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求浆得酒
做为信陵君魏无忌的孙子,赵相张耳目前的幕僚长魏无知因为出生得太晚,并没有亲眼看到过自己祖父门客三千的盛况,更没能亲眼一睹自己祖父剑气连秋的侠义风范,可是仅凭目前的赵相张耳曾经只是自己祖父府中门客这一点,魏无知就敢肯定,自己祖父信陵君的英雄豪迈,盖世雄风,只会远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因为就连张耳都是魏无知目前崇拜的偶像,明明北线的战事胶着,二十七八万的赵楚齐济四国联军,楞是奈何不了兵力还不到十万的汉军北线偏师,北上增援的汉军援军还已经打到了邯郸城下,轻装急行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直接威胁到赵国目前的国都巨鹿城,但大赵名相张耳张相爷却依然还是一幅闲雅温和的从容模样,每天除了署理国事就是读书吟词,手不释卷,看不出任何紧张焦虑的模样。
这不,这一天结束了象征性的朝会之后,回到了丞相府里,张相爷连水都没有喝一口,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昨天没有看完的《苏子》继续阅读,压根就没有关心过邯郸方面例行送来的军情奏报,在场的门客孟遂不长眼,好意提醒张相爷偶尔关心一下邯郸军情,张相爷却头也不抬的说道:“先放旁边,等本相把这一篇文章读完再说。”
孟遂无奈,只能是把军情奏报轻轻放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回座位,生怕打扰了张相的攻读,在场的其他门客见了无不心折,纷纷低声说道:“毕竟是我们的恩相啊,勤学不倦,真乃我辈之楷模。”
张相的嘴角边露出些微笑意,然后还是在把一篇文章仔细读完了,又反复品位了其中精髓后,张相才顺手拿起张魇例行报告阅看,见胆小如鼠的汉军援军仍然还是没敢向邯郸坚城发起进攻后,张相又微微一笑,说道:“张魇和陈泽果然没让本相失望,把邯郸坚城守卫得固若金汤,让汉贼军队到现在都还不敢轻举妄动,本相无忧矣。”
“还不是因为恩相知人善任,安排周密?”一个门客抢着说道:“所以汉贼才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窥视我们的邯郸坚城半眼。”
“的确是因为恩相用人得当,张魇陈泽二位将军当年随着我们恩相坚守巨鹿,让四十万秦贼都无可奈何,有他们坐镇邯郸,汉贼纵然是有百万贼军,也休想撼动邯郸分毫。”
“我们的南线可以高枕无忧了,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汉贼就该粮尽自退了。”
“那是当然,有张陈二位猛将守卫邯郸,又有我们恩相在巨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杀退南来汉贼只不过是易如反掌。”
“也不要太轻敌了。”张相挥手打断众门客的七嘴八舌,微笑说道:“汉贼毕竟来势不小,光靠张魇和陈泽他们坚守邯郸,想要坚持到汉贼粮尽自退,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自谦了一句后,张相又微笑说道:“其实本相现在最希望的事,还是南来的汉贼最好尽快向邯郸发起进攻,让张魇和陈泽他们可以先靠着城池地利迎头痛击汉贼,挫动汉贼的锐气,接下来的仗我们才可以好打许多。”
“这点恩相可以放心。”魏无知好不容易逮到说话的机会,忙说道:“汉贼远道而来,粮道漫长,必然冀图速战速决,算时间,西楚王那边也该发起反击了,汉贼在中路战场上的形势随时可能吃紧,北上汉贼肯定不敢和我们长期对峙,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在近期之内,汉贼肯定会向邯郸发起正面强攻。”
“这也正是本相最希望看到的情况。”张相的神情益发自信,微笑说道:“邯郸是我们赵国以前的国都,城防虽然已经不及以前那么坚固,但底子还在,城里的守军又兵力充足,就算汉贼发起正面强攻,三五个月也未必能够拿得下邯郸,所以汉贼越是着急发起攻城,就越是对我们有利。”
言罢,张相又顺口说道:“不过对我们最有利的局面,还是汉贼绕开邯郸直接北上巨鹿,或者分兵奔袭我们的巨鹿城。魏无知,这件事你替本相多操一些心,时刻保持和曲梁驻军的联系,一旦发现汉贼出兵北上,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要立即禀报于我。”
做为幕僚长的魏无知赶紧答应,然而也是凑巧,恰在此时,堂外忽然有卫士入报,说是刚刚收到了曲梁驻军用快马送来的军情急报,十万火急,要立即呈报给张耳。张耳一听乐了,笑道:“还真是不能提,一提就来,快,把曲梁的军情奏报呈上来,让本相看一看是什么好消息,是不是汉贼沉不住气,分兵直接北上巨鹿了?”
卫士唱诺,赶紧把军情奏报呈到了张耳的面前,张耳张相爷微笑着接过,还先是仔细看了军报上的封泥,防范敌人伪造军情急报,然后才用小刀撬去封泥,取出简牍微笑着细看。
“恩相,是什么好消息?是我们在邯郸大败汉贼了?还是汉贼沉不住气,直接分兵北上巨鹿了?”
门客孟遂好奇打听,不过话还没有完全问完,孟遂和魏无知等门客就已经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张耳张相爷的轻松微笑,竟然直接凝固在了脸上,然后脸色还迅速开始发白,继而又变成了灰暗的死灰色,双手还开始微微发抖,就好象是突然得了什么急病一样。
其实都很清楚张耳的脾气,在场众人包括魏无知在内,都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询问原因,只是提心吊胆的等待张耳做出下一步反应。然后也不出魏无知等人所料,砰的一声,张耳张相爷面前的案几就飞上了半空,接着张相爷还直接跳了起来,双眼通红的砸拳疯狂大吼,“项康竖子,安敢如此?!”
“张相,出什么事了?”
还是在魏无知壮着胆子再次追问后,张相爷才歇斯底里的大吼答道:“邯郸城,已经被汉贼攻破了!我们的五万大军,还几乎全军覆没!张魇和陈泽双双战死,范骜不知所踪,也很可能被汉贼给害了!”
在场门客几乎人人下巴脱臼,然后孟遂还难以置信的呻吟道:“怎么可能?邯郸城那么坚固,别说五万大军了,就是用五万头猪去守城,也不可能被汉贼这么快拿下吧?”
“张魇,陈泽,你们这两个匹夫!蠢货!你们坏了本相大事!”
也的确是气急败坏到了极点,张相爷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才夸过张魇陈泽没有让他失望,血红着眼睛只是大骂二将无能,这么快就丢了固若金汤的邯郸城和五万大军。众门客战战兢兢,没有一个人敢开口附和,惟有魏无知比较冷静,忙说道:“恩相,现在不是追究张魇、陈泽二位将军责任的时候,邯郸既已沦陷,光靠曲梁小邑,绝无任何可能阻拦汉贼北上,惟今之计,我们只能是赶紧抽调北线军队回援巨鹿!不然的话,巨鹿就肯定危险了!”
张耳张相黑着脸迅速盘算,发现自己虽然还有赶紧带着巨鹿驻军北上与联军主力会合的选择,但是巨鹿如果丢了,自己不但没有办法再从赵国各地征调粮草军需供给北线主力,同时还会被汉军切断自己与齐楚盟友的驰道联系,形势只会更加不利。所以咬了咬牙后,张耳很快就大吼道:“马上给甘公去令,叫他立即率领本部军队回援巨鹿,另外再请齐**队也南下助战,帮着我们抵御汉贼军队!”
“恩相,仅仅只是调动我们赵国的军队和邀请齐**队南下,恐怕兵力有些不足吧?”魏无知有些担心的说道:“南线汉贼这么快就歼灭了我们的五万大军,实力之强,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之前的估计,甘公将军的军队和齐**队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十万左右,最多也只能和南来汉贼拼一个旗鼓相当,很难占据上风。”
张耳飞快盘算着不吭声,魏无知又提议道:“最好的办法,是请西楚军队暂时牵制北线汉贼,把济北王的军队也请来助战,如此我们在南线才能有一定胜算。”
“这事我们做不了主。”张耳黑着脸说道:“必须要西楚大司马周殷(项羽不止封了一个大司马)说了才算,除非他点头,否则不管我们怎么恳求,济北军队也不敢擅自南下。”
“周殷乃贪财好色之人。”魏无知说道:“恩相如果在这方面满足了他的胃口,求得他同意应该不难。”
“那就试一试吧。”张耳点头,又赶紧说道:“不管周殷是否答应,总之先把我们的军队和齐**队调回来再说,快拟命令!”
依照张耳的要求,魏无知等门客只能是赶紧提笔拟令,让之前就打好了招呼的赵**队和齐**队立即回师南下救援巨鹿,同时采纳了魏无知的建议,张耳又亲自提笔,给反汉联军主帅周殷写了一道书信,向周殷说明南线情况,请周殷派遣济北军队也南下助战,帮着自军优先杀退南来汉军,还准备了一份相当贵重的厚礼一同送去交给周殷,争取收买周殷同意。
…………
有驰道可通就是方便,快马不过三天多点时间,张耳的命令就送到了反汉联军与汉军周叔兵团对峙的东垣前线,早就和周殷打了招呼的赵军主力甘公所部也在第一时间拔营南下,日夜兼程赶回巨鹿救援,接着收了张耳无数好处的齐**队也在主帅田部的率领下迅速出动,随着赵**队一前一后急往巨鹿撤来救援。
然而在恳求周殷派遣济北军队也参与救援巨鹿的问题上,却出现了波折,虽说张耳使者一见面就向西楚大司马周殷献上了厚礼,还答应从邻近的石邑城送来十名美女侍侯周殷的饮食起居,可是周殷却并没有见钱眼开立即答应,还大发雷霆道:“你们赵**队是干什么吃的?五万军队守那么坚固的邯郸城都守不住,还要本帅把所有齐地军队派去给你们帮忙,友军都走了,东垣的仗你们让本帅还怎么打?”
“大司马放心,不会耽搁很长时间。”张耳使者忙解释道:“我们张相请你同意济北军队南下增援,是为了尽快歼灭南线汉贼,然后再回师北上全力攻打周叔贼将,所以绝对不会让大司马你在东垣战场孤军苦战太长时间,很快就会回来。”
“那本帅如果把齐**队也派给了你们帮忙,你们还是打不过南线汉贼怎么办?”周殷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说道:“如果你们还不是汉贼的对手,被南线汉贼又拿下了巨鹿,那本帅的军队岂不是变成了孤军一支?”
张耳使者彻底无言可对了,不过也还好,周殷的脾气并不象项羽那么暴躁,发了一通火就自行改口,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如何帮你们抵挡南线汉贼,等本帅先和众将商量一下再说。”
张耳使者赶紧答应告退,然后周殷也真的召集西楚军众将,一起商议是否接受张耳的请求,结果对张耳来说还好,项羽安排给周殷的两大副手项睢和项冠不但全都十分重视南线安全,也全都认为仅仅只是派遣赵国和齐**队南下救援巨鹿,力量恐怕有些不足,有导致反汉联军被汉军各个击破的危险。
不止如此,求浆得酒,项伯项大师的不肖儿子,曾经独自替少帅军拿下东海郡北部的项睢还提议道:“大司马,末将还认为,即便是把济北军队也派回去增援巨鹿,恐怕也不够保险,因为张耳匹夫用兵打仗的本事我们都知道,实在是不怎么样,济北军队和齐**队也肯定不会对他言听计从,有各自为战的危险。所以末将觉得,稳妥起见,大司马你最好还是亲自率领我们西楚主力南下回援巨鹿,先集中兵力击破南线汉贼,然后再掉过头来,收拾周叔贼军。”
“我们西楚主力亲自南下救援巨鹿?”周殷被项睢的大胆提议吓了一跳,惊讶说道:“我们的主力南下救援巨鹿,那东垣战场怎么办?周叔贼军看到我们的主力和赵齐军队都走了,肯定会乘机大举反击,济北军一路兵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一起走!”项睢回答得斩钉截铁,说道:“我们先走,让济北军殿后,互相保持一定距离一起撤退,周叔贼军如果发起追击,我们就乘机回师和他们决战,我们的军队加上济北军在兵力方面仍然占上风,击败周叔贼军肯定不难。”
“如果周叔贼军不追,或者只是遥遥尾随,那形势同样对我们有利。”项睢又接着说道:“我们的主力撤到了巨鹿战场后,一是可以集中兵力而战,不必担心被汉贼各个击破,二是可以背靠巨鹿坚城,就地获得粮草补给,从容应对必须采取攻势的南北汉军,赢得坐平争胜的有利战机,待到粮道漫长的汉贼粮草不敷,士气下坠,再乘机出兵发起反击,破敌肯定易如反掌!”
周殷仔细盘算,发现这么做虽然肯定会导致巨鹿以北的大片土地沦陷,但这些土地城池都是赵国的,就算全部丢光了自己都不用心疼。而如果真的把一直躲在乌龟壳里的周叔诱出营垒决战,就算没有齐赵军队帮忙,自己也照样有取胜把握至少周殷自己是这么认为。同时只要撤退到巨鹿战场后,自己马上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还连粮草供应问题都不用担心,即便是让南北两路的汉军在巨鹿战场会师,自己也照样稳操胜算!总的来说利大于弊,危险几乎不存在!
琢磨到了这里,周殷也立即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就这么办,反正是赵国那帮蠢货扯了我们的后腿,我们就算主动撤退,暂时放弃巨鹿以北的城池土地,赵国那帮匹夫也绝对不敢放半个屁!”
就这样,拿定了主意后,周殷马上就叫来了张耳的使者,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了他,叫使者立即返回巨鹿告诉张耳自己的计划,叫张耳做好迎接西楚军主力和济北军联手南下的一应准备当然也顺便准备好用来答谢自己的金钱美女。而张耳使者虽然也很明白这么做会导致大片的赵国土地城池沦陷敌手,可是有求于人,张耳使者当然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相反还得对周殷千恩万谢,然后才赶紧返回巨鹿向张耳报信。
再接着,周殷又传来了统领济北军队的济北大将田欣,大模大样的要求他担起殿后重任,田欣虽然心中叫苦,可是又不敢违背连自己主子田都都不敢得罪的周殷,只能是忍气吞声的抱拳唱诺。好在周殷也明白告诉田欣,说汉军一旦大举追击,西楚军必然会回师迎战,绝对不会让济北军孤军苦战,再加上在西楚军对待盟友也勉强还算地道,所以田欣才心中稍安。
经过一番周密准备后,两天后,在周殷的亲自率领下,西楚军北线军团按照计划拔营起军,从容不迫的向南撤退,然后还是在西楚军全部出发之后,负责殿后的济北军才赶紧拔营撤退。结果也正如项睢所料,因为西楚军没有走远的缘故,立营在东垣城下的汉军周叔兵团果然没敢乘机出兵追击,眼睁睁的看着济北军撤除东垣战场,没有出动一兵一卒冒险交战。
这一情况被报告到了周殷面前后,深信自己可以在野战中轻松收拾周叔的周殷当然更是得意,还公然叫嚣道:“周叔匹夫,有胆子就来追吧!只要你敢与本帅正面一战,本帅包管杀得你片甲不留!”
第三百六十三章 南下途中
周殷周大司马麾下兵强马壮,撤退时又走在前面,倒是可以不把汉军周叔兵团放在眼里,然而统领济北军的济北大将田欣却绝对不敢这么轻松,因为他麾下的五万济北军不但在实力方面明显不及汉军周叔兵团,又被周殷周大司马走在后面殿后,只要稍有差池,后果就谁也不敢预料。
也正因为如此,济北军当然撤得十分小心,除了小心保持与西楚军北线兵团的距离外,也十分注重自军的撤退队形,始终保持着严整队列南下,随时提防汉军突然追击杀来,同时还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严密监视后方动静和道路两侧,不敢有任何的轻敌大意。
还算好,东垣连同巨鹿的驰道位居华北平原,同时又远离西面的太行山脉,地势相当开阔,南下撤退的济北军倒也不用担心敌人会在路旁布置伏兵,只需小心汉军从侧翼迂回穿插就行,压力并不是大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同时汉军也明显是在提防反汉联军突然撤退是在故意诱敌,没敢急匆匆的出兵追击,还是在南下走出了四十余里后,田欣才收到斥候报告,说是汉军方面终于出兵发起了追击。
携带着过多的军需辎重南下,四十里左右的距离当然还不够安全,所以为了预防万一,田欣只能是赶紧派人把汉军动向送到前方向周殷禀报,好在周殷也很快就给出了明确答复,叫济北军安心撤退,如果济北军真被追上,自己一定出兵过来增援。
“但愿你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言而有信,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摆我一道。”
悄悄嘀咕了一句后,田欣只能是继续统领济北军向南撤退,又在天黑露宿时,亲自安排了露宿营地的夜间防御,用绳索把辎重车辆穿连,组成了临时的护营工事,又安排了可靠将领率领精锐军队轮流值夜,然后才让士卒休息过夜。然而即便如此,到了三更左右时,田欣还又不辞劳苦,亲自起身率军巡营,尽到了一个合格主将的本分。
依然还算好,一夜无话,然后还是到了第二天的接近正午,济北军南撤到了元氏附近时,北面才传来斥候急报,说是汉军骑兵已经追到了近处,后面还有大队汉军步兵尾随,田欣不敢怠慢,除了命令军队做好战备外,又早早就派人联系周殷,请周殷做好出兵给自军帮忙的准备。
午时将过,数量大概在两千左右的汉军骑兵先行追到济北军背后,济北军立即停止撤退结阵迎战,才刚看到汉军骑兵靠近,马上就以强弓硬弩齐射压制,骑马而战的汉军骑兵不敢硬冲济北军的步兵坚阵,只能是避开济北军的阵地正面,向地势开阔的东面迂回,寻找济北军的战阵薄弱处下手,幸得济北军的队形严密,阵列整齐,侧翼与背后都不见任何破绽,所以汉军骑兵的迂回也变成了徒劳无功,白白浪费战马体力。
又过得片刻,数量大约在八千左右的汉军步兵大队也追到近前,在统兵追击的汉军大将凌敬指挥下,还极不客气的向济北军阵地发起了试探性进攻,然后又很快集中兵力攻打济北军的右翼,同时汉军骑兵也从侧面杀来,分别从东北两个方向夹击济北军右翼,济北军将士奋勇抵抗,与汉军厮杀得难分难解,但因为是采取守势的缘故,在场面上处于了下风。
见汉军投入了五千步兵猛攻自军右翼,只留三千军队压阵,又通过斥候侦察,确认汉军的主力还在远处,绝无可能迅速赶到战场,也算是沙场老将的田欣便果断作出调整,命令左翼之兵上前,冲击汉军后队牵制敌人,又调动中军增援左翼战场,很快就把战场形势扭转为济北军主攻,汉军主守。
如此激战了一段时间,战场南面又传来了隆隆马蹄声,三千多西楚铁骑策马杀来增援,本就处于守势的汉军一看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敲响金钲下令退军,汉军将士一起撒腿而逃,乱糟糟的逃向北面来路,汉军骑兵也被迫挑起了殿后重任,济北军乘势追击,西楚军骑兵也加快冲锋速度,与济北军联手追砍打不过就跑的汉军卑鄙鼠辈。
毕竟是在撤退途中,同时汉军主力也肯定正在向南赶来,所以只是追出了五六里路程后,田欣就果断下令鸣金收兵,没敢一追到底,反倒是后来才加入战场的西楚军骑兵一口气追出了十五六里,然后才收兵撤回。同时让田欣暗暗放心的是,在此期间,西楚军主力不但也停止了南撤,没有扔下济北军不管,还又在骑兵之后,又派了一支步兵大队过来增援,对济北军绝对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还有让田欣开心的事,战后一清点,济北军这场仗前后总共只是阵亡了三百来名士卒,砍下的汉军首级却多达七百余具,同时还缴获了许多汉军败兵丢弃的武器金鼓,取得了一场回报颇大的胜利。
西楚军骑兵也有斩获,撤回到济北军面前时,好些西楚军骑兵腰间都悬挂着首级不说,领兵的西楚军骑将赖广手里还多了一把雪亮的护手马刀,笑容无比灿烂,“总算是抢到一把汉贼骑兵用的马刀了,以后再打骑兵战老子可以轻松多了。”
开心说罢,赖广又冲着田欣说道:“田将军,这次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们西楚军说话算话,答应了不会丢下你们不管,就绝对是说到做到。”
“多谢赖将军辛苦回援。”田欣由衷的拱手道谢,又说道:“也请赖将军替在下向大司马道一声谢,就说我们济北军一定会全力阻击汉贼追兵,绝不会给汉贼追兵抢在前面攻打你们背后的机会。”
赖广一口答应,然后才兴高采烈的率领西楚骑兵返回本队交令,田欣也赶紧领着济北军继续南下,和西楚军一前一后向巨鹿方向撤退。而经过此事之后,见汉军在野战中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的可怕,又见西楚军如此深明大义,一遇危险就马上回头来救,济北军将士的军心也为之大定,士气大为振作,之前还普遍存在的埋怨声音也顿时消失了不少。
是日傍晚,轮换上前的汉军吕匡所部再次追上了济北军,又和济北军打了一场接触战,然而因为济北军迅速结阵而战的缘故,汉军的冲击依然还是没能得手,始终没能撼动济北军的阵脚,然后再当西楚军再次分兵回来增援时,汉军也只能是赶紧撤退逃走,没有敢再留下来送死,楚济联军也怕汉军利用黑夜设伏,没有追出多远就果断收兵,暂时饶了汉军鼠辈一条小命。
次日上午,不肯死心的汉军卷土重来,第三次追上了济北军,济北军也赶紧第三次列队迎战,与汉军追兵交战于现在的高邑以西,结果让济北军将士兴奋的是,这一次,是还没有等西楚军赶来增援,他们就靠着一次反击就直接杀败了汉军,汉军抛旗弃鼓急奔而走,气势高昂的济北军立即发起追击。
“鸣金!”
关键时刻,性格谨慎的田欣看出不对,立即果断下令鸣金收兵,结果金钲敲响后,济北军将士只能是无奈驻步,旁边的济北军将领也无比奇怪的向田欣问道:“将军,我们明明已经打了胜仗,正要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你为什么要下令鸣金?”
“汉贼这一次败得太快,明显有诈。”田欣解释,又说道:“还记不记得北面的来路了?北面十来里外,道路两旁丘陵和树林众多,比较容易布置伏兵,我们如果冒险追击,搞不好就有可能中了汉贼的埋伏。”
部将醒悟,还赶紧称赞了几句田欣的英明神武,随后赶来的西楚军听了田欣的解释后也颇为认同,可是让田欣意外和尴尬的是,监视汉军北逃的济北军斥候也很快送来报告,说是汉军败走后一味只是北逃,并没有回头诱敌,同时济北军斥候还很快确认,说是北面那片可能藏有伏兵的危险区域其实空无一人,并没有藏有一兵一卒的伏兵。
对此,济北军众将当然不敢多说什么,知道了情况后,西楚军主帅周殷却派人来埋怨田欣,说是叫田欣也不能过于谨慎胆怯,有战机出现时不要随意错过,还说叫田欣只管放心杀敌,即便遇到危险,西楚军也一定会全力来救,也顺便和阴魂不散的汉军打一场野外决战,教训一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周叔匹夫。田欣满面羞惭,只能是唯唯诺诺的答应。
很可惜,田欣再没机会挽回颜面了,因为在追击中连战连败的缘故,汉军当天再没敢发力追上济北军送死,一直到了晚上时都没敢再在济北军面前出现,好在田欣本人对此也不是十分在意,同样还是先仔细安排了夜间的防御工作,然后才敢放心躺下休息。
已经连续三天担心受怕,还一直都没有好生休息,好不容易躺下后,田欣当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也正因为如此,田欣便没有能发现,因为这几天来连战连胜的缘故,济北军上下在心理上已经大为放松,精神也不再那么紧张和警惕,所以没过多少时间,不但不用值夜的济北军将士普遍鼾声大作,还连穿着盔甲时刻备战的济北军将士也纷纷眼皮打架,悄悄的偷睡过去。
面对这样的情况,开始倒是还有一些忠于职守的济北军将领管一管,可是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夜色越来越深,就连这些济北军将领都忍不住打起了盹毕竟,汉军鼠辈根本不堪一击,战无不胜的济北军将士也用不着那么紧张和小心。
天公无眼,很自然的,到了下半夜的时候,一群黑影就鬼鬼祟祟的摸到了济北军的营地附近,还靠着夜色掩护,直接摸到了济北军的护营车队旁边,几乎是悄无声息用刀割断了穿连辎重车辆的绳索别对我说为什么不用铁链,就这个时代的钢铁冶炼技术和产能,连使用地条钢武器的汉军都还用不起这么多的铁链。
割断了绳索后,再想推开辎重车辆当然就容易了许多,而更离谱的是,因为睡得太熟的缘故,那群黑硬都已经把十几二十辆辎重车辆推开了,在济北军的露宿营地上打开了一个十丈多宽的大口子了,竟然都没有任何一名济北军将士发现这一情况。那群黑影则趁热打铁,乘机推开了更多的辎重车辆……
“轰隆!”
突然响起的火药爆炸巨响,一下子就惊醒了许多正在沉睡的济北军将士,再紧接着,还没有等这些被吵醒的济北军将士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喊杀声就已经冲天而起,无数用布包着马蹄的汉军骑兵策马狂奔,高举着雪亮的马刀,直接从之前打开的缺口处杀进济北军营地,象砍瓜切菜一样的尽情砍杀措手不及的济北军士兵。
大股的骑兵直接冲到了面前,刚刚才被惊醒的济北军将士当然不是汉军骑兵的对手,很多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敌人的模样,就或是脖子已经被汉军骑兵的马刀砍开,或是直接被汉军骑兵的战马撞倒践踏,更多的济北军士兵下意识的拔足而逃,露宿营地迅速一片大乱,到处都是惊慌而逃的济北军士卒。
这还不算,在汉军大将杨喜的统领下,汉军骑兵还在乱军中直奔田欣的旗帜而来,刚刚才匆忙上马的田欣见了大惊,赶紧命令身边的军队结阵拦截,可是还没有等混乱中的济北军排列起密集队形,汉军骑兵就已经冲到了近处,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冲散了还在慌忙列队的济北军士卒,转眼就冲到了田欣的近前。
生死关头,就连性格比较冷静谨慎的田欣都失去了理智,为了活下去,田欣连撤退的命令都来不及下发,马上就掉转马头,向没有敌人的营地南面逃命,还在极度的慌乱中直接逃出了济北军的营地,自行放弃了对济北军的控制指挥。而因为光线不足的缘故,汉军骑兵虽然没能追上骑马逃命的田欣,却顺手一刀砍翻了田欣的掌旗手,让田欣的帅旗倒地消失,也让济北军将士彻底失去了主心骨。
失去了指挥的济北军自然是形同散沙,再也无法凝集成团,结成阵式与汉军骑兵抗衡,经验丰富的汉军骑兵则乘机以整打乱,追随着杨喜的旗帜在济北军营地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地,直将济北军士卒杀得是鬼哭狼嚎,尸横满地,又不断利用营中篝火纵火点燃济北军的辎重粮车,把试图顽抗的济北军将士人群接连冲散冲溃,济北军士卒接连溃散,败局早就彻底注定。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数的济北军士卒当然早就开始了出营逃命,大呼小叫着专门往无人的黑地里钻,数量还越来越多,还敢留在营地里顽抗的济北军将士也越来越少,汉军骑兵乘机加紧进攻,疯狂砍杀还未出营的济北军士卒,纵火点燃了济北军更多的粮草辎重,继而又冲锋出营,追击营外的敌人大股败兵人群,拼命扩大战果。
这个时候,抢先逃出了营外的田欣也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回头看到溃逃出营的自军败兵人群,田欣忍不住重重给了自己两记耳光,大骂了一句自己是个胆小鼠辈,然后又鼓起勇气,疯狂冲着济北军的败兵人群大吼,“我是田欣!我是你们的大将军田欣!向我靠拢!向我靠拢!坚持挺住,西楚军很快就会来救我们!很快就会来救我们!”
人喊马嘶,杀声震天,田欣的喊叫当然象是在大海里撒了一把沙子,根本翻不起多少的风浪,只有很少一部分溃兵聚集到了他的左右,更多的济北军溃兵则是从他的附近疾冲而过。而更糟糕的是,因为这一带济北军溃兵数量最多的缘故,出营追击的汉军骑兵还又直接向着这边杀来。
“大将军,快走吧!去西楚军那边求救!”
