更大了,就算大王带着我们的主力回师反攻,也很难有把握迅速拿回彭城!”
众官还是不依,都担心自己一走,汉军就会对自己的妻儿老小下毒手,项它也同样有些顾忌这点,又觉得形势或许还有希望挽救,便说道:“再等一等看吧,彭城城里依然还有许多忠于我们的军队,未必没有希望挡住汉贼的乌合之众,即便挡不住,等他们撤来王宫和我们会合,我们再弃城突围也不迟。”
事实证明这一切只不过是项它的一相情愿而已,尽管项它紧急派人出宫去联络城内各军,要求他们全力反击,实在挡不住再撤来王宫与自军会合,可是派出去的传令兵却全都如泥牛如海,毫无音讯,彭越军都已经打到王宫门前了,也只有区区数百士卒逃来王公与项它的军队会合,包括项声的副手范敬都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战死在了乱军之中,还是抛下众人逃出了城外。
最后,还是在彭越军四面合围了西楚王宫时,项它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错过了乘乱突围的最好机会,懊悔之下,项它只能是匆匆回到偏殿,把情况告诉殿上众官,重新与众人讨论下一步的对策,商量到底是赶紧突围?还是坚守宫城等待增援?
虽然早在项梁时期就被剥夺了兵权,可是原来的张楚大将吕臣还是十分尽职,马上站出来说道:“项将军,没有任何商量的必要,除了抓紧时间突围出城之外,我们没有任何的选择。坚守待援是想都不能想,原因一是我们西楚腹地的军队早被掏空了,短时间内绝对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赶来增援,二是我们宫城里没有多少存粮,根本坚持不了几天,汉贼不用费力气攻坚,只要把宫城包围几天,饿都能够把我们饿垮了。”
本就无比后悔此前没听吕臣的良言规劝,这会再听吕臣这么一分析,项它也不再犹豫,马上就点头说道:“吕司徒言之有理,的确,我们现在除了抓紧时间突围以外,已经没有选择了。就这么办吧,赶紧商量一下,看是如何突围撤退。”
“且慢。”此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令尹陈婴开口,说道:“郎中令,现在抓紧时间突围,我们或许是有一两分的把握,但郎中令吕司徒你们考虑过没有,我们弃城突围,要花费多少代价才能杀得出贼军的包围?突围成功之后,又有没有把握摆脱得了贼军的前堵后追?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这下子就连吕臣都不敢吭声了,因为项它刚才已经大概介绍了一下西楚军队的情况,说是总共只有五六百人的彭城守军逃进王宫与项它的郎中卫队会合,加在一起西楚军队总共不过三千出头的兵力,即便勉强杀出彭城,军队也肯定得损失惨重,到时候汉军如果继续紧追不舍,即便是吕臣也不敢保证西楚军能够保护着百官摆脱追击,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不过陈婴在这件事上又有些小看了项它,尽管已经被安逸的生活涣散了斗志,也被项羽提供的酒色泡软了骨头,但项它身体里毕竟流淌在老项家的血脉,所以即便明知道困难重重,项它只是稍微一盘算后,还是说道:“没把握也要全力一试,怎么都比被贼军困在宫城里活活饿死的强,就这么定了,抓紧时间做好准备,今天晚上的二更时分,从王宫的西门出宫突围。”
言罢,项它也吩咐道:“各位大人,你们也抓紧时间做好准备,一会我会派人给你们送来武器盔甲,今天晚上你们也要披挂上阵,和我们的将士一起联手突围。”
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打过仗,连怎么抡刀子砍人都快给忘了,听了项它的安排,陈婴、吕青和景嘉等许多西楚官员当然无不是在心中叫苦,可是又不敢违背项它的安排,只能是乖乖随着众人一起答应,项它则又和吕臣商量着安排了一番突围事宜,然后就匆匆下殿起组织军队准备发起突围。
事有意外,项它出得偏殿时,背后突然传来请他留步的声音,项它回头一看,却见是项羽称王提拔的廷理王咏在背后快步追来,项它停下脚步,问道:“王廷理,有什么事吗?”
