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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庶子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屋外风吹凉     红楼之庶子风流txt下载     红楼之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红楼之庶子风流全文阅读

第一章 博戏

    “大,大……”

    “小,小……”

    “我东二胡同头号骰子高手,说大就大!”

    “呸!我还是南城十八街第一赌神呢,说小就小!”

    “大!大!大!”

    “小!小!小!”

    大乾,神京都城,西城群贤坊的一条胡同内,一座二进宅院里传出阵阵喧闹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从声音上来听,声音的主人年岁似都不大。

    若是将目光放在这座宅院的正门处,也就了然了。

    门匾上书四个大字:贾族义学。

    青砖粉垣灰瓦,树木环绕,地处幽静,本是极好的读书之地。

    在寸土寸金的神京西城,这样一处宅院,价值不菲。

    然而此刻,却恍若赌场。

    学舍内最后一排,贾琮又默背完一篇文章,看着前面愈发哄闹的场面,不由暗自摇头。

    鼻中嗅到一股桂花幽香,侧过头看向窗外的那株金桂,贾琮眼中闪过一抹怅然色,缓缓陷入了思绪中……

    一年前,他还是地球上一名外科医生,连续做了几台心脏手术后,莫名的就变成了这个世界一座国公府内的一名庶子……

    前世闲暇时,贾琮也曾在网上看过一些历史穿越小说。

    对于穿越这种事,虽亦难免惊骇悲伤,却也并不是完全陌生。

    经过几个月的茫然寻找和绝望后,他最终还是镇定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吧……

    只是遗憾的是,旁人穿越的多是正经的历史朝代。

    利用前知的历史知识,趋利避害,化险为夷。

    提前抱住潜龙的粗大腿,继而翻手为云覆手雨。

    最终得道称王。

    可他穿越的,却是一本书中虚构出的世界。

    红楼世界。

    且不说这是否是因为他前世常读红楼的缘故,这些已不必深究。

    问题是,就算他前世翻烂一本红楼,细节悉数牢记于心。

    然而能前知的知识,也不过是贾二爷在大观园内各种撩妹技艺和数不尽的风花雪月。

    再有就是,“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凄惨结局。

    至于其他的历史大势,诸如谁做皇帝谁做宰相,谁是潜龙谁是沉船,该抱哪个大粗腿能翻身解危局……

    一概不知!

    更郁闷的是,其他人或许还可以等着树倒猢狲散后,“各自须寻各自门”。

    唯独他这个贾赦之子,却是想跑都跑不了。

    整部红楼梦,论坑儿女的高手,贾赦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温柔可亲的贾迎春,是他的亲女儿,却被他以五千两银子的价码抵给了中山之狼孙绍祖。

    使得好端端一个金闺花柳质,只一载便赴了黄粱。

    还有他的嫡长子贾琏,也是被各种坑。

    为了几把扇子,逼迫贾琏去害人家破人亡,贾琏不遵,就被打个半死,下不得床。

    一个当老子的,竟往儿子房里送女人,闹的贾琏一家鸡犬不宁……

    此等行为,数不胜数。

    迎春贾琏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

    到后来大难来临,贾政一房或还能保全,甚至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虽然探春远嫁,宝玉出家,但人总还能活下去。

    日后更有贾兰长大“气昂昂头带簪缨,光灿灿腰悬金印,威赫赫爵位高登”。

    尽管“凄惨惨黄泉路近”,可这也能说明,贾政一脉至少安全无忧,没有入罪籍。

    然而大房一脉就不同了,托贾赦“洪福齐天”,连坐之下,这一房人几乎死伤殆尽。

    唯留下一个巧姐儿,还差点被卖进青楼里……

    坑!

    真真巨坑!

    偏在这孝道大于天的时代,摊上这样一个便宜老子,几乎无解。

    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这句话,又岂是随便说说的?

    只是,贾琮实在没给这个便宜老子陪葬的心。

    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也没心思再赏桂花了。

    心中懊恼,前世叫什么名字不好,偏要叫贾琮……

    正要低头再看书,忽地从前面一下冲过来一孩童。

    看起来虽然只有五六岁,可口气极大,满头热汗的嚷嚷道:“贾琮,快……你快去帮我都赢回来!”

    看着使劲拉扯他衣袖的孩童,贾琮微微皱眉道:“贾环,你又赌输了?”

    这个孩童,便是贾政幼子,贾环。

    今年不过五岁多,刚来蒙学半年。

    只是虽然同是庶子出身,但贾环和贾琮又不同。

    一来其母赵姨娘尚在,且十分得宠,贾环“子以母贵”,不至于太被人小觑了去。

    主子该有的待遇,他都有。

    二来,赵姨娘原是贾家家生奴才,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

    后来贾母见她颜色出落的好,就赏给了贾政收房。

    有贾母亲点,勉强也算是根正苗红。

    而贾琮……

    且不说其母早逝,还是青楼花魁出身。

    这是这个时代最令人不屑的出身。

    因此,在荣国府内,贾环能光明正大的住在后宅内,而贾琮却连荣国府正门都难进。

    地位之别,恍若云泥。

    不过,贾环虽比他好许多,上面却还有一位衔玉而生的宝二爷,又比他强无数倍。

    如此一来,贾环反倒更乐意亲近贾琮这边,时常来寻他玩耍,寻存在感……

    见贾琮不起身,贾环急的跳脚,道:“贾琮,你快去帮我赢回来啊!

    昨儿三姐姐给了我五百钱,嘱咐我今儿下了学回去时,顺路在南胡同买些劳什子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

    结果,我都输光了!

    她之前还叮嘱我,若是敢贪墨了,仔细我的皮!

    如今果然让贾、贾琦、金荣那些黑了心的骗走了……

    贾琮,你快帮我赢回来!”

    贾环口中所言的三姐姐,便是大名鼎鼎的贾探春。

    不过贾琮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却还从未进过荣国府二门内宅,自然也没有见过那些红楼梦中造化钟秀的女子。

    只是常常听贾环抱怨,他那位三姐姐如何如何厉害,怎样欺负于他扭他耳朵……

    贾琮见他唬的急眉赤眼,无语道:“知道他们哄你银钱,你还敢拿‘公中’的银子去赌?”

    “哈哈哈!”

    前面一群半大少年,忽地发出一阵大笑声。

    人群中的几人还转过头,看着贾环挤眉弄眼,让他愈发恼的跳脚。

    正是贾、贾琦和金荣等人。

    贾、贾琦是贾家在京八房中四房和五房的子弟,金荣则是属于“外戚”,他是三房贾璜老婆的侄儿。

    贾环一张脸气的通红,又心疼银钱,巴巴的看着贾琮,声音带哭腔道:“贾琮,你帮不帮我?”

    “他能帮你?上回是他走了狗屎运,才让他蒙对一回!”

    金荣搂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学生走来,瞥着贾琮叫嚣道,方才便是他和贾环对赌的。

    说罢,金荣还在身旁男生的脸上狠狠啄了口,大笑道:“对不对?香怜!”

    看到一幕,贾琮压下心中隐隐的作呕感。

    半个月前,贾环就被这几个年纪大些的贾家子弟哄去摇骰子,他才五岁多,能懂什么,自然输了个精干。

    虽然平日里贾环为人有些讨厌,可到底还是个孩子。

    有些淘,但心思不算太坏,在贾府,贾环是唯一常去寻他玩耍的人。

    见他哭成那样,贾琮便出头随意“蒙”了两把,帮他赢了回来。

    贾琮自然不是什么赌神,只不过每个外科医生,都必定有一双极灵巧的手。

    或用玻璃珠站梅花桩,或练魔术,还有其他诸如凌波微步穿绳、派钉转移、缝葡萄、夹绿豆等等手段。

    活到老练到老,也练就了外科医生们一双双“稳”、“准”、“快”的巧手。

    贾琮曾经最擅长的,便是魔术。

    而骰子,只不过是诸多魔术中最经典也最基础的道具之一。

    对上真正的赌术高手,贾琮或许还差些。

    毕竟他没接触过真正的赌博。

    但对付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实在没什么难度。

    “我不赌博,只代贾环丢骰子。如果他赢了,你们把那五百银钱还给贾环。他才五岁……”

    看着贾、贾琦并围过来的贾瑞、贾蔷等人,贾琮语气平淡道。

    他这幅做派,没等贾等人反应,就惹恼了一人,便是那金荣。

    金荣本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借读”的。

    只是他那姑母贾璜老婆,却极会讨好如今在荣国府管事的二.奶奶王熙凤。

    有王熙凤做“靠山”,又知道贾琮的情况,金荣自忖他比贾琮还“高贵”些。

    见他如此拿大,方才竟不理他,便大声啐道:“不赌你丢什么骰子?”

    贾琮轻笑了声,道:“你不敢?”

    金荣更怒,涨红脸道:“我不敢?赌就赌!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阿物?”

    拉住要跳脚的贾环,贾琮敛起笑容,淡淡道:“我丢大,你先丢。”

    金荣闻言,啐了声,怒气冲冲的折回前面,将两个骰子取来后,昂着脸,傲气道:“什么丢不丢的,那叫赌!

    上不得台面……

    我赌小,看着!”

    说罢,双手捧着两个象牙骰子放在嘴边,吹了口气,又闭目神神叨叨的念了两句,然后往桌面上一丢,瞪圆两只眼,嘴里拼命喊着“小”。

    却见两个象牙骰子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停了下来……

    “唉……”

    “哈哈哈!”

    “三、五,八点大!”

    “金荣熊喽!金荣熊喽!”

    一干围观的不嫌事大,大声讥笑起来。

    左右是个乐子,管他谁输谁赢。

    金荣又羞又怒,一张脸快成了紫色,恨不能一脚将那对骰子踩个稀巴烂。

    他眼睛怒睁,瞪向贾琮道:“该你了!”

    贾琮却转头对贾环道:“是你的赌局,你先用帕子擦一擦。”

    贾环正兴奋尖笑着对金荣幸灾乐祸,听到贾琮的话后,也顾不得他的“不敬”,忙掏出帕子将两个骰子擦了两遍后,递给贾琮。

    贾琮接过手,看了眼金荣。

    金荣一瞪眼,大声道:“看什么看?快丢!你一定是小,我还要再赌一次!”

    贾琮眼睛微微一眯,看也不看,手一抬,就那样随意往桌上一丢。

    骨碌碌一阵翻滚后,两个象牙骰子缓缓的停了下来……

    ……

    ps:开始了啊~~

红楼年表之论

    这篇文字,很早就想写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从醉迷中期开始,就不断有人加q,与我讨论红楼年岁的问题。

    有理智讨论的,也有胡搅蛮缠的,还有讥讽嘲骂的。

    因为有本职工作,再加上写书很忙,所以一直没有理会。

    开新书前难得有一段闲暇功夫,就写了这篇文章。

    首先要声明一点,对周汝昌老先生,我没有半分不敬。

    只凭老先生一生做学问的品德,即使双目皆盲后,也依旧不坠其志,口述问学的精神,就值得任何一个后辈敬仰和学习。

    但是学术和品德,到底是两回事。

    对于周老先生的德行,想来不会有人有异议。

    但对于周老先生的红学体系,争议的其实很多。

    和一些人所谓的“权威”和“第一人”,有不小的距离。

    因为自红学诞生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所谓的权威和第一人。

    从民国时胡适和蔡元培之争,绵延上百年,到后来冯其庸老先生和周汝昌老先生之争,始终都没有一个统一标准的说法,流派无数。

    如果非要说有一个权威,那就是红楼梦著作本身。

    然而连红楼梦本身,也有诸多版本。

    又有谁敢言哪个是真正的权威呢?

    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迷信权威二字。

    我所提出异议的,便是周汝昌老先生所作的红楼年表。

    周汝昌老先生所有的红学学说,都是以其所作红楼年表的时间线为引。

    但在我看来,这个时间线,有不小的疏漏。

    口说无凭,我们具体看。

    先列出周汝昌红楼年表的前八年:

    第一年:

    第一回:叙甄士隐“只有一女,乳名英莲(庚辰本独作英菊),年方三岁。”

    是年,“一日炎夏永昼”,士隐作梦,见僧道带“顽石”下凡历劫,是即暗写宝玉降世之时。故六十二、三回叙宝玉生辰在夏天,约当四月下旬。同劫者则“已有一半落尘,然犹未全集”,即指元春、英莲、凤姐、宝钗、秦氏等年长于宝玉者及未生者。

    “一日,早又中秋佳节。”士隐、雨村提“明岁大比”,进京赴试:“十九日乃黄道之期。”

    次早,家人回报:“和尚说:贾爷今日五鼓已进京去了。”

    第二年:

    雨村应试及第。第二回追叙:“雨村因那年士隐赠银之后,他于十六日便起身入都,至大比之期,不料他十分得意,已会了进士,选入外班。”

    本年黛玉二月十二日生,详后。

    第三年:

    “真是闲处光阴易过,倏忽又是元宵佳节矣。”英莲失踪,时五岁。第四回云:“闻得养至五岁,被人拐去。”正合。

    “不想这日三月十五,随庐脑中炸供”,士隐被火,投封肃。

    第四年:

    士隐“勉强支持了一二年,越觉穷了下去。”出家。“一二年”,一年馀、跨两年头之谓。

    第五年:

    娇杏在门首见雨村到任,雨村时升为“本府知府”。

    第二回:封肃云:“只有当日小婿姓甄,今已出家一二年了。”“一二年”,义同上。雨村娶娇杏。

    第六年:

    娇杏“自到雨村身边,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载”,乃扶正。雨村“不上两年”,便被上司参了一本,革职;因而游览天下,“那日偶又游至维扬地面”。

    林如海巡盐“到任方一月有馀”。“年已四十。……生了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第三回黛玉云:“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唤宝玉。”正合。

    雨村入馆为西宾,“这女学生年又极小”,十分省力。

    按以上六年,乃全书引子,本不得作实事看,而所叙年月岁数尚大致可寻如此。

    第七年:

    “堪堪又是一载的光阴”,贾敏亡。

    雨村“每当风日晴和”,郭外闲游,因遇冷子兴。

    冷云:“……今年才十六岁,名唤贾蓉。”

    又云:“长名贾琏,今已二十来往了……今已娶了二年。”

    又云:“就取名叫作宝玉,……如今长了七八岁。”曰七八岁,正合。

    第三回:雨村遇冷之“次日”,面谋之林如海,欲进京谋复原职。

    “择了出月初二日”,与黛玉同路入都。“有日,到了都中。”“不上两个月”,应天府缺出,雨时赴任。黛玉初入荣府。众人见她“年貌虽小”;在家时如海亦嘱咐:“且汝多病,年又极小。”盖此时黛玉年仅六岁。(己卯本、“梦稿”本于此独多“十三岁”之文,他笔妄加,谬甚)

    见凤姐穿“银鼠褂”,是冬天,贾母说“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抬房屋”,可证。

    黛玉带来“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名唤雪雁,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

    第四回:见李纨,她“幸存一子,取名贾兰,今已五岁。”

    门子对雨村说:“**年来,就忘了我了?”