好几个士兵都拉着田欣大喊,田欣开始还想坚持,可是看到汉军骑兵再度杀到了近前后,田欣也只能是不甘的大吼了一声,然后掉头就往南面的西楚军营地方向逃命,还一边跑一边大哭,“我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我如果坚持一下的话,我们怎么会输得这么惨?怎么可能败得这么惨?”
这个时候,看到济北军营地这边火光冲天,西楚军主帅周殷也马上明白济北军遇到了危险,赶紧命令项冠集结了两万步骑出营,匆匆赶来北面十几里外济北军营地增援,也很快就撞到了策马逃来的田欣,得知了事情经过后,项冠气得哇哇大叫,当即催动军队直冲上前,迎击追杀而来的汉军骑兵。
战无不胜的西楚军在野战中永远都是势不可挡,即便是士气正盛的汉军骑兵也不例外,与西楚军刚一接战,不想正面硬拼的汉军骑兵马上掉头就走,项冠催军全力追击,红着眼睛一定要为友军报仇,不但直接追到了已经到处都是烈火浓烟的济北军营地,还又直接越过营地,继续追击汉军骑兵不放。
“杀啊!”
突变又起,越过济北军营地追出了七八里后,黎明前的最后黑暗中,道路两旁忽然火把似星,无数汉军步兵从道路两旁杀出,拦腰切断了西楚军追兵的步骑联系,之前逃得比兔子还快的汉军骑兵也马上掉头杀回,与伏兵联手三面夹击西楚军追兵。西楚军顿时大乱,项冠更是不敢相信的大吼,“有伏兵?怎么可能?汉贼就这么沉得住气,明明在附近还有军队埋伏,竟然一直都没有投入战场?”
放长了线才能钓到大鱼,汉军伏兵的辛苦忍耐终于获得了回报,靠着出其不意的奇袭,汉军步骑在济北军大营的北面八里外再次大败西楚军追兵,将北上追击的两万西楚军歼灭大半,项家子弟中最后离开项康身边的项冠在战斗中受伤,只能是带着区区数百骑从东面逃出战场,余下的西楚军败兵四散而逃,汉军也不追击,只是抢在西楚军主力再次派兵增援之前迅速撤走,没给气冲斗牛的西楚军任何报仇机会。
奇袭战和伏击战双双取胜的消息,当然很快就报告了率领汉军主力躲藏在北面远处的周叔等人面前,闻知喜讯,旁边的汉军文武无一不是喜形于色,猛将虫达还迫不及待的向周叔说道:“将军,西楚贼军那边现在肯定已经气疯了,要不乘着这个机会,我们赶紧和西楚贼军发起决战吧,一战干掉西楚贼军的主力,然后再南下和我们的援军联手,干掉剩下的贼军!”
“不要急。”周叔微笑摇头,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确实已经有把握和西楚贼军正面一战。但是在前面,有一个地方更适合我们和西楚贼军决战,还可以让我们有更大把握以最小代价干掉西楚贼军的主力,这样的好战场我们不能错过,所以我们要等西楚贼军撤到了那里,然后再和他们决战不迟。”
“什么地方?”虫达赶紧问道。
周叔笑笑,用手指在面前的地图上随意一点,虫达等人赶紧定睛看去时,却见周叔点中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柏人的乡集小邑,而在柏人的旁边,还有一条叫做水的不小河流,把西楚军的南撤道路拦腰切断。
ps:西汉的历史地图上,在水的北面,还有两条叫做济水和水的河流可以切断西楚军的南下道路,但是在笔者掌握的秦朝地图上,济水和水却并不存在,考虑到西汉年间地震频繁,改变了很多山川河流的走向和流量,故而笔者采用秦朝地图,地理设定为济水和水为不存在,或者只是可以不必考虑的小型河流。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又败一阵
“无用竖子!蠢如豚犬!尔等难道都是酒囊饭袋?守不住营地被汉贼偷袭就算了,居然连片刻时间都支撑不住,不过些许时间就丢了整个营地,还连累得我们西楚将士也伤亡惨重!无能至此,汝还有何等颜面苟活于天地之间?还不快快自刎,向被汝连累的西楚将士和济北将士谢罪?”
没有胆量敢冲着同样吃了败仗的项羽堂弟项冠发飙,周殷只能是柿子拣软的捏,把所有火气都撒到了可怜的田欣将军头上,当着众人的面把田欣骂得是狗血淋头,天昏地暗,也把昨天惨败的责任全部推卸到了田欣头上。
这个时代的人本来就极重尊严,又一直对自己昨夜扔下军队独自逃命的懦夫行为后悔万分,愧疚难当之下,脸皮厚度有所欠缺的田欣大叫了一声后,还真的拔剑就要自刎。好在旁边的项睢等人赶紧把他拦住,项睢还抢过他的宝剑吼道:“自刎就可以一了不了了?是大丈夫,就要在战场上把颜面找回来!不敢去杀贼,只敢杀自己,算什么英雄豪杰?!”
吼住了田欣,项睢又回头冲着周殷埋怨道:“大司马,胜败乃兵家常事,昨天晚上田将军是犯了错,但是我们的损失也没有达到不可接受的地步,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杀敌报仇?为什么还要把他逼成这样?”
同为项羽的堂弟,背后还站着一个出了名喜欢使坏下绊子的项伯项大师,周殷当然更加不敢得罪项睢,只能是改了口,说道:“行了,田将军,本帅不过是说了几句气话,用得着真的拔剑自刎吗?好了,是本帅言重了,你别放在心上,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随口安抚了田欣一句,周殷又赶紧转移话题,向垂头站在旁边的项冠问道:“项冠将军,我们的损失统计出来了没有?昨天晚上折损了多少兵马?”
“步兵超过三千二,骑兵接近两千。另外,还阵亡了三名千人将。”
项冠的羞愧回答让周殷眉头又皱,但依然还是没有开口指责项冠,项睢也有些皱眉,又转向田欣问道:“田将军,你那边如何?”
“还没统计出来,但保守估计士卒损失也接近万数。”田欣更加愧疚的回答道:“另外,辎重、军需和粮草大部分都被烧了。”
项睢叹了口气,强作笑容说道:“没事,整体损失也不是太大,对我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辎重军需也不是什么问题,等我们撤到了巨鹿,赵国方面肯定会给我们补给。”
“大司马,回师报仇吧!末将请为先锋!”项冠咬牙切齿,向周殷拱手请令,又说道:“汉贼主力已经尾随我们南下,乘着现在这个机会,主动回头找汉贼军队决战,擒杀周叔匹夫,为我们和济北军阵亡的将士报仇!”
周殷摇头,说道:“项冠兄弟,你急着报仇的心情本帅理解,但是没办法,周叔那个匹夫既奸诈又胆小如鼠,看到我们回师北上,他肯定会马上掉头北走,绝对不会轻易和我们决战。”
“阿兄,你不要急。”项睢也说道:“周叔匹夫的脾气你也知道,他在用兵方面很象我们的逆贼阿弟,是轻易不会和别人决战的。不过你放心,我敢打赌,等我们撤到柏人一带的时候,周叔那个匹夫肯定会加快速度南下,拉近距离缠住我们,到了那时候,我们就有希望和他正面决战了。”
“柏人一带?”项冠只是稍一回忆,马上就醒悟了过来,说道:“阿弟,你认为周叔匹夫会利用我们必须渡过水的机会,乘机发起进攻?”
“那也是他的惯用手段。”项睢答道:“在井陉的时候,他就是利用赵**队横渡绵蔓水的机会半渡而击,大败了赵**队,我们南下巨鹿也必须要渡过水,他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我们只要抓住他想在水战场投机取巧的机会,随机应变将计就计,破敌肯定不难。”
“项睢兄弟这话说得对。”周殷赞许道:“以周叔匹夫的奸诈性格,肯定不会错过在水半渡而击的机会,只要他没有躲在乌龟壳里不出来,或者是象兔子一样看到我们出兵就跑,主动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就有的是机会灭了他!”
项冠仔细一想发现也是,便也收回了建议周殷主动回师决战的建议,项睢则又说道:“大司马,济北军昨夜大败,挫伤了士气军心,又丢了许多的军需辎重,已经不适合继续殿后了,接下来还是让末将率军殿后吧。”
深知项睢为人稳重,行事冷静,周殷当然一口答应了项睢的主动请缨,当下楚济联军很快就调整了南撤顺序,让已经伤了元气的济北军走到了前方开路,西楚军主力走在中间,项睢则率领两万精锐为全军殿后,三路兵马一起向南而行。而汉军周叔兵团也是一样,才刚收到楚济联军南下的斥候探报,马上也南下出发,与敌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缓缓南下。
接下来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象样的战事,交战双方都仅仅只是互派斥候严密监视对方动向,暂时相安无事。可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南面守卫柏人邑的赵军却突然派人来和西楚军联络,说是周叔派遣使者抄小路先行赶到了柏人邑,妄图以金玉珠宝和高官厚禄收买柏人邑守军倒戈,焚毁水河面上的所有桥梁船只,切断西楚军的南下道路,好在柏人邑的守军十分忠诚,不但一口拒绝,还主动向周殷报告了这个重要情况。
“无耻汉贼,果然在打水的主意!”
咒骂过后,周殷也不着急,仔细考虑后才决定命令济北军加快速度上前,先行赶到水渡口抢搭浮桥,还有建立阵地保护渡口,装出想要尽快渡过水南下的模样,以此引诱汉军加快追击速度,主动拉近与自军的距离。
汉军方面也果然上当,次日上午时,殿后的项睢就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汉军前军已经主动把他们与西楚军后队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十里左右,同时汉军主力也明显加快了速度,把距离拉近到了二十里左右,周殷闻报暗喜,知道周叔已经铁了心不想错过半渡而击的机会,自己梦寐以求的决战机会也已经唾手可得。
是日下午,西楚军主力率先撤退到了水北岸,与先行赶到这里抢搭浮桥的济北军会师一处,然后立即着手建立营地,再紧接着,太阳开始落山时,项睢的后军也顺利抵达了水渡口,同时斥候也送来急报,说是汉军前军和主力先后赶到水渡口北面的十五里处,在那里停下了脚步,还马上着手建立营地,摆出了要在当地驻扎一段时间的架势。
确认了这点,周殷除了让西楚军抓紧时间继续建立营地外,又匆匆召集了西楚军众将,商议下一步的对策。结果项睢提议道:“大司马,最好是这么安排,我们的军队稍微休整,做好决战准备后,让济北军先渡河南下,引诱汉贼出兵准备发起突击,然后我们的主力乘机出兵北上,和汉贼决一死战!”
“是倒是一个办法,不过我们也不要小看了周叔匹夫。”周殷说道:“以他的奸诈,除非是确认了我们的主力也发起渡河,否则恐怕不会轻易离开营地,我们就算大举北上,他也肯定会只守不战,让我们难以拿下他的营地。”
“那大司马打算如何破敌?”项睢问道。
周殷狰狞一笑,说道:“周叔那个匹夫不是喜欢夜间奇袭吗?也是时候让他尝一尝被别人偷袭的滋味了,乘着他的军队刚来,立营未稳,今天晚上我们出动精锐,偷袭他的营地,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妙计!”旁边的项冠鼓掌,迫不及待的说道:“周叔匹夫看到我们在渡口立营,必然以为我们打算让士卒做好相应准备,然后再渡河南下或者发起决战,绝计不会想到我们刚刚撤到水渡口,马上就出兵偷袭他们的营地,今夜劫营,我们必然大获全胜!”
“这也正是我让将士抓紧时间建立营地的原因。”周殷微笑说道:“不布置点假象骗一骗周叔那个匹夫,怎么可能会让他轻易上当?”
项冠再次叫好,连赞周殷妙计,项睢还是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如果大司马坚持要出兵劫营,那末将也不反对,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我们必须得军队分为前后两队,一队上前劫营,一队在营外接应,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那是当然。”周殷冷笑说道:“今天晚上,项冠将军你率军居前,负责偷袭汉贼营地,项睢兄弟,你性格稳重,负责率领后军在营外接应,本帅在大营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见周殷布置妥当,项睢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当下周殷立即调兵遣将,让项冠率领八千劲卒负责偷袭汉军营地,让项睢率领两万主力部队随后接应,又抓紧时间备足了夜战之物,在初更三刻出兵,一前一后向着北面十五里外的汉军营地潜行而来。
为了隐藏行迹,潜行向北的项冠所部,直到接近三更时,才摸到了汉军营地的门外,稍做准备后,才刚确认项睢率领的后军也抵达了预定战场,项冠就马上大手一挥,让全部由精锐士卒组成的突击队猫腰上前,力争偷开汉军营门,直接杀进只有一道单薄栅栏保护的汉军营内。
偷门行动比项冠预料的还要顺利,因为汉军的营门守军几乎全部睡熟的缘故,还是在西楚军突击队取下门闩,打开了营门之后,营门附近的汉军将士才敲响铜锣,发出警告,项冠一看机会难得,便果断下达总攻命令,亲自率领八千西楚军精锐发起突击,呐喊着潮水一般的涌向已经大开的汉军营门。
几乎是势不可挡的冲进汉军营地后,项冠本来是想直接冲击汉军的中军营地,可是还没能碰到汉军中军营地的连环车障,跟着项康打了不少夜袭战的项冠就发现情况不对了汉军营地里虽然铜锣四起,到处都是报警的声音,可是汉军的前营却空空荡荡,几乎没有看到汉军士兵冲出营帐!
“不好!可能中计了!”
项冠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伴随着几枚原始手雷爆炸发出的巨响,汉军的左右两营突然火把四起,无数汉军将士呐喊杀出,项冠大惊,赶紧带着军队掉头就往外跑,西楚军也立即在黑夜之中出现混乱,迅速被左右杀来的汉军将士冲乱,只能是乱糟糟的逃向来路营门。
与此同时,看到汉军左右两营的火把缭乱,项睢也马上明白中计,赶紧命令士卒点亮火把,列队准备接应项冠的军队,可是在项睢的后方,却接连传来了逐渐远去的原始手雷爆炸声音,项睢大惊回头张望间,汉军大营门外的左右两地,又突然杀声大作,各有一支数量不知多少的汉军杀来,项睢大声叫苦,只能是催动军队左右迎战。
毕竟是西楚军的主力精锐,匆忙间,即便军队上下心里都颇为慌张焦急,可是靠着士卒的单兵素质和上好的装备,项睢军还是暂时敌住了汉军伏兵,没有被汉军伏兵直接冲乱,同时西楚军的前军败逃出营,来到了项睢的阵地附近后,也在项冠的率领下掉头死战,咬牙顶住了汉军追兵的猛攻,和项睢军一起且战且走,虽处下风,却没有迅速溃散。
可惜项睢和项冠也仅仅只是能够做到一步,咬着牙且战且退的南撤了五六里后,让西楚军上下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南面的西楚军营地那边,竟然也是火把缭乱,火光冲天,很明显已经遭到了敌人的偷袭。项睢和项冠等人担心大营安全,只能是催促军队加快速度撤退。
这一催就完了,本来就军心颇为慌乱,又看到大营受袭,加快速度南下间,西楚军的队形便迅速混乱,汉军再一乘机发力猛攻,西楚军便迅速出现了溃散的迹象,不少士卒开始往无人的黑地独自逃命,又造成连锁反应,导致军心更加混乱恐惧,逃亡的士卒更多。
看准机会,率军追击的虫达连声大吼,命令自己的亲兵接连上前,向着西楚军败兵人群密集处接连投出多枚原始手雷,西楚军的人群更加大乱,虫达军乘机笔直杀入西楚军人群,西楚军后队大溃,两旁的汉军将士也乘机冲锋而上,几乎将西楚军拦腰切断,项睢更加无心恋战,领着前军只是夺路逃,项冠也吼叫着再一次带着骑兵逃出人群,打马冲向南面来路,西楚军的后队也终于彻底崩溃,汉军将士乘机追击,斩首和俘虏不计其数。
还是在逃到自军营地附近后,项睢才明白自军上了汉军的大当,西楚军营地里确实到处都是火把不假,但是并没有任何一支汉军杀进西楚军营内,仅仅只有数量不多的汉军骑兵在西楚军营外游走扰乱,看到西楚军败兵大队逃回,还马上就一哄而散,迅速逃得无影无踪,项睢破口大骂,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赶紧领着败兵逃进营内躲避。汉军追兵则是一直追杀到西楚军的大营门前,然后才主动撤退离去。
这一战,西楚军的在兵力方面的损失倒的确不是很大,前前后后总共只损失了刚刚三千出头的士卒,可即便如此,周殷依然还是几乎气炸了肚皮,因为西楚军损失的,全都是装备精良又正值壮年的精锐劲卒,是西楚军北线兵团中当仁不让的核心骨干,周殷就是宁愿牺牲上万二线军队,也绝对舍不得损失这三千战兵。所以清点完了损失后,周殷马上就铁青着脸大吼,“不和汉贼玩什么劫营偷袭了!休息一天,明天出兵,和汉贼决一死战!”
同一时间的汉军营内,周叔也向昨夜参战的虫达和杨喜等将吩咐道:“快回去休息吧,让我们昨夜参战的将士好生休息,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吃了两次大亏的西楚贼军明天肯定要狗急跳墙,出兵和我们决一死战了,让我们的士卒做好准备,打赢明天的决战。”
“决战?”虫达楞了楞,忙问道:“将军,你不打算对西楚贼军半渡而击了?”
“西楚贼军又不是傻子,我们的主力近在咫尺,除非傻了才会渡河南下,让我们把他们逐口吃掉。”周叔笑笑,又说道:“我之所以选择在柏人这里决战,是因为西楚贼军在这个战场上退无可退,只能是主动求战,坚决要和我们死拼到底,让我们可以以逸待劳,还不用担心粮道漫长的危险,从没指望过靠半渡而击取胜。”
“那最好!”虫达毫不犹豫的改口,说道:“反正我们也用不着怕西楚贼军,堂堂正正的和他们决一死战,我们也照样有把握大获全胜!”
“堂堂正正?”周叔直接笑出了声音,笑容还无比的诡诈。
第三百六十五章 周叔版堂堂正正
周叔这一次在敌人的心理分析方面有些保守,过于低估了西楚军北线兵团的求战**,还道西楚军会因为赵齐联已经抢先一步回援南线的缘故,不会轻易下定决心才敢与汉军北线兵团正面一战,会在汉军北线兵团发起决战时做出其他选择,所以才把既定战场选择在西楚军难以撤退的柏人水战场,让西楚军避无可避,只能是与自己决一死战。
没有上帝视角,周叔并不知道的是,恰好和自己一样姓周的西楚军北线兵团主帅周殷,居然会这么看不起自己,即便已经没有了赵**队和齐**队当炮灰,也仍然还在渴望与汉军正面一战,尤其是两次在周叔的无耻诡计面前吃了大亏之后,周殷更是恨不得马上就把军队拉到野外,光明正大的和无耻鼠辈汉军决一死战,为不幸惨死在汉军卑鄙手段之下的西楚军将士报仇雪恨。
也不能怪周殷轻敌自大,关键还是楚济联军目前在兵力方面还占上风,西楚军还有十二万左右,济北军也还有四万来人,汉军则因为需要夺取沿途周边城池保护粮道的关系,开拔到柏人战场的军队只有八万来人,兵力方面处于绝对下风。再加上汉军此前一直都在保守避战,从始至终都没敢与西楚军堂堂正正的正面一战,所以周殷当然看不起同姓家门周叔,也认定自己决战有必胜把握。
最让周殷担心的,还是汉军会不会象在东垣战场上一样,一直都躲在坚固营垒里坚守不战,不过也还好,劫营战失败之后,西楚军斥候很快就发现,汉军虽然修复了昨天被破坏的营地栅栏,却并没有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筑坚固垒墙,仅仅只是分出部分兵力挖掘一道护营壕沟和建立鹿角拒马,营地再不象东垣大营那么牢不可破,所以周殷也早早就下定决心,决定就算汉军还是坚守不出,自己也要毫不客气的发起正面强攻,直接冲击汉军的营地。
让周殷意外到简直不敢相信的还在后面,正午的时候,帐外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汉军派遣使者携带战书而来,要邀请西楚军次日在两军营地之间的旷野上决一死战,结果周殷当然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忙问道:“汉贼使者主动邀请我们决战?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回禀大司马,小人可以肯定没有听错。”入帐亲兵如实道:“我们的营门官派来的人,就是这么对小人说的。”
“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周殷得出结论,然后也来不及思索,马上就命令道:“快,把汉贼使者带进来!”
亲兵唱诺,立即飞奔而去,然后不一刻,一个由文吏充任的汉军使者就被领到了周殷的面前,先是按照规矩向周殷行了礼,又向周殷呈上了自己带来的约战书,周殷迫不及待的接过,暗暗激动的打开一看,却见周叔在约战书上很是直接的写道:
“书呈西楚大司马周殷将军,将军受西楚军厚望,统领西楚之众北入赵境,当思披坚执锐,早决雌雄,周某亦受汉王之托,提兵来与将军对垒,为报汉王大恩,不负三军之望,决心与将军相约,明日决战于营外旷野,还望将军莫要窖守土巢,谨避戈剑,批回战术,依期赴战!”
才刚把周叔的书信粗略看完,周殷就直接大笑出声,语气无比嘲讽的向汉军使者说道:“你们汉贼的周叔将军脸皮还真是厚得可以,亏他过他脸劝本将军不要窖守土巢,谨避戈剑,他如果真有这个胆量的话,之前在东垣的时候,为什么本帅三番五次遣使约战,他都顾左右而言他,不敢应允?”
“回禀大司马,因为那时候贵军的友军太多,我军应战是以寡敌众,乃毫无胜算的不智之举,所以我们周将军才不敢接受贵军约战。”汉军使者回答得更直接,马上就说道:“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赵齐两**队已经南下,贵我两军的兵力已经悬殊不大,所以我们周叔将军当然有胆量敢和大司马你正面一战。”
言罢,汉军使者还极有胆量的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大司马,没有了赵齐军队帮忙,你不会没有胆量接受我们的约战吧?”
周殷益发哈哈大笑,说道:“胆子不小,孤身一人身在我军营地,居然也有胆量敢出言挑衅本帅?行,看在你们这帮汉贼终于长了点胆量的份上,本帅答应了,明天我们在营外决一死战,谁要是敢失信爽约,谁就是婢女生的!”
“请大司马放心!”汉军使者马上拱手答道:“我们周将军让小使替他许诺,明日他若爽约,必然自刎以谢天下!”
周殷再次大笑,当即在周叔的约战书批下了来日决战四个字,扔还给了汉军使者,汉军使者见了周殷的批示大喜,赶紧向周殷拱手道谢,然后立即告辞而去,留下周殷在帐中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开始幻想明天汉军被自己杀得尸积如山的美好景象,又更加迫不及待的召集军中诸将,把周叔遣使约战的喜讯公之于众,让西楚军众将做好明天决战的准备。
得知比泥鳅还滑的汉军终于有胆量正面决战,早就憋足了一肚子火气的西楚军众将当然是大声叫好,争先恐后的表示明天一定在战场上让汉军鼠辈知道死字应该怎么写,可是项冠和项睢这对堂兄弟却是满脸凝重,项睢还直接说道:“大司马,别怪末将泼你的冷水,我们恐怕高兴得太早了。”
“为什么?”周殷愕然问道。
“因为我那个阿弟项康,在决战这个问题上是历来都要偷奸耍滑,从来不会真正应约。”项睢答道:“而且他还有一个习惯,是一边邀请敌人在第二天决战,一边在当天晚上就出兵偷袭敌人的营地,周叔是他的心腹爱将,用兵风格几乎和他同出一辙,很可能也会象他一样,一边主动遣使约战,一边在今天晚上就出兵偷袭我们的营地。”
“不是有可能,是肯定!”项冠嚷嚷道:“周叔那个匹夫比我们阿弟还阴险,他如果真的会堂堂正正和我们正面一战,我第一个不相信!”
最后,还是在仔细听了项冠和项睢介绍,知道了项康之前每一次主动约战都会在头一天晚上出兵偷袭的良好习惯,周殷才隐隐开始后悔,不过转念一想后,周殷又马上转忧为喜,说道:“没关系,既然汉贼有这样的无耻习惯,那我们正好将计就计,今天晚上提前做好布置埋伏,把敢来偷袭我们的汉贼杀一个片甲不留!”
项冠和项睢马上一起大点其头,都认为应该如此安排,当下周殷又匆匆和西楚军商议,很快就安排好了一个在夜间伏击汉军劫营军队的战术计划,并且安排了将领统领军队实施。可是才刚等周殷做好安排,帐外又匆匆有亲兵入报,行礼说道:“启禀大司马,我军斥候来报,汉贼派人手打白旗,到济北军营前与田欣麾下士卒接触,但是不知道做了什么。”
周殷立即抬头,神情也有些微变,项睢和项冠却是一起冷哼出声,说道:“果然来了,不愧是我们阿弟的麾下大将,果然把我们阿弟的惯用手段学到了手。”
项康喜欢离间和策反的恶劣名声早已是天下知名,所以也不用项睢和项冠浪费口水仔细介绍,周殷马上就猜到了汉军使者的大概目的,也立即转向旁边的得力文吏于享吩咐道:“于享,你去一趟济北军营地,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汉贼有书信给田欣,把书信的原件带回来。”
于享唱诺,慌忙赶往济北军营地了解情况,接着过了一段时间后,于享回来向周殷禀报道:“大司马,下官已经问清楚情况了,汉贼的使者并没有和田欣将军见面,只是递交了一道周叔匹夫写给田欣将军的书信,然后就告辞离开。田欣将军也把书信原件交给了下官带来,还让下官带话,说是请大司马你放心,他愿意指大河为誓,不管汉贼如何收买利诱,他都绝对不会背叛我们西楚王,还有他们的济北王。”
周殷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田欣的承诺,只是立即接过于享带来的书信细看,却见书信是由他人代笔,周叔签名用印,内容则是以周叔的口气蛊惑田欣,列举天下形势指出西楚军已经必败,又劝田欣弃暗投明,带着济北军倒戈一击,突然在背后捅周殷一刀,帮着汉军干掉西楚军北线兵团,并许诺在事成之后让田欣接替田都出任济北王,还答应把琅琊郡和西楚的薛郡也封给田欣做为国土,此外又承诺送给田欣五十万金,玉器三千件,金珠百斗,还有缴获的一半西楚军战利品。
翻来覆去的把书信看了半天,周殷才把书信摔在面前案上,冷笑说道:“无耻汉贼,红口白牙一钱不出,仅凭一道书信,也想离间本帅与济北军的亲密关系,想得倒美!”
“大帅,田欣将军立誓不叛,又坦然交出汉贼策反他的书信,我们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于享提议道:“下官觉得,大帅最好是派人携带赏赐过营嘉奖田欣将军,如此方能让田欣将军更加对我们忠心耿耿。”
周殷点了点头,可是又改口说道:“你去替本帅口头嘉奖田欣几句就行了,没必要给他赏赐,如果因为他和汉贼接触就给他嘉奖,他以后岂不是更加喜欢和汉贼联系?等以后他把汉贼的使者首级送来,我们再给他嘉奖不迟。”
“还有。”周殷又补充道:“顺便把汉贼遣使约战的事告诉田欣,明白告诉他汉贼的习惯是一边约战,一边在当天晚上就出兵偷袭,叫他的军队也做好防范准备,免得汉军把他的营地端了。”
于享答应,又跑了一趟济北军营地去替周殷口头嘉奖田欣,也顺便通知田欣做好夜防准备,而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后,周殷当然也更加提防汉军的无耻花招,除了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严防死守,不给汉军用卑鄙手段偷袭自军的营地外,又派出了大量斥候,严密监视汉军营地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再一次让周殷意外,没过多少时间,营外突然有斥候来报,说是发现汉军在营地中大肆杀羊宰猪,准备大飨士卒,汉军将士还不断叫嚣要在明天把西楚军杀得片甲不留,怎么看怎么象是在第二天发起决战。周殷闻报大奇,疑惑说道:“难道汉贼真的打算在明天和我们决一死战?”