“郎中令,请借一步说话。”王咏拱手行礼,然后又不等项它答应,硬是把项它拉到了旁边的无人角落,低声说道:“郎中令,关于如何突围,下官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以最小代价杀出彭城,摆脱汉贼的追击,就是不知道郎中令愿不愿听。”
“以最小代价杀出彭城,摆脱汉贼的追击?”项它有些诧异,忙说道:“什么好办法?快说。”
“那下官就冒昧了。”王咏压低了声音,说道:“下官先声明,下官全是因为对大王的一片忠心,为了保全我们西楚朝廷,所以才出此下策。下官觉得,郎中令你如果决心突围,不妨把住在宫里的逆贼项康妻子和儿子抓来,押到我们的军队前方,以她们为人质逼着汉贼让路放行,汉贼投鼠忌器,肯定不敢阻拦,如此一来,我们也就不用担心杀不出汉贼的包围了。”
王咏的话还没有说完,项它就已经变了脸色,满面怒色的瞪着他,王咏胆怯,忙战战兢兢的说道:“郎中令,小人也是为了我们西楚将士着想啊,如果不用这个办法的话,我们能够杀出重围和摆脱贼军追击的把握都很小啊。”
“住口!”项它呵斥道:“闭上你的鸟嘴,论辈分,逆贼项康的儿子是我堂弟,让我用堂弟的性命为要挟,逼着汉贼做出让步,将来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天下人?去见我们项家的列祖列宗?滚!”
见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王咏只能是赶紧连滚带爬的逃回了偏殿,然而王咏这话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提醒了项它,让项它不由灵机一动,暗道:“怎么忘了还有这个办法?如果我把季叔的妻小也一起带走,汉贼投鼠忌器,就肯定不敢把我们西楚文武的家眷给怎么办,将来我逃到了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还可以用她们做交换,把我们的家眷全部给换回来。”
拿定了这个主意后,项它还又想出了一个办法,忙招手把一个卫士叫到了面前,向他吩咐道:“你马上去见我二大母,就说有齐地盗贼打进了彭城,为了她和项康逆贼妻小的安全,请她也做好准备,今天晚上和我们一起突围。但记住,一定不能让我二大母知道,是汉贼的军队杀进了彭城,给保护她们的郎中卫队也下禁口令,谁要是敢让我二大母知道是汉贼军队杀进了彭城,立斩不赦!”
依照项它的命令,卫士很快就来到了项康的二叔母面前传话,鬼扯说是齐地流寇打进了彭城才必须突围,结果对政治军事一窍不通的二叔母也信以为真,担心侄媳和侄孙落到齐地盗贼手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赶紧一口答应,也立即领着虞家姐妹收拾行李,匆匆吃过了晚饭后,天色才刚全黑就出了院子,在卫士的保护下乘车来与项它等人会合。
二叔母一行来到了王宫西门附近时,王宫里的西楚军主力早已在院中集结成队,也安排好了撤退顺序,结果很自然的,二叔母和虞家姐妹当然是被安排在了西楚军的后队军中,和西楚百官一同撤退。然后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二叔母才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向虞吩咐道:“儿,快扶我下车,我要去见它儿,我忘了一件大事。”
“二叔母,你忘了什么大事?”虞忙问道。
“我忘了你三叔母。”二叔母答道:“她住在外面,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它儿从小就粗心大意,如果也把你三叔母给忘了,那事情就麻烦了。”
性格柔弱的三叔母为人远比项伯父子要好,虞妙戈母子被软禁后,三叔母也没少来探望,念在这一点上,虞当然不会拒绝,赶紧搀扶了二叔母下车,随着她去见项它,旁边的卫士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阻拦,只能是尾随保护,二叔母和虞一路打听,也很快就找到了正在和陈婴、吕臣等西楚重臣商量突围大事的项它。
“它儿,你三大母呢?有没有她的消息?”二叔母甚是重视姐妹情谊,一见面就向项它问道:“你这次带兵突围,有没有打算去一趟她的家里,把她也带上?”
“这……。”项它万分为难,犹豫了一会才答道:“二大母恕罪,外面太乱,侄孙也和三大母断了联系,不知道她什么情况,又是准备从西门突围,没办法去城东接三大母,所以……。”
没敢把话说完,项它又赶紧改口说道:“不过请二大母放心,出了城撤到了安全的地方,侄孙一定想办法把三大母也救出来,她老人家年龄那么大,又是女人,想来那些盗贼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二叔母一听大失所望了,旁边的吕臣忙给项它帮腔道:“老夫人,郎中令他也真的很为难,我们手里只有三千刚出头的军队,外面的贼军却有好几万,如果为了项大师的夫人改道去一趟城东,我们不但要牺牲无数的将士,还更没把握杀得出贼军的包围。”
二叔母历来就通情达理,听了吕臣的解释虽然揪心,却也打消了逼着项它一定要去救三叔母的念头,然而事有意外,吕臣竟然也鬼使神差的补充了一句,道:“再说了,外面的汉贼也是老夫你侄子项康的军队,念在血脉亲情的份上……。”
“吕臣,你给我闭嘴!”
项它慌忙阻止已经晚了,二叔母已经一下子睁圆了眼睛,旁边的虞也一下子把小嘴张得可以塞进了两个鸡蛋,然后二叔母立即向吕臣问道:“你说什么?外面是康儿的军队?”