    又说:“这种拐子,单管偷拐五六岁的儿女,……到十一二岁时度其容貌,带至他乡转卖。当日这英莲,我们天天哄他顽耍,虽隔了七八年,如今十二三岁的光景。……”

    按英莲开场为三岁,到今年应为九岁;云“十一二岁转卖”,又云“十二三岁光景”,约度之词,不觉稍大。又按自雨村离葫芦庙至此跨七年,云“**年来”;自英莲失踪至此跨五年,云“隔了七八年”,皆多出二三年。揆其原故,盖雪芹又皆从第一回开场时计起也。参看第九年下。

    冯渊,“长到十**岁上”。

    薛姨妈,“今年方四于上下年纪;只有薛蟠一子;还有一女,比薛蟠小两岁,乳名宝钗。”

    薛蟠,“今年方十有五岁。”

    按云“小两岁”?口语不定之辞,非指“小二岁”。

    第八年:

    第五回:“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

    按叙黛玉自入府以来,与宝玉亲密情状,又时常因不合而垂泪,泛叙,皆“非止一日”之情。中间已隔相当日期。计黛玉初来在冬天,雨村两月后始赴金陵任,审冯、薛一案。薛家进京,“在路不计其日”,故宝钗入府当在转年之春夏无疑。住于贾府后,经过“不上一月的日期”,始皆熟识。故第五回开头所叙,已是第八年之事,泛写钗、黛并至以后与宝玉三人间之关系,故本年无详叙处,亦无节令可按,推而始明也。

    “因东边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注意此为第八年之冬,非黛玉入府之冬。

    秦氏云:“不怕他恼,他能多大了,就忌讳这些个?”可见宝玉时尚稚幼。

    宝玉云:“况且年纪尚小,不知淫字为何物。”

    第六回: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本又比宝玉大两岁,近来也渐通人事。”

    按口气皆写小孩子,非青年男女。脂批云:“一段小儿女之态”,极为明白。“大两岁”,与前叙宝钗比薛蟠“小两岁”正同,不必拘定“二岁”;袭人本年似为十二岁,详后。

    ……

    ……

    就截取这八年吧。

    我们论证的切入点,首先就是这个“小两岁”,到底是不是“小二岁”。

    周汝昌老先生说,两岁,不是二岁,不能认定就是二。

    所以老先生认为,到了第八年时,袭人似十二岁,宝玉八岁,大四岁,并非小二岁,便有了“两不是二”的结论。

    可是如此断定,却与原著明显不合。

    因为在第六十三回《怡红群芳开夜宴死金丹独艳理亲丧》中,写的极明白,香菱、晴雯、袭人、宝钗,她们四个是同庚。

    也就是说,香菱和袭人还有宝钗三人,一般大,是一年的。

    在红楼第一年时,香菱三岁,那一年,宝玉出生,正好一岁。(古人出生便一岁。)

    所以,香菱比宝玉正好大两岁,也就是所谓的“二岁”。

    而香菱袭人同庚,岂不是也正好大二岁,又怎么会是四岁呢?

    而她们在第八年中到底多大,是十二岁么?

    其实非常明白!

    且看第七年,在第四回中,有几个非常明白的时间标杆。

    这一年,贾兰五岁。(根据后面贾环大贾兰两岁可知,贾环今年七岁。)

    这一年,薛蟠十五,他大薛宝钗两岁,那么薛宝钗便是十三岁。

    薛宝钗与香菱同庚,所以香菱也是十三。

    正好与文中门子所言之“十二三”相合。

    那么这一年,和她们同庚的袭人亦是十三岁,小她们两岁的宝玉十一岁,小宝玉一岁的林黛玉,十岁。

    这一年,贾环七岁,贾兰五岁。

    这一点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完全能与后文印证。

    而这一年,林黛玉进贾府已经四年了。

    第四回,薛家进京。

    从告别亲朋故旧,到薛蟠的案子完结,再从金陵到神京长安,这段日子,应该有数月甚至一年半载之久。

    那么,薛家进荣国府时,薛宝钗应该度过了十四岁的生日。

    所以到了第二十二回,薛宝钗在贾家过了第一个生日,是十五岁生日,将笄之年。

    正合!

    也就是说,薛宝钗进荣国府那一年,正好十四岁。

    同样,在这一年,袭人和香菱还有晴雯都是十四岁。

    十四岁的袭人,和十二岁的宝玉发生了关系,初试云.雨情。

    于情与理,都合适。

    古代大家子弟,十二三岁屋子里有房里人,是常见的事。

    古代女子,二七天葵至,叫通了人事,也正合原著中对袭人的描写。

    然而这一点,在周氏年表里,却很奇怪。

    因为整个第六回,连标题都在讲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可是周汝昌老先生却好似完全看不到,在洋洋洒洒数千字中,竟挑选出了“小儿女”三个字。

    然后用其证明这一年,贾宝玉只有八岁,袭人似十二岁,都是小孩子,且“极明白”。

    可我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明白在哪里?!

    古人的岁数,通常比现在的计算方法大一岁。

    也就是说若按周氏年表来论,这一年,贾宝玉实际年纪才七岁。

    七岁的孩子,和一个十一岁的丫头,初试云.雨情。

    而且贾宝玉之前还在秦可卿的床榻上梦.遗了一发……

    七岁……

    我是学医的,知道这绝不可能,天赋异禀都不可能……

    所以周汝昌老先生这一点,是很有问题的。

    总不能抗日神剧编剧写出“我爷爷九岁就牺牲了”,然后被全国人民批判,而周老先生UU小说贾宝玉七八岁行云.雨情,反倒成了权威吧?

    再者,按他所言,林黛玉和薛宝钗一个年前一个年后到贾府,也与原著完全不符。

    在第二十回中,写的极明白:宝玉听了忙上来悄悄的说道:“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亲不间疏先不僭后也不知道?我虽糊涂却明白这两句话。

    头一件咱们是姑舅姊妹宝姐姐是两姨姊妹论亲戚他比你疏。

    第二件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长的这么大了他是才来的,岂有个为他疏你的?”

    “一桌吃,一床睡,长这么大了他才来的”,显然,薛宝钗进贾府和林黛玉进贾府,绝不是一个在第七年,一个在第八年。

    中间,实实在在间隔了好几年。

    按照薛宝钗十四岁进贾府来算,这一年贾宝玉十二岁,林黛玉十一岁。

    那么也就是说,自林黛玉六岁进贾府至此,已经有四五年的光景了。

    这四五年来,丧母失怙的林黛玉和贾宝玉朝夕相处,被贾宝玉细心呵护关爱,这是宝黛爱情的基础和根源。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条件,原著中的宝黛爱情,就单薄的太多,成了无根之木。

    这点非常重要!

    因为林黛玉的小性儿,便是建立在这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基础上的。

    只来了一年,和来了四五年一起长大,这中间的区别,天壤之别!

    许多对林黛玉感观不好的人,都源于此中的误解。

    若按照周老先生那种算法,只一年的话,就会让人觉得太任性。

    这是根本问题。

    一个女孩子吃青梅竹马男孩子的醋,可吃一个认识不久男孩子的醋,完全是两个概念!

    由此也可说明,周老先生红楼年表之疏漏。

    除此之外,周老先生还有一些其他观点,也着实让人难以赞同。

    譬如:补天石即贾宝玉,宝玉即补天石。

    贾宝玉不爱林黛玉而爱史湘云,林黛玉即“麟待玉”。

    再有神瑛侍者不是投胎贾宝玉而是甄宝玉,“绛珠误认了恩人”。

    “木石姻缘”和“金玉姻缘”都是指史湘云和贾宝玉的关系,《红楼梦》写了九层“金陵十二钗”,共一百零八钗,以对应《水浒》一百零八将……

    等等。

    不得不说,红楼梦的研究非常有趣。

    好多想法和思路,堪称天马行空。

    我只是一个喜欢红楼的人,并没有进行学术性的研究,也不是什么红学者,连研究爱好者都算不上。

    只是喜欢读红楼原著,因此欢迎对周老先生学说研究透彻的书友来理论。

    其他的都罢,只要能解开贾宝玉七八岁就初试云.雨情之谜就行。

    再说些有趣的事,一些找我的读者,一个个将周汝昌老先生赞为神明,却又大骂着刘心武。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难道就不知道刘心武的秦学很大一部分观点都是周汝昌老先生帮着完成的,是一脉相承的吗?

    为此他还被一些人讥讽为周汝昌老先生的“孝子贤孙”……

    刘心武被围攻时,周汝昌老先生赠诗与他,曰:

    不贵雷同贵不同,百川归海曰朝宗。

    也曾一掌思遮日,无奈晴空有九重。

    所以,看小说嘛,安静点看就是。

    真的非要辩论个清楚,起码先自己理顺了再来找我,否则笑话太多……

    最后说下关于主角贾琮的年纪。

    贾琮在红楼梦中,出场次数寥寥,让人摸不清他的真实年纪。

    仅有的几次描写,给人感觉有时小,但有时又不小。

    譬如第十三回秦可卿死时,贾琮出场时便排在玉字辈首位。

    但后来出场,又都在贾环之后,让人无法断定。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贾琮多半比贾宝玉年纪大一点。

    因为其他时候的站队前也好后也罢,都和地位有关。

    但是在宗祠祭祖时,站位只和辈分及年纪有关。

    而在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中,贾琮明确站于贾琏身后,贾宝玉之前。

    但是想来,又不会大太多。

    所以设定了贾琮和贾宝玉一天生,只是他比贾宝玉早几个时辰,取个巧罢了。

    如此一来,切入点就极明白了。

    穿越一年后……

    贾琮:九岁

    贾宝玉:九岁

    林黛玉:八岁

    还没来的薛宝钗,及袭人、晴雯、香菱:十一岁

    贾环:五岁

    贾兰:三岁

    除了贾琮的年纪是设定的外,其他的年纪,基本上问题不大。

    当然,这样推也不是没有疏漏的,譬如第二十八回里,王熙凤管薛蟠喊薛大哥,如此算来,王熙凤的年纪就很不好推测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欢迎大家一起来圆啊!

第二章 佞言 (求收藏,求推荐)

    “啊!”

    “大,是大!哈哈哈!”

    “两个六点,是最大!!”

    “赢了!”

    眼见桌面上两个骰子成了齐整整的两个六点,贾环一张嘴都快咧到耳后根,又跳又笑的尖声惊叫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还对金荣做起了鬼脸,一只手挥来舞去只是要银钱。

    其他人则都目光奕奕的看着那两个骰子……

    “砰!”

    众目睽睽之下,金荣没面皮赖账。

    气急败坏的他怒狠狠的将一串铜钱往桌上一砸,狠狠瞪了贾琮一眼后,就黑着脸,离开了学舍。

    今日塾掌贾代儒有事不能来,让其孙贾瑞代他管一管。

    可贾瑞自身就不正,领头带着顽闹,哪里管的了这些?

    金荣和他亦是“契兄弟”,所以见他早退,也没说什么。

    其他人则都狐疑的看向贾琮,目光惊疑不定。

    心中纷纷忖测,莫非又是运气?

    可这运气也忒好了吧……

    两个六点!

    唯有贾环不管其他,脸上乐开了花,拿起钱串数了起来。

    只是数了两遍后,却皱起眉头,左右掰扯着手指头,一脸苦恼。

    他抓了抓脑袋,看向贾琮,道:“贾琮,我数了数,好像……好像不够五百钱。”

    贾琮抽了抽嘴角,方才他就看见,贾环数过十二就开始迷糊,能数到五百才见鬼。

    不过没等他开口,一旁的贾就道:“之前金荣赢了你后,给香怜和玉爱一人抓了把……”

    “香怜”和“玉爱”。

    贾琮瞥了眼那俩“妩媚多姿”的骚客,这两人和金荣一般,亦是“外戚”,都是贾族其他房子弟的内眷亲属。

    生的倒也没多得意,只是神态言行都极为娘气。

    兰花指从未收起过……

    这世道,就是兔爷横行!

    因为贾琮模样好,之前这两人还想和他“做朋友”。

    那回贾琮差点暴起打人。

    这次他没暴起,贾环却暴起了……

    方才对上气势汹汹的金荣,贾环只敢躲在贾琮一侧装模作样一番,毕竟金荣身后站着他最怕的那位二.奶奶。

    可对上“香怜”和“玉爱”,他就完全不怕了。

    只见他一跳而起,抓住“玉爱”的脖颈领口,吱哇叫道:“好哇,原来是你们!还钱,还钱,快还钱!!”

    “哎呀!”

    “玉爱”唬的花容失色,双目含泪,求救的看向一旁的贾瑞,幽怨唤了声:“瑞大爷……”

    贾琮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贾瑞面上倒是泛起了怜惜之色,干咳了声,对贾环道:“你先松手,不过是几十钱,有贾琮这样的高手在,多少赢不来?”

    其他人这才想起贾琮的神奇之处,一个个眼神炙热的看向他。

    贾环先是一怔,眼睛也发起光来,不过转头看了眼贾琮冷淡的脸色,才想起贾琮的“可恶”和“顽固”之处。

    那么会赌骰子,却不爱赌,没的糟蹋能为。

    他自忖说服不了贾琮再帮他赢钱,只是抓着“玉爱”不松手。

    贾瑞见此,皱眉道:“玉爱和金荣关系极好,你不怕金荣回头寻你的短?”

    金荣不在,贾环哪里会怕,一张小脸满是讥讽的叫嚣道:“我会怕那个囚馕的?

    他算什么硬正仗腰子的东西!

    他姑母只会打旋磨子给我二嫂跪着借当头,他敢寻我的短?

    金荣若敢来,我就带他去找二嫂,让他看看二嫂到底帮哪个!

    前儿二嫂还给我几百钱耍子……

    来啊,你们让他来寻我的短啊!”

    听他说的嚣张,贾瑞等人都变了脸色。

    王熙凤的厉害大名,阖族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虽然不知道贾环到底是不是在大吹法螺,可也都不愿将事情闹大。

    毕竟在学里赌博戏,让家里知道了可了不得……

    所以贾瑞、贾等一干人,纷纷让香怜和玉爱还钱。

    香怜、玉爱无法,只得还钱。

    闹罢,贾瑞等人不去理会趾高气扬的贾环,又都把目光对准了贾琮……

    “贾琮,行啊!”

    贾双眼放光的看着贾琮,道:“你这好本事!”

    贾瑞也笑道:“琮哥儿,就凭你这一手,往后就不会短了银子使!

    前门南厢锁子胡同里有一家富发赌坊,我极熟。

    怎么样,一起去耍一耍?”

    贾琮摇头,淡漠道:“我不赌博。”

    贾瑞等人不死心,还要说什么,就见贾环收好了钱串跳出来,道:“好了好了,你们可别害贾琮,他嬷嬷管的他狠!

    要是知道了他耍博戏,一准要告诉大老爷。

    到时候让大人知道了,你们谁也跑不了。”

    贾琮收拾好书箱,背在身后,与众人点点头后,和贾环一并出了学舍。

    ……

    “哇哈哈哈!”

    出了学舍,上了马车后,贾环乐的在车厢内翻了个跟头。

    赶车的长随赵国基回头看了眼,乐呵呵的又继续赶车。

    贾琮则在路边走着……

    贾环能有马车坐,他却没有。

    因为他的生母是青楼女子之故,当初在贾家,甚至在整个神京城里,着实惹出了不小的风波。

    宠花魁而冷落发妻,致使发妻病亡。

    贾赦因此而被罚到东路院,靠近宗祠旁,反省己过。

    若非他占据嫡长之名,当时朝中又正好有夺嫡之变,废黜他容易引发旁人联想,造成更大风波。

    他怕是连爵位都难承袭!