“这是汉贼的惯用花招,为了掩饰他们的夜间偷袭,他们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所以汉贼越是象要在明天决战,我们今天就越是得要小心。”
这是项冠和项睢兄弟得出的一致结论,也是建立在他们对项康和周叔这对无良搭档的熟悉了解之上得出的结论,然后也正是因为这个结论,周殷便断然打消了杀猪宰羊大飨士卒鼓舞士气的念头明天的决战九成打不起来,现在又是兵荒马乱,猪羊肉食比黄金还贵,白白浪费了未免太过可惜。
就这样,十分罕见的情况出现了,在已经决定了第二天决战的情况下,太阳落山时,汉军将士倒是和所有决战前的军队一样,人人吃上了只有过年过节时才能吃到的好饭好菜,能够在最大限度上补充体力的美味肉食,士气斗志不可避免的有所提升。靠决战而闻名天下的西楚军却是一反常态,普通士卒和中基层将领依然还在嚼着野菜豆类居多的粗糙饭食,很多饭量大的士兵还没能填饱肚子,士气斗志依然和平时没有多少区别。
这还不算,入夜之后,两支西楚军队伍还得悄悄出营,分别埋伏到大营两侧的野地之中喂蚊子,被虫咬了都不敢怎么吭声,辛苦异常。更多的西楚军将士则依照命令,继续披甲执戈,在帐外列队坐下,打着盹时刻备战,同样也是十分辛苦。
还好,西楚军将士没有白等,到了二更过半的时候,西楚军营外忽然巨响连连,好几枚原始手雷突然扔进了西楚军营内炸响,黑夜之中安静无比,原始手雷发出的爆炸当然更是格外清晰,一下子就惊醒了整个西楚军营地,时刻备战的西楚军将士赶紧起身握紧武器,埋伏在营外的西楚军将士也赶紧强迫自己清醒,握紧武器等待汉军进攻。
再紧接着,济北军营地那边也是传来了几声巨响,西楚军上下当然更是警惕,即便是没有执行伏击任务的西楚军将士也匆匆起身披甲,拿起武器准备作战。此前得到过周殷交代的济北军也是如此,全军上下都紧急进入了战备状态。
窃窃私语中,想象中的喊杀声始终没有传来,营内营外的西楚军将士个个瞪大了眼睛,却始终没有看到半个汉军将士向他们的营地发起攻击,周殷本人也是如此,早早就来到了中军大帐与西楚军文武会合,伸长了脖子张望营外情景但很可惜,始终都没有任何新的动静。
还是足足等了近半个小时,项睢才阴沉着脸说道:“我们又上当了,这是我们阿弟拿手的惊扰战术,周叔匹夫肯定猜到我们一定会在今天晚上准备伏击他的劫营军队,所以故意派了少许骑兵用掌心雷惊扰我们,让我们无法安心休息。”
“恐怕不止如此。”项冠说道:“周叔匹夫素来奸诈,当初在睢阳的时候,他出主意,让当时的少帅军先是假装劫营失败,骗得暴秦军队以为已经可以安心休息,到了下半夜时就疏虞防范,然后突然再次出兵,真的发起劫营,把董翳匹夫率领的五万暴秦军队杀得大败而逃。”
“也有这个可能。”项睢也不敢否认这个可能,说道:“周叔匹夫最拿手的战术就是夜间偷袭,先假后真突然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周殷缓缓点头,然后咬牙说道:“给我们在营外的伏兵传令,叫他们继续潜伏,汉贼还会再来偷袭!另外再派人联系田欣,把情况也告诉他,叫他继续小心戒备,千万别被周叔匹夫钻了空子!”
周殷的命令得到了坚决执行,潜伏在营外的西楚军将士也继续留在了野地里继续喂蚊子,还以为可以休息的营内将士也个个呵欠连天,继续坚持在帐外时刻备战,没有一兵一卒回到温暖的军帐里休息,济北军当然也是一样,这里就不用复述了。
周叔的无耻手段果然没能骗过熟知他秉性的项睢和项冠,四更近半时,先是济北军营地那边传来了爆炸巨响,再紧接着,西楚军大营门前也再次响起了原始手雷的爆炸声,被巨响惊醒,留在中军帐中打盹的周殷马上一跃而起,神情狰狞的咬牙说道:“果然来了!”
无法,西楚军上下再度进入了战备状态后,大地又迅速恢复了平静,西楚军和济北军的营外仍然还是空空荡荡,始终不见汉军一兵一卒出现,项冠和项睢张口结舌,周殷却是气得拔剑斩案,大吼道:“上当了,汉贼就只是为了惊扰我们,根本就没打算真的来偷袭我们营地!”
“大帅,干脆出兵去打汉贼的营地吧!”一名眼圈发黑的西楚军将领怒吼道:“让汉贼也尝一尝睡不好觉的滋味!”
“你傻了?”项睢没好气的呵斥道:“就快五更了,等我们的军队赶到汉贼的营地门前,不但天已经亮了,汉贼还已经造好饭吃完早餐了,叫我们饿了一夜将士去强攻汉贼营地,不是送死什么?”
提议进攻的西楚军将领讪讪闭口,周殷则是看了看中军大帐里的漏壶,见时间确实已经快要五更,就算是急行军也不可能在天亮前赶到汉军营地门外,只能是无奈的吩咐道:“叫我们在营外的军队回来吧,全军造饭,准备早餐。”
命令传达,白白潜伏了一夜的西楚军将士只能是老实回营侯命,同时西楚军各营的伙夫也开始生火造饭,而当早饭送到了周殷等人的面前时,天色也果然已经微明泛白,然后又被汉军戏耍了一通的缘故,周殷等人在吃饭时当然兴致不高,吃完饭后,几乎一夜没睡的周殷还打着呵欠直接回帐休息,困乏得全然忘记了昨天已经和周叔约定在今天决战。
周殷忘了,他的家门周叔却没忘,周殷回到寝帐才刚躺下没过多久,他的亲兵队长就突然把他摇醒,大声说道:“大司马,快醒醒,醒醒,斥候来报,汉贼出兵了,周叔匹夫亲自统兵出营,来和我们决战了!”
“什么?”周殷腾的跳起,大声问明了详细,确认了周叔果然真的率领汉军主力出营后,周殷马上就是满脸狰狞,咬牙切齿的说道:“还真的来了,来得好!”
“传令全军,即刻备战!本帅要亲自率军出营,和汉贼决一死战!”
“济北军那边也别忘了,叫他们也出兵给我们帮忙!”
第三百六十六章 北线决战(上)
吼叫着下达了全军集结侯命的命令,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的周殷全然忘记了疲惫与困乏,先是手忙脚乱的穿好衣甲,然后马上快步赶来中军大帐调兵遣将,准备发起自己梦寐以求的北线决战。
来到中军大帐时,一半以上的西楚军文武已然抢先一步赶到帐内侯命,还正在交头接耳的讨论汉军周叔兵团终于有胆量发起决战的问题,周殷见了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也不理会众人的行礼,只是快步走到了帅座前,又迫不及待的去看漏壶,心中甚是埋怨那些还在没能赶来侯命的军中文武。
再接着,西楚军北线兵团中的重要大将项冠和一名传报亲兵几乎同时入帐,传报亲兵还抢着拱手说道:“启禀大司马,我军斥候刚刚来报,确认汉贼的出营兵力大约是在六万八千人左右,其中骑兵数量接近万人。”
“出动了这么多?”项冠抢着开口,颇为惊讶的说道:“贼军兵力总共不过八万来人,一口气出动将近七万决战,周叔匹夫这次魄力不小啊,居然敢不留后手,把所有赌注一把押上?”
“这样最好!”周殷狞笑说道:“顺利的话,今天之内,我们就可以全部歼灭北线汉贼了!”
狞笑说罢,周殷先是挥手让亲兵下去,又赶紧看了一眼帐角的漏壶,甚是恼怒的说道:“怎么还没到齐?叫刀斧手准备,一柱香时间内没能赶来侯命的,无论是谁,立斩不赦!”
还好,西楚军的群众纪律虽然败坏,军纪却十分严格,所有的统兵将领还是按时赶到了中军大帐侯命,结果让众人颇为意外的是,项家子弟中口碑最好的项睢竟然是最后一个赶来的统兵将领,还一进帐就向周殷问道:“大司马,贼军大举出动,你又叫我们的军队全部集结侯命,该不会是想出兵和贼军决战吧?”
看在项睢素来支持自己的份上,周殷没有计较项睢的质问,还微笑着反问道:“这还用问?周叔匹夫好不容易要堂堂正正的和我们决一死战,本帅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末将反对!”项睢的大声回答让周殷和众人愕然,然后项睢又赶紧说道:“如果换成是在平时,末将倒是绝对支持乘机发起决战,但是今天不行,今天我们绝对不能冒险决战!”
“为什么?”周殷按捺住性子问道。
“因为今天我们的决战准备严重不足!”项睢马上就说道:“昨天我们误以为汉贼会来劫营,根本没让我们的将士做好全面决战的准备,大部分的主力战兵昨天晚上又没有休息好,肯定会影响到士卒体力,还有士气斗志。汉贼军队却和我们完全相反,昨天他们不但已经大飨了士卒,晚上还得到了充分休息,士卒体力和士气斗志都正处颠峰。此消彼长,这个时候出兵决战,形势只会对我们不利,所以末将认为,我们今天最好不要冒险和汉贼决战!”
周殷的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可是又顾忌项睢身后的背景,只能是继续按捺住性子,和颜悦色的说道:“项睢兄弟,你说的这些情况,本帅全都心里清楚,但是战机难得,稍纵即逝,我们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和汉贼主力决一死战,以后恐怕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大司马,没有机会也总比弄险好。”项睢拱手说道:“恕末将冒昧直言,昨天周叔匹夫故意主动寄书约战,又在晚上两次惊扰我军营地,其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让我们只顾夜防,不去准备今天的决战,还有就是消耗我们士卒的体力士气,现在他的险恶用心已经基本达成,我们如果还要坚持出兵决战,只怕更中他的下怀。”
项睢的分析极为清晰合理,周殷也还没有卤莽到不可救药,听了项睢的劝说难免有些动摇,项睢忙又说道:“大司马,末将知道你早就希望与汉贼决一死战,末将其实也很希望尽快歼灭汉贼的北线主力,彻底扭转中原战局,但是正面决战实在干系太大,我们只要稍有闪失,后果马上就会不堪设想,甚至直接影响到我们西楚和汉贼的整体战局。所以末将认为,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冒险,应该暂时采取守势,避开汉贼的锋芒,待汉贼锐气受挫,然后再设法破敌不迟。”
周殷犹豫难决,半晌才说道:“如果今天不打这场决战,以后汉贼再不肯和我们决战怎么办?我们的南面有水拦路,撤不能撤,战又没有办法战,如何是好?”
“无妨!”项睢回答得斩钉截铁,说道:“我们只要忍耐一天,避开了目前不利局面,明天就可以放心出兵找汉贼算帐,汉贼如果不战,我们就强攻他们的营地,左右在一天之内,汉贼绝无可能把他们的营地修筑得有多坚固,我们照样有把握拿得下!退一万步说,就算没能拿下汉贼的营地,我们也不用担心,水距离巨鹿已经不远,我们的粮草补给要比汉贼容易,就算是对峙对耗,我们也耗得过粮道漫长的汉贼!”
周殷更加的犹豫动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忽然又有亲兵入报,拱手奏道:“大司马,汉贼派遣数十骑兵,跑到我军营外高声搦战,说是大司马你答应过今天出兵决战,你如果言而无信,你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旁边的项冠好奇问道。
“小人不敢说。”亲兵哭丧在脸答道。
“就是婢女生的!”周殷黑着脸说道:“本帅昨天对汉贼使者说过,今天谁要是言而无信,食言反悔,谁就是婢女生的!”
就连项冠都不敢吭声了,惟有项睢神情镇定,说道:“大司马,兵不厌诈,一句戏言,何必放在心上?忍得一时之辱,换得我军稳居不败之地,有何不可?”
周殷的神情无比复杂,青黑着脸盘算了许久,周殷还是咬了咬牙,吼道:“传令全军,谨守营地,不许一兵一卒出战!”
项睢松了口气,忙向周殷拱手道谢,又好言安慰让周殷不必把昨天的许诺放在心上,周殷却是脸色益发青黑,根本听不下去,只是挥手让众将下去各自统兵守卫营地,又不断对自己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忍,一定要忍住!”
想忍住?有那么容易?当汉军主力推进到了大营南面的数里外,提前抢占了有利地形排开阵势后,见西楚军还是没有出兵决战的迹象,周叔只是努了努嘴,马上又有数十骑簇拥着一名身穿婢女衣服的士兵出阵,打马跑到了西楚军营外辱骂搦战,一场滑稽大戏也很快就在西楚军的大营门前开演。
众目睽睽之下,那名身穿婢女衣服的汉军士兵搔首弄姿,忸怩作态,自称是西楚大司马周殷之母,一边高声问候周殷的全家亲人,一边佯装照料稻草捆成的婴儿,对周殷百般羞辱,大肆嘲弄,其他的汉军骑兵则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对着周殷破口大骂,还扬言说周殷只要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婢女生的,汉军就马上退兵回营,不再计较周殷昨日的承诺。
这个时代的人极重尊严,在营中看到汉军将士如此侮辱自己,周殷当然是气得全身发抖,几次都想再度召集西楚军将领出兵决战,好在项睢也早有准备,从始至终都坚持守在了周殷的身旁,死死拉住了周殷,这才没让周殷在冲动之下冒险出战。
如此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见西楚军依然还是没有出兵迹象,就连随军出战的周叔参谋商山老头周术都难免有些担心,忍不住向周叔说道:“周将军,如果周殷匹夫忍下了这口气,今天坚持不和我们决战,那我们怎么办?”
周叔不吭声,半晌才苦笑说道:“那我也没办法了,只能是承认我低估了周殷匹夫,没想到他能这么沉得住气。”
“沉住气,再等一等,项羽带出来的将领,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就算暂时沉住了气,也随时可能会冲动行事。”还是在安慰完了商山老头之后,周叔才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希望是如此吧。”
很可惜,同一时间的西楚军营内,周殷已经被项睢强行拉回了西楚军的中军大帐,既听不到汉军的辱骂挑衅,更看不到男扮女装的汉军将士在营外的表演,虽然脸色还铁青得可怕,可怒气却控制住了许多,项睢也乘机又劝道:“大司马,这就对了,汉贼如此不择手段的激你出战,说明他们也已经急了,我们只要忍住了这口气,到了明天,战场的主动权就一定能回到我们手里。”
周殷闷闷不乐的点头,项睢则又劝道:“大司马,你昨天晚上一夜没睡,要不休息一下吧,营地里有末将看着,不会有事,如果有什么情况……。”
“报!”突然快步进来的亲兵突然打断了项睢的耐心劝说,一边向周殷单膝跪下行礼,一边将一道粘有鸡毛的军情急报呈到周殷面前,大声说道:“启禀大司马,巨鹿急报,是赵相张耳派人送来的。”
心情正极度不快,周殷当然是极没好气的一把抢过卫士转递来的急报,可是拆开了细看军情急报的内容时,周殷却一下子就张大了嘴巴,还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旁边的项睢看出情况不妙,忙凑了上来同看,结果只是看了张耳急报的大概内容,项睢也彻底傻了眼睛……
过了许久后,周殷突然向项睢问道:“项睢兄弟,现在你还反对我出兵决战吗?”
项睢沉默,半晌才声音阴沉的答道:“只能拼了,乘着周叔匹夫肯定还来不及知道,全力打赢和他的决战。”
就这样,因为战局的突然变化,在没有做好充足准备的情况下,西楚军北线兵团的主力,还是突然倾巢出动,在周殷的亲自率领之下,一口气出动了九万大军北上,气势汹汹的来找汉军周叔兵团的主力决战。与此同时,应周殷的要求,济北军主将田欣也硬着头皮率领三万军队出营,与西楚军联手向北开拔,来帮西楚军与汉军决战。
没有上帝视角,收到西楚军终于出动的报告后,周叔当然认为是汉军将士的辱骂挑衅起到了作用,还下令重赏了到西楚军营外搦战的汉军将士。不过在西楚军抵达战场之前,周叔还是向汉军众将叮嘱道:“西楚贼军这一次是载怒而来,初始时攻势必然凌厉,我军如果贸然发起进攻,肯定要吃大亏。所以这一战,我们必须要先采取守势,待到西楚贼军士气衰竭,兵疲马乏,然后再发起反击,才有把握取胜!”
因为出兵时间过晚,直到午时近半时,西楚军和济北军才联手缓缓开拔至战场附近,迅速观察了一番战场地形后,见地势开阔,兵力展开方便,周殷马上就决定以适合发挥兵力优势的雁行阵与汉军打这场干系重大的北线决战,然而在考虑兵力如何部署的时候,周殷又突然想起了昨天周叔写给济北军主将田欣的策反书信……
“小心点好,济北军本来就不是很靠得住,最好还是防着点他们。”
心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后,周殷立即拿定主意,吩咐道:“列雁行阵,项冠兄弟,你率领三万军队列阵在我们的左翼西面,给田欣去令,叫他率领济北军列阵在我们的右翼东面,其余军队由本帅亲自统领,列阵中军,项睢兄弟,你负责中军前队,车兵主力也交给你指挥,各军见旗号行事,不得有误。”
众将一起抱拳唱诺,项睢也赶紧抱拳领命,犹豫了一下后,项睢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司马,让济北军独自列阵在我们的右翼,是不是有些危险?济北军的战斗力,不是很靠得住啊。”
“我是故意的。”周殷回答得很直接,道:“一会你就会明白原因了。”
见周殷拒绝回答,今天已经顶撞过周殷多次的项睢也不敢继续再问,只能是老老实实的组织军队列队于中军阵地的前方,担任起了与汉军中军主力正面对抗的重任,另一名得到周殷重用的项冠也快就率军列队到了西楚军的西面左翼,而统领济北军的田欣虽然明知道自军单独列阵,肯定会成为汉军的重点照顾目标,可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忍气吞声的领命行事。
汉军这边,周殷的阵形布置才刚见端倪,周叔就已经明白他的战术意图,还忍不住赞道:“难怪周殷匹夫一直都在拼命寻求与我军决战,打阵战还算有点本事,把一切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不说,居然还布置了圈套给我钻,这一场仗有得打了,不到天色全黑,肯定分不出胜负。”
“将军,能不能指教一下,周殷匹夫给我们布置了什么圈套?”不懂阵战的商山老头周术好奇问道。
“独自列阵在他们右翼的济北贼军,就是周殷匹夫布置的圈套。”周叔直接一指东面的济北军,说道:“济北贼军的战力不及西楚贼军,他们的阵地也是我们最容易取得突破的阵地,周殷匹夫故意让他们列阵右翼,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出兵猛攻济北贼军,吸引我军兵力,为他在中军阵地和左翼创造机会。”
“另外,西楚贼军和济北军分别列阵东西两翼,其中也大有玄机。”周叔又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说道:“已经是正午了,太阳很快就逐渐西下,周殷匹夫让西楚贼军列阵西面,发起进攻的时候,攻打我们右翼侧面的西楚贼军,就可以获得背对阳光的光线优势,让我们的右翼军队处于逆光而战的劣势。”
周术努力品味周叔的指点,然后说道:“这么说来,西楚贼军是想包抄我们的侧翼,靠从西向东的突击打败我们了?”
“有这个打算,但周殷匹夫并没有把所有赌注全部押在我们的侧翼。”周叔答道:“他真正的杀机,还是在我们的中军正面,一会就算猛攻我们的右翼,目的也不过是为了逼迫我们增兵侧翼,为他在中军正面战场创造战机而已。”
说完了,周叔又微微一笑,说道:“还好,他的这些布置安排,全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尤其是他让济北军单独列阵在东面侧翼这一点,还肯定是因为我们策反田欣的书信起了作用,所以他才不敢对济北军完全放心,还故意把济北军当成诱饵使用。”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周术赶紧又问道。
“当然是先守。”周叔回答得很直接,又向旁边的亲兵吩咐道:“去给我们右翼的虫达将军去令,就说西楚贼军肯定会全力猛攻他的阵地,叫他给我死守阵地,不许退后一步!还有,明白告诉他,我没有援军给他,这一战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守住我们的右翼,只要他能坚持到最后,我给他记首功!”
如周叔所料,排开了阵势后,战鼓声中,西楚军果然是从左翼首先出兵,率先向汉军的右翼阵地发起进攻,已经收到周叔命令的汉军大将虫达也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赶紧指挥汉军将士扎稳阵脚,以强弓劲弩迎头痛击西楚军的冲阵之军,西楚军将士举盾冲锋,吼叫着强行冲到汉军阵地近前,横列成排的汉军长盾背后,也马上刺出了无数长矛,笔直捅向呐喊杀来的西楚军将士……
“扎稳阵脚!谁也不许后退一步!”第一线的汉军中层将领纷纷大吼。
“杀!把汉贼都给老子杀光!”统兵冲锋的西楚军将领吼叫得更加大声。
同一时间的西楚军旗阵中,西楚军主帅周殷却丝毫没有理会西面战场,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战场东面,暗暗咬牙说道:“周叔匹夫,本帅让济北军单独列阵右翼让你随便打,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你的面前,你可千万要把握住。”
第三百六十七章 北线决战(下)
毕竟是项羽麾下的军队,即便新兵数量居多,可是在西楚军能臣宿将的训练统领之下,楚汉战争全面爆发之后才组建的西楚军北线兵团,还是在野外阵战之中展现出来了超过寻常诸侯军队的强大战斗力,以及不同寻常的士气和斗志。
汉军的弓弩羽箭不可谓不猛烈,前排弩队多段轮射,后排弓手也不断在了望手的指挥之下,将羽箭抛射覆盖到西楚军将士头上,让举盾冲锋的西楚军将士挡得了弓箭挡不了弩箭,挡住了弩箭防不住弓箭,死伤相当不小,可即便这样,汉军的箭雨依然还是没能挡住西楚军将士的冲锋脚步,如同波浪一样的西楚军冲锋队列,依然还是势不可挡的直接撞击到了汉军的密集步兵方阵之上。
依照将领的呼喝指望,汉军阵前的长盾整齐竖起,躲藏在长盾后的长矛手更加整齐的从长盾缝隙中奋力捅出长矛,就象突然长出了一排锋利的长刺,把许多收势不及的西楚军将士身体直接捅穿,但许多西楚军将士手中的圆盾还是重重的撞击到了长盾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好些汉军长盾手都站立不稳,被撞得动摇后退,西楚军将士乘机掩上,用剑猛刺旁边盾后的汉军长盾手,矛捅戈啄,接连杀死杀伤了多名汉军将士,几乎第一次冲击就直接撼动了汉军阵脚。
也还好,即便同样是新兵居多,靠着平时的严格训练,还有经过晋中大战的洗礼,汉军在战斗力方面不但不逊色于西楚军北线兵团的士卒,经验方面还占一定上风,盾后长矛手吼叫着将长矛接连刺出,尽量逼退后面跟上的西楚军士卒,盾阵松动处的汉军将士也努力举盾上前,重新堵住缺口,还有一些刀斧手专门负责补漏,把侥幸冲进盾阵的西楚军士卒砍倒砍翻,转眼间就稳住了阵脚,没有给西楚军将士任何冲乱自军队列的机会。
局势又在转眼间变成了僵持对耗战,盾后的长矛手专门负责捅矛杀敌,长盾手专门负责咬牙顶住长盾,在西楚军将士面前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不管西楚军将士如何冲杀撞击,就是寸步不让,接连刺出的长矛也不断在西楚军士卒身上捅出一个个鲜血窟窿,吼叫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西楚军针对汉军右翼的正面冲击其实只是牵制性佯攻,正面才刚陷入僵持,在项冠的指挥下,三千西楚军步兵也很快迂回到了汉军右翼阵地的西面,从西向东冲击汉军右军的侧翼,而与此同时,太阳也果然越过了天空正中逐渐向西,阳光直接射在汉军侧翼将士的脸上,干扰了汉军将士的视线,西楚军则是背光进攻,在光线方面优势明显。
仍然还好,早在列阵之时,汉军主帅周叔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点,特意安排了汉军著名猛将虫达率领精兵劲足列阵右翼,尽最大限度保护最有可能遭到敌人强攻的右翼阵地,所以汉军将士即便在光线方面处于劣势,也仍然靠着士卒的素质优势,再次以密集队列配合长盾挡住了西楚军进攻,同样没给西楚军任何冲乱自军队列的机会。
不过这也只是开始,项家子弟中最后一个离开项康身边的项冠本来就是勇悍著称,周殷交给他的任务又是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汉军的右翼阵地,所以还没有等虫达军杀退西楚军的第一波进攻,西楚军的第二轮冲阵之兵又已经呐喊杀来,如同两记铁拳一般,一记从南至北,另一记迂回着从西向东,重重撞击到了汉军阵地的正面和西面。
“扎稳阵脚!扎稳阵脚!”
“顶住!任何人不许后退!给老子顶住!”
汉军中基层将领纷纷声嘶力竭的大吼,拿着雪亮斧头的督战队也在阵后虎视耽耽,随时准备着砍杀胆怯逃亡的汉军士卒,前面几排的汉军将士则是前仆后继,前面的同伴倒下,马上就挺胸顶上,用血肉之躯组成钢铁防线,死死顶住西楚军将士的疯狂进攻,长矛战戈也不断在汉军长盾的上方捅刺来往,带起一道道滚烫的血花,偶然还有西楚军士卒侥幸冲过汉军的盾阵,在汉军将士的密集人群中引起混战,厮杀得不可开交。
西楚军主帅周殷的注意力也主要放到了汉军右翼阵地,鹰隼一般的双眼死死盯住惨烈战场,无比盼望僵局能够被迅速打破,让西楚军将士能够尽快冲乱汉军右翼,直接奠定胜势。可是让周殷失望的是,汉军的右翼阵地就好象铜墙铁壁一样,始终在西楚军的冲击面前屹立不动,一直都看不到任何松动的迹象。
还有让周殷无奈的事,那就是他即便故意让战斗力稍逊的济北军列阵在自己的右翼,奸诈如狐的周叔都始终装做没有看到,死活不肯出兵进击,攻打相对比较容易拿下的济北军阵地,一直都在采取守势,任由西楚军攻打汉军的右翼不动。
周殷也隐隐明白周叔的意图,知道周叔是认定已经彻底激怒了自己,想引诱自己发起全面进攻,先采取守势耗掉自己的主力战兵和军心士气,然后再伺机发起反击取胜。可是明白也没用,虽然周殷其实并没有被汉军彻底激怒,但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注定了周殷必须抓住汉军主动求战的机会全力争胜,已经没有条件再和汉军对峙消耗下去。
“是否让济北军也冲上去,向汉贼的左翼阵地施压?”
这个念头一度在周殷的脑海中出现,然后考虑到济北军的战斗力本来就相对较弱,强行冲阵得手的把握很小,一旦失败被汉军杀溃,肯定会影响到西楚军的军心士气,对这场重要大战不利,周殷只能是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又仔细盘算了片刻,才向亲兵吩咐道:“去给济北军的田欣传令,叫他出兵搦战,引诱汉贼的左翼军队向他的军队发起进攻。”
济北军没有把握独自拿得下汉军的左翼阵地,然而左翼的汉军如果向济北军的阵地发起进攻,济北军却至少有把握长时间牵制住左翼汉军,乃至引诱汉军增兵左翼,全力争取拿下最有希望拿下的济北军阵地,周殷非常希望汉军把重心放在侧翼,所以才命令济北军不惜代价引诱左翼汉军主动发起进攻。
才刚收到周殷的命令,田欣也马上明白周殷是坚决想把自军当做诱饵使用,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是为了大局着想,田欣咬了咬牙后,还是派遣了一支五百人队出阵,跑到左翼汉军的阵前叫骂搦战,妄图诱使左翼汉军出兵迎战,乘机诈败诱敌,引诱汉军乘胜冲阵,完成周殷交代给自己的命令。
同为战术高手,才刚看到济北军主动出兵搦战,周叔马上就明白了周殷和田欣的战术意图,微微一笑后,周叔向旁边的亲兵吩咐道:“去给我们负责左翼阵地的王陵将军去令,明白告诉他,济北贼军是想引诱他出兵攻阵,叫他千万不要上当,还要给我想想办法,尽量引诱济北贼军向我们的左翼阵地发起进攻。”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同为沛县出身的小伙伴,倘若是刘老三收到这样的命令,倒是肯定会马上就出兵迎战,然后更不要脸的抢先诈败,反过来引诱济北军乘胜追击。王陵却不同,收到了周叔的命令后,王陵只是稍一盘算,立即就叫来了自己在雁门郡时招揽到的爱将楼烦(非人名,为当时对神射手的尊称,类似于蒙古的哲别),向他吩咐道:“楼烦,你一个人出去,把贼军的五百长给我干掉!”