已经发现不对,吕臣不敢吭声了,二叔母追问无果,只能是转向了项它,用拐杖重重一杵地面,问道:“项它,你说,外面到底是什么军队?是你派人说的齐地盗匪,还是他刚才说的,外面是康儿的军队?”
项它更加不敢吭声,还心虚的垂下了头,二叔母见了更是愤怒,气极反笑道:“好,好,好,真是越来越孝顺了,明明外面就是你季叔的军队,还故意骗我说什么是齐地的流寇,想让我带着你季叔的妻子儿子跟你一起走,继续让你季叔夫妻离散,父子不能见面,你的心肠真够狠得可以啊。”
“二大母,侄孙我也没办法啊。”项它喊冤道:“我是伯叔的臣子,伯叔现在和季叔是敌人,我必须要向伯叔尽忠啊!”
“但你也是项家的子孙!”二叔母怒道:“你不要忘了,你和你季叔,还有你季叔的儿子,都姓项!都流着项家的血脉!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为什么还一定要抓住你的季婶和堂弟不放?你就不怕她们在战场上有什么意外?伤到了你季叔的儿子?”
项它鼓起勇气,说道:“二大母,你叫我对季叔的孩子手下留情,可是季叔的手下不会对我手下留情啊,侄孙我只要一走出这道宫门,季叔的手下马上就会对我乱箭齐发,你信不信?”
“你和他们是敌人,他们当然要这么对待你。”二叔母在这点上倒是十分看得开,又说道:“可是这些又和你季叔的儿子有什么关系?当年在城父,你高大父(曾祖父)杀了多少暴秦士卒,可是暴秦官府又因为这点追究到你们身上没有?暴秦官府尚且还有这样的气度,你难道连暴秦官府都不如?!”
又用拐杖重重杵了一下地,二叔母又大声说道:“你要突围逃命,二大母我不拦你,我也跟你一起走,即便是被乱箭穿身,我也死而无憾!但你必须要把你季叔的妻子儿子留下,让她们回去和你季叔团聚,她们是无辜的,你二大母我绝对不会让你再牵连到她们!”
项它万分为难,一咬牙干脆说了实话,“二大母,不是侄孙一定要把季婶和堂弟一起带走,是侄孙我必须要为我们西楚的文武重臣家眷考虑,只有把季婶她们带走,季叔的手下才不会伤害我们西楚百官的家眷,将来如果季叔的人答应,侄孙我还可以用她们把我们西楚文武的家眷换回来。”
“那你现在就派人去和你季叔的手下谈!”二叔母立即说道:“去告诉你季叔的手下,就说你愿意把你季叔的妻子和儿子送回去,换他们对你伯叔的臣子家眷手下留情,你季叔带出来的人,肯定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这个……。”
项它有些犹豫,旁边的陈婴忙说道:“郎中令,老夫认为值得一试,不妨就派一个人去和汉王的军队谈一谈,就说他们只要让路放行,让我们带着剩下的军队和家眷妻小离开彭城,我们就把彭城的宫城和汉王家眷一起移交给他们,汉王的军队素来以仁义著称,未必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考虑到突围逃命把握并不是很大,又招架不住二大母的一再催逼,项它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派遣吕臣的父亲吕青为使,打着白旗出宫去和汉军谈判。结果让项它等人大吃一惊同时又无比庆幸的是,西楚王宫的西门才刚开启,对面的民房中就出现了无数的汉军士卒,很明显是早有准备,也早就发现了他们准备从西门突围,提前部署了重兵等待他们出宫送死。
吕青一直到天色全明时才重新回到项它等人的面前,一见面就说道:“汉军那边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所有条件,但他们也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我们的军队出宫离开彭城前,必须全部放下武器,出城十里后他们再给我们一百柄长矛和五十把剑在路上自卫,二是我们西楚官员之中,有一个人绝对不能放走,必须要交给他们处置。”
“是谁?”项它赶紧问道。
“我们的廷理,王咏。”吕青答道:“王咏主持廷理狱,故意纵容狱卒看守虐待汉军家眷,让他们受尽折磨,还弄出了六条人命,汉军那边现在恨他入骨,一定要把他用鼎烹死。”
“郎中令,饶命啊!”王咏赶紧冲到项它面前伏地求饶,哀求道:“请郎中令念在下官对大王一片忠心的份上,再派人去和汉军谈一谈,让下官也跟着你们一起走吧。”
在场的西楚文武没有一个人吭声,项它则是面无表情,半晌才说道:“王廷理,如果你昨天没有说那些话,我肯定会不惜代价救你,但是你昨天居然敢怂恿我拿我的堂侄做人质,押到我们的军队前方挡矛挡箭,就凭这一点,我也饶不了你。来人,把王咏拿下,捆好了,准备交给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