    直到贾代善去世,贾赦也没能回到荣国府正宅。

    这便是贾家为何由二房当家的缘故……

    贾赦反省的结果,自然不会是他的错,他认为自己当初是被狐媚子给教坏了。

    不过狐媚子已经死了,没法子再教训,只能母债子偿,罪过就落在了贾琮头上。

    贾琮在贾家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马车、长随、服侍丫鬟一概没有。

    只有一个在贾家地位不显的奶嬷嬷看护着他,不死就成。

    若非当年事闹的满城风语,众人皆知他为贾家血脉,贾琮怕都活不到今天。

    而事实上,他的确没活到今天……

    “贾琮,你也上车来!”

    自嗨好一阵的贾环,终于良心发现,对走在路边的贾琮招手道。

    贾琮看了眼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瞥了环老三一眼,道:“谢谢好心,不用了。”

    贾环一双手不知摸了哪里,蹭成了小黑爪子,他伸出右手,搓了搓黑不溜秋的大拇指和食指,眉飞色舞道:“三姐姐整日里厉害的紧,拿五百钱让我去给她买劳什子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

    她哪里知道,五百钱能买一车那些破玩意儿了!

    我在南胡同花百十钱给她随便买几个就成,剩下的,我请你个东道!

    快点快点!”

    贾琮见他巴巴的催的紧,也不拿捏了。

    整个贾家从上到下,包括诸多奴才在内,也只有贾环愿意同他来往。

    当然,贾环在贾家同样是人憎狗嫌,没人愿意搭理同他顽,也是个重要缘由。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是一类人。

    贾环让赵国基停了车,招呼贾琮上车,又把小厮钱槐打发回家,一行人转向南胡同去了……

    ……

    却说金荣自忖失了颜面,回到家后,越想越气,一个人咕咕哝哝个不停。

    恨得咬牙切齿!

    其母胡氏见之,便问缘由。

    金荣道:“今儿学里塾掌不在,我们就自个儿看书。

    他们一班人顽博戏,非让我顽,我就耍了两手,赢了他们五百钱。

    偏他们不服,就出千耍赖,倚势欺人,又逼我还回去。

    不过是看我不姓贾……”

    胡氏是个本分的,劝道:“你又要争什么闲气?好容易我同你姑妈说了,你姑妈千方百计的才向他们西府里的琏二.奶奶跟前说了,你才得了这个念书的地方。

    若不是仗着人家,咱们家里还有力量请的起先生?

    况且人家学里茶也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你这二年在那里念书家里也省好大的嚼用呢。

    你如今要闹出了这个学房,再要找这么个地方我告诉你说比登天还难!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顽一会子睡你的觉去,好多着呢。”

    金荣气道:“若是旁个也就罢了,偏是那个贾琮!

    他是个什么阿物儿,也敢瞧不起我?”

    “谁瞧不起你?”

    金荣母子正说着,庭院窗户下传来一道笑声。

    胡氏闻言面色一变,忙给金荣使眼色,让他不许多事。

    而后笑迎了出去,来人正是胡氏的小姑子,贾璜的妻子,璜大奶奶金氏。

    金氏素来敬佩寡嫂,怜惜她带着侄儿度日不易,常接济一二。

    今日无事,便又来看看,却不想刚走到窗下,就听到里面的谈话。

    胡氏将金氏迎进屋里后,温言笑着岔开话,却不想金荣依旧一脸的不忿,金氏便问缘由。

    金荣一肚子恼火没处发,就再将方才对胡氏所言之话,添油加醋的翻了回,并道:“姑母,那五百钱不值当什么,我本也不想要。

    可那贾琮也忒瞧不起人了!

    当着满学里人的面,骂我算什么阿物儿……”

    “啪!”

    金氏闻言真真怒从心来,破口骂道:“他一个窑姐儿生出来的下贱崽子,也敢骂荣儿?我金家的清白孩子,不比他强一百倍一万倍!

    人都别忒势力了,荣儿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西府,找链二.奶奶,再向大太太说说,让她们给评评理!”

    ……

    ps:感谢诸位书友的打赏啊!

第三章 杀人了(求收藏,求推荐)

    “糖人儿,糖人儿……”

    “瞧一瞧,看一看喽,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哟……”

    “香辣赚口的卤煮,来尝一尝哟!”

    神京西城北街群贤坊南胡同,整个胡同里,就像一个集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说西城中所居住者多为权贵,尤其是群贤坊,公候府邸不知几座。

    但俗话说的好,皇帝家还有几门穷亲戚。

    家大业大,族人多时,也就没法全部安置妥当。

    譬如贾家,虽是一门双公,何等显赫,族中多有官爵者。

    然而贾家自始祖往下,现今共有族人二十房。

    就算其中十二房都在金陵老家,但只在京的这八房,就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再加上一些攀附于贾家过活的各房“外戚”,怕是足有一二千人。

    除却少数几家过的富贵些,其他的,多不过是将将度日。

    贾家尚且如此,其他面上光鲜的权贵豪门,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西城诸多坊市内,就有了许多像群贤坊南胡同这样的集市胡同。

    那些权贵的穷亲戚们,做些小生意小买卖,养家糊口。

    另外还有一些别的地方的小商小贩,羡慕西城富贵,也会挑着货担到处游卖。

    如此也就造成了这类热闹非凡的集市胡同。

    “唔,好吃,真好吃!吸溜……”

    南胡同一条小吃巷道里,贾环捧着一碗羊杂,吃的唏哩呼噜的。

    辣的一张脸儿都快变形了,还直呼过瘾。

    贾琮则无语的看着他……

    要说吃的,贾环应当没缺过什么山珍海味。

    荣国府内的生活水准,绝对属于这世上最顶级的那一波。

    贾环虽远不如贾宝玉得宠,可也是贾家的正经主子,少不了吃穿。

    只不过富贵人家饮食到底讲究“中庸”“温性”,基本上都是不咸不淡,不甜不腻,更不会辛辣的饭菜。

    像羊杂汤这种重口油腻的吃食,是决计不会出现在贾家餐桌上的。

    所以贾环才吃的这么过瘾,毕竟还是个孩子。

    “耶?贾琮你看我做甚?你也吃啊,我请东道!”

    贾环满脸豪爽道。

    贾琮闻言,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一个猴儿糖人。

    这便是贾环请的东道,价值三个铜钱……

    “等等……”

    见贾琮拿起糖人,贾环连忙喊住,然后在贾琮瞠目结舌下,探出脑袋,一口将猴儿糖人的脑袋咬掉,塞了一嘴巴,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继而支支吾吾道:“好吃,好吃!你吃吧!”

    一个糖人儿,大半分量都在那个头上……

    贾琮哭笑不得,“嗖”一下将剩下那半截儿无头猴儿丢进了贾环羊杂碗里,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说罢,摇摇头,独自往前走去。

    这熊孩子……

    一边往前走,一边打量着南胡同中的风物人情。

    天子脚下,太平之世。

    即便辛劳些,百姓脸上还是有许多质朴的笑容。

    哄闹喧哗中,透着世道的安宁。

    可惜,这世道和贾琮曾经熟悉的历史,完全不同……

    尽管贾琮知道,红楼梦本就是曹雪芹虚构出的世界,开篇就言明不计朝代年月。

    但他清晰记得,在红楼梦中,明确出现过汉唐及宋太祖、宋徽宗,甚至还有唐寅。

    因而前世时,他一直以为曹公只是在用春秋笔法,书写清朝故事。

    可来到这个世界后,贾琮才发现,完全不是那样。

    这个世界,虽也有汉唐,也有宋太祖和宋徽宗。

    然而,历史却在某个结点,发生了转折……

    雄才大略的宋太祖,在位多了十四年。

    志大才疏的宋太宗赵匡义,在位少了十四年。

    这十四年,为大宋留下了远比贾琮记忆中的大宋丰厚的多的底蕴和元气。

    也让无数大宋的精英干才之命运,发生转变。

    更让华夏文明的传承,从未断绝!

    异族,从未如同贾琮所知的那个世界一般,真正的入主过中原,饮马长江。

    大宋比原来的历史,生生多出了四百多年的国祚!

    覆盖了原本历史中的元明……

    红楼中的确出现过善画春.宫的唐寅,可此唐寅,却是宋朝的唐寅……

    在宋朝七百多年的历史中,北方的敌人从大辽换成了女真,从女真换成了蒙古,最后又从蒙古换成了女真。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但即使在异族最强盛时,也从未彻底覆灭过中原皇朝。

    直到百年前,宋朝最后一丝国运消耗殆尽,眼见天崩之时,大乾太祖皇帝崛起于山河破碎间。

    于金陵之地,力挽天倾,驱逐鞑虏,重整大好汉家江山!

    建立了大乾伟业!

    而之所以在红楼世界中,多有“主子”“奴才”之谓,则是由于在大宋与诸多异族相互交战的七百余年间,既影响了北方的异族,也在潜移默化中受了些异族的影响。

    才造成了如今的大乾,有上下主仆之分。

    这一年来,贾琮冷眼旁观,发现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元明清,但如今的大乾,却又好似明清的结合体。

    衣着行事,并无太大差别。

    若说最大的差别,那就是本朝重商。

    商贾地位,远比在记忆中明清时代商贾的地位高的多的多。

    想来也是,若非如此,大名鼎鼎的薛家,也不能以商贾之家,名列四大家族之一。

    当然,薛家的商,和这些商还是有不同,薛家是皇商。

    但毕竟,皇商也是商。

    “贾琮,我做东道请你,你怎么不吃啊?”

    吃完一海碗羊杂,并一个糖人后,贾环追上贾琮,语气埋怨的问道。

    尽管贾琮比他大四岁,可在贾环看来,两人一般都还是孩子。

    在贾家又都是人憎狗嫌的庶子,理当是一伙儿的。

    只是近一年来,贾琮的性子,让他觉得越来越摸不透了……

    若在往前,别说还留下一个身子,就是留下一根腿,贾琮都满心欢喜的吃掉。

    贾琮在贾家过那日子,连下人都不如,平日里哪有什么好吃的。

    可如今,贾琮竟然都不吃了……

    这让贾环很没成就感。

    贾琮笑了笑,道:“我不饿。”

    他自不会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较真儿,尽管他现在也不过九岁……

    见贾环还要说什么,他岔开话题道:“贾环,你别只顾着吃,别忘了买你姐姐让你买的东西。”

    贾环一撇嘴,也撂开手不理贾琮吃不吃了,道:“那值当什么!

    我还想再去瞧瞧耍百戏的哩,那家有喷火的,了不得……”

    说罢,蒙头往前面巷道里钻去。

    “哎哟,小祖宗,慢点,仔细花子拍了去!”

    赵国基在后面见贾环只是往热闹处挤,连忙跟上前去。

    若是贾环有个什么闪失,不用旁的,他那亲姐姐赵姨娘就能揭了他的皮。

    整个老赵家的命运,日后还都指着这个外甥呢……

    贾琮见赵国基跟上了,也就不理会了,只是在后面慢慢看着周围的买卖人。

    寻思着找个机会,也做点什么买卖……

    这一年来,他的日子过的可是紧巴坏了。

    不过这个想法在脑中也只是一晃而过。

    前世看小说时,常看到穿越众们成了主角后,就开始各种发明创业,赚的盆满钵满,化身高富帅,走上白富美倒贴的人生。

    用银子能解决问题,通通不叫问题。

    可来到这世界之后,贾琮才发现,这有多离谱……

    自前宋司马光在《涑水家书议》中所言:

    “凡为人子者,毋得蓄私财。

    俸禄及田宅收入,尽归之父母。

    当用则请而用之,不敢私假,不敢私与。”

    便为家长治家,提供了法理上的依据。

    其实换个说法更明白,若未分家,而子女蓄私财者,其罪与百姓蓄兵器养私兵等同。

    皇帝统御天下,不准百姓拥有刀剑甲具。

    而家长管理子孙,则不准子孙蓄私财。

    尤其是庶子……

    翻开各大家族族谱家志,有经济才能的庶子,为家族赚下金山银海,奉养父母兄长乃至族人,而自家妻儿子女吃糠喝稀,衣不蔽体者,比比皆是!

    但有藏私者,必棍棒加身以正家法。

    违逆者,以忤逆罪论。

    忤逆……

    是要千刀万剐凌迟而死啊!

    也就是说,哪怕贾琮忽然陶朱附身,赚下了无数金银家业。

    可只要贾家一句话,就能全部拿走。

    非但拿走,还要治他一个蓄私财的罪名。

    这大概就是礼教中所言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君臣父子之纲常所在吧。

    唯有身在其中,方能感受其枷锁之重。

    若贾琮穿越成的不是现在这个身份,哪怕是成了熊孩子贾环……

    他忍忍也就过去了。

    等到长大后分家出去,沾不得贾家的富贵,也不用跟着吃大罪。

    自力更生也能活的自在。

    偏他成了贾赦的儿子,摊上那样一个昏聩无知,刚愎自用的坑爹……

    若不作为,就只能在困境中等死。

    可作为……

    又该怎么破局呢?

    难。

    “啊……”

    “杀人啦!”

    “老天爷!”

    就在贾琮触景深思时,前方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喧闹惊骇声。

    贾琮陡然惊醒,挤开人群朝前挤去。

    贾环就在前面……

    ……

第四章 救人 (求收藏,求推荐)

    “贾琮,快来快来快来看啊!杀人了耶!”

    贾琮还是半大小子身,灵活的从人群中挤到事发巷道口,就看到贾环满脸激动的招手唤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见他无事,贾琮先放下点心来,要是贾环出事了,一来他不忍,二来他的处境必然会更加恶化。

    不过听贾环在这样环境下惊喜大喊,贾琮心又提了起来。

    这个倒霉孩子……

    果不其然,周遭不少人怒目相向过来。

    他忙上前一步,开口教训道:“不要乱说话,别人未必会死。说不得只是受了伤,大家救人要紧!”

    听贾琮这般说,围观者这才想起来,忙纷纷劝道:“对对对,救人要紧!倪二他娘,快找郎中来看看吧!”

    贾环偏不服,大声道:“你可别哄人,脖子都快断了,那血跟杀公鸡……唔唔!”

    随着贾环的“童言无忌”,对面抱着地上一个血淋淋男子的老妪哭声愈发凄厉,周遭围观群众又怒视了过来。

    贾琮给赵国基递了个眼色,素来木讷的赵国基,忙捂住了贾环那张臭嘴。

    贾琮歉意的对周围人点点头,就要带着贾环一起离去。

    周围人虽恼,可见他年纪虽幼,但举止气度不俗,也不愿为难他,还给他让开了些路。

    不过就在贾琮转身离开时,耳中又传来老妇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喊声……

    “我的儿啊!”

    “你死了,娘还怎么活……”

    “娘的儿啊……”

    周围人也纷纷叹息起来,一人道:“唉,这倪二平日里虽然霸蛮,在赌档里放钱吃例,可最是孝敬老母,且极有义狭之气。”

    另一人也道:“谁说不是呢!但凡是左邻右里,有事说一声,就没有不帮的。

    这回出事,也是帮林大娘从富发赌档寻儿子。

    那富发赌档真真不是东西,不害的人家破人亡竟不撂手。”

    “是啊,林大娘家的田和宅子都被她儿子送进了富发赌档,还不知足,扣着她那混帐儿子不放,非要再拿二百银子。

    林大娘实在没法子,才求到了倪二头上。

    没想到,竟惹出了杀身之祸啊!”

    “这赌啊,真真沾不得!可恨那些人忒猖狂了些,竟在人家门口杀人!”

    “是啊是啊,无法无天呐。只倪二他娘太可怜了些,那样好的人……”

    “儿啊,我的儿啊!”