腰粗膀圆的楼烦也不说话,只是拱了拱手,提了一把强弓就上马出阵,独自一人冲向在汉军阵前叫骂的济北军五百人队,济北军上下见汉军中竟然只有一人一骑出阵,难免都有一些惊讶,楼烦乘机欺进到了济北军阵前的百步之内,迅速找到站在队伍前列的济北军五百长,拉弓搭箭一箭放出,羽箭破空,正中那名五百长的面门,那五百长惨叫一声翻身倒地,当场毙命,济北军士卒一片大哗,汉军阵中则是欢声雷动,士气为之大振。
这还不算,一箭射死了济北军的五百长后,楼烦又飞快放出两箭,又接连命中了两名济北军士卒,出阵搦战的济北军五百人队顿时大乱,士卒惊惧之下纷纷拔足而逃,汉军将士更是欢声大作,对济北军嘲骂不断。
见此情景,就连双方的主帅周叔和周殷都大吃一惊,周叔还惊讶说道:“这个王陵,麾下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神射手?厉害啊!”
“谁敢出阵,去给我把那个汉贼弓手干掉?!”
田欣铁青着脸大吼,结果济北军阵中也有能人,一名在济北军队伍中颇为出名的神射手快步冲出,提弓冲到了近处对着楼烦拉弓搭箭,楼烦也不急着放箭,还冷笑着双手抱胸,任由那名济北军射手抢先放箭,然后还是在那济北军射手一箭射出,楼烦才侧身一闪,避开来箭的同时,又一把抓住那济北军射手射来的羽箭,搭到了自己的弓上。
“好!”
汉军阵中欢声再起,一箭射空的济北军射手则满脸骇然,下意识的掉头就跑,楼烦从容瞄准,又是一箭放出,用抓来的羽箭一箭射中那济北军射手的背心,济北军射手踉跄扑倒,当场毙命,楼烦举弓示威,汉军将士欢声更盛,济北军阵中却片片哗然,士气大坠,另一边的西楚军阵中也是士卒窃窃私语,士气同样受到不小影响。
士气可鼓不可泄,见济北军的士气已受挫折,不做回应肯定会更进一步影响军心,让本来就靠不住的济北军更靠不住,周殷也只能是改了主意,再次派人给田欣传令,命令田欣催动军队,向汉军的左翼阵地发起进攻,又派人给项冠传令道:“加强进攻,申时三刻之前,务必要给本帅冲乱汉贼的右翼阵地!”
大部分的项家子弟在打硬仗方面都很靠得住,项冠也是其中之一,收到了周殷的命令后,项冠只是稍一盘算,马上就下令召回了体力和士气都大为下降的攻阵前军,让他们重整队列,然后又马上轮换了两支军队上前,再次冲击汉军右翼阵地的正面和西面,接着才刚与汉军重新接阵,立即又投入了新的生力军加强攻势,利用自己手中的兵力优势,猛攻兵力只有一万四千左右的汉军右翼阵地不断。
无法,汉军的右翼阵地实在是太顽强了,即便西楚军利用兵力优势轮流冲阵不断,也仅仅只是迫使几个汉军的五百人方阵变阵为圆阵,始终撼动不了汉军的右翼阵脚,相反还为此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士卒死伤甚为众多。
不过相比之下,项冠的军队已经算是打得相当争气了,至少在场面上占尽了优势,另一边的汉军左翼战场上,出兵三千冲阵的济北军交战没过多久,就招架不住汉军的凌厉反击和密集羽箭,被迫撤回远处重整队列。周殷见了大怒,立即派亲兵冲到济北军阵中呵斥田欣,田欣也是脸色又青又黑,当即派人上前,当众斩杀了率军冲阵不力的部将,逼迫前军再度发起冲锋,然后又向前方投入了六千军队,兵分两路冲击左翼汉军的正面和东面阵地。
战事规模也因此更近一步扩大,楚济联军左右出击,猛攻汉军的左右两翼阵地不止,汉军将士则列阵坚守,以密集队列硬扛敌人冲击,三军士卒都是抖擞精神,使出吃奶的力气,拼着命的把手中武器往敌人身上招呼,长矛利剑不断捅穿人体,战戈啄穿盔甲,钩倒推翻人体,鲜血不断飞溅,又有羽箭不断在空中交叉而过,射中射伤对方的士卒,激烈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其中最激烈的当然还是汉军的右翼阵地,猛攻汉军右翼的西楚军不但战斗力强大,强攻的态度也比左翼的济北军更加坚决和坚定,从始至终都是在压着汉军的右翼打,还随着进攻兵力的不断加强,不断从汉军的阵列交接部向汉军阵内渗透,直接威胁到了虫达本队的安全,也逼得列队在步兵方阵之后的两千汉军右翼骑兵缓缓后退,避免与西楚军的进攻步兵接触。
还好,遭到西楚军猛攻的汉军右翼军队十分靠得住,不管西楚军如何疯狂冲击,阵脚都仅仅只是稍微摇动,始终不见任何溃散的迹象。而另一边的左翼战场上,汉军王陵所部的情况更是要好得多,先后两次逼退了济北军的冲阵之军,场面上不但丝毫不落下风,还明显余力充足,随时可以向济北军发起反击。
时间很快就接近了申时三刻,见项冠所部依然还是没能冲乱汉军的右翼阵地,周殷心中逐渐开始着急,暗道:“汉贼是有备而来,肯定准备了数量充足的干粮和火把,我军准备不足,士卒昨天晚上又没有休息好,这场决战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肯定得对我们更不利,必须得冒险了。”
拿定了这个主意,周殷一咬牙一横心,立即冲着旁边的亲兵吼道:“打出旗号,给项冠传令,叫他发起总攻,无论如何要给本帅杀溃汉贼的右翼贼军!”
西楚军的指挥旗号打出,早有这个打算的项冠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大吼着下令擂响战鼓,亲自率领余下军队向汉军右翼阵地发起总攻。周叔在汉军旗阵中见了也不慌张,还微笑说道:“这个时候才动手,还算沉得住气,换成了其他的平庸主将,恐怕早就全力攻打我的右翼了。”
没过多少时间,西楚军项冠所部也已经杀到了汉军的右翼阵地近处,右翼汉军见敌人来势不善,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马上把所有步兵方阵变成了大小不一的圆阵,以防御力最强的圆阵抵达敌人攻势,西楚军则势如潮水,迅速淹没了汉军的右翼阵地,四面包围着汉军的大小圆阵猛攻不止,红着眼睛要把汉军的右翼阵地强行撕碎。
左翼这边的情况依然稍好,虽说看到西楚军在右翼发起总攻后,济北军的军心士气受到一定鼓舞,同样也加强了攻势,无奈济北军的战斗力始终都要逊色汉军和西楚军一筹,仅仅只是场面上一度稍占上风,过了这股劲后,济北军的攻势也开始明显转缓,汉军王陵所部乘机加强反击力度,很快又把济北军暂时避退。
这时,先是看了一眼汉军的右翼阵地,见虫达所部虽然已经被西楚军彻底压制,却也成功牵制住了西楚军的左翼军队,让项冠再也腾不出手来增援其他战场,周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是时候让周殷匹夫看到一点希望了。”
言罢,周叔当即命人打出旗号,吩咐左翼的汉军王陵所部发起冲锋,反攻济北军的阵地,然后王陵的军队也果然没有让周叔失望,仅仅一个反击,就成功杀溃了济北军的冲阵军队,继而呐喊着向济北军的阵地发起冲锋。
“周叔匹夫,你终于舍得动手了!”
兴奋的大吼了一声后,周殷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大吼道:“给田欣打旗号,叫他死守阵地,不许退后一步!再给项睢传令,叫他调整队列,让车队居前,做好冲锋准备!”
图穷匕见,周殷的战术意图也终于不再掩饰,就是要让两翼一攻一守,让战斗力稍弱的济北军采取守势,缠住汉军的左翼之兵,让擅长打硬仗的项冠采取攻势,压制住汉军的右翼,最后再以冲击力最为强悍的车兵居前,正面冲击汉军的中军阵地,然后不管是左翼战场还是正面战场,只要有一个战场取得突破,西楚军在这场决战中就可以稳操胜券!
战术高手周叔在这一刻也犯下了致命错误,即便已经清楚看到西楚军在中军阵地上做出了调整,把前方装再尖锐利刃的车兵推到了前方陈列成阵,周叔也没有撤回左翼军队预防万一,仍然任由王陵率领的左翼汉军全力冲锋,一头撞到济北军的坚实阵地上。
济北军也果然没有让周殷失望,即便单兵素质和整体战斗力都不及汉军,也依然靠着密集弓弩和坚固盾阵,咬牙顶住了左翼汉军的猛烈冲击,没有被汉军直接冲溃,即便阵脚明显有些晃动,也仍然暂时牵制住了左翼的汉军这也正是周殷的目的,不求济北军取胜,只要他们能够暂时缠住左翼的汉军,为西楚军的中军主力争取到时间就行!
“上天保佑,一定要让我们的车兵冲溃汉贼中军阵地,为我们的步兵大队撕开进兵缺口。”
默默在心里祷告了一番,周殷果断下达了让西楚军中军前队冲锋的命令,身负重任的西楚军大将项睢也脸色严峻,先是冲着统领车兵的部将李咨吼道:“不惜一切代价,那怕是损失所有战车,也一定要给我冲溃汉贼的中军前队,为我们打开进兵道路!”
李咨在车上郑重拱手,大声唱诺道:“请将军放心,如果冲不溃汉贼的中军前队,不消将军动手,末将也会自刎谢罪。”
“去吧。”项睢在马上一挥手,然后大吼道:“擂鼓,进攻!”
战鼓敲响,总数达到三百余辆的西楚军重装战车首先出发,先是小跑前进,继而逐渐加速,项睢则率领西楚军步兵大队紧紧尾随,神情肃然的大步向着汉军的中军阵地前进,一双锐利双眼,还死死盯着北面驰道旁边的周叔帅旗,身上杀气冲天而起。
同一时间的汉军阵中,看到西楚军终于出动了车兵冲锋,周叔也是微微一笑,然后挥了挥手,吩咐身旁亲兵打出旗号,再紧接着,汉军中军阵地的两侧,立即就各有五百骑兵冲出,策马直接冲向位居最前的西楚军战车车队。
一直紧张注视着汉军的中军阵地,周殷当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汉军骑兵的动作,迅速确认了汉军骑兵是冲着自军的战车队列而来后,周殷还楞了一楞,然后狂笑出声,道:“周叔匹夫,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想靠骑兵挡住本帅的战车?你的骑兵和战马是铁打的,挡得住本帅的战车冲击?”
得意狂笑着,周殷又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脸色顿时刷的一下苍白如纸,全身如坠冰窖,额头上甚至直接冒出了冷汗,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不会吧?周叔匹夫难道等的就是本帅把战车集中起来冲阵?他如果用那个办法的话,我的车兵不但是白白送死,说不得还有可能回反过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汦水大捷
在春秋时期和战国时代的中前期,战车倒是中原战场上当之无愧的绝对王者,然而到了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之后,战车却不得不逐渐退居到了辅助兵种的位置,甚至逐渐成为鸡肋,食之无味,丢了又太可惜。
战车地位逐渐下降的原因有很多,机动速度不及单纯的骑兵,灵活又不如步兵,又受到了地形和道路的严重限制,在很多地形的战场上根本施展不开,驾驭还相当困难,对车夫的御马技术要求及高,再加上成本过于高昂,也就注定了逐渐退居二线的下场。
不过战车当然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冲击力强大,皮实耐操,能够承担运输任务,宿营时可以用来建立临时防线,这些都是战车的优点,尤其是在地形条件合适的情况下,战车对于敌人阵列的破坏力更是远在骑兵或步兵之上,是再好不过的破阵利器。
西楚军这一次就走了这样的好运,汉军选择的决战战场不但地势平坦开阔,适合战车作战,还让中军主力横跨数十米宽的驰道列阵,笔直的驰道平整得连坑洼都没有一个,自然也就更加适合战车冲锋破阵,所以周殷带着西楚军主力抵达了这个战场后,只是稍微观察了一下地形,马上就拿定了靠战车冲阵取胜的主意,之后的各种战术,也是围绕这一个决胜战术展开。
事实证明,漫长的准备和等待绝对是物超所值,三百余辆全部由四匹战马拉动的重型战车发起冲锋后,很快就在开阔平坦的地形上把速度提升到了最快,就好象三百来辆原始坦克一样,带着滚滚的尘烟,轰鸣咆哮着,笔直冲向了仅有长盾保护的汉军中军阵地。
在这一刻,许多的西楚军将士甚至都已经仿佛看到,汉军的长盾防线就好象纸糊的一样,被他们的战车轻而易举的撕开,战车前端的尖刺,更加轻松的直接洞穿汉军士兵的身体,在汉军将士的密集队列中冲出一道道血路,直接冲开汉军将士的步兵方阵!
更加让西楚军将士匪夷所思和大喜过望的是,看到他们的战车车队发起密集冲锋,汉军竟然又忙中出错,从中军阵地的两侧各自出动了五百轻骑,用战马和士兵的血肉之躯来阻拦他们战车前进的道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到了极点!
“汉贼傻了。”这是所有驾车冲锋的西楚军车兵的心理话,统领车兵的西楚军大将李咨更是直接狞笑出声,益发认定自己的破阵首功已经唾手可得。
让西楚军上下意外,即将撞上他们的战车时,从两侧杀出的汉军骑兵忽然又化整为零,三三两两的冲向他们的战车,同时还在马上接连投出一些黑乎乎的陶瓶,陶瓶的瓶口还带着袅袅青烟,翻滚着砸到拉乘战车的战马身上,再接着,还没有等西楚军将士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就已经在战场上接连响起……
“轰隆!轰隆!轰隆!”
接连爆发的巨响震麻了西楚军车兵的耳膜,距离特别近的,还直接震得西楚军车兵耳膜穿孔,流出鲜血,很多西楚军车兵在措手不及之下,还直接被吓得跌坐到了车上。
士兵尚且如此,当然也就更不要说拉车的战马了,被原始手雷爆炸时发出的巨响恐吓,很多受惊的战马直接人立而起,冲锋势头顿时消失间,沉重的车厢又因为惯性作用,直接撞到了抬腿人立的战马身上,战马抵挡不住,或是仰面摔倒,或是失蹄跪下,好些战车还因此失去平衡,直接倾翻,把车上的西楚军士兵摔出车厢,重重摔在地上。
这都还算是好的,被近在咫尺的爆炸巨响惊吓,更多拉动战车的战马还受惊狂奔,不受控制的拉动着战车在战场上狂冲乱跑,或是在战场上兜起了圈子,或是直接冲向其他方向,还有一些战车干脆掉转了头,直接冲向后面的其他战车和尾随而来的西楚军步兵大队,还不管车上的驭手如何拉扯吆喝都控制不住,接连撞翻了许多自军战车,甚至冲进了西楚军步兵的人群,在西楚军步兵的密集人群中犁出了道道血路。
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原本整齐冲锋的西楚军战车车队就彻底大乱,人喊马嘶,惨叫声不绝于耳,可是汉军骑兵却依然不肯罢休,继续接连不断投出其实杀伤力很小的原始手雷,还尽量把原始手雷砸到西楚军战车的战马身上炸开,让更多的战马受惊狂奔,在西楚军车队中引起更多更大的混乱。
战马的惨嘶声和战车的碰撞声早已汇成了一股,一辆辆失去控制的西楚军战车在开阔的战场上横冲直撞,接连撞倒撞翻自军的其他战车,冲进尾随而来的西楚军步兵人群,在西楚军士卒中撞出一道道血肉铺就的道路,无数的西楚军步兵甚至还没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或是被自军战车前断的尖刺捅穿了身体,或是被自军战车的错毂挂倒,惨死在车轮或者同伴的脚下,即便此刻太阳仍然还没有落山,光线还十分明亮,西楚军步兵大队中就出现了无数自相践踏的情况。
周殷在西楚军旗阵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去看前方战场上的惨相,统领步兵出击的西楚军大将项睢则在乱军中发疯一样的大喊,拼命吼叫着要求车兵拉住战马,不要再自家战车撞击自家人,可是四匹战马一起发足狂奔的战车,又岂是一名驭手和两名车兵所能控制?所以失去控制的战车,依然还是在西楚军的步兵人群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不断带走西楚军士卒宝贵的生命。
也没有任何将领还能控制住受到这种冲击的军队,转眼之间,尾随在后的西楚军步兵大队就土崩瓦解,士卒大呼小叫着纷纷逃散,失去控制的战车更是冲得四面八方都是,西楚军中军主力发起的第一轮攻势,也在几乎没有伤到汉军将士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彻底的自行瓦解,死伤还无比惨重,军心士气一起遭到重创。
这还不算,彻底炸乱了西楚军的车队后,汉军骑兵还马上举起马刀,呐喊着冲向已经一片大乱的西楚军步兵人群,犹如下山猛虎一般肆意屠杀已经彻底大乱的西楚军步兵,同时汉军的中军阵地两侧,还有各自杀出了千余骑兵,犹如两条出海蛟龙一样,奔腾杀向已经溃散的西楚军步兵大队。
一边是养精蓄锐,蓄势已久的精锐骑兵,一边是惊慌失措,混乱不堪的惊弓之鸟,甫一接触,西楚军步兵就更加溃不成军,汉军骑兵的马刀如同急风暴雨,疯狂砍杀西楚军步兵,人马呼啸如风,如同高山雪崩,势不可挡。
为了尽可能救回前队步兵,周殷别无选择,只能是催动后军上前挡住汉军骑兵,掩护自军败兵撤退回阵,然而汉军骑兵实在是太狡猾了,根本就不和新上来的西楚军接阵,靠着战马的机动速度和全部能够骑在马上作战的优势,一个劲的只是追砍从两翼逃跑的西楚军败兵,把可怜的西楚军败兵砍得是鬼哭狼嚎,血肉横飞,倒地不断。
关键时刻,西楚军大将项睢还犯下了过于尽职尽责的致命错误,并没有抓住自己骑马而战的机会,扔下败兵抢先逃回本阵活命,还是在军队彻底溃散之后才拍马逃命,结果也很快就被一群汉军骑兵盯上,吼叫着直接向穿着显眼盔甲的他杀来,他身边的亲兵又因为过于慌乱,全都只顾着自己逃命,没有一兵一卒站出来阻拦汉军骑兵追击,导致拍马冲锋的汉军骑兵很快就追到了项睢身后。
运气也在这一刻和项睢做对,见汉军骑兵已经杀近,项睢下意识的踢马加速时,一个西楚军步兵慌不择路,从斜次里突然冲来,正好拦到了他的马前,项睢的战马直接撞到了那名步兵的身上,虽然直接把那名步兵撞翻,马身却失去了平衡,一个失蹄就倾翻在地,然后还没等项睢站起,一柄雪亮的马刀就已经带着风声砍来,直接砍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血花冲天而起,刀剑无眼,其实与项康感情十分深厚的项睢,居然不幸成为了第一名丧身在汉军将士刀下的项家子弟。
人喊马嘶,步骑交织如麻,周殷当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知道项睢已经阵亡,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周殷还又让他的亲兵打出旗号,让随后出阵的西楚军步兵向汉军的中军阵地发起冲锋,妄图靠进攻缠住汉军的中军主力,为形势占优的项冠所部击溃汉军右翼,再次扭转战场的整体形势。
很可惜,车兵的惨败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西楚军的军心士气,已经发起了总攻的西楚军项冠所部,又已经在激战中自行混乱了编制队列,项冠也已经再没有办法如臂使指的控制军队,只能是任由麾下士卒自行作战,继续围攻右翼汉军的坚固圆阵,军心士气受到了严重影响的西楚军将士当然也就更没办法冲溃汉军的圆阵,汉军的右翼战场依然还是僵持不下,汉军和西楚军双方都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相反的,惟一采取攻势的左翼汉军却抢先取得了突破,看到中军大胜,士气大振之下,王陵率领的左翼汉军攻势自然是更加凌厉,刀砍矛捅把对面的济北军杀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同时看到西楚军的中军惨败后,济北军的军心士气也受到严重影响,士卒慌乱,斗志更加衰竭,方阵接连被汉军杀溃,后队方阵也不得不赶紧变为圆阵,以此抵御汉军的猛烈进攻。
这个时候,项睢牺牲的消息也已经被报告到了周殷的面前,周殷的虎目含泪,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不断催动中军上前,不惜代价的猛攻汉军中军阵地,汉军的中军阵地则始终保持着严整队列,凭借着坚阵从容抵御西楚军的进攻,还越战越是信心十足,越打越是从容镇定,把硬着头皮进攻的西楚军杀得人仰马翻,倒地不断。
其实光从局面上来看,西楚军似乎还一直保持着上风,一直都在向汉军的中军和右翼发起进攻,可是周殷心里却非常清楚,自己已经快要没牌可打了,如果不能在天黑前击溃汉军的中军或者右翼,那么对这场决战准备不足的西楚军必败无疑,所以周殷也一直都在咬着指甲盘算,盘算是否孤注一掷,发起全面总攻,彻彻底底的赌上一把?
全面总攻,如果还是不拿拿下汉军的中军阵地,那么势头一过,西楚军肯定是全面崩溃的下场,周殷很难下定这个决心。可是周叔却帮他下定了这个决心,太阳即将落下西面的太行山巅时,见右翼战场上的西楚军已经彻底编制混乱,再无可能结阵而战,周叔只是一声令下,列队在汉军中军阵后的汉军骑兵主力,马上就拍马出动,举着马刀呐喊杀向右翼的西楚军。
周叔的反攻选择一度让周殷意外,万万没想到周叔会选择先对项冠军下手,而不是战斗力稍弱的济北军,可是看到集群冲锋的汉军骑兵轻松杀入项冠军的混乱人群时,周殷也马上就明白了周叔为什么会选择反攻右翼济北军的战斗力是相对较弱不假,但是过半的济北军队列还相当完整,汉军骑兵很难啃得动这块硬骨头,全面进攻后队列大乱的项冠军却不同,根本就没办法列阵拦截汉军骑兵的冲锋,汉军骑兵在这样的战场上才更能如鱼得水!
“只能是赌一把,就算保住了后军撤回了营地,我们也必败无疑,不如赌上一切,和汉贼拼一个你死我活!”
拿定了这个主意,周殷再无其他选择,立即就下令敲响总攻战鼓,亲自率领着西楚军的后军向汉军的中军阵地发起了冲锋,孤注一掷的赌上了自己的所有筹码。
还是无法,周殷的孤注一掷,仅仅只是逼得汉军的中军方阵变成圆阵而战,依然还是没能冲溃汉军的中军阵地,而相反的,汉军的生力军骑兵主力,却十分轻松的接连杀散右翼战场上的西楚军,之前一直都被压着打的汉军虫达所部也乘机反击,与骑兵联手,把体力和士气都已经下坠到了极点的西楚军项冠所部杀得连连溃散,士卒逃跑不断。
天色微黑时,右翼战场上的西楚军已经败象尽露,精疲力尽的西楚军士卒四处溃逃,其中还包括一些五百长和千长之类的中层将领,项冠的旗帜也被汉军骑兵盯上,被汉军骑兵追逐得东奔西逃,狼狈不堪,彻底崩溃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济北军的防线也摇摇欲坠,见右翼战场败局已定,中军战场又看不到任何希望,济北军的军心动摇严重,甚至还有将领跑到田欣面前进言,说道:“将军,我们已经输定了,快跑吧,再打下去,西楚军如果崩溃了,我们就是想逃都难了。”
田欣的脸色阴沉如水,无数次想要抢先率军逃命,可是考虑到如果这么做了,回去西楚军肯定会把自己大卸八块,对项羽言听计从的田都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田欣却又迟迟下不定这个决心,只能是把目光转向惟一还保持攻势的中军战场,期盼奇迹出现,西楚军的中军能够突然击溃汉军的中军。
奇迹没有出现,右翼战场上的西楚军也始终没能躲过彻底崩溃的厄运,被汉军骑兵全力追杀间,项冠和他的直属军队东奔西窜,逐渐远离了战场中心,余下的西楚军无人制约,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快跑啊,突然就全面崩溃,将领士卒逃得四面八方都是,汉军步骑乘机大举反击,迅速将右翼战场上的西楚军彻底杀溃,继而又呐喊着追向已经逃远的项冠旗帜。
见势已极,亲兵只能是拉着项冠的马缰向南逃命,开始项冠还呼喝阻止,甚至还亲自动手砍翻了两个拉着自己逃命的亲兵,可是当汉军骑兵又直追而来时,项冠也只能是一夹战马,领着自己的亲兵向南逃命,还一边逃一边放声大哭,既痛恨自己的胆怯无能,又没有丝毫的一点办法。
恐怕的连锁反应也随之出现,在右翼的西楚军率先败逃,统领济北军的田欣不但没有沮丧失望,相反还象是放下了千斤重担一样,马上就大吼道:“鸣金,撤退!”
金钲才刚敲响,早就已经坚持不下去的济北军马上彻底崩溃,将领士卒个个争先逃命,连滚带爬的冲向南面的自军营地,扔下还在激战的西楚军中军主力再也不管,奔逃得只恨自己的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西楚军的中军也一样,看到两翼先后崩溃而逃,本来就已经士气沮丧到了极点的西楚军中军将士更没有勇气再打下去,大呼小叫着只是向南奔跑,无不害怕自己逃得晚了会被汉军追上,周叔一见也不客气,马上就下令敲响总攻战鼓,亲自率军发起全面反击,汉军将士呐喊冲锋,攻势如同燎原烈火。
惨败已然注定,出于职责,周殷倒是立即就安排了军队殿后,妄图掩护主力撤回大营,可是也不知道是亲兵没有把命令传达到位,还是收到了命令也不愿意留下来送死,被周殷点名殿后的西楚军根本就没留下来阻拦汉军反攻,冲逃得比其他军队还快还猛,周殷又没有勇气亲自率军殿后,也只能是赶紧在亲兵的簇拥下全力南逃,自相践踏着逃向自军营地。
距离不是很远,西楚军的败兵人潮很快就逃到了自军的营地门前,结果让周殷气得浑身哆嗦的是,虽然留守营地的西楚军立即出动接应,守住营地栅栏准备阻拦汉军追兵,可是极度慌乱之下的西楚军败兵人群却势如潮水,直接冲倒了营门和大片的栅栏,也冲乱了在栅栏后列队接应的西楚军后军,汉军追兵乘机掩杀入营,把辅兵居多的西楚军后军杀得更加混乱。
不止如此,无数的西楚军败兵为了活命,还直接越过了营地,抢上之前搭建的浮桥过河逃命,在狭窄的浮桥上挤踏不断,落水无数,另一边的济北军则狡猾无比,知道这个时候直接南撤肯定损失惨重,更知道如果继续坚守营地,肯定会成为西楚军的弃子,被汉军包围在水北岸彻底歼灭,便干脆连营地都没进,让后军带上了已经所剩无几的粮草辎重,全力向着水的下游撤退逃命,汉军也果然把大部分力量用在了西楚军身上,疯狂追击下西楚军败兵逃亡更快,落水更多,尸体层层叠叠,迅速在河中堆砌,水量颇大的水甚至为之不流。
其实周殷也更希望能够向水下游撤退逃命,可是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汉军又在后面紧追不舍,稍微耽搁马上就有身首异处的危险,别无选择之下,周殷也只能是赶紧带着还能约束的败兵,踏着自军士兵的尸体冲过水向南逃命,而与此同时,周叔也率领着追兵追杀到了水河边,但周叔依然不肯罢休,又毅然率军追杀过河,大吼道:“追!给我尽量歼灭贼军败兵!不然的话,这些贼军败兵就要白白便宜我们的南线友军了!”
人之常情,吼叫间,即便是周叔,也不由憧憬起了南线友军得知自己在水战场大破楚济联军主力的惊讶神情,还有自己挥师南下巨鹿战场,再次大破此前首先南撤的赵齐联军主力的美好景象。
第三百六十九章 张耳奸计
功勋卓著如周叔尚且人心不足,在大破楚济联军之后生出贪功念头,想要趁热打铁又拿下攻灭赵齐联军主力的盖世奇功,自然就更不要说在周叔之后才得到项康大用的另一名汉军大将郑布了。
也正是因为急着争功抢功,刚刚力战拿下了邯郸重镇,基本歼灭了南线的赵**队主力,才让军队休息了一天时间,郑布就急不可待的在中军大帐中召开宴会,一边庆祝邯郸大捷,一边讨论乘胜进攻巨鹿的战术计划。
人逢喜事精神爽,才刚打了一个规模浩大的大胜仗,汉军的庆功宴会当然气氛十分热烈,包括极有可能成为巨鹿大战蚁附攻坚敢死队大队长的倪季也是笑逐言开,捧着酒坛子喝过不停,而当郑布乘兴问起汉军众将下一步该如何进兵时,汉军众将更是踊跃发言,还异口同声的一致认为应该抓紧时间,尽快推进到巨鹿城下,全力争取在北线敌人回援之前,直接拿下赵国目前的国都巨鹿城。
“机会难得,我们绝对不能错过!”
叫嚷得最大声的依然还是钟离昧,蒲扇大手抓着一个酒坛子,嗓门洪亮的说道:“从邯郸到巨鹿的路程还不到一百里,又有驰道可通,我们的军队全速北上,最多两天时间就能杀到巨鹿城下,就算半路上的曲梁小城还在赵国贼军的手里,随便安排一支后军也能轻松收拾,这么好的奔袭机会放在面前,我们如果还不赶紧抓住,岂不是太对不起赵国贼军了?”
汉军众将纷纷附和,公孙同也抢着说道:“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们的细作不是已经确认,赵国贼军还没有急着从北线抽调军队南下么?既然是这样,我们全速推进到巨鹿城下,就算一时半会拿不下巨鹿城,也可以提前抢占有利地形,以逸待劳轻松收拾从北线回来的赵国贼军,无论局势怎么变化都只会对我们有利。”
着急建功立业的郑布当然也很希望这样,好在郑布并没有忘记项康在临行前要自己多听李左车建议的叮嘱,转向了旁边的李左车问道:“广武君,你以为如何?”
“郑将军,各位将军,别怪在下泼你们冷水,在下认为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着急。”
李左车的回答再次让汉军众将意外,然后李左车才耐心指出道:“各位将军请不要忘了,在此之前,奸相张耳的种种布置,全都是希望引诱我们尽快直接北上巨鹿,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张耳那个奸相肯定已经在巨鹿做好了周全准备,有信心有把握长时间守住巨鹿,坚持到他的北线军队南下回援巨鹿。”
“既然是这样,我们急着北上巨鹿又有什么意义?”李左车反问,又说道:“就算我们现在有汉王亲自首创的配重式投石机,攻城已经不是太大的难题,但是在短时间内,我们能够造得出那么多可以保证拿下巨鹿城的投石机?为了打邯郸,我们可是足足用了七天时间才造出二十五架投石机,巨鹿是张耳奸相经营多年的巢穴,城池远比邯郸坚固,我们需要准备的时间肯定只会更长,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北线的敌人肯定已经回援到了巨鹿城下了,我们又那来的机会从容攻打巨鹿城?”
考虑到制造配重式投石机耗时漫长,最为重要的投臂又材料难得,谁都不敢保证汉军将士能够在巨鹿战场上迅速找到数量足够的合格材料,郑布便点了点头,说道:“广武君所言极是,我们现在是有机会迅速推进到巨鹿城下,但是并没有把握能够迅速拿得下巨鹿坚城,想要抢在北线贼军回师之前拿下巨鹿城,也基本上没有任何希望。”
汉军众将讪讪闭口,公孙同却不肯死心,又说道:“但我们起码可以赢得以逸待劳的机会啊,抢先推进到巨鹿城下,一边准备攻城,一边从容收拾慌忙从北线回援巨鹿的赵国贼军,怎么都比让赵国贼军抢先回到了巨鹿,提前布置好了防御的强啊。”
“那也没有必要这么急。”李左车答道:“张耳奸相收到邯郸惨败的消息,又派人给北线敌人送信传令,北线敌人回师南下赶到巨鹿,期间同样得耗费一定时间。既然如此,我们大可以让我们的将士安心休整几天,然后再从容北上,让我们的将士在体力充沛的情况下从容应对回援敌人,怎么都比不做任何休整,急匆匆的直接北上巨鹿的强。”
言罢,李左车又补充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不知道张耳奸相会从北线抽调多少军队南下回援,如果我们抢先到了巨鹿,从北线回来的敌人整体实力又在我们之上,那我们不但不敢指望以逸待劳,围城打援,相反还有抽身南撤都难的危险。所以我们最好的办法,还是沉住气缓缓北上,摸清楚了敌人的虚实再见机行事。”
辩不过李左车,公孙同也只能是闭上嘴巴,郑布则盘算着问道:“广武君,那以你之见,我们最好是休整多少时间再出兵北上?”
“最好是五天。”李左车举起了一个巴掌,说道:“我们是前天傍晚拿下的邯郸城,不出意外的话,昨天正午左右,张耳奸相就已经收到邯郸大败的消息了,他的信使快马加鞭,三天之内就能把消息送到东垣前线,北线敌人沿着驰道全速南下,八天左右就能赶回巨鹿增援,这也就是说,十天之后,北线敌人就能赶回巨鹿。”
“我们休整五天再出发,携带粮草辎重耗时三天左右赶到巨鹿,路上拿下曲梁就算一天时间,至少也可以比敌人的援军提前一天赶到巨鹿,掌握战场的主动权,然后北线来敌如果实力在我们之上,我们可以抓紧时间建立营地,和敌人长期对峙,如果北线来敌实力不足,我们有把握吃掉,也不用担心会浪费机会。”
郑布盘算着缓缓点头,然后狞笑说道:“还是广武君考虑周全,好,我们就安心休整五天再北上进兵,四天之内赶到巨鹿城下,然后再见机行事,没把握就守,有把握的话,就坚决把从北线回来的贼军一口吃掉!”
李左车的建议让大战后的汉军将士获得了较为充足的休息时间,也给了汉军从容收编赵国降卒的机会,经过一番精挑细选,汉军在邯郸战场上抓获的一万八千多赵国将士中,有五千余人被收编进了汉军主力军队,又有三千降卒配合以两千汉军,负责向西攻打武安和进兵壶关,消弭汉军的侧翼隐患,余下的则发给干粮路费就地遣散,以此收买赵地人心。
五天后,依照预定计划,汉军的南线主力携带着大批粮草军需出发北上,从容开抵至邯郸与巨鹿之间的曲梁小城下,遣使招降遭到拒绝后,郑布果断命令发起攻城,曲梁守军虽然也有顽强抵抗,无奈实力悬殊过大,仅仅只是坚持了大半个白天之后,曲梁小城就被汉军轻松拿下,赵军守将张闰自刎殉职,郑布敬他骨气,让汉军将士将他收敛下葬,然后又带着汉军主力从容北上,十分顺利的按照原订计划,在第九天的正午时就抵达了巨鹿城郊,并立即在巨鹿城南的八里外着手建立营地。
李左车为郑布掐算的时间成功恶心到了实际掌握赵国大权的张耳,在巨鹿城上看到汉军抵达,张耳的脸色阴沉,恶毒咒骂道:“该死的汉贼,无耻鼠辈,早不到晚不到,怎么偏偏今天赶到了巨鹿?算时间,我们的主力明天之内就可以回来了啊,汉贼抢先到了一步,如果发现我们援军的踪迹,乘机出兵截杀我们的主力,我们的主力恐怕就有危险了。”
“恩相不必担心。”门客孟遂安慰道:“齐**队是早就答应了南下增援我们,有六万齐**队帮忙,再加上我们的四万主力,汉贼就算抢先发现了我们援军的行踪出兵截止,我们的军队也有把握应对。”
“你懂个屁!”张耳没好气的呵斥,说道:“你以为齐**队是我们赵**队,会这么热心全力救援巨鹿?本相敢打赌,他们绝对是让我们赵**队辛辛苦苦的冲在最前面,他们轻轻松松的跟在后面,我们的军队明天之内赶到,他们后天能到,都已经是田部那个匹夫良心发现了!”
孟遂讪讪闭嘴,另一边的魏无知则说道:“恩相不必着急,我们现在联系甘公将军也还来得及,既然你担心汉贼出兵截杀,齐**队又和我们的军队前后脱节,那不妨乘着现在还有时间,立即派人出城北上去和甘公将军联系,把巨鹿的情况告诉给他,让他放缓速度,与齐**队联手赶来增援,我们就不用有任何的担心了。”
张耳无奈,为了援军的安全着想,也只能是点了点头,同意魏无知的建议,可是魏无知迅速提笔拟好命令后,张耳正要提笔在书信命令上签字时,却又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主意,盘算了片刻才吩咐道:“先不急,先回相府再说,把刘间叫来见我。”
魏无知等人莫名其妙的随着张耳回到他的丞相府后,此前曾经出面向汉军诈降的刘间也被叫到了张耳的面前,张耳撇开众人,只留绝对亲信魏无知在旁边侍侯,然后向刘间吩咐道:“刘将军,你马上再给汉贼写一道请降书信,就说你明天晚上的三更时分,用从城上投掷火把为信号,打开巨鹿的北门向汉贼献城,然后今天晚上派人给汉贼送去。”
“恩相,你还要末将出面诈降?”刘间吃惊问道。
“怕什么?又不是叫你亲自去汉贼营地诈降,你本人有什么危险?”张耳冷笑说道:“你上次派人去邯郸向汉贼诈降,虽然没有能把汉贼军队骗得直接北上巨鹿,却也没有暴露,现在汉贼已经兵临巨鹿城下,肯定急着尽快拿下巨鹿城,你再去诈降献城,汉贼肯定相信。”
吃人嘴软,拿着张耳的俸禄,刘间当然不敢违背张耳的命令,即便明知道这么做肯定会被汉军恨死,一旦落入汉军手中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也还是按照张耳的要求,当场提笔给汉军写了一道诈降书信,张耳仔细看了内容无误,又叮嘱刘间一定要派可靠信使出城诈降,让刘间下去依计行事,然后才向魏无知吩咐道:“无知先生,重新替本相拟一道命令给甘公。”
魏无知赶紧坐下提笔,问道:“恩相,什么内容?”
“叫他收到命令后,立即挑选一万精锐劲卒交给得力将领统率,借着夜色掩护全速南下,天明时在隐蔽处潜伏休息,万万不可让北上的汉贼斥候发现我们前军的行踪。”张耳吩咐道:“到了明天下午的申时之后,我们前军再继续南下,务必要在三更之前,抵达巨鹿北门外的十里处埋伏,三更时见巨鹿北门城上起火,立即南下杀出,和我们前后夹击汉贼的偷城之军。”
“恩相妙计啊!”魏无知一听大喜,说道:“汉贼贪图迅速拿下巨鹿,见刘间将军出面诈降,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就算有所防备,也最多只是防着我们在巨鹿城里布置伏兵,绝对不会防着我们在城外的北面还有伏兵,我们的伏兵前后杀出,南北夹击,就是想不大获全胜都难!”
“也就是先打一个胜仗,鼓舞一下军心士气,起不了决定胜负的作用。”张耳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主动承认自己的计划最多只是教训一下汉军,起不了决定性作用,又说道:“还有,别忘了告诉甘公,叫他的后军务必要等到齐**队南下和他会合,然后才能联手南下巨鹿,千万不能独自南下,给汉贼把我们援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魏无知唱诺,赶紧替张耳书写命令,向统领赵**队南下增援的甘公交代机宜,张耳则是满脸的狞笑,自言自语的得意说道:“狗汉贼,这么好的破城机会放在你们面前,本相就不信你们不动心!先给你们一点教训尝尝,打击一下你们的军心士气,等西楚军主力也南下回到巨鹿,本相看你们还能飞上天了!”
第三百七十章 左车逞能
人之常情,因为汉军之前一直没有办法验证真假的缘故,之前就已经和汉军联系过一次的赵军大将刘间,再一次带着诈降书信来到汉军营中后,正盼着建立大功的南线汉军主将郑布果然心中一喜,还忍不住在心里说道:“这么有诚意,难道是真的想要请降?”
燃起了这样的希望,郑布当然在第一时间领着李左车召见了刘间派来的信使,看到了张耳亲自监督刘间写下的那道诈降信,然后也和张耳料定的一样,见有希望直接拿下巨鹿坚城,郑布的心跳顿时就有些加速,差点还想拍案叫好,叫亲兵拿酒来痛饮三杯。
也还好,毕竟是追随了项康多年的少帅军老人,亲眼看到项康用无耻的离间诈降坑蒙拐骗了多少次多得数都数不清,所以不管心里再是如何的激动,郑布仍然还是沉住了气,先把书信仔细又看了一便,确认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然后又把请降信顺手递给了李左车,最后才向刘间派来的使者问道:“你们的刘间将军,有多少把握能够直接打开巨鹿城门?”
“请郑大帅放心,不敢说十成,但至少也有九成以上。”刘间的信使按照指点答道:“因为巨鹿的北门城防,就是我们刘将军掌握,守门的士卒都是我们刘将军的部下,即便不敢保证他们都听我们刘将军的话,但我们刘将军可以名正言顺的带着军队接近城门,所以就算是动用武力,我们刘将军也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打开城门,迎接你们的大军入城。”
郑布的心中益发暗喜,忙又问了一些其他的细节问题,刘间信使则对答如流,不见任何破绽,郑布心中也更加欢喜,忙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李左车,李左车会意,稍一盘算就向刘间派来的信使问道:“既然你们刘将军早有弃暗投明之意,巨鹿北门的防务又归他掌握,随时都可以直接开门献城,那为什么你们刘将军不在今天晚上就开门献城,偏偏要等到明天晚上?”
“回禀这位大人,其实我们刘将军是很想今天晚上就直接开门献城的。”
刘间的信使忙回答道:“但我们刘将军又考虑到了两点,一是你们今天才到巨鹿,他又是到了晚上才有机会派小人来和你们联系,怕时间仓促你们来不及准备,二是大帅你们的军队今天刚来,今天晚上张耳贼相肯定防备严密,随时都有可能派他的亲信军队巡视巨鹿四门,容易节外生枝,所以我们刘将军才决定在明天晚上再开门向你们献城。”
刘间信使的解释合情合理,郑布不由有多信了几分,李左车也大点其头,赞许道:“刘将军行事慎密,的确是大将之才,有他率军接应,我们汉王大军这次真是想拿不下巨鹿都难了。”
言罢,李左车又向郑布拱手说道:“郑将军,不必担心了,刘间将军的归降诚意,已经是日月可鉴,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一举拿下巨鹿坚城。还有,这位壮士冒着生命危险出城送信,替刘将军与我们取得联系,我们应该重赏才对。”
反正是拿项康的钱财做人情,听了李左车的话,郑布当然毫不迟疑,马上就让亲兵取来金玉厚赏刘间信使,正式开口接受刘间的请降,并答应在第二天的晚上出兵去偷取巨鹿北门,又让刘间信使连夜回城报信,让刘间放心做好接应准备。
见汉军终于上当,刘间派来的信使当然是大喜过望,忙向郑布千恩万谢,不料刘间信使拱手提出告辞时,另一边的李左车又突然问了一句,道:“壮士,差点忘了一个问题,张耳奸相派去北线的军队,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这个……。”刘间的信使有些措手不及,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大人恕罪,这是张耳贼相的机密,不要说小人了,就是刘将军他也不知道,所以小人不知道张耳贼相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就算了。”李左车很是轻松的挥手,说道:“反正我们派有斥候探察,也不怕掌握不了张耳奸相援军的动向。”
刘间的信使松了口气,又见李左车再无问题,忙拱手告辞,带着郑布赏给自己的金玉欢天喜地的离去,郑布当然也是欢喜不胜,亲兵才刚把刘间的信使领出大帐,郑布就迫不及待向李左车说道:“广武君,是否可以确认了?确认的话咱们就尽快安排,争取抢在贼军回援之前,直接拿下巨鹿城。”
李左车不答,先是走到中军大帐门前,确认了刘间信使已经走远,不可能再听到自己的话,然后才转向了郑布微笑说道:“将军放心,可以确认了。不过很遗憾,下官只是确认刘间竖子是来诈降诱敌,明天晚上他的开门献城不过是个陷阱,我们如果上当,肯定得吃一个亏。”
“是诈降?”郑布彻底傻了眼睛,惊讶问道:“广武君怎么看出的是诈降?”
“将军可还记得,下官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李左车不答反问,又说道:“下官问刘间派来的请降使者,张耳奸相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他说这是张耳奸相的机密,就连刘间那个匹夫都不知道,就更别说他了。下官就凭借这点,确认了刘间匹夫是在诈降诱敌。”
“广武君如何凭借这点确认是诈降的?”
天赋不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的郑布只能是追问详细,李左车依然不肯直接回答,还反问道:“郑将军,假如你是张耳奸相,面对目前的局面,你会不会封锁关于援军的消息?不告诉巨鹿守军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设身处地的盘算了片刻,郑布很快就答道:“假如我是张耳奸相,我绝对不会封锁这个消息,相反的,那怕是没有把握,我也一定会告诉巨鹿守军,说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因为只有这样,巨鹿的守军才有信心和士气守城,不至于动摇恐慌,生出异心。”
“不错,于情于理,张耳奸相都绝无可能封锁关于援军的消息!”李左车大力点头,又说道:“况且张耳奸相同样熟悉赵地的道路地理,大概估算出援军回来的时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当然也就更没必要隐瞒消息,更何况是对刘间匹夫这样的守城大将隐瞒。既然张耳奸相绝无可能封锁消息,那刘间匹夫派来的信使,又为什么要对我们撒谎呢?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撒谎?”
“刚才那个匹夫是怕我们知道赵国贼军的援军很快就能赶到巨鹿战场,不敢冒险去偷袭巨鹿城池!”郑布终于彻底醒悟。
“所以下官可以肯定刘间匹夫是来诈降。”李左车微笑答道:“如果刘间匹夫是真心请降,即便明知道张耳奸相的援军很快就能抵达,也绝对不会让他的请降使者撒谎欺瞒我们,既然他的使者没说真话,那么不用说,刘间匹夫的主动请降肯定是诈降无疑!”
差点上当,郑布的脸色不由有一些发黑,然而转念一想后,郑布又马上转怒为喜,狞笑说道:“这样也好,既然确认了是诈降,那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反过去杀赵国贼军一个伤亡惨重!”
李左车拍手称是,当下郑布和李左车也不顾夜色已深,很快就商议起了如何将计就计,反过去给巨鹿守军一个惊喜。然而在推演赵**队的伏击战术时,李左车却又逐渐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不对啊,张耳奸相打算如何伏击我们?在城里布置埋伏,用千斤闸切断我们进城军队的归路?他就不怕放进城的军队多了,让我们真的顺势拿下了城门,打开了进门道路?只是在瓮城布置埋伏,了不起能够杀我们几百士卒,值得他费这么大劲,还动用之前一直没有暴露的刘间?应该是等援军到了,作战兵力充足,再动用刘间诈降,这样才对他有利啊?”
“会不会是想把我们骗到北门,然后从东西两门突然出兵杀出,还有同时从北门出击,三面夹击我们的军队?”郑布提出了一个可能。
“这个可能很小。”李左车马上摇头,说道:“张耳匹夫素来行事谨慎,绝对不会冒险从东西北三个城门同时出兵,大量动用巨鹿的守城主力和我们打夜间野战。况且他肯定很清楚,我们即便中计上当,也一定会在城外留下后军防范万一,甚至分出军队监视巨鹿的其他城门,他派过多军队出城夹击我们,对他来说绝对是过于弄险,他不会为了一场不可能决定胜负的伏击战,赌上他的所有家当。”
“那他会不会在城外提前布置伏兵?前后夹击我们?”郑布提出了另一个可能。
以张耳的奸诈谨慎,也绝不可能冒险出动过多兵力埋伏在没有任何保护的城外,李左车刚想摇头否认这个可能,却又心中突然一动,忙道:“等等,北门?北门?巨鹿的北门,可是距离张耳奸相援军最近的战场啊!难道说,张耳奸相是想让他的援军潜行南下,在巨鹿城外充当伏兵,前后夹击我们的军队?”
“怎么可能?”郑布有些难以置信,说道:“好几万赵国贼军南下,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们斥候的眼睛?”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李左车斩钉截铁的答道:“我们斥候的探察范围不过三十里,张耳贼相如果让他的北线军队挑选精锐劲卒成军,昼伏夜行,完全有可能在明天天亮之前,潜行到巨鹿北面的隐蔽处潜伏,待到酉时我军斥候收缩探察范围之后,再继续出兵南下,绝对有把握抢在三更前抵达巨鹿北郊潜伏,然后我们只要中计去偷城,他们突然从背后杀出,巨鹿城里的守军也乘机从北门杀出,即便歼灭不了我们的偷城军队,也有绝对把握打一个胜仗鼓舞军心士气!”
郑布张口结舌,仔细揣摩了半晌才说道:“可以确认这一点吗?”
“情报不足,下官无法确认。”李左车无奈摇头,又说道:“不过综合各方面的考虑,张耳奸相会这么做的可能很大,所以下官认为,我们不妨赌上一把,赌张耳奸相就是这么安排,让我们明天晚上的出击之军优先对付极有可能藏在巨鹿北郊的敌人,全力争取优先歼灭这支肯定是由精锐组成的贼军。赌输了白辛苦一场,但如果赌对了,我们接下来的仗肯定可以轻松许多!”
仔细盘算了半晌,发现自己就算不这么赌,也一定得出动数量足够的军队,防范或许有可能突然从东西两门杀出的巨鹿守军,既然一定得劳师动众,倒还不如赌上一把李左车的猜测分析无差,一旦得手,收获必然无比丰厚。郑布也很快就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就赌上一把,大不了就是让我们的将士白辛苦一场,反正我们的兵力充足,就算出动了大批军队北上,也不用担心赵国贼军乘机来攻打我们的营地。”
就这样,在全靠推演和猜测的情况下,郑布和李左车当天晚上就商量出了一个将计就计的战术,决定在第二天晚上出动两万军队潜行向北,到巨鹿城北去执行作战计划,以确保在巨鹿北门战场有充足的兵力可用,同时让灌婴率领的汉军骑兵提前出营侯命,随时准备着增援北线预防万一。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次日天色才刚全明,汉军实际上就已经开始了准备夜间作战,早早就让准备出战的军队提前休息,养足体力以便夜战,同时早早备足干粮、火把、饮水和马料等夜战必须之物,好在汉军目前兵力充足,并没有影响到加固营地和其他的备战工作。期间巨鹿守军也是闭门不出,两军暂时相安无事。
但也有让郑布担心的事,那就是汉军斥候北上探察期间,始终都没有发现任何有敌人潜伏在巨鹿北郊远处的迹象,郑布也不得不担心自己的苦心布置真的得白白辛苦,李左车却不以为然,指出道:“张耳奸相的军队如果真的分兵南下,一定会尽量隐藏踪迹,不会让我们的斥候轻易发现。巨鹿北面虽然是平原,但树林和湖泊众多,到处都是张耳军队的藏身之地,我们的斥候没有发现十分正常。”
李左车的分析只是让郑布将信将疑,然而还好,即便赵军没有象李左车猜测的一样分兵奔袭参战,汉军也还有将计就计收拾巨鹿守军的机会,不管再怎么折腾,也起码有一个牛刀杀鸡的机会,所以到了天色全黑后,在钟离昧等将的统领下,两万汉军还是列队出营,借着夜色的掩护,潜行赶往巨鹿城北执行作战计划,然后到了二更过半时,灌婴也亲自率领着万余汉军出营,到营外列队侯命,随时着北上参战或者接应。
汉军骑兵才刚出营集结,钟离昧也率领着出营汉军赶到了巨鹿的北门城外,然后按照郑布和李左车的战术安排,钟离昧立即分一半兵力,分为两队潜伏到巨鹿城的东北和西北两角,既防范巨鹿守军从东西两门出击,又时刻准备着夹击有可能从北面杀出的敌人。钟离昧则率领主力潜伏在巨鹿的北门之外,耐心等待城内敌人开门诱敌。
此时此刻,说不紧张那是骗人,郑布在汉军营地中紧张忐忑,生怕出营汉军在夜战中有什么闪失能够在夜间出战的,可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军主力战兵,即便是损失几百士卒,也足够让郑布心疼半天。
表面看上去镇定轻松,其实李左车比郑布更紧张,因为汉军这一战,全都是郑布听信了李左车的分析猜测才布置了这个战术,一旦失手,刚刚投降汉军没有多久的李左车必然颜面扫地不说,郑布也决计不会再对李左车言听计从。
还有更紧张的人,其实此时此刻,汉军这一战的**oss张耳早已亲自来到了巨鹿北门城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巨鹿城外的漆黑旷野,心中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紧张心情远在郑布和李左车等人之上。
相反的,反倒是率军出战的汉军钟离昧十分轻松,拍打着蚊虫辛苦等待间,钟离昧还不时回头张望北面的旷野,低声嘀咕,“真的有贼军伏兵?老郑别该是分析错了,让我们白辛苦一场吧?如果出动这么多军队,最后白跑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本将军岂不是白喂蚊子了?”
时间突然变得再漫长,也在不断的一分一秒流逝,终于,巨鹿城里还是传来了三更的梆子声音,看似正在闭目养神的张耳也马上睁开眼睛,向旁边的刘间努了努嘴,刘间会意,立即亲自举着火把跑到了城门箭垛旁,把火把重重扔出城外,发出接应信号,因为怕汉军没有看到,刘间还一口气接连扔出去了好几支火把。
与此同时,在张耳亲兵的传令下,门兵也先后打开了巨鹿北门的城门和瓮城城门,然后让张耳和刘间等人喜出望外的是,才刚看到城门打开,黑夜中马上就冲出许多黑影,大踏步直接冲上了护城河上的桥梁,继而直接冲着已经大开的城门而来,张耳激动得全身颤抖,刘间也在第一时间冲到了千斤闸旁边,随时准备放下千斤闸切断入城汉军的道路……
还是与此同时,率军守侯在城外的汉军大将钟离昧,却在第一时间回头北望,看到北面依然漆黑一片,不见半个人影后,钟离昧还皱起了眉头,暗道:“难道真要白跑一趟?”
失望和担心也没用,事情到了这一步,钟离昧也没有回头路走,只能是一挥手,让城门附近的部分汉军将士点燃火把,高声呐喊,做势将要冲锋,张耳和刘间等人也马上满脸狞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汉军冲入瓮城变成瓮中之鳖的美好景象。
事情当然要有意外,此前进城的汉军突击队巨鹿北门的甬道尽头处后,左右张望不见半个人影,更别说是理应在这里接应的赵军大将刘间,也马上明白果然是敌人的诡计,立即撒腿就往来路逃命,还故意放声大喊,“中计了!有埋伏!有埋伏!我们中计了!”
“暴露了!”在城上听到汉军将士在瓮城里的呐喊,张耳先是心里一沉,可是到了这一步又不能走回头路,只能是断然打消了先用瓮城消灭部分敌人的念头,立即大吼了一声,“点火!不要放千斤闸了,让我们的伏兵直接杀出去!”
十几支火把几乎同时扔到了在城墙上方堆积的柴草上,被桐油淋过的柴草遇火即燃,立即燃起冲天大火,之前还灯火寥寥的巨鹿北门城上也马上杀声四起,无数士兵站出城头,冲着还没有来得及逃出瓮城的汉军将士疯狂放箭。
紧接着,原本一片漆黑的巨鹿北门城内的附近街道,也马上就是火把四起,无数赵军士卒呐喊冲出,打着火把直接冲向城门甬道,准备直冲出城,向城外的汉军发起进攻。
毕竟是沙场老将,才刚看到城头火起,钟离昧就马上醒悟,大吼道:“这是信号!我们的背后有敌人,这点绝对没错了!”