    听至此,贾琮的脚步着实迈不动了。

    他脑中想的,却不是这些人。

    而是,他又想起了前世的母亲。

    会不会也这样抱着他过劳而死的身体,哭成这般……

    “呼……”

    压下心中剧烈的波动,闭目长呼了口气后,再睁开眼,贾琮对赵国基道:“先送贾环回府。”

    赵国基还没答应,贾环就跳了起来,嚷嚷道:“贾琮,你要干什么去?想一个人去看热闹?”

    贾琮摇摇头,没时间劝他了,折身回到了现场。

    地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

    老太太快哭昏过去了,全身颤栗着,拼命想捂住她儿子倪二的脖颈,不让他再流血,可于事无补。

    周围人虽有人去寻郎中,不过也只是尽一份心意罢了。

    任谁都明白,倪二要死了……

    “让让,让让……”

    贾琮费力的推开人群,大声道。

    “这小孩,你怎么又回来了?小小年纪,不赶紧回家去,看什么热闹?”

    “就是,仔细撞客了……”

    被他推开的人不乐意,指责道。

    贾琮不理,只是往里挤。

    等挤到了圈子里,高声道:“我虽年幼,却学过些岐黄急救之术。

    这倪二,脖颈处的血脉被人割断了。

    若不急救,最多再有半刻钟就要死。

    还请有力气的,帮忙抬到净室内,以便我施展。”

    周围人群登时一静,连再次挤进来的贾环都瞪住了眼。

    抱着倪二的老妇更是全身颤栗起来……

    尽管她根本不知道贾琮到底有没有能为,却只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行不行啊?”

    “这谁家孩子,这功夫还跑来胡闹?”

    “忒顽劣了些!”

    围观群众指责的占大多数,好在有几个相貌老陈些的中年人,虽也狐疑的看着贾琮,到底帮了把手,把倪二抬进屋里去了。

    倪二娘巴巴的看着贾琮,贾琮没有多言,只道:“先救人再说。”

    贾琮之所以敢折返回身,是因为他发现,倪二虽然流了一地的血,但面色非但不发白,反而呈现紫色。

    因而他判断,倪二可能未被割断颈动脉,只是被割伤了喉管,因为不能呼吸,而呈现紫绀面相。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若是割断了颈动脉,通常六分钟内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就会死亡。

    这会儿早死了,面色只会蜡黄。

    相对而言,只是喉管被割开,严重程度就轻松些。

    当然,现在时间依旧十分紧急。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急救手术需要的一切仪器设备皆无,最重要的气管套管,并消毒设备也都没有。

    他只能随机寻些取代物,死马当作活马医。

    不过即使最后真的救不活,贾琮也能保证,能让倪二清醒过来一段时间,给他娘交代遗言。

    这是贾琮前世最大的遗憾……

    ……

    距离南胡同集市三个街道外,荣国府二门垂花门北侧,一座小抱厦内。

    珠帘悬挂,熏烟袅袅,细香袭人。

    抱厦前厅内,设有妃子榻,美人案。

    榻上铺着一条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端坐其上。

    周遭无人,摆放着各式精美瓷器插花,并一架玻璃屏风。

    屋外廊下,齐刷刷的站着十来个衣着光鲜的婆子和丫鬟。

    个个束手而立,屏气敛声的候着。

    忽地,一头戴小珠钗,身着兰色裙裳的年轻姑娘出现在游廊下。

    与众婆子丫鬟含笑点头后,走进抱厦,对美人案后那年轻妇人轻声道:“二.奶奶,东胡同里的璜大奶奶来了,要见你。”

    坐在美人案后的年轻妇人,修眉微微一蹙,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极美的面容。

    只见她头戴金丝八宝攒珠,绾着朝阳五凤珠钗,身着一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裳。

    艳色逼人,明丽不可方物。

    只是一双丹凤眼中流露出的眼神,稍显锐利,让人望而生畏。

    此人,便是名满红楼的王熙凤。

    她闻言后,淡淡问道:“她来做什么?”

    传话之人,乃是她打小就养在身边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嫁入贾家时,就成了陪嫁丫鬟,名唤平儿。

    平儿面容温婉,轻声笑道:“看她气色不大好看,许是有事呢。”

    王熙凤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耐,道了声:“净添乱。”

    话虽如此,却还是站起身来,边走边道:“去看看吧,这些族里的姑奶奶们,哪个都不好怠慢了。

    不然,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编排。”

    平儿跟在身后,笑道:“这就是你多心了,族里各处都夸奶奶能干有本事呢,倒比二爷还强。”

    王熙凤闻言,顿住脚,转过头冷笑一声,咬牙道:“有本事?若不是但凡她们提出不过分的要求,咱们都照章办事,会有现在的名声?

    有时候,我巴不得不要这等好名声!”

    说罢,又冷哼一声。

    平儿好笑道:“好啦!说这些有什么用?没的自己寻不自在。

    你还真能不要名声了?”

    王熙凤无奈叹息一声,再不多言,带着平儿并几个婆子丫鬟,往前面待客偏厅走去。

    ……

    半个时辰过去,小巷门口依旧站满了人。

    不过,质疑的声音却小了许多。

    人群中,贾环和花公鸡似得站在那里,骄傲无比。

    倒不是在为贾琮骄傲,而是在为他的出身。

    当周遭百姓听闻,他是荣国公府的小公子时,纷纷抱以敬畏之心。

    这种受人瞩目尊敬的感觉,他很喜欢……

    连得知有杀人案件而匆匆赶来的两个长安县衙的捕快,都老老实实的在倪二家门外候着。

    因为倪二家里还有个“贵人”……

    尽管贾琮在贾家的地位连个体面奴才都比不上,可在普通百姓和县衙衙役眼中,依旧是贵人,不敢打扰。

    倒是贾环和赵国基两人,心里有些不静。

    赵国基心里埋怨贾琮不晓事,顽闹的太过了些,人命关天,岂能胡闹。

    况且贾琮的身份本就尴尬,惹出乱子来,贾家未必会理会。

    而贾环则遗憾,埋怨贾琮太会玩儿了,只是怎么不带他一起……

    至于贾琮能救人,打死贾环都不信!

    而就在这时,倪家大门忽然打开,之前进去帮忙的两个中年人,面色惊叹激动的走了出来……

    ……

第五章 府上三爷 (求收藏,求推荐)

    “桂老三,倪二怎么样了?”

    “齐家二哥,快说说,快说说啊!”

    帮贾琮将倪二抬进屋里的两个中年男子出来后,巷道口一群人纷纷叫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下围观的都是胡同里的左邻右里,相熟街坊。

    桂老三和齐家二哥闻问,一起挠了挠头。

    桂老三面上震撼色不减,道:“刚抬进去时,人分明已经不行了。

    我们没能进去,只是在外面烧了几锅开水,洒了些酒水,寻摸了些小玩意儿。

    也不知做什么用的……

    可刚才倪二他娘刚才出来说,人活过来,又有气了,老天保佑……”

    “哇!”

    听了桂老三的话,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谁也没想到,那倪二脖子都快断了,眼见已经死了,居然还能活过来。

    贾环眼珠子也差点没瞪出来,他万万没想到,还真让贾琮给“蒙”着了回……

    见周围人将贾琮赞了又赞,他心里极不舒坦。

    尤其是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竟称贾琮为贾三爷!

    这可了不得!

    在此之前,说起贾家三爷,大家只能想到他环三爷!

    贾家有两个二爷,一个链二爷,一个宝二爷。

    在今日之前,却只有一个贾三爷,就是他贾环。

    没想到如今贾琮也了成贾三爷了。

    心中生嫉,贾环大声问道:“喂,贾琮呢?”

    齐家二哥憨厚笑道:“你是荣国府小公子吧?倪二他娘让俺我给你带句话,说那位小神医已经从后门先走了,临走前嘱咐俺们告诉你一声,让你快家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贾环闻言,一张小脸生生气的扭曲起来,大吼道:“让你娘担心!”

    众人闻言,一阵哄笑,知道他是贵人,也不与他一般见识。

    贾环愈发气恼,热闹没瞧到,白白等了半个多时辰。

    他原本还准备看贾琮的笑话呢……

    如今笑话没看到,连他贾三爷的名头都丢了。

    他恶狠狠的对周围人喊了声:“我才是贾三爷!”

    说罢,回头恨恨的对赵国基道:“走,回去再找他算账!!”

    其他人只当他孩子话,又哄笑一场,见瞧不着热闹了,也就各自散了去。

    ……

    南胡同后街上,贾琮一个人不疾不徐的走着,面色隐隐苍白。

    将近四十分钟的高强度急救手术,尤其是在完全没有任何手术器械的情况下,他只能勉强做到最粗浅的地步。

    而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极不容易。

    至于倪二能否活下来,他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术中和术后感染的问题,就能要走倪二九成性命。

    其他一成,看天意吧……

    转过胡同口,贾琮往公侯街贾府行去。

    这件事,他不露面,民众们新鲜两天,也就慢慢平息下去了。

    无论倪二是死是活,大家都会以为是他的造化。

    但他要是露了面,必然会给人留下印象。

    这种时候,还不是他出风头的好时候。

    走过三条街口,便到了公侯街,踩着青石板,贾琮回到了贾府贾赦院,回到他自己那间小小耳房中。

    读书,习字。

    ……

    “哟!璜大嫂子怎么来了?”

    荣国府内宅偏厅,王熙凤人未至,笑先闻。

    带着平儿并一众婆子丫鬟,走路裙摆都不起风。

    恭恭敬敬,好大的气派。

    贾璜媳妇金氏本是带着一腔怨气来的,可见到王熙凤这样的气派,怨气登时就消散了大半。

    她还从未在王熙凤跟前高声说过话……

    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抹谦卑的笑容,声音也不似方才和平儿说话时那样冲了,赔笑道:“来瞧瞧二.奶奶……”

    王熙凤见之,眼底闪过一抹轻视,面上却笑的愈发灿烂,道:“还是璜大嫂子好心疼人,知道惦念着我……

    平儿,快让人把金陵送来的好茶沏上一壶来,给大嫂子尝尝。”

    平儿温婉一笑,与金氏点点头后,出去打发人上茶。

    待茶来,金氏只喝了口,也品不出什么味道来,见王熙凤只是垂着眼帘喝茶,愈发拘谨,想了想,赔笑道:“阖族中谁不知道二.奶奶最忙?原不该再来叨扰二.奶奶的,只是有一事,实不知当不当同二.奶奶说……

    若是不说,白白辜负了二.奶奶往日里的照应。

    可说吧,又怕扰了二.奶奶地好心情……”

    王熙凤闻言,和平儿对视了眼,两人都摸不着头脑,便笑道:“瞧大嫂子这话说的,都是自家人,有话自然要说,有什么值当犹豫的?璜大嫂子只管说就是。”

    金氏闻言,忙笑道:“正是这个理儿!是这样……

    托二.奶奶照顾,让我娘家寡嫂家的那个侄儿金荣,进了咱们贾家的族学里念书。

    本是极好的事,这二年来,他也长进许多。”

    “这不挺好吗?”

    王熙凤啜饮了口香茗后,笑道。

    金氏忙道:“是极好的,只是今儿金荣回家后,却满脸郁气,说甚瞧得起瞧不起的话……”

    王熙凤闻言,眉尖一挑,道:“有人欺负你娘家侄儿了?是哪个没出息的东西,璜大嫂子只管跟我说。

    咱们这样的人家,最重一个礼字。

    什么时候连家里人的亲戚都敢怠慢了?”

    金氏闻言愈发高兴,她却有心思,道:“若只这等小事,我怎敢来麻烦二.奶奶?我们这样的人家,能进贾家族学里念书,已经心满意足了,都是托二.奶奶地福!”

    “还有什么事?”

    王熙凤耐性快耗尽了,催问道。

    金氏不敢再嗦,忙道:“金荣今儿回来同他娘说,如今族学里,并未好好读书,反倒耍起博戏来,快成赌档了!”

    王熙凤闻言一惊,美眸登时竖了起来,沉声道:“竟有这等事?”

    金氏道:“如何有假?我那侄儿每日里本分读书,今儿也被他们拉着强耍了几回。

    他倒是有点运道,本想随便耍两下了事,没想到反倒赢了五百钱。

    这钱他本也不愿要,他最守本分,打我那兄长过世后,我就叮嘱他,不该他要的东西,给也不能要,他极听我的话。

    可谁知道,没等他还钱,就被人强取了去。

    还骂他,算什么阿物儿……”

    说着,金氏心中悲戚,落下泪来。

    王熙凤闻言,恨的咬牙道:“璜大嫂子只管说,到底是哪个没出息的东西?竟做出这样不要脸的勾当来?”

    金氏听罢,掏出帕子抹了泪,道:“是哪个也不必说,说了反而让二.奶奶为难。

    今儿我来叨扰,只是想给二.奶奶说了这件事。

    这事原该是外面爷们儿们管的事,可谁不知道,咱们贾家的二.奶奶,倒比十个男人加起来还管用!

    我虽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族学是什么地方。

    那里要是成天赌博,那咱们贾家……”

    “好了,璜大嫂子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我知道了。”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又道:“平常人纵然混帐,也当知道你那侄儿是我托人送进去的,断不会那样欺负他。

    大嫂子又不愿说,怕我为难……

    那自然就是我们这两座门儿里的人。

    是贾蔷,还是……贾环?”

    “二.奶奶……”

    金氏作势不愿说。

    王熙凤皱眉道:“这不是小事,传到外面让人说咱们家不懂礼数,若不管教好,将来丢的是大人的脸面。

    璜大嫂子快说罢。”

    金氏这才不再拿捏,道:“倒不是那两个哥儿,听荣儿说,他们都是极好的。

    是……是府上三爷。”

    “府上三爷?”

    王熙凤闻言一怔,道:“哪个三爷?”

    不过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不是贾环,那么还有哪个?

    随即便满眼不可思议,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浮起一句话:

    府上三爷,他也配?

    ……

    ps:看到好多老面孔啊,嘿嘿,大家好久不见啊!

第六章 送药(求收藏,求推荐)

    “好你个贾琮,好你个贾琮……”

    贾环坐在马车上,满脸不忿,嘴里不住的念叨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他看来,今日去南胡同,是他带贾琮去的,还请他个东道……

    他是多么仗义,多么豪爽的人?

    可结果呢?

    他却被贾琮无情的背叛了!!

    “快点,给我直接赶到东路院,我要去找他算账!”

    贾环纠结着一张小脸,朝前面车辕上的赵国基大喊道。

    赵国基拿他没法,想劝着点,自忖不会有半点用,也不费口舌了,他本就是木讷之人。

    因此只应了声:“已经到国公府了……”

    贾环一迭声道:“直接去东路院,直接去东路院……”

    赵国基应下后,正要继续赶车,却又一下勒住了马缰,从车辕上跳了下来。

    只见荣国府大门西侧的角门里出来一中年男子,摆手将他拦下。

    赵国基忙躬身问候道:“林管家。”

    来人正是荣国府的二管家,林之孝。

    林之孝并其老婆林之孝家的,最得贾琏、王熙凤的信任和重用。

    王熙凤倚之掌家,用他们来执行手中的大权。

    贾府中除却少数几人外,都对林家人另眼相看。

    所以,赵国基不敢怠慢。

    林之孝性子沉默寡言,只点了点头,没有和赵国基说什么。

    走到车前几步,对着安静的马车道:“三爷,二.奶奶请你回话。”

    马车内,贾环小脸儿都唬白了。

    别看他在学里和人说什么他二嫂待他极好,给他多少钱顽耍。

    那都是他吹牛!