“杀啊!”
果不其然,才刚看到巨鹿的北门城上火起,汉军背后的北面远处马上就是杀声大作,出现了无数的火把旗帜,还飞快的向着汉军的背后杀来,钟离昧见了大笑,“没白辛苦,今天晚上终于可以杀一个痛快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被迫的决战
其实张耳的计策和临阵指挥都很不错,见汉军突击队过早发现自己的诱敌计划,没有办法把汉军前部困死在瓮城里瓮中捉鳖,便果断放弃了用瓮城消灭部分汉军的原订计划,立即发出信号,催动伏兵出击,直接向城外的汉军发起进攻。
为了能尽量杀汉军一个措手不及,张耳还干脆连千斤闸都没叫人放下,以免千斤闸落地后阻拦道路,贻误战机,宁可给汉军突击队逃出瓮城的机会,也不愿意浪费出击时间。
果断至此,假设城外汉军没有提前准备,或者准备稍微不足,突然杀出的赵军伏兵至少也能杀汉军前队一个措手不及,打击到汉军的军心士气,同时又有伏兵从汉军的背后杀来,前后夹击之下,城外汉军就是想不吃大亏都难!
但是没办法,让张耳张相和赵军将士失望,城外汉军却偏偏早有准备,甚至早早就已经断定所谓的开门献城不过是诈降,所以……
“杀啊!杀啊!”
兴奋的吼叫着,蓄势已久的赵军城内伏兵士气如虹,迅速冲进瓮城,继而尾随着汉军突击队冲向瓮城的城门甬道,气势汹汹杀向城外应该已经是乱成一团的汉军将士,然而赵军伏兵才刚冲出城外,还没有能够冲上护城河上的桥梁,马上就发现情况不对了,密集的羽箭竟然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迎面迎来,很多冲在前面的赵军将士措手不及,顿时就被羽箭射中无数,惨叫声络绎不绝。
还不止如此,黑夜之中光线昏暗,视线又被城墙阻拦,后面杀来的赵军将士还根本看不到前方情况,不但依然还在向城外发足冲锋,还伸手去推前方的同伴,催促同伴赶紧出城作战,前方的赵军将士因此回头逃命,中箭死伤的士卒自然因此更多,只在转眼之间,就有好几十名英勇的赵军将士无辜惨死在汉军的弓弩之下,伤者数量更多。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赵军将士当然也有在放箭掩护,无奈敌暗己明,黑夜中看不到汉军将士的位置所在,城墙上射出的羽箭绝大部分都落了空,起不了多少压制效果,汉军将士则根本不用瞄准,只管把箭射向城门位置就行,光是靠蒙都能蒙中敌人,出城冲锋的赵军将士抵敌不住,只能是赶紧大呼小叫着退回城门甬道,自行关上城门挡箭。
在城上看到这一情景,张耳气得锤墙大吼,“给下面的军队传令,叫他们不惜代价冲出去,一定要给本相和汉贼接战,不能让我们的城外军队孤军苦战!”
命令传达至城下,统兵出击的赵军将领无奈,只能是匆匆调整队列,让盾手举牌向前,再度开门向城外发起冲锋,无奈汉军的箭镞如雨,密集连绵,还有很多的弓箭是从左右两翼交叉射来,让赵军将士的盾牌挡得了东挡不住西,死伤依然十分惨重,同时即便勉强冲上护城河上的桥梁,也只会招来更多的弓弩款待,很少能有士卒能够真正冲过护城河与汉军将士接战。
稍微耽搁间,埋伏在北面的赵军已经冲到了汉军的背后近处,结果让赵军上下和张耳一起魂飞魄散的是,伴随着一声原始手雷爆炸时发出的巨响,漆黑的城外旷野中,竟然迅速点亮了无数的火把,当道拦住了赵军城外伏兵的拦下道路,同时在巨鹿城的东北和西北两角,也突然燃起了无数火把,呐喊着一左一右向城外的赵军伏兵杀来。
“中计了!”张耳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也不管城外的赵军能否听到,马上就张牙舞爪的疯狂大喊道:“快跑!快跑啊!千万别被汉贼包围了!”
想跑?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激动的吼叫着,钟离昧亲自率领汉军从正面发起冲锋,迎头杀向南来敌人,两翼的汉军也是个个争先,兴奋无比的左右杀向城外赵军,城外赵军虽然全都是仔细挑选出来的精锐劲卒,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手足无措,军心大乱。
更糟糕的是,统领城外伏兵的赵军大将苏袒还在关键时刻做出错误选择,觉得如果转身北逃的话,肯定会被汉军直接杀溃,死伤更加惨重,倒还不如继续向前,直接冲进巨鹿城内逃命,又仗着自己麾下的士卒都是主力战兵,战斗力可以靠得住,便果断下令道:“继续冲,杀出一条血路回城!”
汉军和赵军也因此意外迎来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决战,交战双方的士卒都是精锐劲卒,都是汉军和赵军的绝对作战主力,平时里就算以战阵决战,也都是不到最后时刻不会动用的决定性力量,在此一刻,却是双双的正面短兵相接,打一场非死即生的野外决战。
战斗也因此变得激烈无比,两军甫一接战,马上就是矛戈交织,血花四溅,喊杀震天,双方将士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疯狂的把武器往对方身上招呼,刀山枪林中无数士卒各自为战,长矛戈剑不断捅穿人体,刀子斧头接连砍下人头手臂,杀人者旋即被杀,倒地者马上就被杂乱的脚步踩死踏伤,每一刻每一秒都有将士在倒下。
也还别说,南下冲锋的赵军伏兵靠着局部的兵力优势,还一度占据了上风,把必须留下后军封锁城门的汉军钟离昧所部打得喘不过气来,然而当左右杀来的汉军伏兵先后加入了战场后,局势却又陡然逆转,兵力占优的汉军全面反击,反过来把赵军伏兵杀得难以招架,被迫后退收缩阵地。
在这个期间,看到自军伏兵向城门冲锋,张耳也马上明白自己的军队是想突围回城,被迫无奈之下,张耳只能是咬牙命令城内守军加紧出城,不惜代价的夹击城外汉军,接应城外伏兵回城。结果靠着前仆后继的全力冲锋,在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后,城内赵军还真的顶着汉军箭雨强行冲过了护城河,获得了与汉军将士近身作战的机会,无奈汉军早有准备,马上呐喊着迎头杀上,正面迎住了出城敌人,在护城河旁与赵军展开激战。
战事规模也因此更进一步扩大,两万汉军兵分四队,其中三队三面夹击城外赵军,一队负责全力阻拦出城敌人,四个阵地都是喊杀震天,火把缭乱,也四个战场都是血肉狂飚,刀丛矛林,激战得不可开交,冲天的喊杀声汇为一股,直插云霄。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统领城外赵军的赵军大将苏袒才逐渐发现情况不对,自军士卒分明都是主力战兵,精锐强卒,冲杀得也十分凶悍勇敢,可怎么不但死活冲破不了敌人的阻拦回城?相反还被敌人杀得连连后退,阵地不断收缩?
“难道老子遇到敌人,也全都是汉贼的主力战兵?”
终于得出了这个正确结论后,苏袒心中不由开始恐慌,也不得不生出了是否向北突围的念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让苏袒魂飞魄散的事情发生了,战场西面又突然传来了隆隆马蹄声音,同时那个方向还火光冲天,显然正有数量众多的骑兵正在冲锋杀来!
“我们没有那么多骑兵,肯定是汉贼的骑兵!完了!这下子跑都不跑不掉了!”
立即得出这个结论后,苏袒更是连逃跑的勇气都不复存在这个时候下令撤退肯定会导致军队全面崩溃,溃散后自军士卒在汉军骑兵面前不但形同待宰羔羊,还连跑都跑不过汉军骑兵!所以苏袒也没有任何选择,不管局势再是如何不利,希望再是如何的渺茫,苏袒也只能是踹动战马,再次率军冲锋,血红着眼睛大吼道:“杀!杀散前面的贼军,夺我生路!”
再怎么呐喊也没用,这个时候城外赵军不但已经冲不起来,相反还被汉军从三面压缩得厉害,随后赶到的汉军骑兵又狡诈无比,抵达战场近处后,只是稍微观察一下战场形势,马上就分出一半骑兵迂回到了战场北面,向城外赵军的背后发起了冲锋,赵军四面受敌,更是难以招架,还不管如何的左冲右突,都没有办法能够冲得出汉军的包围圈,军队就象阳光下的雪球一样,不断的消融缩小。
在城上看到这样的景象,即便也算是战场老麻雀的张耳也彻底慌了手脚,又十分清楚自己在城外被困的军队都是精锐劲卒,赵军主力中当仁不让的核心骨干,一旦被歼灭,赵军主力的整体实力将要被削弱一半都还不止,所以张耳一咬牙一横心,干脆命令城中守军抽调八千军队,从东门出击北上,接应被困的主力精锐!
“恩相,你疯了?!”幕僚长魏无知第一次在张耳面前说出不敬的话,惊叫道:“巨鹿城里总共只有两万军队,还已经有五千军队从北门出城,再从东门出兵八千,如果有什么闪失,我们接下来的守城战还怎么打?”
“顾不了那么多了!”张耳铁青着脸大吼,“城外都是我们的精锐,如果救不回来,我们的主力就彻底完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只能是赌上一把了!”
推开了魏无知后,张耳再次重复命令,让他的亲兵飞奔到城东传令,好在城里的赵军队伍也早已全部集结侯命,收到了命令后,马上就打开了巨鹿东门,大步出城集结,然后北上增援被困的赵军精锐部队。
张耳绝对应该后悔他的冲动决定,因为此前北上的汉军骑兵狡猾无比,并没有把所有兵力投入战场参战,而是留下了一半兵力在战场外围预防万一,发现赵军从巨鹿东门出城北上后,统领汉军骑兵后队的灌婴只是稍一盘算,马上就下令道:“迎击,绝对不能让赵国贼军把他们被包围的贼军救走!”
还有更糟糕的事,同一时间的汉军主力营地,因为已经确认了北门战场上出现大批敌人的缘故,为了预防万一,汉军主力不但全部起身备战,汉军大将公孙同还早早就统领一万军队出营,在营前集结侯命。而收到了巨鹿守军从东门出城的斥候报告后,李左车还兴奋得虚挥一拳,忙冲着郑布说道:“郑将军,张耳奸相狗急跳墙了,战机难得,我们的后军应该立即北上参战,乘机把出城敌人全部歼灭在巨鹿城外!”
“给公孙同去令,叫他出兵北上,攻打从东门出城的赵国贼军!”郑布连眼皮都不眨的下令,又大吼道:“倪季,方子牵,你们两个,各带五千军队北上,一个负责巨鹿南门,一个负责巨鹿西门,一定要给我堵死赵国贼军的回城道路!如果让赵国贼军的主力逃回了城里,你们两个一起给我带敢死队打蚁附战!”
吼叫完了,郑布除了又给北门战场派去一万军队帮忙外,还又下令让更多的汉军将士出营集结,亲自统领后军担任总预备队,红着眼睛要抓住这个机会,彻底歼灭敌人的城外之军。
各种阴错阳差加上张耳狗急跳墙的添油战术,原本应该只是一场中等规模还不敢肯定能打起来的伏击战,意外变成了一场汉军南线主力和赵军精锐战兵部队外加巨鹿守军主力的全面决战,同时也是一场双方事先都没有预想到的全面决战,汉军各部匆匆出动,分别赶往各自负责的战场参战,被困的赵军精锐部队惧怕汉军骑兵追击,不敢往其他方向突围,只能是全力冲向巨鹿城门,匆忙出城的赵军拼死接应,在巨鹿的北郊东郊与汉军厮杀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在这一刻,汉军的兵力优势也终于得以发挥得淋漓尽致,不管是在那一个战场上,汉军都拥有最为绝对的兵力优势,还恰好是用精锐部队包围住了敌人的精锐主力,以强战强不吃任何的亏,把被困的赵军精锐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同时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让赵军将士连气都喘不过来,死伤数字接连上升,而随着伤亡的不断扩大,兵力的不断减少,还有汉军后军的再次赶到增援,被困赵军也更加没有了自行突围的希望或机会。
在这个战场的旁边近处,从北门出城的巨鹿守军,也被士气高昂的汉军打得节节败退,伤亡同样惨重的同时,还已经被迫退守到了护城河的桥梁旁边,随时都有可能溃逃回城。
巨鹿城的东北角,出城北上的巨鹿守军倒是一度拥有短暂的兵力优势,可是在下马而战的汉军精锐骑兵面前,战斗力稍逊一筹的巨鹿守军依然还是讨不到什么甜头,几次冲锋都被汉军骑兵坚决打退,而当公孙同率领着汉军步兵大队赶来增援后,巨鹿守军又马上落入了全面下风,被汉军步骑前后夹击,杀得鬼哭狼嚎,尸横满地,士卒不断逃散。
天色即将微明时,从东门出城的巨鹿守军率先崩溃,士卒纷纷跳进护城河泅渡过河逃命,投降者不计其数,领兵出击的巨鹿守军大将温公被汉军生擒活捉。
再紧接着,从北门出击的巨鹿守军也溃逃回城,汉军乘胜追杀进了瓮城,如果不是守军立即放下千斤闸切断道路,出城赵军铁定只会损失更大,然而即便如此,五千出城接应的巨鹿守军,也仍然只有一千六百余人侥幸逃回城内。
最惨的还是被四面包围的赵军精锐部队,到了天色全明时,被汉军四面包围的赵军已经所剩不到千人,再也看不到任何突围希望,即便巨鹿城池其实就在眼前,也仍然是咫尺天涯。最后见突围无望,赵军大将苏袒只能是自刎谢罪,余下的赵军将士也纷纷放下武器投降,一万精锐劲卒,只有区区数百人在混战中侥幸逃出战场。
在城墙上看到赵军精锐被汉军彻底全歼的惨景,实际掌握赵**政大权的赵相张耳仿佛呆痴,许久都是一动不动,好不容易抬步间,张耳又突然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了城上,面如金纸,直接昏死过去。
再接着,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费了不小的劲才把张耳救醒后,张耳又抓住了魏无知的手,声音微弱的艰难说道:“快,给西楚的大司马周殷写信,把情况告诉给他,请他赶紧回来救巨鹿,不然巨鹿就完了。巨鹿完了,没有人给他供应粮草,那他也完了。”
亚马逊丛林里的蝴蝶,这也是周殷和项睢突然决定与汉军北线主力在水战场展开全面决战的真正原因,因为反汉联军在南线的局势突然全面恶化,周叔一旦与南线汉军取得联系,知道了巨鹿战场的形势已经对汉军无比有利,那么以周叔的奸诈,绝对是会和楚济联军死耗到底,耐心等待楚济联军被迫南渡水再发起进攻!
所以收到了张耳的告急书信后,当时的周殷和项睢没有任何选择,也只能是乘着周叔还没有来得及与南线汉军取得联系,赶紧抓住北线汉军主动约战的机会,冒险和周叔打一场北线决战!
与沮丧绝望的赵军截然相反,大胜后的汉军队伍当然是欢声阵阵,巨鹿城外也到处可见兴高采烈的汉军将士,或是提着在战场上砍下来的敌人首级,或是押着抓获到的赵军俘虏,笑逐颜开的凯旋回营,汉军主帅郑布更是在汉军营外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得如同中了大奖严格的来说,也的确是中了大奖。
不过即便如此,也仍然还是有众多的汉军斥候四出探察,防范有敌人突然到来,在此期间,向东到沙丘平台一带探察敌情的汉军斥候,还意外遇见了一个沿着驰道策马狂奔而来的骑士……
那骑士虽然穿的是平民服色,但带着武器,身上还有血迹,又骑着在战乱中贵比黄金的马匹,汉军斥候当然要把他拦住问话,结果被汉军斥候拦住后,那骑士一边警惕的打量着汉军斥候,一边声音十分沙哑的反问道:“你们是那一支军队的兵?”
“汉王的兵,你是那里来的?不用怕,只要你别乱来,我最多只是搜搜你的身,不会把你怎么样……。”
让拦路的汉军斥候意外,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骑士就已经摔下了战马,汉军斥候赶紧下马小心上前时,那骑士又挣扎着从怀里拿出了一道染血的书信,呻吟着说道:“快,请把这个交给你们的将军,快,去救我们……。”
坚持着把话说完,那名体力和精神都明显已经到了极点的骑士脑袋一歪,直接就昏死了过去,汉军斥候疑惑上前拿去他手里的书信,打开一看时,见书信没有抬头,并没有指明送给谁,落款则是四个字汉将冯仲!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不该存在的敌人
“虞家妹子,大兄就奇怪了,你们姐妹俩,到底谁才是我们汉王的王妃?怎么大兄看来看去,好象你比你阿姊更关心我们汉王,还不止一点两点啊?”
冯仲故作惊讶的询问,让项康的漂亮小姨子虞一下子把脸红到了脖子根,又看到姐姐虞妙戈抱着侄子在旁边似笑非笑,虞更是羞涩难当,忙跺着脚冲冯仲嗔道:“还大兄呢!又拿人家开玩笑,汉王是我姐丈,我关心他几句有什么不对?当着我阿姊还胡说八道,小心我姐丈以后收拾你!”
“这个我还真不怕。”冯仲笑得更坏,说道:“我是在帮我的王妃弟妹着想,你阿姊知道我是一片好心,怎么可能会在汉王面前说我坏话?弟妹她应该是帮我说话才对。”
虞妙戈捂着嘴直接笑出了声音,虞则是更羞更气,示威式的向冯仲扬扬小拳头,然后气呼呼的转身就走,冯仲当然也不会和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只是伸手接过了项康的儿子,呵呵大笑着说道:“志儿,来,让你伯叔抱抱,乖,几天不见,又长大了不少,伯叔都快抱不动了。”
彭越和郦食其在彭城又鼓捣出了一个楚王给项羽添堵后,冯仲和虞家姐妹等人在彭城总算是过上了几天好日子,再也不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天都得害怕喜怒无常的项羽忽然一声令下,对项康目前惟一的儿子痛下杀手,自由也不再受到任何限制,可以随意见面说笑,甚至还可以拿虞小丫头和项康之间的特殊关系开开玩笑。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转危为安,冯仲嘴上不说,心里却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和虞家姐妹如果要想真正的高枕无忧,惟一的办法还是赶紧撤回汉军控制地,与真正的汉军队伍会合。所以在彭城只是稍微休整了几天,冯仲就赶紧找到了彭越商量,打算率领自己的直属军队保护虞家姐妹和汉军家眷离开彭越,尽快前往三川与汉军主力会合。
“冯将军打算走那条路去三川?”彭越问得很直接。
“当然是走睢阳这条路。”冯仲答道:“这一条路距离最近,我们只要抵达了陈留一带,就有希望获得汉王军队的接应,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那冯将军,你可有把握保护着王妃她们突破西楚贼军的层层封锁,顺利撤到陈留一带?”彭越又问道。
“如果项羽不提前增兵砀郡腹地,只是对付砀郡的贼军,我有这个把握。”冯仲答道。
“那么项羽那个匹夫,凭了什么不会提前增兵砀郡?”彭越又问道:“冯将军,假如你是项羽匹夫,就现在的情况,你会不会提前增兵砀郡,防范我们从砀郡直接撤回三川?”
冯仲不吭声了,因为冯仲突然想到,假如自己是项羽的话,也一定会抢先增兵砀郡,切断彭城与三川之间的最近道路。彭越则又说道:“冯将军,你不要怪我泼你冷水,就算项羽匹夫没有提前增兵砀郡,你恐怕也没有把握能够横穿砀郡,保护着王妃她们撤回三川。因为就现在的情况,砀郡那边的西楚贼军肯定已经在紧急集结军队,防着我们从砀郡西撤,仅凭你的一军之力,未必有把握能够应对西楚军贼军的前堵后追,安然脱险。”
冯仲沉默,半晌才说道:“彭将军,能不能请你也带着军队保护王妃她们突围?兄弟我可以保证,只要能够保护着王妃她们平安突围,汉王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冯将军,这点你就小看我彭越了。”彭越很是直接的说道:“你以为我拥立了景嘉为楚王,自封为楚国国相,就会再舍不得彭城的荣华富贵?不管王妃她们的死活?老实对你说吧,其实我早就做好了随时放弃彭城,保护着王妃她们撤回三川的准备,只不过我绝对不会走砀郡这条路,因为这条路是死路,我们如果走了,就必死无疑。”
“彭将军,就算你我联手突围,也没有冲破西楚贼军的砀郡防线?”冯仲试探着问道。
“没有。”彭越回答更直接,说道:“第一个原因,项羽匹夫不是傻子,肯定会提前增兵砀郡,拦截我们的退路,此前他又有一支实力不俗的军队部署在定陶一带,做到这点易如反掌;第二,我的军队不擅长打硬仗,正面碰上西楚贼军的真正精锐,基本上是必死无疑;第三,砀郡的路也不好走,全程没有一段驰道,我们又必须保护那么多必须乘车行军的老弱妇孺,很难发力甩开西楚贼军的追兵,我们一旦被西楚贼军追上,后果肯定马上就是不堪设想。”
冯仲盘算着缓缓点头,然后问道:“彭将军,你以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撤退?”
“最好的办法,是先让我们的将士安心休整一段时间。”彭越说道:“我的军队此前连续行军,迂回奔袭了两千多里路程,士卒疲惫异常,急需休整休息,只有让他们养足了体力,才能继续长途奔袭,保护王妃她们撤回三川。同时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引诱西楚贼军急行奔袭彭城,消耗掉一部分西楚贼军的体力,然后再往西楚贼军预想不到的方向突围,这样才有把握避开西楚贼军的正面阻击,甩开追兵,保护着王妃她们平安脱险。”
“往西楚贼军预想不到的方向突围?那个方向?”冯仲忙追问道。
“东海郡。”
彭越的回答让冯仲大吃一惊,然后彭越才又说道:“我敢断定,项羽匹夫这个时候一定已经兵分两路而来,一路南下砀郡,切断我们直接撤回三川的近路,另一路肯定是沿驰道东进邹县,然后直接南下彭城,我们向西或者向北都只会正中西楚贼军的下怀,惟有出其不意,在西楚军从邹县南下渡过了荷水后,再突然向东海方向转移,才能避开西楚贼军的拦截,赢得甩开西楚贼军追兵的机会。”
冯仲在心里描画自军撤退和西楚军的进兵路线,然后说道:“向东海方向转移,是可以让项羽匹夫措手不及,没办法拦住我们的撤退道路,但是到了东海以后,我们怎么再往西走?”
“先到兰陵,然后直接北上缯县,沿驰道西进邹县。”彭越答道:“然后再见机行事,有机会就沿着驰道继续向西,直接撤回三川。没机会继续向北,薛郡的西楚贼军早就空了,我们不必担心会遇到什么象样的阻击,然后从巨野泽的北部向西撤往三川,那一带的地形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只要到了巨野泽周边,西楚贼军就休想再追上我们。”
冯仲将信将疑,可是考虑到自己没有把握独自突围,还有长时间奔袭作战的彭越军也的确需要时间休整,冯仲也没办法坚持要彭越立即与自己联手撤退,只能是勉强点了点头,暂时同意彭越的决定,然后赶紧找到汉军重臣郦食其,征求他对彭越撤退计划的意见。
让冯仲意外,郦食其竟然也十分赞同彭越的撤退计划,觉得如果直接向西撤退,肯定会遭到西楚军的前堵后追,即便是有彭越军帮忙,冯仲军也很难杀出重围,保护着虞家姐妹和汉军家眷平安撤回三川,惟有以静制动,先把回师反击的西楚军引诱到彭越周边,然后再往敌人预想不到的方向突围,才有希望平安脱险。
见足智多谋的郦食其也觉得这个办法靠谱,冯仲也这才稍微安下心来,耐心又在彭城休整了一段时间,好在彭越也的确没有要就此留在彭城享受荣华富贵的打算,期间早早就做好了弃城撤退的准备,以便在西楚军到来时立即撤走。
也幸亏冯仲没有走砀郡这条近路撤退,没过几天时间,去砀郡打探消息的细作就送来急报,说是此前驻扎在定陶一带的西楚军曾文所部已经南下到了砀郡境内,同时砀郡的西楚军也紧急集结在了睢阳,彻底切断了汉军西撤的最近道路,冯仲暗中庆幸之余,也不得不佩服彭越的游击天才,对敌人军队调动部署的准确判断。
到了夺取彭城的第十八天时,此前布置在胡陵一带的彭越军斥候飞马来报,说是项羽已经率领数量不明的西楚军主力抵达了胡陵,并且立即着手搭建浮桥渡河。再紧接着,萧县方面也传来急报,说是从砀郡赶来的西楚军曾文所部正在迅速逼近萧县,即将彻底堵死汉军的西撤道路,也马上有可能咬住汉军的尾巴。
收到这些消息,彭越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马上就召集了彭城文武,宣布弃城转移,好在景嘉、吕青和陈婴等人也早就清楚彭越和冯仲不可能挡住项羽反攻,早就做好了弃城转移的心理准备,对此没有任何抵触,立即高举双手赞同,并且在当天下午前就完成了弃城转移的最后准备。
当天下午,不敢浪费时间的彭越军和冯仲军向东横渡泗水,其中由冯仲保护汉军家眷首先渡河,接着是彭越率领彭军主力和新建的楚国朝廷渡河,彭越军大将扈辄率军殿后,成为最后一支撤过泗水的军队。在此期间,汉军还纵火烧毁了彭城的宫殿和粮仓武库,以及渡口码头和所有船只,让西楚军主力没有办法就地补给粮草军需,也增加西楚军渡河追击的难度。
彭越的当机立断让汉军躲过了一次大劫,最后一名汉军将士才刚踏上泗水东岸,从萧县杀来的西楚军旗帜,就已经出现在了汉军将士的视野之中,汉军将士不敢怠慢,马上就点燃了早就铺满柴草的浮桥,烈火升腾间,浮桥迅速在西楚军追兵的眼皮底下断裂沉没,统军而来的西楚军大将曾文在西岸捶胸顿足,可是又无可奈何,也只能是赶紧收集各种残余物资,重新抢搭浮桥。
项羽的攻势永远都是疾如烈火,才刚到了第二天的正午时分,项羽就已经亲自率领着西楚军前队杀回到了彭城城下,结果很自然的,看到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西楚宫室,还有被烧得干干净净的粮仓武库,项羽当然是暴跳如雷,也马上就把邪火撒到了只差一步咬住汉军尾巴的部将曾文身上,一耳光把曾文抽得凌空飞起,疯狂咆哮道:“废物!没有用的狗东西,本王叫你无论如何要缠住彭越冯仲逆贼,你怎么还让他们溜了?怎么还让他们跑了?”
“大王恕罪。”曾文匍匐在地上哭丧着脸解释,说道:“不是末将不尽力,是贼军跑得实在太快了,昨天末将可是在一天之内行军了九十多里啊,可是没想到贼军动作这么快,居然还是溜了。”
“没用的蠢材!”
如果不是项它和项声带兵突然从南面的符离赶来,可怜的曾文将军铁定得被项羽当场踢死,不过项它和项声也因此倒了大霉,才一见面,就马上每人挨了项羽的无数耳光和拳脚,项它和项声也知道自己罪大于天,跪伏在项羽面前连躲都不敢躲,流着眼泪只是任由项羽拳打脚踢。
也还好,项羽对自家人向来不错,此前不管再是如何痛恨项康这个败类堂弟,也还能答应一定会饶项康不死,自然就更别说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项它和项声了。所以把项它和项声打得满脸满头开花后,项羽还是恨恨收住了手,咆哮道:“哭什么哭?想要将功赎罪,就马上起来给我去追,追上了贼军,什么都好说,追不上,就算你们是我的堂弟堂侄,我也绝对不会再轻饶了你们!”
项它和项声慌忙答应,起身后连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擦,马上就冲回自己在南面匆忙征召组建的军队,带着军队从刚刚重新搭起的浮桥过河追击,然后项羽当然又冲曾文吼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带兵去追?”