    在贾家,王熙凤便是他最害怕的人。

    见躲不过,贾环吞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林……林大叔,二嫂她……二嫂她找我做甚?”

    林之孝闻言,不漏丝毫口风,道:“里面只传话出来,至于何事,我并不知道。

    三爷,二.奶奶催的着紧,你还是快些去吧。”

    贾环闻言愈发害怕,垂头丧气道:“那……那好吧。”

    ……

    “奶奶,叫三爷来做什么?”

    送走贾璜老婆金氏后,平儿好奇问道。

    王熙凤呼了口气后,道:“叫环儿来再问问……

    这璜大嫂子是什么性儿,你难道不知?

    她的话不能全信,指不定想拿我当刀使呢。”

    平儿笑道:“那她可打错主意了。”

    王熙凤却又摇了摇头,鬓间五凤珠钗轻轻摇曳。

    她丹凤眼一眯,道:“还真不一定……”

    平儿奇道:“这是怎么说的?”

    王熙凤眼中闪过一抹奇色,踱了几步,轻声道:“我听下面人说,东边儿院子里那位,自上年大病一场后,像是变了个人。

    大老爷和大太太对他如何且不说,那个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也都不拿他当主子看。

    之前我知道他的性子,胆小怕事,温温吞吞,从不敢惹事。

    可如今说他换了个人,指不定真有这个胆子……”

    平儿闻言,叹了声,道:“他也不容易,那样大一个罪过,落在他一个孩子头上,可怜见的……”

    王熙凤眉尖一挑,瞥了平儿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着,还记得当初他送给你那朵花儿的情意?”

    平儿俏脸登时腾起一片晕红,杏眼狠狠瞪了王熙凤一眼,咬牙道:“真真是疯了,什么话也敢胡说!”

    王熙凤叫天屈道:“我分明说的是实话哩!当年你跟我嫁到贾家,在东院时,那小子傻不愣登的,也不知是受了哪个促狭鬼的哄,把你当成了我,巴巴的送了朵花给你当礼。

    送什么花不好,非送白菊……

    为这,他还被大老爷着实教训了顿,好些日子下不了床。”

    平儿叹息了声,道:“他不过是个孩子,才几岁大,是上了小人的当,何必打的那样狠……

    我原以为,有了那回,他往后再见我,必定躲的远远的,害怕我。

    谁曾想,还是笑成那样。

    眼睛里干干净净,尽是孩子气……

    那样一个孩子,周遭又是那样……”

    说至此,平儿感慨的有些红了眼。

    王熙凤见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好了好了,就算看在我们大发慈悲的平儿奶奶的面上,只要他闹的不算太过,总要饶他这一遭!”

    平儿闻言,啐笑道:“呸!我算哪门子奶奶?

    我这样做,是在为奶奶惜福。

    清虚观那个张真人……”

    “行了行了!”

    王熙凤这回是真不喜了,斥道:“瞎嚼什么舌根子,那老牛鼻子的话你也当真?

    你是巴不得我是个短命的,早些下地狱,你也早点扶正当奶奶不成?”

    平儿闻言,气的不得了。

    她分明是好心……

    清虚观的张神仙当面劝告王熙凤,说她面相虽富贵,但印堂窄,人中短平,眼神太过锐利,非长寿相。

    若不多多积福,恐不得善终。

    这话让王熙凤极恼,也极忌讳。

    听平儿提及,她自然不喜。

    主仆俩正闹着小别扭,赶巧贾环蔫儿咕咕的到了。

    磨磨唧唧,拖拖拉拉。

    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目光闪烁,一脸猥琐样……

    “看什么看?”

    王熙凤压着一股火不好向平儿发,就朝这个正巧露面的出气筒发了过去。

    贾环这倒霉孩子,那么一丁点儿高,被这尖声训斥唬的当真原地颠了颠,好笑之极……

    王熙凤却没笑,厉声问道:“说!好好的书不念,怎地敢在学里赌博?

    你不说是吧?

    好,反正这事也不该我管!

    既然人家金荣的姑娘告上门来了,那就让她去找老爷太太,要不去找你哥哥。

    你不是赌博厉害的紧吗?看你哥哥不把你肠子踹出来!”

    贾环心里那叫一个委屈,他怎么不说了,分明是你不给功夫说啊……

    这怂货,真真被唬的心肝儿乱跳,小脸苍白,哭腔道:“二嫂,不是我,真不是我赢的金荣,是贾琮……是贾琮啊!”

    王熙凤闻言,不动声色的和平儿对视了眼,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王熙凤顿了顿,再道:“不是你?那人家怎么说是你和贾琮非要拉着金荣赌的?

    好好的学不上,在学里开赌档!”

    贾环闻言,登时跳了起来,不过跳一半就在王熙凤刀子样的眼神下落了下来。

    他急眉赤眼道:“二嫂,冤枉啊!那金荣是什么阿物儿,你到学里随便寻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他整天和什么‘香怜’还有‘玉爱’搂搂抱抱,还亲嘴儿呢……”

    “呸!”

    王熙凤脸上浮起一抹羞恼,啐道:“胡吣什么?”

    贾环又唬的垂下头,蔫儿蔫儿道:“二嫂,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家姑母为何来告状?”

    王熙凤皱眉问道。

    贾环恨的咬牙,便将今日之事说了遍,虽然说的颠三倒四,三不着两,可王熙凤和平儿都听明白了。

    两人何等精明之人,自也看出贾环说的应当都是真的。

    尤其是平儿,听说贾琮坚持不赌博,只帮贾环丢了回,心里松了口气。

    倒不是她和贾琮有多好的交情,善良的她,只是单纯希望那个可怜的孩子,不要走了岔道……

    “原来如此。”

    自己理明白后,王熙凤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说实在的,她和平儿不同,是真心没将贾琮放在眼里,更不用说放在心上了。

    别的不说,只说他那出身,就根本上不得台面。

    更何况,如今她以大房儿媳的身份,在二房里过活做事,要说没尴尬,那也是不能的。

    旁人只看她整日里在贾家呼风唤雨,以为多光鲜,可谁知道她头上顶着几个婆婆?

    尤其是她那个真婆婆,可着实不是省油的灯……

    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贾琮那个青楼出身的娘。

    因此,她对贾琮,绝谈不上有什么好印象。

    只是她没想到,这样一个孩子,又在那样的环境下生长,竟然没长歪……

    不过,也就是那样吧。

    压下心思,王熙凤又着实将贾环教训了回,警告道:“这回且这么着,要是再有下回,我也不管了,直接让人去寻你哥哥,要不直接告到老爷太太跟前,看你怎么死!”

    贾环唬的跟什么似得,小脸苍白,一迭声的应下。

    王熙凤正要摆手让贾环回去,却见一婆子匆匆赶来,正是之前管家林之孝的老婆,林之孝家的。

    这个妇人和林之孝一样,平日里话极少,但办事利落,十分为王熙凤倚重。

    她进来后,见贾环也在,犹豫了下没有开口。

    王熙凤知她有事,并不将贾环放在眼里,直问道:“什么事?”

    林之孝家的也就答了,道:“听人来说,东路院又闹开了。

    大老爷使人把琮三爷打了个半死,还说以后不准琮三爷再去学里,没的将他那身贱性,带坏了贾家正经子孙。”

    “呀!”

    王熙凤还没说什么,平儿就惊呼了声,道:“大老爷怎么知道的?”

    林之孝家的简单道:“璜大奶奶从奶奶这离开,又去了东路院,见了大太太,说要去给大太太请安。”

    平儿闻言,恨的咬牙道:“这个烂嚼舌……”

    没说罢,想起自己的身份,不好说这些话,只能又按下。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后,对林之孝家的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先等等。”

    林之孝家的刚要离去,王熙凤又叫住了,道:“去寻些好点的伤药,让人仔细点给那边送去,别让大太太瞧见了,不然又生是非……

    罢了,还是先拿来吧。”

    林之孝家的应下后出去,不一会儿取来一包伤药。

    王熙凤道:“给环儿,让他去送。都是他惹出来的祸,他不去谁去?”

    贾环哪里敢说“不”字,接过药就去了。

    等贾环走后,王熙凤对面色担忧的平儿道:“行了,就这么着吧。大老爷教训罢,咱们要是巴巴的去送药,岂不是自寻不自在?大太太那边又要来说话了。”

    平儿叹了声,道:“上回他就差点没缓过来,这次怕是……”

    王熙凤不在意的嗤笑了声,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上回不也说人已经不行了,让准备后事,结果又缓过来了吗?

    你放心,他出身贱,命反而硬些。

    再说,打两顿也算不得什么。

    宝玉那样金贵,前儿不还让老爷好生打个半死?

    你链二爷哪年里不被大老爷打一回?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就这样吧,不说这些了。

    你去把账簿拿来,咱们对对帐,该放月钱了……”

    ……

第七章 吃人的礼教 (求收藏,求推荐)

    贾赦院原是从荣国府花园隔断出来的,不比正房那边轩峻壮丽,但也都还算精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亭台轩榭,假山花园,厢辅游廊一应俱全。

    不过以贾琮的处境,他在贾府东路院的住宅,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是紧靠着仪门边,一座小假山后,在穿山游廊拐角处的一处耳房。

    所谓耳房,通常指的是两间屋子拐角处的旮角屋。

    一般是储藏些杂物,或是住些上值的丫鬟,以便随时侍奉主子。

    而贾琮这间耳房,比那些还不如。

    是在假山后一处墙角间就着两面墙搭建起的屋子,高不过假山……

    贾环乘坐马车,入了黑油大门,一路到仪门前方蹦下车。

    没去正房,就直接转到假山后。

    此时,天已黄昏。

    贾环没让赵国基陪着,自己拎着药包和一盏小灯笼。

    绕过假山,到了贾琮耳房前的小小庭院内,见静悄悄的,贾环心里有些得慌,依稀还能看到几个大脚印,和点点斑红……

    一阵夜风拂过,有些萧瑟。

    眨了眨眼,贾环踮起脚,朝耳房内小声唤了声:“贾琮?”

    没人答应。

    他大了些声,再喊一回:“贾琮?”

    依旧没人答应。

    年不过五岁的贾环,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红迹,脸色忽地一变,喃喃道:“坏事了,贾琮该不会是被打死了吧?”

    他有些害怕的咕哝不停,想起是他让贾琮帮着赌戏的,心虚道:“贾琮,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都是金荣那个球囊的,还有他姑母。

    你要找,就去找他们吧,可别来找我啊。

    改明儿我有银子了,给你烧点纸钱……”

    说着,他连药也不想送了,倒退了两步,就想跑路。

    正在这时,木门忽然打开,贾琮赤着上身,面色苍白的站出来,语气有些弱,淡淡问道:“什么事?”

    此刻天已经半黑,贾琮耳房的庭院,本就是由一座假山和两面墙壁围成,有些森幽之感。

    屋内没有点蜡,贾琮又是冷不丁现身,真真快将贾环吓死……

    他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怔怔的看着贾琮那张苍白的脸,动也不敢动一下。

    嘴巴哆哆嗦嗦的张不开口,眼睛里含泪……

    贾琮见之,眉头轻皱,问道:“怎么了?”

    贾环被这一问,小小身子打了个寒战,哭腔道:“贾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你死没死……”

    贾琮无意吓唬一个熊孩子,折返回屋,点起了一根残烛,晕黄的灯光从门口挤出。

    他又回到门口,指着门前的影子,道:“鬼有影子吗?”

    贾环闻言,停下抽泣,仔细看了看,这才海松了口气,回过神来。

    大口喘息了几下后,他悄悄抹了泪,提着药包和小灯笼,骂骂咧咧的进了屋子。

    “给,这是我从二嫂那里给你要来的药包。”

    贾环一点不认生,走进那间小小的耳房里,在铺设整洁的床铺上坐下后,故作豪爽道。

    贾琮自然不信这鬼话,想了想,道:“是金荣她姑母,去寻链二嫂了吧?”

    贾环一怔,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贾琮没有说什么,将贾环带来的药包打开后,发现有好些小药包。

    他仔细辨认了下,除了一小瓶是现成的,其他的都是药材。

    血竭,乳.香,冰片,芙蓉叶之类。

    只是,多已经不能用了,太陈……

    他倒也没意外,又打开了那一个小瓶后,嗅了嗅,微微点了点头,还好。

    也多亏他前世所在的医院,一直在开展中西医合疗,贾琮工作了几年后,对一些中医知识有所了解。

    不然,还真分辩不出来。

    “贾环,帮我上点伤药。”

    贾琮将其他药包封好后,对贾环说道。

    说着,脱下了外裳,转过身来……

    “啊!!”

    贾环却忽地惊恐的叫一声,从床榻上跳了起来。

    眼睛瞪的溜圆,小脸上满是惊骇之色看着前面。

    贾琮的背后,交错着几条红紫棍伤,肿起足有二指高……

    触目惊心!!

    然而贾琮,依旧站的笔直……

    “贾琮,你……你不疼啊?”

    贾环弱弱问道,可看着贾琮若无其事的面庞,他心里却隐隐有些发寒。

    贾琮道:“废话,能不疼吗?你到底会不会上药?”

    贾环闻言被激起火,一拧脖颈道:“会自然是会的,我什么不会?可我凭什么给你上药,我又不是你小厮!”

    贾琮微微一叹息,摇头道:“这样,你帮我上了药,我给你变个戏法。”

    “变戏法?”

    贾环眼睛一亮,道:“你会喷火吞刀吗?”

    贾琮抽了抽嘴角,道:“不会,但比那个好看多了。”

    贾环撇嘴,道:“吹牛!”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有能耐,你先变一个我瞧瞧!”

    贾琮道:“好,你给我两个铜钱。”

    贾环跳脚道:“你这也太贵了吧?我在南胡同看,才赏一个钱!”

    贾琮拿这熊孩子没法,无奈道:“是用来变戏法,变完还你。”

    贾环闻言,将信将疑的看了贾环一眼后,扣扣索索的从怀中取出一荷包,拿出两枚铜钱来,递给贾琮。

    贾琮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接过铜钱后,走到一旁的一张小桌几上,将铜钱放在几上。

    然后对贾环道:“看仔细了。”

    说罢,平展的手缓缓拂过几面,也不见任何动作,铜钱消失。

    翻过手,手中亦没有铜钱。

    不过没等睁大眼睛的贾环反应,他随手又在桌面一拂,两枚铜钱再次出现在几面上。

    这还不算完,贾琮有些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却没有停歇,眉心坚韧,再往几面上来回拂了两次,就又出现了四枚铜钱……

    “天……老……爷!!”

    贾环张着老大的嘴,用虔诚信徒歌颂圣母玛利亚的声音,吐出了这三个字。

    脸上的表情生动夸张,他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点石成金的仙术……

    “给我上完药,这多出的四枚钱,就归你了。”

    贾琮面色苍白道。

    其实,本来都是贾环的……

    这回,贾环再不推脱,脑袋点的跟皮球一样。

    贾琮趴在木床榻上,贾环毛利毛躁的,拿着个药瓶这洒一点,那洒一点……

    “贾琮,你干吗不和大老爷解释解释,这分明是金荣在诬蔑咱们。”

    贾环随口抱怨道,注意力却明显在几面上那多出的四枚铜钱上。

    贾琮呵呵了声,没说话。

    贾环自己却反应过来,撇了撇嘴,一边继续在贾琮背后洒“胡椒面”,一边道:“你说说你这个儿子当的有什么劲儿?

    一年到头,也就祭祖和大老爷生儿的那一天,你能去磕个头。

    大老爷连打你都不亲手打……

    我虽然也不是太太生的,可老爷待我还是不错的。

    他晚上常去我娘屋里睡,所以我三天两头见着他。

    老爷虽然白天挺凶,可晚上待我和我娘极好。”

    贾琮闻言,无言以对。

    贾环年幼,还不知这其中的深意,又骄傲道:“我还有好几个婆子丫鬟伺候着,衣裳也不用自己洗,早饭也不用自己煮。

    小吉祥虽是个黄毛丫头,可她会给我洗袜子!

    你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婆子当乳母,她还不照顾你,只会欺负你笨!

    对了,你这身伤,就是她打的吧?

    上回就是她把你打个半死!”

    “贾环。”

    贾琮轻轻叫了声。

    贾环被打断,有些不高兴,道:“干吗?”

    贾琮淡淡道:“想不想学我刚才变的戏法?”

    “……”

    贾环先是怔了怔,随即“噌”的一下跳起来,险些把手中的伤药给丢了出去,激动道:“我怎么没想到,让你把这神仙术教给我!

    快快快快……”

    一迭声说了好些个快字,贾环急道:“贾琮,快将这法术教我,明儿我还请你东道!”

    贾琮闻言,想起那个无头猴儿糖人,嘴角微微弯起,道:“你先给我上药,再听我说。”

    贾环人虽小,却也懂得巴结,忙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好好给你上药。

    贾琮,你现在越来越不傻了,还知道拿大了!”

    说着,又老老实实给贾琮上起药来,倒比刚才认真了许多。

    贾琮呵了声,道:“贾环,你想学那戏法也成,不过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贾环忙问道。

    贾琮趴在木床上,轻声道:“下月初一,是……大老爷的生辰。

    今年是他五十整寿,必会大办,还会请老太太她们过来坐坐看戏吃酒。

    我希望你能如此这般……”

    轻声言语间,贾琮的眼神一直停落在晕黄的烛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内。

    今日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胖揍,彻底揍醒了贾琮。

    尤其是贾赦终止了他继续去族学进学的权利。

    若再无动作,他真的就要被生生困死在这间耳房内了。

    他在贾府的活动空间,仅仅局限于假山后面这间耳房。

    能去学里,还能出去转转,寻些机会。

    如今连学都不能上了,自然也就被禁止再出门。

    他那个奶嬷嬷,随时都会过来监查一眼。

    但凡人不在,或有什么“不规矩”,就破口大骂。

    难听之极,可恨之极。

    他如今是被压在了五指山下。

    可他却不是孙猴子,没有唐僧来救他,只能自救。

    然而根据他的了解,哪怕贾赦知道他上当受骗,冤枉了好人,也绝不会收回对他的惩罚,自打自脸。

    指望贾赦,是行不通的。

    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

    绝不能坐以待毙。

    对于这吃人的礼教,既然抗拒不得,也不能只是畏惧。

    那么就要学会……

    利用!!

    ……

第八章 好酒 (求收藏,求推荐)

    “啪啪!”

    “噼里啪!”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爆竹连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今儿是十月初一,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的寿辰。

    不过说来有趣,往年贾赦也过寿,但通常会选择早几天,或是晚一天再过。

    因为十月初一,又名“寒衣节”、“冥阴节”,是为亡故先人送寒衣的日子。

    为中华三大鬼节之一。

    这一天过生辰,不大合适。

    只是今年,是贾赦五十整寿。

    因此众人在前一天,就在宗祠内为先人们提前送了温暖……

    今日,贾族众人,齐齐上门,为贾赦大老爷贺寿。

    贾琏早就找好了两台戏班子,一台前厅爷们儿们看,一台后宅内眷们看。

    另有一档子打十番的,从清早起,就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贾赦身为荣国公的承爵人,爵拜一等神威将军,论品级,是实打实的武官一品。

    虽然贾赦“高风亮节”,不好争权夺利,没有去争什么实权,也不屑去争。

    但贾家门第毕竟摆在那,一门双公的门楣色彩还未完全褪去。

    因此一大早起,南安郡王、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及北静郡王四家王府,并镇国公牛府等六家国公府,忠靖侯史府等八家候府,都差人持了名帖送寿礼来。

    黑油大门前长长一溜车轿骡马,排出二里远。

    不过,也只是如此了。

    那些王公亲贵们,并无人登门拜寿。

    如今贾家,能让他们亲自到场祝寿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一等荣国夫人,史老太君。

    若是没有当年那一档子事,或是贾赦本身争气些,情况或许会不一样。

    毕竟,贾家先祖留给后世子孙的福泽,着实太丰厚了些。

    只可惜……

    ……

    “贾琮贾琮!”

    仪门假山后的耳房外,传来一阵难听的叫声。

    没等里面人应,房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

    一道小身影蹿进屋内。

    贾琮正在悬笔写字,看了眼来人,眉头微皱,道:“贾环,你怎么来了?”

    他们早已商议好大事,并演练了好多回。

    今日何其重要。

    贾环撇嘴道:“前面忒没意思了些,我来寻你耍子。

    再说,离时间还早。

    贾琮,你再给我变个戏法吧,我今儿不高兴……”

    贾琮瞥了眼贾环身上宝蓝色的小长衫,套一缕金八团倭缎褂,脚上踩着一双千层纳底小朝靴,透着一股贵气,道:“不高兴,你这不挺好的吗?”

    贾环恨恨道:“好什么好?今儿快气坏我了,我娘也气坏了。”

    没等贾琮再问,他就道:“我娘知道三姐姐给宝玉做了双鞋,就问她怎么没给我做?问她谁才是和她一个肠子里爬出来的?

    这不,今儿三姐姐打发侍书给我送来一双鞋。

    可你猜怎么着?”

    贾琮道:“怎么着?”

    贾环气恼道:“三姐姐诚心使坏,她故意作弄我,给我做了双反的!”

    贾琮闻言一怔,道:“什么意思?”

    贾环恼道:“我穿一只,是反的。换个脚,再穿一只,还是反的!!”

    贾琮还真被他给绕住了……

    反应了稍许,面色忽地变的古怪起来,道:“贾环,你是说,你用一只脚穿鞋,发现是反的。就用另一只脚,穿另一只鞋,也是反的?”

    贾环还在愤懑中,气的小脸通红,或许是以为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和轻蔑……

    贾琮好奇问道:“那双鞋呢?”

    贾环嘿了声,道:“让我娘拎着,丢到三姐姐门口去了,咱不稀罕!!我环三爷是缺鞋穿的主子吗?”

    贾琮:“……”

    无语了片刻后,贾琮再问道:“今儿见着你三姐姐了?”

    贾环登时垂头丧气,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贾琮着实忍不住,哈哈笑了声。

    以贾探春的火辣性子,对赵姨娘或许还能忍一忍,可面对顽劣庶弟,绝不会忍气吞声。

    两只鞋都是反的,也就这娘儿俩能想的出来。

    “行了,你去吧,等忙完今天,往后再教你变戏法。”

    贾琮看了看外面天色,估摸了下时间,说道。

    贾环见贾琮脸色不似玩笑,嘟囔道:“你也愈发没趣了,前儿让我跑腿,帮你买酒买药,还不快些教我发财的戏法……”

    贾琮闻言面色微变,眨眼间又恢复正常,道:“我那不是托你帮我买点疗伤药酒么,又不是没给你银钱。

    你放心,等过了这茬儿,以后你的好多着呢,去吧。”

    贾环这才不再嗦,吊着肩膀,一走三摇晃的离去了。

    待贾环离去后,贾琮关上门,轻呼了口气,转到床榻边,掀起床单,从床底取出一不大酒瓮来。

    打开酒瓮的盖子,又从怀中取出一纸包,拆开后,将一些粉末状物倒进酒瓮中,再将纸包藏进怀中。

    举起酒瓮刚摇了摇,就听见“砰”的一声,刚刚关上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一道细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贾琮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啊”的一声,面色惨白。

    怔了下,才赶紧将酒瓮放在桌几上,而后转过身,挡在桌几前,强笑了声:“赵妈妈来了?”

    来人正是贾琮的乳母,也是他在贾家“享受”到的唯一的服侍婆子。

    只是……他宁愿享受不起。

    在贾府中,他是所有公子小姐中,最不得宠的,地位还不如一些奴仆。

    然而奶嬷嬷,却是贾府下人中,地位极高的一波人。

    赵嬷嬷的同行们,个个活的光鲜无比。

    奶出的少年小姐,即使长大了,也均以妈妈敬称,帮衬着。

    唯独赵嬷嬷,在乳母界,混的最为凄惨。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种郁气无处发泄,贾琮的待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贾赦和邢夫人将贾琮交给她,只要保证他不死就成,其他的……

    随意就好。

    贾琮所受到的数次惩戒挨打,都由这位奶嬷嬷一手包办。

    所以赵嬷嬷就是“贾琮”曾经最畏惧的人。

    只见她长着细高个儿,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高高的颧骨,大眼睛里阴沉的目光,模样看起来有些骇人。

    贾琮,也的确好似十分害怕的样子。

    以至于,他有些单薄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见此,赵嬷嬷却并没有什么得意的,她阴沉着脸,沉声道:“你在藏什么?”

    按理说,以赵嬷嬷的身份,哪怕不喊贾琮一身“三爷”,也当近称一声“哥儿”。

    可她根本没有,直接以“你”来称谓。

    再一个“藏”字,便看得出来,她打骨子里对贾琮的蔑视和嫌弃。

    贾琮“畏畏缩缩”的收了收肩膀,似乎在犹豫到底说不说,怎么说。

    没等他犹豫多久,就见赵嬷嬷“蹬蹬蹬”三两步走到跟前,一把扯开贾琮,看到了桌几上的酒瓮,面色愈发阴沉了。

    “好啊!这么点子年纪,就学会吃酒了!前儿那通打,莫不是白挨了?”

    赵嬷嬷厉声训斥道。

    贾琮讷讷道:“赵妈妈,今儿是老爷的生儿,贾环送给我一瓮好酒……”

    “老爷的生儿?”

    赵嬷嬷似气笑了,尖声道:“老爷的生儿,和你什么相干?

    往年你还能去磕个头,今年太太早早吩咐下来,不许你近前,仔细坏了老爷的心情。

    我看,是老爷太太怕你脏了他们的地!

    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模样,是不是做主子的命!

    旁人家的嬷嬷,今儿都能落到好,还能分几个银钱吃酒。

    我却成了不相干的了!

    算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晦气鬼……”

    今儿贾赦生辰,除了宴请两个府上的主子外,要另开一席,请了许多有脸面的奴才吃酒。

    其中,就包括贾府的诸多奶嬷嬷。

    连贾环的乳母张嬷嬷都有,唯独没有赵嬷嬷。

    越是豪门大宅中,越注重脸面。

    赵嬷嬷直觉得她一张脸都要被丢尽了……

    她怎能不恨?

    一连串尖酸刻薄,甚至羞辱的谩骂从她口中发出。

    饶是贾琮早有谋算,可此刻听着依旧觉得刺耳逼人。

    一通大骂后,口干舌燥的赵嬷嬷见贾琮丝毫没有反应,只是呆傻的站着,心里一点不解恨,还想再骂。

    可就在此时,她忽地嗅到一股诱.人的酒香,扑鼻而来……

    她本就极好杯中之物,每每失意之时便会贪杯。

    此刻闻到一股从未嗅到过的酒香,崩坏的心情似乎都好了些。

    赵嬷嬷没心思再骂贾琮出气了,她转头拎起酒瓮,看了眼没瞧出是什么酒味,她从未吃过这样香甜的酒。

    有些等不及了,便最后放话道:“还想挨打,就只管继续作!让老爷太太知道你偷吃酒,看你有几条命?呸!

    贱性!”

    说罢,带着酒急急离去。

    看着赵嬷嬷离去的背影,贾琮缓缓抬起头,眼睛中目光平静……

    ……

第九章 惊呼 (求收藏,求推荐)

    时日大乾崇康九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自大乾太祖于金陵四战之地腾空出世,南征北战,驱逐鞑虏,再度鼎定了风雨飘摇的汉家江山,至今已历三帝,逾百年。

    经过百年的休养生息,当初的山河破碎,黎民涂炭,都已成为历史云烟。

    太平盛世已至。

    然而,恍似一个历史规律。

    历朝历代,开国之初,都是君贤臣能,文精武强。

    如此,方能斩荆披棘,再造乾坤。

    可是再往后,世道太平了,反而懈怠了下来。

    难免文恬武嬉,耽于享受。

    当年太祖高皇帝刘志宏才大略,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于是与麾下文臣武将开国功臣商议,如何防止这种事发生,以保大乾江山万万年。

    太祖皇帝刘志认为,一个朝代的衰败,必是从勋贵世爵开始。

    尤其是那些,世代传承的世爵。

    他们不用像寻常人那样辛苦劳作,不用像寻常人那样拼命的追求出人头地,也不用像寻常人那样寒窗苦读,步步煎熬上位。

    他们只要出生在勋贵之家,就是稳打稳的世代富贵。

    甚至连天家,都因武勋世家先祖开国从龙之功,给他们几分颜面。

    他们通常还执掌军权,权势滔天。

    然而正是这些人,却又是最容易腐化堕落!

    刘志认为,当一个朝廷的军队开始变质了,那么距离改朝换代,也就不远了。

    相反,如果朝廷的大军,时刻保持着强盛的战力。

    那么皇朝的气运,总能延长许久。

    所以,太祖高皇帝便与当时朝廷上最大的十二个军头,四王八公,定下了爵位承袭祖制,以防衰落。

    大乾爵位,分亲贵和宗亲两类。

    亲贵之爵,即公、侯、伯、子、男五等贵封。

    这类亲贵之爵,非戍边掌军不可袭。

    且世子初封只为男爵,据戍边年限涨封。

    以国公爵例,世子从军戍边初封一等男爵,且从兵卒做起。

    五年,升子爵,七年,升二等伯,戍边十年,升一等伯。

    再往上,就要靠军功了。

    至于侯爵、伯爵府第,最高封依次递减。

    再往上,也都需要军功。

    如此一来,就能最大程度的保证执掌军权的顶尖勋贵,不是富贵软香窝里打熬厮混的纨绔子弟。

    而宗亲之爵,则宽松的多。

    哪怕勋贵子弟不愿戍边,也可享受五世富贵。

    自一等将军至五等将军,位比天家宗室将军。

    只是贵则贵矣,却不能掌军,无实权。

    当然,实际上过了三等将军,意义已经不大了,只是单纯靠祖荫撑起点薄面。

    不过念及祖宗恩德,朝廷还会给他们一次机会。

    只要此时再去从军戍边,立下战功,又可恢复亲贵之爵。

    要知道,寻常白身想要封爵,那需要的战功海了去了。

    多少将军打了一辈子的胜仗,最终也没能捞上一个世爵。

    可世家子弟,只要立下战功,就能恢复亲贵之爵,虽然只是最低等级的男爵。

    但意义也完全不同,那相当于再次为家族世爵续命……

    这个恩典,不可谓不重。

    如此,既全了君臣恩义,又能保得大乾江山万万年。

    不得不说,大乾太祖并四王八公,皆是有大智慧大气魄的英杰。

    按常理来说,就算一个家门中,有诸多不成器的子孙。

    但至少,总会有几个成器的。

    尤其是世子,家里即使再宠溺,可为了祖宗的基业传承,也该狠下心来送到九边去戍边。

    左右不过几年的光景,就能换一个世袭罔替,世代富贵。

    但凡有一点上进进取心的家主,都该能做到这点。

    只可惜,他们再想不到……

    当初开国时的四王八公,何等赫赫威名!