曾文慌忙唱诺,忙起身跌跌撞撞的去组织军队过河追击,项羽却不肯放心,只是彭城城下稍微休息了一段时间,连城都没进,马上就带着西楚军前队过河追击,只留下少许人马负责与后面的西楚军主力联系,让范老头替自己暂时主持彭城大局。
按理来说,隔了十几个小时才过河追击的西楚军,应该只会象以前的西楚军一样,被擅长流窜游击的彭越军给牵着鼻子走,然后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就有可能被彭越军和冯仲军逃出生天。然而很可惜,历史上的彭越虽然可以把项羽当猴子一样耍,然而在这个不同的历史层面上,西楚军中却还有着一个早就应该告老还乡还被活活气死的人……
是日深夜,在季布和项庄等人的统领下,西楚军主力也追击到了彭城城下,结果看到彭城城内的惨景后,西楚军文武倒是个个怒吼震天,只恨不得不能当场把冯仲和彭越等人撕成碎片,范老头却是十分冷静,仔细了解了汉军的撤退经过后,范老头还直接冷笑出声,道:“想牵着我们兜圈子,然后逮到空子就突围西走?想得倒挺美!”
冷笑过后,范老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叫来了丁固和周兰二将,命令他们立即率领两万军队北上,到邹县去驻扎立营,准备拦截汉军。丁固和周兰不解,都问道:“亚父,怎么是叫我们去北面的邹县?汉贼是往东跑了啊?”
“汉贼是在故意兜圈子,想让我们只顾追击,来不及穿插包围他们。”范老头冷笑说道:“然后他们突然转上驰道向西,就可以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邹县是驰道要冲,汉贼不管是往北走还是往西跑,都一定要经过那里,所以你们只要抢先赶到了邹县,就一定能拦住汉贼的军队。”
周兰和丁固不敢质疑范老头的判断,只能是赶紧抱拳答应,范老头却不肯放心,又吩咐道:“从彭城直接北上邹县尽是普通道路,行军比较困难,如果你们已经到了邹县以后,汉贼已经抢先一步过了邹县向西走,你们就全力追击,如果汉贼是往北走,你们要给老夫兵分两路,一路沿着驰道追击,一路去暇丘阻击汉贼西进!”
“记住,千万不能让汉贼撤到了巨野泽,那里地形复杂,彭越逆贼又在那里经营多年,让他们逃进了巨野泽,我们就是想找到他们都难!”
第三百七十三章 抢先一步
假如没有那么多拖累的话,抢先大半天渡过泗水的汉军倒是有希望迅速甩开西楚军追兵,让项羽本人都只能跟在汉军将士的屁股后面吃灰,然而没办法,汉军这次突围西走,却必须要带上一大群绝对不能丢弃的拖累行军,这群拖累也不是别人,正是几乎全部都是老弱妇孺的汉军文武家眷。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沿着平坦宽阔的驰道行军,全部乘车行进的汉军重臣家眷倒是没有怎么连累汉军将士,仅仅只是把汉军将士的行军速度拖慢了一些,负责保护汉军家眷的冯仲也只需要注意提防敌人突然出现就行,不用怎么过于操心,再加上彭城西北的傅阳县城已经接受了新建楚廷的劝降,改打了楚军旗号,冯仲军便很是顺利的撤出了泗水郡。然而急行到了东海郡境内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最大的麻烦是冯仲军在东海郡境内不能全部走驰道行进,倘若继续沿着驰道行进的话,冯仲军必须要先赶到东海郡治郯县城下才能掉头向西,不但浪费时间和耽搁路程,还有可能遭到西楚军东海郡兵的阻击拦截,更加陷入险境。所以到了项康最初的封地兰陵县南部时,冯仲军必须改走小路向北,抄小道行进约四十里,然后才能重新转上驰道向西。
连年战乱,破败损坏的道路几乎没有得到过修缮填补,让本就狭窄崎岖的小路更加难以行走,又必须保护着众多老弱妇孺和携带大批粮草军需在这样的道路上急行军,冯仲军的艰难可想而知,即便已经积累了大量战场经验的冯仲分派军队先行,沿路填补坑坎沟壑,修补桥梁平整道路,冯仲军的行进速度依然还是大为下降,由之前的一个时辰行进十五六里,陡然下降到了一个时辰不足十里。
更为糟糕的是,远远看到兰陵城时,天上不但突然下起了雨,兵力不过千人的兰陵守军还壮着胆子出城,守住了城外的黄龙山险要,武力阻拦冯仲军北上。冯仲闻报大怒,果断命令自己的副手徐次率军攻坚,强行攻打兰陵守军阵地。
也还好,冯仲军的战斗力还靠得住,武器装备也远超西楚军的地方军队,所以即便兰陵军拥有地利优势,最后仍然还是被冯仲军成功杀散,斗胆出城拦截的兰陵县令刘墨更是被愤怒的冯仲军将士乱矛捅成了蜂窝,然而冯仲军却因此浪费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同时还付出了一些伤亡。
汉军家眷乘坐的车辆越过黄龙山下的小路时,后面的彭越军派人与冯仲取得联系,要求冯仲军无论如何要在今天之内走出小路,转上驰道,还说西楚军追兵距离彭越军后队扈辄所部已经不到三十里,有可能在今天之内就会追上彭越军后队,冯仲闻报不敢有任何怠慢,只能是催促军队加快行进,全速北上缯县。
即便如此,冯仲军终于走出狭窄小路,重新转上了平坦驰道时,天色也已经是全黑,同时冯仲军上下也十分疲惫,急需休整休息,王方和魏不更等部将也纷纷进言,都劝冯仲让军队停下来稍做休息,然后再出发西进。可是冯仲考虑一下后,却摇头说道:“不能休息,必须继续西进。”
“将军,我们的将士都很累了,再不休息的话,恐怕士卒支撑不住。”王方又劝道:“反正我们已经转上驰道了,稍微休息几个时辰再出发,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不能休息。”冯仲坚持摇头,指着不远处的缯县城池说道:“缯县城里驻扎得有敌人,野战我们虽然不用怕他们,但我们如果停下来休息,他们又突然出兵偷袭,我们搞不好就会吃大亏,所以要想休息,我们必须要和缯县城里的敌人拉开一段距离再说。”
言罢,冯仲坚持还是下令让军队继续前进,要求西进三十里后再停下来休息,王方等将无奈,也只能是依令而行。不过也还好,冯仲平时很得军心,所以他的命令传达下去后,冯仲军将士虽然个个累得全都想要躺下来呼呼大睡,却还是坚持打起了精神,硬着头皮继续西进。
冯仲做出了一个正确选择,保护着汉军家眷乘坐的车队向西没有走得多远,驰道北面就突然传来了喊杀声音,一支打着少许火把的西楚军队伍突然杀出,还直接冲向了汉军家眷的车队,幸得冯仲军将士一直保持着警惕,马上列队保护住了车队,冯仲本人也表现冷静,并没有急着出兵反击,而是先确认了来敌不多,又亲自率军严密保护住了车队,然后才让王方统兵出击,力战杀退了提前埋伏在城外的缯县西楚军。
仍然不敢耽搁时间,才刚杀退敌人,冯仲就马上统兵继续西进,只留王方率军殿后,保护着汉军家眷一口气狂奔出三十余里,然后才停了下来休息过夜,期间冯仲本人还连睡都不敢怎么睡,抱着武器蹲坐在虞家姐妹的车旁依着马车打盹,始终竖着耳朵,随时注意着外界的动静。
还好,缯县的敌人毕竟实力弱小,伏击被杀败后,就再没敢追来送死,冯仲军和汉军家眷也这才得以在驰道大路上休息了半夜,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时,冯仲和麾下将士匆匆吃了干粮,正打算继续出发,不曾想东面人声鼎沸,突然有大批军队追来,冯仲赶紧上马准备作战,汉军家眷也一片慌乱,不少年幼的孩子还被吓得哇哇大哭。
还好,追来的是彭越的主力,与双眼布满血丝的冯仲见面后,彭越还第一句话就说道:“扈辄兄弟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自愿留在了兰陵黄龙山阻击西楚贼军,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和贼军追兵干上了。”
冯仲沉默了片刻,说道:“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定会重重报答他。”
“快走吧。”彭越回答得更简洁,说道:“不要让他白白死战,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冯仲点点头,赶紧催促麾下将士抓紧时间继续西进,彭越则是自己让连夜行军的军队稍做休息,然后才率军随后而行,时刻准备着在扈辄所部崩溃后担起殿后任务,分别打着汉军旗帜和楚军旗帜的两支军队一前一后,沿着驰道只是全速推进,数万将士个个脸色严峻,队伍中除了脚步声和马蹄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
还好,过了缯县以后,通往邹县的驰道之上,就只剩下了一个合乡小邑可能驻扎有西楚军队,冯仲军和彭越军只需要提防被敌人追上就行,用不着过于担心前方会出现大批敌人拦截,所以冯彭联军的行进速度总的来说还算极快,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冯仲还是让徐次率领一军先行探路,同时分派骑兵监视驰道两翼,防范藏有敌人的伏兵。
次日上午,冯仲军率先逼近合邑,合邑守军见冯仲军兵力多达万人,后面又有两万多彭越军尾随,还算聪明的没敢出城阻拦,冯仲军分兵包围住了合邑四门,然后才绕城而过。再接着,还没等冯仲稍微松口气,彭越就又派人来与冯仲联系,说道:“冯将军,彭将军他让小人来知会于你,我们扈辄将军的后队在黄龙山吃了大败仗,六千军队几乎被西楚贼军全歼,逃回来的还不到百人,彭将军请你全力加快速度,不然我们会有被西楚贼军追上的危险。”
冯仲点头,谢了彭越信使的知会消息,彭越信使则又说道:“还有,彭将军请你小心防着邹县,我们此前几次奔袭邹县得手,西楚贼军或许有可能会汲取教训,提前在邹县要冲部署军队。”
冯仲再次点头,谢了彭越的好心提醒,然后才在心里说道:“但愿不要是这样,项羽匹夫如果提前在邹县布置了重兵拦截,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默默祷告着,冯仲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是再次催促军队加快行进,同时派出斥候先行,抢先赶往邹县探察敌情,结果也还好,到了下午申时的时候,斥候带着倦色回到了冯仲的面前,向策马走在汉军家眷车队旁边的冯仲报告道:“将军,邹县的情况已经探察清楚了,只有一些寻常的黔首住在没有城墙的民房里,没有发现贼军驻扎。”
“太好了!天助我也!”冯仲一听大喜过望,忙吩咐道:“快,派人向彭越将军知会这个消息,还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我们的将士,让我们的将士加快速度前进,今天之内一定要赶到邹县。”
旁边的亲兵唱诺,立即依令下去行事,旁边的一辆马车里,却钻出了汉军将士此前在彭城顺手搭救的韩王韩成,满脸喜色的说道:“冯将军,邹县没有西楚贼军,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越过邹县回三川了?”
“不一定。”冯仲摇头,说道:“邹县没有项羽的贼军,不代表西面的任城、爰戚也没有,是否直接西进,我们还要和彭越将军商量以后再说,他比我更熟悉薛郡的情况。”
“不赶紧往西走,那往那里去?”韩成有些吃惊的追问道。
“到了邹县再说。”冯仲不敢给出肯定答案,说道:“我也希望赶紧去三川,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保护王妃她们的安全。”
言罢,冯仲也不想再和韩成废话,夹马到了前方,亲自催促麾下将士加快速度前进,韩成则是提心吊胆,忍不住向亲自为自己赶车的前任韩军大将韩信低声说道:“这个冯仲到底靠不靠得住,都已经快到邹县了,居然还不知道能不能赶紧往西走?跟着他走,我们能不能平安回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韩信低声答道:“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最好还是先跟着军队走最安全。”
韩成不再说话,只是摸了摸自己放在座位旁边的包裹,里面藏着干粮和百姓衣服,还有一点韩成以韩王身份,从新建楚廷那里讨来的日常花销,心里也早早就拿定主意,打算只要看到情况不妙,就马上和韩信化装成百姓独自逃跑两个人目标小,逃命的机会自然更大。
也还别说,邹县没有敌人的消息,还真鼓舞起了不少冯仲军将士的士气,没有担忧之下,已经十分疲惫的冯仲军将士个个卖力,楞是又把行军速度给提升起来了一些,后面的彭越军知道了这一情况后,同样也是加快了速度,同时不管是冯仲还是彭越,心中都不由燃起了一线希望,各自暗道:“如果真的能直接西进就好了,从邹县沿着驰道急行军,最多三天时间,我们就能撤到相对比较安全的巨野泽啊。”
一起加速之下,天色才刚微黑,走在前面的冯仲军距离邹县就已经只剩下了十来里路程,冯仲正想让军队点起火把时,不料前方却突然冲来了一名斥候,快马加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冯仲一看马上就明白情况可能不对,忙咽回了已经说到嘴边的点燃火把命令,改为拍马上前,亲自迎向那名斥候,远远就问道:“出什么事了?跑这么急?”
“禀将军,贼军,贼军来了!到……,到了邹县!”
西来斥候气喘吁吁的回答让冯仲脸色一变,赶紧问道:“有多少贼军?从那里来的?”
“从南面来的,数量多少来不及确认,但兵力肯定比我们多。”
斥候的回答让旁边的冯仲军将士个个面无人色,冯仲更是脸色直接铁青发黑,稍一盘算就喝道:“传令全军,停止前进,结阵保护车队,抓紧时间喝水吃饭!还有,马上去和彭越将军联系,把情况告诉给他,请他加快速度过来帮忙!”
运气使然,保护着汉军家眷的冯仲军距离邹县只有十里路程时,从彭城直接北上的西楚军却抢先一步,提前赶到了秦驰道东方道最为关键的道路要冲邹县战场,当道拦住了汉军的撤退道路,汉军不管是往北走还是往西撤,也都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死战突围,杀出一条血路!
第三百七十四章 陷入绝境
冯仲此前派去探察敌情的斥候立下了大功,抢先一步把西楚军突然赶到邹县的消息报告到了冯仲面前,冯仲又果断收回了点起火把的命令后,没有密集的火把光芒暴露位置,冯仲军就暂时赢得了敌明己暗的优势,再加上西楚军也是刚刚才到邹县,还没有来得及派出斥候四处探察,冯仲军不但获得了抓紧时间休息备战的机会,还有希望等到彭越军主力赶来增援。
不过谁也不知道自军能够赢得多少休息时间,冯仲军上下只能是赶紧吃饭喝水,抓紧时间检查武器装备,随时准备作战,提心吊胆的等待彭越军尽快赶来。
迅速降临的夜色给冯仲军帮了大忙,远处的西楚军同样只顾着喝水吃饭,建立营地,全然没有想到他们的阻击目标已经就在眼皮底下,其中还尽是大鱼,期间同样疲惫的西楚军将士还个个盼着能够赶紧休息,美美的睡上一觉。
假如能够一直这么下去,那么到了彭越军赶到后,汉军说不定还有机会偷袭得手,反过来杀西楚军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很可惜,过了一段时间后,邹县本地的百姓突然向西楚军周兰的部下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就是他们在天黑前曾经看到过有骑马士兵在邹县周边活动,只是不知道这些骑马士兵是来自那支军队而已。
这个情况还很快就被报告到了周兰的面前,正准备休息的周兰闻报马上疑心,也立即派出了斥候到周边探察情况,还尤其重视东面的驰道大路。
关键时刻,运气再次抛弃了冯仲军,虽然靠着伏击,冯仲军将士成功的干掉了一个东来的西楚军斥候,那西楚军斥候却在垂死之际发出惨叫警报,他身后的同伴听到声音不对,马上拨马就走,冯仲军斥候在追击时又仅仅只是刺伤了这个斥候,没能在路上就把后面的西楚军斥候直接干掉,让西楚军斥候逃回了邹县报信。
这一情况被报告到了冯仲面前后,冯仲当然是叫苦不迭,马上明白敌人很快就会做出反应,结果也还好,就在这个时候,彭越也终于带着他的主力赶到了现场,冯仲不敢怠慢,赶紧把情况匆匆告诉给彭越,与彭越紧急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只能是拼了。”彭越阴沉着脸说道:“后面的西楚贼军什么时候能够追上来,谁都不敢保证,现在只能是乘着追兵还没到,全力进攻,冲过邹县!”
冯仲无奈点头,又语气更加无奈的说道:“彭将军,不要怪我自私,我的军队必须优先保护王妃和汉国重臣的家眷,所以这一场仗,只能是请你打主力,掩护我的军队突围。”
“冯将军放心,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彭越的回答让冯仲松了口气,说道:“一会我冲在前面开路,负责缠住西楚贼军,掩护你保护王妃她们转移。”
冯仲一听大喜,忙向彭越千恩万谢,又赶紧问道:“彭将军,薛郡的情况你更熟悉,以你之见,我们冲过了邹县之后,能不能直接往西走?”
彭越的神情明显无比犹豫,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冒险直接往西走,因为西楚贼军那边肯定知道我们最想直接往西突围,也肯定会在西面布置军队拦截,而且西面的任城和爰戚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如果西楚贼军在这些地方也驻扎得有军队拦截,那我们就算冲过了邹县,也很可能照样是死路一条。”
谁都知道汉军肯定最向往西突围,冯仲当然也不敢保证邹县的西面还有西楚军军队驻扎,只能是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你的斥候不是确认,西楚贼军是突然从南而来吗?”彭越答道:“这也就是说,西楚贼军肯定还没有来得及往薛郡腹地提前派驻军队,所以我们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往北走,先甩开西楚贼军的追兵,然后再向西去巨野泽,只要能够撤到地形复杂的巨野泽,我们就算还是很难突围,也有把握找到地方可以暂时藏身。”
冯仲当然不敢轻信彭越的保证,然而直接向西突围实在太过危险,再加上冯仲军现在必须得仰仗彭越这个巨野泽的地头蛇,冯仲在别无选择之下,只能是赶紧点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
商量好了撤退路线,冯仲和彭越又匆匆商量了突围战术,决定由彭越率军先行,主动向西楚军发起进攻,冯仲军保持一段距离尾随西进,待彭越军缠住了西楚军之后,冯仲军再乘机掉头北上,拉开与西楚军的距离,然后彭越军再北上与冯仲军会合。
计议一定,彭越军立即大步西进,冲在了前面为冯仲军开路,然后也不出所料,待彭越军赶到邹县战场时,收到斥候报告的西楚军果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还十分狡猾的兵分两路,一支军队结阵在了驰道的三岔路口,另一支列队在了邹县西面的驰道之上,当道切断了汉军的西进道路。
见此情景,彭越也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是马上把军队一分为二,主力正面冲击列阵在三岔路口的西楚军,另一支军队则向西面的西楚军发动佯攻,同时牵制住两支西楚军,掩护冯仲军掉头北上。
见彭越军正面杀来,西楚军周兰和丁固两部当然是立即放箭迎战,彭越军将士舍死忘生,顶着箭雨强行冲到近处与西楚军近身作战,冯仲军则乘着彭越军暂时缠住敌人的机会,绕开战场大步向北,争分夺秒的冲向北面驰道大路。
“快快快!快走!快走!”
类似的吼叫声在冯仲军队伍中此起彼伏,为了加快速度,冯仲军将士你推我拉,几乎是直接抬着运载汉军家眷的马车前进,硬生生的越过战场东北并不适合马车行进的旷野田地。而在此期间,终于确认汉军突围方向的西楚军也马上发起了疯狂反击,妄图杀散彭越军截击冯仲军保护的车队,战斗力其实并不强的彭越军也是咬牙硬挺,不惜代价不计伤亡的缠住西楚军,为友军争取转移时间,与西楚军在黑夜中厮杀得血肉横飞,惨烈万分。
半个多时辰后,冯仲军好不容易才全部转移到了通往鲁县的驰道大路上,然后连队列都来不及整理,马上就乱糟糟的簇拥着车队大步向西,冯仲血红着眼睛大吼不断,催促自军将士加快撤离战场。而与此同时,彭越军与西楚军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战场上到处都是缭乱的火把,厮杀得不可开交的两军士卒,期间还有一队西楚军成功甩脱了彭越军纠缠,大步向着北上的冯仲军追来。
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冯仲只能是命令自己的部将王方率军迎击,全力挡住这支追兵掩护主力北上,好在同为少帅军老人的王方也没让冯仲失望,即便只是率领两千军队殿后,也仍然奋战敌住了追兵,冯仲军主力乘机保护着车队全速北上,逐渐拉开了与敌人之间的距离。
天色微明时,冯仲军主力北行至平阳城下,结果也正如彭越所料,现在的薛郡腹地果然已经是空虚无比,即便位于驰道之上平阳县城之中,守军也不过区区二三百人,见冯仲军到来不但不敢于众,相反还主动弃城逃走,冯仲见了大喜,忙让已经筋疲力尽的麾下将士在城外稍微休息,等待自己的后军和彭越军主力,同时派人探察平阳通往暇丘和鲁县的道路,掌握路途情况。
探路的结果让冯仲大为皱眉,虽说通往鲁县的驰道依然还是十分平坦,损毁不大,仍然适合运载汉军家眷的车队行进,然而通往西北暇丘的普通道路,却因为战乱失修,道路损坏严重,行进起来肯定非常吃力。
更让冯仲皱眉的还在后面,一个多时辰后,王方带着已经只剩一半的后军赶到平阳与冯仲会合,报告说他的军队仅仅只是暂时甩开了敌人,并没有直接杀散追兵,所以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追来。冯仲闻言揪心,忙又向王方问道:“那彭越将军的军队呢?你们可知道他们的情况?”
“不知道。”王方摇头,擦着脸上的汗水灰尘说道:“末将等甩开项羽贼军的时候,彭将军的军队还没追上来,所以不知道他的情况。”
“怎么办?是冒险赶紧走小路去暇丘?还是先沿着驰道北上,到了鲁县再掉头向西?”
没有游击天才彭越指点迷津,冯仲拿捏不定之下,只能是找到乘车前进的汉军重臣郦食其商量,郦食其仔细了解了情况后,很快就说道:“冯将军,老夫觉得你应该沿着驰道北上鲁郡,然后再掉头向西。原因有两个,第一,带着我们这么多拖累走小路北上,你的将士肯定会体力消耗过大,一旦被敌人追上,情况肯定更加危险。第二,我们这么多人沿着驰道北上,肯定会留下无数痕迹,不用担心会和彭越将军的军队失散,他如果能够甩脱西楚贼军,也一定能追上我们。”
冯仲的才干确实比较平庸,自己拿不定主意,听了郦食其的话觉得有理,便也只能是一咬牙一横心,跺脚说道:“沿着驰道走,先尽量甩开项羽贼军再说!”
再接下来,真的只能用盲人骑瞎马来形容冯仲军的处境,路途不熟,前方情况一无所知,后面有敌人在追击,又和友军彭越军彻底失去了联系,只能是沿着相对比较好走的驰道全速北上,期间因为士卒过于疲惫的缘故,还不管冯仲如何的爱兵如子,深得军心,也不断出现士卒失散掉队的情况,艰苦异常。
更要命的是,在驰道的北面,还有一条水量不小的泗水拦路,能否抢在被追兵追上之前渡过泗水,谁也不敢保证!所以冯仲也只能是一边派遣副手徐次率军三千先行,全速赶往鲁县夺占渡口桥梁,一边早早就拿定主意,打算着如果不能顺利渡过泗水,就冒险往泗水的上游去,钻进沂蒙山区和西楚军追兵捉迷藏。
也还好,或许是否极泰来,此前两次抛弃冯仲的幸运女神良心发现,又给冯仲抛了一个媚眼,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时,上前开路的徐次派人送来喜讯,说是他率领的前军,成功夺占了鲁县北郊的渡口桥梁,还正在抢搭浮桥让冯仲军主力可以迅速过河,同时鲁县城里同样空虚无比,几百守军已经被徐次军直接杀散。
“天助我也!”
欣喜若狂的大吼了一句,冯仲赶紧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以此鼓舞军心士气,让自己的麾下将士努力加速,还答应过了泗水之后,让自己的军队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冯仲军将士闻言无不大喜,咬着牙齿再度加快速度,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冲向北面的鲁县。
远远可以看到鲁县城池的时候,南面的来路之上尘烟滚滚,也突然出现了一支快步追来的军队,冯仲开始还以为是彭越军追来,一度还兴奋万分,可是斥候探察的结果却让冯仲脸白如纸是西楚军!
“快走,先过了泗水再说!”
红着眼睛不断大吼着,冯仲再次催动军队加快行进,冯仲军将士也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滚带爬一般的向北挺进,好在冯仲军的前队徐次所部已经提前抢占了鲁县北面的桥梁,还紧急抢搭了两道浮桥,让冯仲军主力可以尽快过河,冯仲军将士咬着牙齿,跌跌撞撞的踏桥前进,车队则从鲁县当地百姓自行建造的坚固桥梁过河,期间还出现了一些士卒被挤下河中的惨景。
亲自率军殿后,冯仲和他的亲兵队成了最后一支冲过泗水的军队,然后自不用说,两道临时搭建的浮桥当然马上就被砍断,无数的柴草也马上被堆到了木桥上点燃,熊熊烈火升腾间,西楚军士卒也冲到了岸边,还顶着烈火妄图冲过木桥,冯仲军将士赶紧放箭阻拦,乱箭如雨间,西楚军被迫后退,木桥也随之燃起冲天大火,逐渐垮塌断裂。
还是在木桥彻底断裂了之后,筋疲力尽到了极点的冯仲军将士人群中才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音,然后无数的冯仲军士卒还直接躺到,马上发出了如雷鼾声,西楚军将士则在泗水南岸捶胸顿足,惋惜万分。
冯仲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咧着大嘴哈哈大笑,庆幸自军终于可以暂时安心休息,再不用担心会突然遭到敌人的攻击,接下来即便向暇丘方向撤退,也只需要留下一支军队守卫渡口,就能挡住敌人很长时间。
事有意外,这个时候,一名西楚军将领突然领着一队士卒来到了泗水岸边,隔着河对冯仲军将士大喊,要求冯仲亲自去和他答话。冯仲一是出于好奇,二是想乘机了解一下彭越军的情况,便也让亲兵举着长盾保护自己到了泗水岸边,隔着河与敌人答话,还马上就依稀认出,亲自出面与自己说话的,好象是项羽帐下的大将、季布的亲娘舅丁固。
“冯仲,冯将军!还记得老夫丁固不?很久没见面了。”
隔河与冯仲答话的确实是丁固,先是大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又语气无比得意的大声喊道:“老夫真的佩服你啊!这几年来兢兢业业做事勤勉,表现得比忠臣还要忠臣,让我们西楚王信任得都让你留守国都彭城,想不到你居然一直还在向着项康那个逆贼!隐忍到了你这个地步,也算是登峰造极了!真是想让老夫不佩服你都不行了!”
“少废话!”冯仲在盾后大声吼道:“彭越将军他们怎么样了?”
“想套老夫的话?”丁固大笑出声,说道:“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和你狼狈为奸的那个彭越,已经被我们西楚王亲自率军追上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彭越那个逆贼,还有景嘉和吕青那帮逆贼,这会不是已经人头落地,就是已经被活活烹死了!”
冯仲当然不会轻信丁固的话,只是冷笑着盘算如何继续套话,丁固则又大声说道:“废话不多说了,冯仲匹夫,老夫今天是来救你的,聪明的话,马上就放下武器投降,把汉贼家眷交给老夫,然后随着老夫到大王面前请罪,有老夫帮你求情,念在你以前的功劳份上,我们大王心肠一软,说不定就会饶你一条小命!不然的话,哼哼!”
大声冷笑了一句后,丁固又大声说道:“你就是死路一条!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接下来想怎么样?想往西逃对不对?实话告诉你吧,亚父他早就料到你们会掉头回邹县,往西走不了就往北逃,然后再往西往巨野泽逃,所以周兰将军他在平阳就直接走小路北上暇丘了,你这个时候往暇丘走,照样是死路一条!”