    时至今日,除了朝廷勉强留下一个北静郡王做遮羞布,其他三大王府皆已凋落。

    八大国公中,唯有镇国公、修国公、理国公三家公府,依旧承袭亲贵之爵。

    余者,包括荣宁二公府,皆沦为宗亲之爵。

    甚至似宁国之流,即将沦入不入流之地。

    而就算是三个依旧为亲贵之爵的国公府,如今最高封也不过是一等伯。

    都是靠熬年限熬出来的爵位,并无多少军功……

    昔日权威盖世的四王八公,如今多只能凭借祖宗昔日威名勉强度日。

    倒是贾家荣国府勉强还能支撑,因为荣国府与旁家不同,上一代出了个“异类”贾代善。

    功勋盖世,不弱祖辈,袭了一等荣国公之爵。

    如今代善虽故,可遗孀史老太君尚在,与诸多权贵府第的平等联系就在。

    身上又有一等国夫人的诰命,这才支撑着贾家门楣不倒。

    史老太君若是过大寿,不止宫里及诸王公大臣,连朝廷礼部都要专门来贺。

    也因此,在贾家两府中地位最高。

    这,便是贾琮谋划所在。

    在贾家,贾赦,并非无敌。

    ……

    对于外面流传的一些坏名声,贾赦自己也是知道的,但他真心觉得冤枉。

    旁人若说他不好好做官,不去九边戍边,传承祖宗亲贵爵位,他心里也有委屈。

    哪里是他不愿去?

    哪个不愿起居八座,八面威风?

    只是他年轻时不懂事,一失足成千古恨。

    落下一个荒唐的名声,哪里还有脸再去做官。

    更何况,让他这样一个身骄肉贵的贵人,去九边当劳什子大头兵,那成何体统?

    再说,即便有错,也绝不全是他的错。

    不,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错!

    是当年那个下贱狐媚子女人,勾引教坏了他。

    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发妻,也就是贾琏生母,不知道夫为妻纲的道理,不知道体恤他的难处,才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

    是家里老爷子、老太太偏心,不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想将家都给他们偏爱的小儿子……

    面对这些,他能怎么办?

    他也无能为力啊。

    所以,承袭不了亲贵之爵,做不得大官,他就只能每日窝在家里享福受用了。

    其实,他心里也很苦的……

    不过贾赦从来都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

    吃的好喝的好,玩也玩的开心。

    虽然住的只是一套并不大的偏院,却也被他拾掇的精巧玲珑。

    亭台轩榭,小桥流水,一应俱全。

    此时已入秋,百花凋尽,唯有菊花正艳。

    一座曲折的白石小桥,两侧岸上,点缀着一束束娇艳的菊花……

    自然不是寻常百姓人家所种菊花的黄色,而是泥金、雪青、墨、绿等奇色。

    再搭配着小小河流中几只悠然自得的戏水鸳鸯,河畔边几株或赤红或金黄的枫树……

    端的一副好秋景。

    “老太太慢些!”

    午时刚过,小桥的对面,忽地传来一阵高声笑语。

    一群身着锦衣华服,光彩照人,贵气逼人的人群,缓缓出现在桥头上。

    人群当中,一位满头霜发的富态老太太,满面笑容,由众人簇拥着过桥。

    不是贾府中最尊贵的贾母史老太君,又是何人?

    而高声笑语的,便是贾府鼎鼎有名的“泼皮破落户”,人称凤辣子王熙凤。

    贾母由她和最亲近的丫鬟鸳鸯搀扶着,缓缓过桥。

    在三人周遭,还有十数人。

    居北两人是两位皆已过中年的男子,气度不俗。

    时而笑言两句,哄得老太太点头笑语。

    其中年长那位,一身奢贵气派,目光中多有傲气。

    指点着这小花园,好似在指点江山。

    他便是这座偏院的主人,荣国公长子贾赦,字恩候。

    而另一人,看起来倒不像世家勋贵,身上多有儒雅之姿。

    也不与贾赦争辩什么,只是不时的点头含笑。

    此人便是荣国次子,贾赦之弟,荣国府如今真正的当家人贾政,字存周。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身形潇洒,满面谦卑笑容,时而附和一二,眼神温和。

    他是贾赦长子,如今跟着二房过活的贾琏……

    老太太的南边,还有两位中年太太侍奉着。

    二人皆气度雍然,嘴角含笑,眉目慈善。

    左边一位,为贾赦续弦邢氏,人称邢夫人。

    另一位,则是贾政嫡妻王氏,人称王夫人。

    两位夫人身后,便是贾家的一众小姐公子。

    其中又有两人格外突出。

    一为半大公子,头上戴着束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

    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外罩石青起花八团锻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光彩夺目。

    他便是贾家如宝似玉的凤凰公子贾宝玉。

    而另一个姑娘,则身着一件葱黄绫棉裙,套一件大红羽纱绣锦褂,步履恍若弱柳扶风。

    身姿娇柔,恍如仙子。

    她则为贾家的外孙女,名唤林黛玉。

    此二人,在孙辈中最得贾母老太君的宠爱。

    两人之后,又有三个女孩。

    第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

    其钗环裙袄,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

    此三人便为贾家四春中三春,分别为迎春、探春和惜春。

    还有一春,如今在宫里当才人,便是元春。

    在此三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儿,却似异类。

    其他人行动处举手投足间,皆礼数齐全,身姿周正。

    纵然说笑间,亦不恣意。

    唯独他,吊着一对膀子,耷拉着脑袋。

    有气无力的跟在后面,一步一晃荡。

    也不和哪个姊妹玩乐说笑,似百无聊赖,生无可恋……

    尽管走在最后面随时侍奉的那群婆子丫鬟们眼中皆是嫌弃的眼神,可难为他自我感觉似乎还很不错,不时的撇撇嘴,蔑视前方……

    “宝玉,你瞧那……”

    走在贾母身后的林黛玉,着一身葱黄绫棉裙,套一件大红羽纱绣锦褂,衬的比娇花更艳,忽地,她指了指河畔边,对身旁贾宝玉悄声道。

    那贾宝玉闻言,顺着林黛玉葱白般的纤细手指看去,只见一朵青墨色的菊花开的正盛。

    “林妹妹,你等着,我这去给你摘了来。”

    说罢,贾宝玉便要折返回去,绕到岸边采花。

    这番动静,自然引起了周遭人的注意。

    林黛玉见周围人都笑呵呵的看了过来,忙拉住贾宝玉,嗔道:“我不过是觉得好看,并不是想要呢。”

    贾宝玉却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只是看着他的林妹妹,笑道:“你觉得好看,为什么不要?”

    听着周遭愈发不加掩饰的“嘲笑”,林黛玉也就愈发害羞,不过没等她再说什么,就听一道“惹人厌”的娇笑声响起:“宝兄弟,你林妹妹喜欢你要去摘花,那我要是也喜欢呢?”

    周围人闻言大笑,贾宝玉不怕,他最忌惮的老子正被老太太镇着呢,昨儿夜里就说好了,今儿不许拘着他的性儿,难得放松一回。

    因而反口道:“你喜欢,就让链二哥去采便是。”

    其他人还没怎样,林黛玉一张俏脸已经满是晕红,一双似浮着层薄雾却难掩灵动之气的美眸,羞恼非常的嗔了眼得意洋洋的贾宝玉。

    没等贾宝玉反应过来,周围已经笑开了锅……

    尤其是始作俑者王熙凤,更是高声笑道:“宝兄弟真是实诚人,你倒是说说,你和你林妹妹什么关系,我和你链二哥什么关系?怎地就类比在一起了啊?”

    贾宝玉这才回过神来,随即瞠目结舌,心中又慌又喜……

    虽还不识情为何物,但也都到了懵懂的年纪。

    只是在亲长面前,难免慌乱。

    “凤丫头,不许欺负你宝兄弟!”

    见贾宝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张圆脸都涨成紫色了,贾母心疼的不得了,斥道。

    一旁王夫人也笑道:“凤丫头尽胡说,他们才多大一点,你也拿来取笑。宝玉只是照顾他妹妹。”

    邢夫人附和道:“老太太教的好,宝玉心细,知道疼人。”

    这般说开,王熙凤又折回来,把贾宝玉好一通夸。

    除了贾政冷冷的看了贾宝玉一眼外,连贾赦都跟着赞了两句,贾母也愈发高兴。

    风传到后面,那些老陈的婆子,夸起人来更是不要命的。

    一时间,这路上满是夸赞宝玉声。

    其她人则罢,多已经习惯了。

    而且贾宝玉确实心细,并不仗着长辈宠爱就骄奢猖狂,欺负姊妹。

    贾家姊妹们见他如此受宠爱,也只是笑着。

    唯有走在最后面的贾环,听到这满园子的话,气的发抖,只觉得这是一群臭不要脸的!

    心里大骂:你们把宝玉夸的天下无双,地上无两也就罢了,怎地还睁着眼说瞎话,说他是府上最俊的公子哥儿?

    就他那张脸,比小爷我的饭盆还大,那也叫最俊?!

    一群黑了心、瞎了眼的臭婆子……

    眼见过了花园,即将到了垂花门前,外面一众小厮健妇已经备好了骡轿马车,可那群婆子还在叽叽呱呱的夸人。

    贾环这才想起差点误了正事,他瞅准时机,选好方向,似不经意间转头,看向路旁不起眼的小假山后,继而有些浮夸的大声惊呼一句:

    “天啦撸!贾琮,你又挨打啦?!”

    ……

    ps:红楼里的爵位问题,一直是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

    上本书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引进了武功,然后让许多人诟病。

    写了大半本后,才觉得好像不用那个体系,也能解决红楼梦里混乱的爵位传承。

    这章是大章,对于这个问题不感兴趣的,跳过上半章也没事。

第十章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求收藏,求推荐)

    贾环这声带有浮夸的惊呼声,将将响起在一个婆子拍完马屁,另一个还没接上的空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再加上太过突然,所以,一下子就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听到那个“禁忌”的名字,就有不少人变了脸色。

    众人再顺着贾环的手看去,见到只穿了一件小衣的贾琮垂着头站在那里,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贾赦当即沉下脸喝道:“该死的畜生,谁让你站在那的?”

    贾政也皱了皱眉,却回头喝斥贾环,道:“孽障,又乱叫什么?”

    贾环吞咽了口唾沫,唬的小脸有些发白,不过想起贾琮那手神仙术,还是鼓足勇气,颤声道:“老……老爷,我没乱叫,贾琮每回被他嬷嬷打,打烂了衣裳,都要自己缝补。不信您看……”

    众人闻言,再看去,果然见贾琮一只手里拿着针线,一只手里拿着外裳。

    贾政见贾环还敢还嘴,真恼了,怒斥道:“混帐,还敢胡吣?今日大老爷是生儿,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教训人?”

    贾赦则对贾琮喝道:“看你那身打扮,成何体统?你奶嬷嬷死绝了吗?还不快滚回去,仔细站脏了我的地!”

    贾环许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插嘴:“大老爷,是真的哩,前儿我来寻贾琮耍,就看他被他嬷嬷打了回,身上都是伤!”

    这话,隐隐透出的意味,就有些触目惊心了。

    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唯有邢夫人脸色不大好看,声音有些怨气,道:“环哥儿,可不许胡说。没有老爷的吩咐,哪个能打他?

    这话传出去,像什么?”

    许是想起了曾经的过往,贾母脸色也难看起来。

    王熙凤忙打圆场,道:“多半是环儿和那位玩耍时不小心碰在了哪里,小孩子嘛,磕磕碰碰也是有的。”

    鸳鸯则小声在贾母耳边笑道:“这么点孩子,还是个哥儿,会做缝缝补补的事?”

    假山距离青石板路不远不近,贾琮始终默默的垂着头站在那里,众人看不真切他的脸,也没什么感觉。

    偏这时,贾环急道:“我没扯谎!我真的……”

    “环儿。”

    没等他说完,王夫人不轻不重的唤了声。

    王夫人素来不管闲事,性子极好,在贾府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

    在娶妻娶贤的年代,嫡妻贤不贤,一看是否孝敬舅姑,二,就是看是否善待庶子。

    平日里,她待贾环还是很不错的。

    贾环敬她归敬她,却并不怕她,他更怕王熙凤。

    因而王夫人的一声警告唤声,并没有唬住他。

    贾环小脸上都是冤屈,对王夫人道:“太太,我真没扯谎。我真看到过,贾琮的奶嬷嬷吃醉了酒就打他。我给我……姨娘说,她也说我在扯臊,说是再不能。可……我说的是真的哩。”

    这话一说,大多数人都变了脸色。

    这完全是两回事!

    她们可以不在乎贾琮,哪怕贾琮真的有一身伤,但若是被贾赦下令教训,谁也说不出什么。

    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可是,若是奶嬷嬷吃醉了酒打人,虐待贾琮,那就是了不得的丑闻了。

    像贾家这样的人家,内眷生了孩子,如王夫人、王熙凤这样的当家太太,通常是不会亲自带孩子的。

    都交由奶嬷嬷来教养。

    奶嬷嬷若尽心负责,性子慈善宽厚,被抚养的公子小姐,长的也就好。

    可若是……

    奶嬷嬷有这样的问题,那后果就太可怕了。

    这不是贾琮一个人的问题,贾琮无足轻重,可这是涉及其他公子姑娘,甚至还有贾家治家门风的问题。

    就算其他人没问题,可这件事传扬出去,像什么?

    高门贵邸,讲究的不就是一个体面吗?

    尤其是,这关乎几个当家太太治家的清名……

    如此一来,连贾母都不能镇定了。

    她倒没有直接插手,而是先对邢夫人道:“我原不该管你们的事,但既然环儿这样说了,咱们就看看吧。

    若没有则罢,咱们就治他谎报军情之罪。

    若有,你也好好管教管教。

    这事不可轻恕,不是闹着顽的。”

    邢夫人脸色虽然难堪,却还是得应承道:“老太太说的是,都是我的不是,没有管好家……”

    一旁王熙凤忙道:“太太哪里话,如何能怪到您身上?您一天到晚,从睁眼起就忙,侍奉完老太太还要侍奉老爷,再管着这一园子的人。

    莫说环儿说的未必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左右不过是婆子们偷奸耍滑,黑了心了。

    欺太太心善手软!”