冯仲的脸色彻底变了,丁固则又狂笑说道:“怎么样?冯仲匹夫,往西走是周兰,往北走是田都,向东走尽是深山老林,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了吧?老夫最后再劝你一句,与其死在别人的手里,倒还不如在就向老夫投降!老夫可以对天发誓,只要你把汉贼的家眷交给了老夫,老夫就算在大王面前救不了你的命,也一定会求大王给你留一条根!为你的儿子考虑考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丁固在泗水南岸狂笑,冯仲则在泗水北岸脸色发白,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暗道:“如果这个老匹夫没骗我,周兰的军队,真的已经直接去了暇丘,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第三百七十五章 惟一生路
托了水量颇大的泗水之福,象丧家之犬一样东奔北逃了多日的冯仲军将士终于可以停下脚步,放心的在泗水北岸暂时休息,南面的西楚军一是因为有泗水拦道,二是同样因为连续急行军而疲惫不堪,没有力气发起抢渡作战,即便再是如何的惋惜不甘,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冯仲军在北岸露宿过夜,暂时拿冯仲军毫无办法。
士卒实在是太疲惫了,即便冯仲军在西楚军队伍中是以顽强坚韧著称,休息命令下达后,无数的冯仲军将士还是马上抱着武器就地进入了梦乡,很多人的嘴里还含着没有嚼碎的干粮,身边放着开了塞却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的水葫芦,鼾声如雷的只是呼呼大睡,包括很多将领也是如此。
冯仲本人也累得连走路都在打晃,全身酸痛得就好象骨头已经散了架一般,然而即便如此,冯仲依然咬着牙决定由自己首先率军值守渡口,又去探望了一番汉军家眷的情况,然后才坐到了露宿营地的高地上,一边揉着酸痛的肌肉,一边努力睁大了眼睛,小心防范南岸的西楚军突然发起抢渡,同时心里也一直在琢磨一个关键问题……
“丁固老匹夫刚才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们还有没有冲过暇丘西撤的希望?”
在此之前,冯仲当然也有派出斥候西进探查情况,然而冯仲军的斥候和战马同样也已经疲惫不堪,指望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斥候迅速送来准确消息并不现实,同时这场追击战又是运动战,敌情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变化,即便斥候能够确认暇丘没有敌人,谁也不敢保证情况不会象邹县一样,冯仲率军西进期间,西楚军又突然赶到了暇丘设防。
除此之外,曾经跟着项梁在薛郡西北部作过战的冯仲,还不得不担心另外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冯仲军即便侥幸越过了暇丘西进?又能不能在西楚军的前堵后追之下,顺利冲过济水和汶水两条大河,越过巨野泽北部的复杂地形?
毕竟,冯仲只到过巨野泽周边一次,对巨野泽周边的复杂道路和地形了解极少,运气稍微烂点,不小心走进无法回头的死路都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彭越还在就好了,他可是在巨野泽起家的地头蛇啊。”
暗暗叹息了一句后,冯仲只能是拿出自己从彭城带来的地图,研究是否还能找到其他比较安全的突围道路,然而很可惜,无论那一条路都是危机重重,危险万分,西面的道路地形复杂,即便侥幸冲过去,也仍然还是西楚军的控制地,仍然还是摆脱不了被西楚军前堵后追的危险。
继续沿着驰道往北走倒是行军容易,也没有西楚军控制的城池驻军阻拦,可是又必须得经过济北军的国都博阳城,臣服于项羽的济北王田都绝不可能让道放行,沿着驰道走同样是死路一条。
正东面的沂蒙山区倒是肯定没有敌人阻拦,可是那里的地形比巨野泽周边更加复杂,到处都是深山老林,粮草根本没有办法保证不说,冯仲还对那里的地形道路更加一无所知,走进死路的可能只会比往西走更大,所以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冯仲绝对不敢带着汉军家眷到那里冒险。
研究来研究去,始终还是西面勉强还有一线希望,冯仲心里也逐渐倾向于继续向西冒险的时候,身旁却突然传来了汉军重臣郦食其的声音,问道:“冯将军,是不是还在考虑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冯仲点头承认,先是邀请郦食其席地坐下,然后把丁固主动泄露给自己的情况,还有自己的打算,一起告诉给了郦食其,既是缓解自己心中的压力,也征求郦食其的意见看法。然而郦食其听了冯仲准备继续向西冒险的打算后,却皱起了眉头,说道:“冯将军,是不是太冒险了?先不说丁固匹夫的话未必是假,就算他只是恐吓你,暇丘其实没有敌人,我们顺利过了暇丘,也很难有希望在西楚贼军的追击下顺利渡过济水和汶水啊?”
“尤其是济水。”郦食其补充道:“那里的河宽水大,没有固定的桥梁,只能是靠船只或者浮桥渡河,只要稍微耽搁一点时间,不但马上有可能被西楚贼军追上,周边张县、须昌和范阳的西楚贼军也马上会出兵阻击我们,到时候他们只要把渡口一堵,我们马上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我也知道。”冯仲十分无奈的回答道:“可是除了这条路以外,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
“未必。”郦食其的回答让冯仲愕然,然后郦食其更加让冯仲吃惊的说道:“老夫觉得,只有继续往北走,才应该是我们的惟一生路。”
“郦老先生是在开玩笑吗?”冯仲无比诧异的说道:“老先生难道不知道,北面的济北王田都是项羽的人,而且博阳还是他的国都,肯定驻扎得有重兵守卫,我们继续往北走,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冯将军误会了,老夫不是要你沿着驰道去博阳,是建议你走这一条路。”
郦食其摇头,然后用手指头在地图画着路线说道:“从鲁县这里,直接北上汶水河畔的刚亭,在刚亭渡过汶水,接着北上遂集,再接着北上卢县,在卢县渡过济水,然后再想办法向西回东郡。”
冯仲益发张大了嘴巴,吃惊说道:“走小路向北到卢县渡济水?济北贼军出兵拦截怎么办?”
“田都匹夫还有多余的军队拦截我们吗?”郦食其反问,说道:“冯将军难道忘了?此前项羽已经让田都匹夫出兵五万,协助周殷匹夫增援赵国贼军,田都匹夫的疆土不过济北一个郡,出动了五万军队增援赵国,他还能剩下多少军队?就算剩点军队,也肯定是驻扎在博阳保卫国都,防范地方叛乱,在卢县和遂集这样的偏远城邑,他还能有多少军队驻扎,又怎么可能会对我们形成威胁?”
“退一步说。”郦食其又接着说道:“就算田都那个匹夫真的对项羽忠心耿耿,出动他驻守国都的军队追击我们,也首先得摸清楚我们的动向才能出兵,等他确认了我们的动向再出兵追击,我们早就走得远了,他又那来的时间机会追击拦截我们?”
冯仲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也这才想起,在自己率军反正之前,项羽的确已经逼着田都出兵五万增援赵国,本小利薄的田都现在肯定已经没办法在地方上驻扎过多军队守卫,自己只要避开济北军的国都博阳城,遭到大股济北军阻击的可能确实是微乎其微,而且就算田都有所动作,等他收到消息做出反应时,自己也早就把济北军给甩远了。
发现了这条生路,冯仲当然是心中大定,赶紧又和郦食其仔细商量起了如何北上突围,也很快就决定派遣一支军队先行,抢先赶到刚亭收集船只搭建浮桥,同时留下一支军队守卫鲁县渡口,防范丁固太快过河追击,为主力过河争取时间。至于走小路行进困难的问题,冯仲和郦食其当然已经不去考虑反正往西走也是没有驰道,既然是要走小路,那就肯定得往最安全的方向走。
是夜二更过后,西进探察的斥候回来报告,证明了丁固白天的话确实不是虚言恫吓,傍晚的时候,的确有一支西楚军赶到了暇丘渡河,当道拦住了冯仲军的西进道路,好在那支西楚军也明显累得厉害,一边渡河一边就地休息,没有主动向东过来攻打冯仲军,选择了在暇丘守株待兔,等待冯仲军西进送死。
确认了这一点,担忧彭越军情况的同时,冯仲更加不敢怠慢,四更时就让少帅军老人魏不更率军先行,轻装赶往刚亭开路,五更时主力出发北上,尾随前军向刚亭全速北上,只留徐次率领两千军队殿后,尽最大限度迟滞西楚军的追击速度。
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尽管抛弃了一切不必要的辎重轻装行军,士卒又休息了十几个小时恢复了一定体力,然而离开驰道改走小路之后,冯仲军的难度还是增加了一倍都不止,在不少路面损坏严重的路段上,汉军家眷只能是下车步行,以此减轻马匹的负担。好在不管是汉军家眷还是冯仲军的士卒,全都清楚自己一旦落到西楚军手中的下场,所以不管如何的辛苦,冯仲军的队伍里还是很少出现什么怨言,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努力咬紧了牙关北上,不敢浪费半点的时间。
在此期间,运气还再一次站到了冯仲军一边,因为认定了冯仲军已经陷入了绝境,既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冯仲军大队偷偷撤走,到了天明时,即便发现了冯仲军的大队已经离开了泗水北岸,同样疲惫不堪的西楚军丁固所部也没有急着发起抢渡追击,而是选择了继续休息,耐心等待守卫渡口的冯仲军后队自行撤退离开。
最后,还是在暇丘渡河的西楚军周兰所部率先发现不对怎么冯仲军大队已经离开了鲁县渡口,却没有向西来?通过斥候探察发现这一情况后,周兰不敢怠慢,赶紧带着军队向东杀来,统领冯仲军后队的徐次不敢与战,只能是赶紧带着军队向北急走,而此时此刻,时间已经是当天的下午申时左右!确认了汉军撤退方向的周兰大声叫苦,只得赶紧率军北上追击,丁固也破口大骂着赶紧渡河追击,与周兰军一前一后的向刚亭追来。
晚了,第二天清晨时,当周兰率军追到刚亭时,冯仲军的主力大队已经全部渡过了汶水,接着在主力的弓箭掩护下,徐次率领的后队也迅速撤过了汶水,然后自不用说,等待已久的冯仲军将士马上在第一时间砍断浮桥,再一次暂时切断了西楚军的追击道路,又一次赢得了隔河休息的宝贵时间,周兰也象丁固一样在汶水南岸捶胸顿足,可是也同样无可奈何。
再接着,等丁固也带着军队追到刚亭时,周兰马上就和丁固展开了狗咬狗,丁固指责周兰追击不力,让冯仲军成功溜走,周兰则愤怒大骂丁固疏忽大意,没能尽快发现冯仲军是往没有阻拦的正北方向逃走,扬言要把这个情况报告项羽,让项羽收拾丁固,彼此间吵得天昏地暗,脸红脖子粗,差点就当场动起手来。
相比之下,当然是丁固更加理亏一些,所以稍微冷静下来后,丁固也只能是改口认输,说道:“周兄弟,别争了,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太过大意,以为冯仲匹夫只会沿着驰道走或者往西逃,没想到他会直接往北走来刚亭,是我的过失。不过我们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尽快追上冯仲这个匹夫,抓回汉贼的家眷,否则如果真的让冯仲这个匹夫带着汉贼家眷跑了,大王追究下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见丁固认输,周兰也这才怒气稍遏,改口问道:“那你说吧,我们该怎么追?”
“济北空虚,指望济北军正面拦住冯仲逆贼肯定不现实。”丁固颇有战术头脑的分析道:“我们如果只是一味追击,也很难直接追上冯仲贼军,运气稍微不好点,还有可能让冯仲匹夫找到我们的防线漏洞,逃到了濮阳和汉贼主力会合,所以最好的办法,我们应该是兵分两路,一路负责追击,一路去汉贼最有可能突围的地方拦截。”
“汉贼最有可能往什么地方拦截?”周兰追问道。
“往西往北都是绝对不可能。”丁固继续分析道:“所以冯仲匹夫最有可能突围的方向,应该是直接西进须昌横渡济水,或者是利用济北军腹地空虚的机会,直接北上卢县北渡济水,然后再掉头向西,往莅平和东阿的方向逃窜。”
回忆着这一带的地图,周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汉贼最有可能往那里逃?”
“应该是莅平和东阿。”丁固答道:“济水本来就宽深难渡,须昌那一带又城池众多,我们很容易就可以集结起一支军队阻拦汉贼渡河,以冯仲匹夫的狡猾,从那里渡河的可能很小。而且我们只要赶紧派出快马去和须昌联系,也很快就能集结起一支军队防范汉贼渡河。相反的,汉贼如果选择卢县北渡济水,把握无疑要大上许多,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把防范汉贼突围的重点放在东阿,因为汉贼就算在卢县过了济水,往东逃也必须要经过东阿。”
周兰缓缓点头,盘算了片刻才说道:“我负责去东阿阻击汉贼,顺便组织军队在须昌阻击汉贼,你负责追击汉贼,还有,田都那边,也要马上派人去和他联系,叫他也出兵帮忙追杀汉贼。”
“周兄弟好算计。”丁固干笑说道:“从这里到东阿,沿途都是我们的城池土地,粮草补给容易,追进济北郡不但要被汉贼牵着鼻子走,粮草补给更是困难,随时都有饿肚子的危险,周兄弟会挑啊。”
“那你愿不愿意?”周兰冷哼问道。
“愿意,愿意。”之前理亏的丁固赶紧满脸笑容的同意,然后在心理恶狠狠说道:“竖子,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看以后老夫怎么收拾你!”
商量一定,为了节约时间,周兰马上就带着他麾下的军队向西而走,从汶水南岸急行赶往桃亭和无盐的方向,结果在汶水北岸看到这一情况,郦食其的脸色顿时就有一些阴沉,还忍不住向旁边的冯仲说道:“西楚贼军分兵西进,不管是到桃亭渡河追击,还是到须昌去拦截我们渡河,我们都不用怕。怕就怕分兵西进的西楚贼军抢先赶到东阿,彻底切断我们的西进道路,那我们就麻烦大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同为亭长
靠着汶水的阻隔,冯仲军总算是又争取到了一天的休息时间,让疲惫不堪的士卒多少又喘了一口气,然而害怕往西去的西楚军周兰部在下游找到了渡口渡河上来,更怕济北军收到消息后出兵截击,才到了第二天的黎明,冯仲军就只能是赶紧出发北上,按照原定计划逃向北面的遂集,少帅军老人徐次也再次担起了殿后的重任,守住渡口防范西楚军渡河追击,为主力大队争取撤退时间。
在此期间,害怕被项羽问罪的丁固也曾利用船只和木筏发起过一次抢渡,好在刚亭偏远,船只稀少,木筏又不便操纵,西楚军向北岸投入兵力困难,靠着士卒的顽强抵抗和英勇战斗,徐次率领的冯仲军后队还是咬牙打退了西楚军的抢渡,坚持到下午申时过后才主动放弃渡口,北上去追主力大队,丁固也马上率军渡河,再度展开疯狂追击。
同一天的晚上,西楚军派出的信使,也把冯仲军北上逃入济北郡境内的消息,送到了济北国都博阳城中,结果对冯仲军来说还好,虽然项羽册封的济北王田都颇是恼怒冯仲军的太岁头上动土,竟然敢流窜进自己的疆土,却又因为和冯仲军没有太深仇怨的缘故,并不是十分急着把冯仲军干掉,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清晨,田都才派遣部将田交率军五千西进,来帮着西楚军围剿追击冯仲军。
济北军的反应缓慢给了冯仲军顺利夺占遂集的机会,次日下午时,济北军还在西进遂集的路上,冯仲军前队就已经杀到了遂集,轻而易举的拿下了这个只有一道土围子保护的乡集,打开了冯仲军继续北上的道路,还顺手缴获了一些粮食和物资补给军队。
然而更加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遂集这一带本来就地广人稀,道路狭窄,又被战火反复摧残,从遂集北上卢县的道路更是破损严重,坎坷难行,时间仓促冯仲军将士也来不及好生修补路面,导致在大部分路段上,汉军家眷都只能是下车步行上前,严重拖慢了冯仲军的行军速度,再加上汉军家眷中老弱过多,以至于到了后面,冯仲军将士只能是轮流背着汉军家眷赶路行军,士卒的负担更加沉重。
好在有弊也有利,狭窄的道路和复杂的地形为冯仲军提供了理想的伏击阵地,被西楚军咬住的冯仲军后队即将追上主力大队时,已经积累了不少战场经验的冯仲就利用这样的地形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抢先把军队埋伏在了道路两侧的险要处,西楚军前队追着冯仲军的后队冲进伏击圈时,埋伏在道路两侧的冯仲军突然杀出,把西楚军前队拦腰切断,徐次掉头杀回,西楚军大败而逃,自行拉开了与冯仲军的距离。
伏击得手后,被西楚军追得狼狈不堪的冯仲军除了士气得到一定提升外,还成功的轮换了殿后军队,改由另一名少帅军老人王方率军殿后,让徐次的疲惫之军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同时冯仲又采纳郦食其的建议,选择了又一处适合伏击的阵地,在道路两旁的树林中虚插旗帜,以疑兵恐吓后面的敌人追兵,为军队北上争取时间。
郦食其的疑兵计也收到了奇效,追击到了冯仲军的疑兵阵地时,看到道路两旁的树林中插有汉军旗帜,已经吃过一次亏的西楚军果然没敢继续追击,选择了主动停下脚步,等待后军大队赶来增援,结果等丁固带着西楚军大队赶到现场,通过斥候探察发现冯仲军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后,冯仲军早已去得远了,西楚军也再一次浪费了近两个时辰的宝贵时间,丁固暴跳如雷,一边把统领前队的部将骂得狗血淋头,一边赶紧带着军队继续追击,全力争取在冯仲军渡过济水前追上目标。
卢县的码头成了冯仲军目前的最大希望,倘若冯仲军前队能够顺利拿下卢县码头,缴获到足够的船只搭建浮桥让军队过河,那么不用说,冯仲军不但又可以获得安心休息的时间,还可以利用济水再次拉开与追兵的距离。但如果冯仲军前队没能杀散卢县敌人,没有缴获到足够的船只渡河,那同样也不用说,冯仲军最轻也是全面溃败的下场。
依然还是在同一天,冯仲军北上逃入济北郡境内的消息,也被快马送到了正在亲自率军追杀彭越军败兵的项羽面前,得知这一情况,脾气暴躁的项羽当然是怒吼震天,大骂追击不力的丁固和周兰,然后项羽又怒气冲冲的派出快马,沿着驰道北上亲自给济北王田都下令,要求田都全力帮助西楚军围剿该西楚军头号叛徒冯仲,还扬言说如果让冯仲溜出了济北郡境内,那么一定要田都好看!
项羽派人送出这个命令的时候,冯仲军前队魏不更所部也奔袭到了卢县城下,并且在第一时间冲上码头收缴民船,卢县城里的济北军虽然还没有来得及知道汉军为什么会从天而降,可是出于职责,依然还是赶紧出兵阻拦,与冯仲军前队激战于城外码头。
当然是一场苦战,虽说战斗经验和武器装备都在济北军的卢县之上,但因为体力严重下降的缘故,冯仲军这一战仍然还是打得十分辛苦,危急时刻,少帅军老人魏不更还亲自带着亲兵冲上第一线激战,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又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好不容易才把卢县敌人杀溃,夺得了六十多条民间船只,并且利用这些船只立即着手抢搭浮桥。
次日上午,眼看冯仲军大队即将赶到码头时,可恨的卢县守军不但再度出城阻拦,还直接冲击冯仲军才刚建好的浮桥,妄图破坏浮桥阻拦冯仲军大队过河,少帅军老人魏不更无奈,只能是再次率领麾下的疲惫士卒迎战,与卢县敌人厮杀得天昏地暗,本人也在战斗中连负两创,受不了不轻的伤,好不容易才坚持到冯仲军的大队赶到增援,这才第二次把卢县守军赶回城里。
流着眼泪亲手把失血昏迷的魏不更抱上担架后,冯仲再一次亲自率军担起了殿后任务,直到王方率领的后队也赶到渡口过河后,冯仲才在汉军将士的欢呼声中和西楚军士卒不甘的吼叫声中,最后一个撤过济水,借助流量巨大的济水再一次暂时挡住了西楚军追兵,还有即将随后赶来的济北军队。
和此前在汶水泗水一样,才刚刚亲自监督着自军将士砍断浮桥,冯仲马上就一屁股坐到了济水北岸的码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却是欣慰笑容,“总算是过来了,又可以放心的休息一段时间了。”
郦食其也再一次来到了冯仲的身旁,和冯仲一样席地坐下,欣赏对岸西楚军追兵的懊恼神态,然后郦食其突然说道:“冯将军,别怪老夫出言不祥,老夫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前在汶水南岸西进的西楚贼军,有可能会穿插到我们的西面前方设防阻拦,等我们主动西进去送死。”
已经是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场老麻雀,冯仲当然也无比担心西楚军周兰所部的动向,喘着粗气说道:“就算是也没办法,我们除了往西面走以外,再没有任何选择。”
“老夫的意思是,稳妥起见,我们最好还是凭借济水拦住追兵一段时间。”郦食其提议道:“期间派遣斥候抢先西进,去莅平和东阿探察敌情,等摸清楚了敌人的情况再说。”
“不现实。”冯仲智谋不及郦食其,实战经验却远远超过,马上就摇头说道:“莅平和东阿距离这里太远,我们的斥候就算快马来回,起码也得三四天的时间,耽搁了这么多时间,项羽贼军肯定早就收集到足够的渡船抢渡过河了,到时候就算莅平和东阿没有敌人,我们也很难再摆脱西楚贼军的追击。”
郦食其枯瘦的老脸上尽是颓然,半晌才说道:“难道只能是继续的盲人骑瞎马?往西去碰碰运气?老夫不怕死,可是王妃她们……,她们如果再落到项羽匹夫的手里,恐怕下场就惨了。”
…………
郦食其和冯仲在济水西岸忧心忡忡,殊不知率军追击他们的西楚军大将丁固也在济水东岸抓耳挠腮,捶胸顿足,原因除了懊悔还是让冯仲军逃过了济水外,更加担心自己为别人做了嫁衣,辛辛苦苦了一场,最后却白白便宜了同僚周兰尤其是在周兰才刚刚得罪过丁固老将军的情况下,丁固老将军当然更不愿意让周兰白拣冯仲军这个已经熟透了的桃子。
“难道真要白白便宜周兰小竖子?冯仲这个匹夫如果继续往西走的话,一定得经过东阿,以他现在的情况,在东阿碰到了周兰那个竖子,等于是把肥肉送进了那个小竖子的嘴巴里啊!老夫辛苦追击了这么多天,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最后便宜了那个敢对老夫不敬的小竖子,老夫值得么?!”
一想到歼灭冯仲军和抓回所有汉军家眷的大功极有可能便宜别人,丁固老将军就痛苦得想要以头抢地,懊悔自己没有坚持抢到西进阻击的美差同时,丁固又突然心中一动,暗道:“等等,老夫能不能再想一个办法,让冯仲匹夫不往西走,别去便宜周兰那个小竖子?只要冯仲这个匹夫不往西走,不管他是往东往南还是往北,老夫都有希望再追上他,把所有的汉贼家眷再抓回来啊!”
这样的事,如果换成了别人肯定无比荒唐,但西楚军大将季布的亲娘舅丁固丁老将军是什么人?历史上的彭城大战时,项羽项霸王把刘老三打得落花流水,丁老将军第一个率军追上刘老三,只需要一刀下去,就可以提前结束楚汉战争,让项羽得到天下,可就是因为刘老三在走投无路时喊了一句“两贤岂相厄哉”!丁老将军就脑袋进水,率军退走,放了刘老三一条生路,给了刘老三东山再起的翻盘机会!
或许因为和刘老三一样都是泥腿子亭长出身吧,最为关键的时刻,曾经的侍岭亭亭长冯仲也碰上了这样的好事,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丁固丁老将军就一咬牙一横心,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为了不至于白白便宜胆敢得罪自己的晚辈周兰,更为了替自己留下建立奇功的机会,突然叫亲兵拿来了绢笔,就地写了一道书信,然后派人乘坐小船,打着白旗横渡济水,把书信送到了对岸的冯仲军中……
…………
冯仲这边,看到西楚军突然派人打着白旗过河,冯仲和郦食其等人当然是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丁固丁老将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出于好奇,还有因为这个时代有两国相争不断使者往来的习惯,冯仲还是没有让麾下士卒放箭阻拦,任由西楚军的小船靠上济水西岸的码头,以劝降为名写成的丁老将军亲笔书信,也很快就被呈到了冯仲和郦食其的面前。
时间仓促,丁老将军也来不及润色文字,书信是用白话写成,全文如下:“冯仲兄弟,你究竟要固执到什么时候?你以为过了济水就安全了,可以带着汉贼家眷去和项康那个逆贼会合,然后去关中安心享受荣华富贵了?实话告诉你吧,周兰他之前在汶水带着军队往西走,就是准备去东阿挡着你往西跑,你这个时候再往西走,是羊入虎口,把你剩下的军队和汉贼家眷送到周兰面前,让他想杀就杀,想宰就宰!”
“别固执了,快向老夫投降吧,老夫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你向我投降,把汉贼家眷交给老夫立功,老夫能亏待了你?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把汉贼家眷交给老夫,老夫保证,最起码给你留一条根!为你的儿子想一想吧。丁固拜上。”
迅速看完了丁固草草写成的书信,郦食其和冯仲面面相觑,然后冯仲疑惑说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个丁固老匹夫,象是在故意告诉我们周兰已经在东阿等着我们一样?他想干什么?”
智计和机心都在冯仲之上,只是盘算了片刻,郦食其就得出了结论,说道:“两个可能,第一是丁固老匹夫在虚言恫吓,想吓唬我们,不让我们往西撤退。第二是丁固老匹夫在贪功,故意告诉我们西楚贼军的部署情况,让我们不去西面便宜其他人,选择往其他方向突围,给他留下独吞大功的机会。”
“那郦老先生,那一种可能比较大点?”冯仲赶紧问道。
“这个……。”郦食其无比为难,说道:“老夫对丁固这个匹夫了解不多,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还有知道他是季布的娘舅,具体什么是性格脾气全然不知,所以无法判断。”
“丁固老匹夫的性格脾气……。”和丁固打过一些交道的冯仲努力回忆,迟疑着说道:“我和他接触也不多,只知道这个老匹夫有些狂妄,喜欢倚老卖老,欺负官职和资历都不及他的同僚,人缘不是很好。还有,为人好象还有些自私……。”
“自私到什么程度?有没有例子?”郦食其赶紧问道。
“遇到硬仗,从来不会主动请战,但是到了打顺风仗的时候,总是比谁都冲得快。”冯仲回忆着说道:“记得在邯郸郡的时候,我和他一起追击暴秦军队,殿后的暴秦军队停下来死战,我带着军队冲了上去和暴秦军队拼命,因为暴秦军队抵挡得太过顽强,我几次冲阵都没能得手,派人向他求援,他都找借口不肯帮忙,可是等我好不容易杀溃了暴秦军队,他又马上冲到了我的前方,斩首的数量比我还多。从那次开始,我觉得这个老匹夫特别自私。”
“那西楚贼将周兰已经到了东阿的情况,十有**不假。”郦食其马上就说道:“第一是丁固老匹夫既然为人自私,那自私之人必然贪婪,为了贪功,故意把友军的部署情况告诉我们,这样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第二是在汶水南岸西进的西楚贼军,肯定会有一个目的地,只要西楚贼军熟悉地理道路,也极有可能会选择在我们西撤必须经过的东阿设防。”
冯仲缓缓点头,说道:“很可能就是这样,现在想起来,丁固这个老匹夫在汶水的时候,提醒我说周兰已经直接去了暇丘,搞不好也是因为贪功,不想让周兰白拣便宜,所以才故意把情况告诉我。”
郦食其附和,也怀疑在汶水的时候,丁固是因为贪功才故意提醒冯仲说西面已经有西楚军。冯仲则又问道:“郦老先生,如果东阿真的已经是死路一条,我们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郦食其迟疑,半晌才说道:“那就只有最后一个选择了,继续北上,乘着济北贼军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反应过来,乘虚赶到平原横渡大河(黄河),西进赵国。”
“圈子越兜越大了。”冯仲苦笑出声,又问道:“赵国也是我们的敌人,进了赵国,我们还有希望吗?”
“有,虽然很渺茫,但肯定有。”郦食其答道:“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是,我们汉军已经突破了井陉天险,东进到了赵国腹地,赵**队肯定已经倾巢北上,迎击我们的北线军队。另外我们还确认,我们汉王的军队已经歼灭了河内的西楚贼军,突破了洪水天险,也有可能会乘机东进,为我们的北线军队分担压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有可能会在赵国境内和我们的友军取得联系。”
仅仅只是分析和揣测,冯仲当然不敢把所有希望寄托飘渺遥远的援军身上,然而仔细盘算之下,冯仲却又发现,就目前的情况,也只有继续冒险向北走,才有希望避开敌人的堵击拦截,为自己的军队和汉军家眷赢得继续苟延残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