    邢夫人闻言,面色这才好看些,对王熙凤道:“那你就过去瞧瞧,到底是真是假……”

    话音刚落,又忙补充道:“不过你要注意看仔细了,要只有一点磕磕碰碰,那就不好说了。

    这孩子他娘就不是正经的,他八成也是不正经的,可别被他哄了去,冤枉了好人。”

    王熙凤闻言,抽了抽嘴角,心里瞧不起邢夫人说的话,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嫡母当着众人的面该说的话。

    不过她面上还是笑了笑,道:“太太放心,再不能的。”

    说罢,带着两个婆子,走了过去。

    “琮兄弟,都是自家人,快别外道,抬起头来吧。”

    王熙凤素来都是未语笑先闻,尤其是有长辈在的地方,因此对贾琮也极客气。

    贾琮闻言,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他看了恍若神仙妃子的王熙凤一眼,眼神澄清而平静。

    而后,又轻轻垂下了眼帘。

    王熙凤见之却是一怔,她是见惯了人的,虽谈不上阅人无数,但管家这些年,自忖还是历练出了一副好眼力。

    可她却对贾琮产生了好奇,那双眼睛,太平静了,完全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

    她恍惚了下,直到身后婆子干咳了声,她才回过神来,压下心里的惊疑,道:“琮兄弟,环儿小不懂事,说你嬷嬷喝酒就打你,是真的么?老太太也在,你只管说,不怕。”

    贾琮闻言,却一动不动,不出声,也不言语。

    众人见之奇怪,王熙凤也皱起了眉头,狐疑的看了看贾琮,又回头看向贾环。

    丹凤眼眯起,看的贾环差点跪了……

    他慌忙道:“二……二嫂,贾琮笨的紧,我原也让他告大老爷和大太太,可他总说,总说……”

    “总说什么?”

    一旁贾赦黑着脸,咬牙问道。

    这一会儿子,他只觉得脸都被丢尽了。

    贾环小声道:“他总说什么,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此言一出,整个人群都为之一静,不少人皱起眉头来。

    这话,不好。

    悲壮惨烈,但有怨望。

    怨君王不明,怨父母不慈。

    旁人都觉得刺耳,贾赦自然更是怒不可揭,厉声道:“混帐东西,哪个要你死?真当自己是什么阿物儿,也配我害死你?”

    见他如此,贾政、贾琏等人忙劝了起来,又将贾环痛斥一通。

    等安抚一阵后,贾赦沉声喝道:“不是说打狠了吗?把衣服去了,让人看看,到底怎么苛待你了。

    你仔细着,要是敢糊弄,今日绝饶不过去这一遭!”

    王熙凤也在贾琮一旁笑道:“琮兄弟,这里多是青天大老爷,你只管伸冤就是。来来来,我让人给你宽衣解带……”

    说罢,就让身后两个婆子来“伺候”贾琮。

    贾琮却退了半步,依旧没抬眼,但模样谦卑……

    他缓缓解开腰间系带,然后,又慢慢折开前襟,最后,一点点脱下小衣……

    “啊!!”

    一阵倒吸冷气声中,几道骇然惊呼声刺耳。

    莫说内宅中人,连贾政、贾琏、贾宝玉等人,也都睁大了眼,难掩震惊。

    然而,他们都没有一个人更惊讶。

    那就是贾环。

    怎么可能?

    前儿分明还没有这些,难道真的又被打了……

    众人只见,自贾琮脖颈以下,那一道道青红交错,肿起二指高,隐隐渗血的伤痕,遍及整个上半身。

    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这,绝不是作假能做出来的!

    一时间,众人都被这等惨象给惊呆了。

    “竟有,这等事!!”

    贾母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吐出这五个字,面上满满的怒意。

    “阿弥陀佛!”

    王夫人也闭目念了声佛,摇头叹息。

    至于林黛玉、贾迎春、贾探春等人,更是撇过头去不敢多看。

    好些人下意识的想起,贾琮,好像是和贾宝玉一天的生儿,还比贾宝玉早半天,一个在早上,一个在晚上。

    可是……

    同为贾家公子,看看锦衣华服,如宝似玉,凤凰一般被人呵护关爱的贾宝玉,再看看遍体鳞伤的贾琮……

    这种对比,让许多人红了眼。

    譬如,跟在后面丫鬟嬷嬷队伍中的平儿。

    再想想之前那句“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每个人心里都能感受到一股悲惨绝望。

    贾母到底经历过的事多,很快回过神来,问邢夫人道:“他嬷嬷是哪个?竟下这等狠手!”

    邢夫人脸色难看之极,道:“是秦显家的。”

    贾母想不起是哪个,鸳鸯倒是记得,小声道:“也是家生奴才,细高个儿,高高的孤拐,大眼睛……好像,和王善宝家的是亲家。”

    其实贾母还是没想起是哪个,贾家下人二三百,她这么多年不管事,哪里能记住一些小喽。

    但王善宝家的,她是知道的。

    因此不动声色的看了邢夫人一眼,邢夫人脸色一僵。

    贾母道:“那黑了心的奴才现在哪里?”

    没人知道,都说不清楚,今日没有宴请她。

    不,有人知道。

    贾环就知道,他好像有些激动过头了,高声道:“那老货保准在屋里困觉呢!每回吃就打完贾琮,她就回去困觉!”

    “偏你个小畜生知道的多!!”

    贾政险些没气死,连一个奶嬷嬷在干吗,你贾环都知道的清楚。

    这倒霉熊孩子得奇葩到什么地步……

    “去,把她给我寻来。问问她,到底是撞客了,还是失心疯了!

    好大的胆子!”

    ……

第十一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求收藏,求推荐)

    从始至终,贾琮都没发一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他明白,别人也不需要他说什么。

    继续深化卖惨?

    并不需要。

    因为别人在意的,本就不是他的生死。

    别人在意的,只是维护他们利益和地位的规则。

    一个奶嬷嬷,一个下人,敢如此虐待一个主子,哪怕是最不得志、徒有虚名的主子,这种行为也触犯了主子们的根本利益。

    让他们看到这点,就足够了!

    至于他贾琮,“惹”出这些是非来,本已经够让人厌恶。

    若再琐琐碎碎诉苦个没完,说不定更让人不喜,反而再生波折。

    所以,贾琮只是让“事实”被贾环无意间说破,就静观着事态的走向。

    幸好,一切都还顺利……

    当然,事实上这个计谋并不算有多高明。

    有很多漏洞,最大的漏洞,就是贾环那浮夸的表演……

    平日里贾政瞪一眼,他就能趴窝。

    可今日贾环却屡屡顶撞,这绝不寻常。

    也并不是没人怀疑,王熙凤就动过疑心。

    只是,看着贾琮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绝不可能作假。

    至少不会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能作出的假。

    再将他手里刚做出的“针线活”取来一看,针脚细密……

    就真的让人无从怀疑什么了。

    就算有问题,也只是贾琮贾环两个“庶孽”,粗陋的想要告一状。

    虽然一个表现浮夸,一个表现木讷,但告状的内容,却无人怀疑真伪。

    而当几个健妇嬷嬷,奉了贾母之命,从下人居住地儿将醉的不省人事,怎么也叫不醒的秦显家的抬来,甚至还发现了行凶的“兵器”,一个挂了几缕衣裳碎布的棍子时……

    一切,都不用再多说了。

    贾母等人一言不发,出了垂花门,上了车马骡轿,回了荣国府。

    接下来的事,她们再插手,就真的一点颜面都不给大房留了。

    实际上,今日大房的体面,已经丢尽。

    今日,还是贾赦的生辰之日。

    ……

    贾赦的手高高扬起,闪了几下想打下。

    他满面狰狞的看着被唬的畏畏缩缩的邢夫人,怒声道:“你是怎么管的家?用的都是些什么球囊的狗东西?

    眼珠子瞎了?”

    又看了眼依旧垂首站在假山旁的贾琮,更怒道:“这个贱妇怎么就不直接把那小畜生打死了账,也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邢夫人闻言,也厌恶的瞪了眼贾琮,跟着小声啐骂了声:“孽障……”

    只是,对于已经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的贾琮,无论是贾赦还是邢夫人,都没有继续行家法的心思。

    倒不是不忍,只是觉得真打死了,更让人笑话了去。

    因此贾赦无比厌恶的摆手道:“还不快滚进去,站这里做甚?

    衣不蔽体,和你那死鬼娘一样下贱,半点礼数也不知。

    快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仔细脏了我的眼。”

    贾琮闻言,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假山后的耳房走去。

    挺的笔直的后背上,亦是纵横交错的伤痕。

    看到那些伤痕,想起今日之耻,贾赦愈怒,指着地上依旧酒醉不醒的秦显家的,对一旁小心候着的贾琏大声斥道:“还等什么?

    将这目无尊卑的贱婢,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

    打个半死,直接赶走!

    你也是瞎了眼的畜生,家里有这么个腌东西你都看不到。

    怎么着,真想给你二叔当儿子去?

    你个球囊的下.流孽障!”

    贾琏郁闷的不得了,好端端的和他什么相干?

    不过也只能腹诽两句,连一句嘴也不敢还。

    心里将秦显家的恨个半死,连忙招呼后面几个躬身侍立的奴仆,将还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秦显家的拖了下去。

    到二门外,没多大功夫,就响起了动静。

    先是哼哼唧唧,然后开始叫唤,最后,叫唤之势愈大,渐成杀猪之势……

    ……

    荣国府,贾母上院,荣庆堂。

    “说,到底怎么回事?敢扯谎,仔细你的皮!”

    从东路院回来后,当着贾母等人的面,贾政就让贾环跪下了。

    生活在公门侯府,有哪个是傻的?

    贾环这么粗陋的表演,又能瞒得过哪个?

    贾母坐在上厅高台软榻上,斜倚在一个锦靠上,鸳鸯轻轻的为她捶着腿。

    然而贾母的神色,并不轻松。

    一入侯门深似海,并不是一句白话。

    贾家的情况,尤为复杂。

    因为不喜贾赦傲慢刚愎,且他曾经做过岔事,才将他死死按在东路院不能动弹。

    可说到底,贾赦终究还是先荣国贾代善的嫡长子,是他爵位的承袭人。

    虽为掩人口舌,将他长子贾琏要到了这边,和他媳妇王熙凤一起掌管家事。

    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大房掌家,可是……

    还是按不住人心啊。

    唉。

    贾母心里轻轻一叹,对这复杂的形势感到头疼。

    二房管家,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而下面,贾环已经开始招供了……

    “贾琮会变戏法,他能把两个铜钱,变成六个。

    他还能在纸上写一个‘叶’字,然后‘登儿’一下,他能把叶子从纸上取下来!

    他还能变活兔儿……”

    说着说着,贾环连紧张都忘了,沉浸在一片美好的回忆中,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贾政见之好笑又好气,咬牙骂道:“该死的孽障,我问你这些了吗?我问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环被打断后,小身板儿又佝偻了下去,垂头丧气,却不敢不答,吭吭哧哧道:“老爷,是……是贾琮让儿子帮他一个忙。”

    “所以你就和他合起伙来骗人?!”

    贾政厉喝一声。

    见他发怒,其她人都屏住了呼吸,贾宝玉更是差点没把头藏进怀里。

    贾环小身板唬的抖了起来,忙道:“老爷,儿子真没骗人,贾琮是被他嬷嬷打狠了……”

    今天贾琮身上的伤痕,连知道一点内情的贾环都信了……

    这时,王熙凤插了句:“既然没骗人,那你们今儿这是做什么?贾琮不是说什么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此言一出,好些人眼神登时都不大对了。

    是啊,既然立了这个牌坊,就不该再来今天这么一出。

    这算什么?

    一些人再想想贾琮的出身,也就更嫌弃了……

    贾环心里却忽然对贾琮有些佩服起来,因为他连这个都能想到……

    有了提前准备,贾环并不慌乱,他仰着小脸巴巴的看着贾政道:“老爷,若是以前他也就不理了,可是因为前儿他被金荣姑母冤枉后,不能再去学里读书了,他奶嬷嬷还把他的书都烧了。

    贾琮说,被冤枉被打死不怕,可人活着,就不能不读书。

    儿子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就想看他变戏法,所以才帮他的……”

    “……”

    面色动容的贾政,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被冤枉被打死不怕,可人活着,就不能不读书。

    都说一白遮千丑,对于贾政来说,爱读书,就是这世上最白不过的白……

    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

    唯有贾宝玉,感到很不自在。

    使劲的往后面挤了挤,脑袋垂在胸前,唯恐被他老子盯上。

    可到底还是没逃掉,虽没抬眼,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两束含怒的目光投来,快把他给焚烧了……

    好在,在贾母的逼视下,贾政不得不收回了刀子样的眼神。

    叹息了声后,贾政又问道:“金荣又是哪个?他姑母为何会冤枉贾琮?”

    贾环闻言,却傻了眼儿。

    这件事,他若说出来,怕会直接被贾政给ko掉啊!

    见他傻傻的愣在那里不说,贾政正要发怒,一旁王熙凤却笑道:“老爷,是这么一回事……”

    说着,将学堂赌博的事说了遍。

    不过念及贾璜老婆金氏常常奉承于她,就将她给摘了出来,只说她也被金荣给哄了。

    饶是如此,贾政还是怒不可揭,道:“祖宗留下的学里,本是为了族中念不起学的子弟肄业所设,如今竟被一群畜生这般糟践。

    还敢诬赖好人,简直岂有此理!!”

    处理完秦显家的后匆匆赶来的贾琏见之,忙道:“老爷也不用恼,一会儿我去趟东胡同里,给掌塾太爷说一下,让那个金荣不要再来就完了。”

    贾政一时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只好如此了。

    到底是亲戚之家……

    叹息一声后,他对贾琏道:“大老爷那边,你要去说说。虽然贾琮他娘……但到底和他不相干。

    愿意读书,就是极好的。

    况且,他终归还是姓贾。”

    贾琏闻言苦笑一声,道:“老爷,不是我不去说。实在是大老爷那边正在火头上,去说了,怕反而不成。”

    念及贾赦的性子,贾政再次无力叹息一声,他想了想,道:“那就把我书房里的书,给贾琮送去些,笔墨纸砚也都备一份。

    左右我用不了那么些,留给这些吃喝混赌的畜生,不如给要用而不得的人。”

    “是。”

    ……

    一年了……

    头一回,贾琮看着自己的耳房觉得如此顺眼。

    没有了那个随时可能出现聒噪的声音,贾琮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许多。

    这并不容易。

    在这礼教森严的年代,面对这样一个困境,几乎无解。

    赵嬷嬷,其实就是贾赦和邢夫人的化身。

    作为奶嬷嬷,她的身份太高了。

    若不是趁着贾赦五十大寿,宴请贾母等人之机,才让贾琮抓住一次机会除掉了她。

    那么贾琮不知还要被她压制多久。

    好在如今,终于除去了这一害!

    对于第一次利用这个世界的礼教,来达成心愿,贾琮心里还是很有些高兴的。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步……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今日除去了赵嬷嬷,来日未必不能除去她身后的那些大山。

    尽管根据贾琮的推测,他和贾环合谋之事,肯定瞒不了多久。

    但无论如何,有了今日这一遭,贾赦和邢夫人就不会再断绝他读书出路。

    以他如今的处境,读书是他唯一的进身之阶,绝不能断绝。

    而且没了那个阴魂不散偏地位奇高,压的他不能动弹的疯婆子,许多事都好办了许多。

    哪怕再换个婆子来,但只要不是奶嬷嬷,大义上就不再那样无可匹敌。

    要知道,连凤凰一般的贾宝玉面对他的奶嬷嬷,都要受气三分,可见奶嬷嬷份位之高。

    若只是寻常婆子,哪个敢那样对贾宝玉?

    天色渐暗,贾琮点燃了半根残烛。

    贾琮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些伤痕,忽然笑了起来。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自己自残成这样,这一刻,他庆幸前世对中医的钻研。

    才能让他知道,有一种叫榉柳树的树叶,接触到人的皮肤后会发生红肿的过敏反应。

    贾琮就是用这种树叶,来涂搽胸口及手臂和后背,他的皮肤才会红肿成这样触目惊心之态,就像被殴打过一样。

    若不知内情,其他人用眼来看,根本看不出问题。

    至于赵嬷嬷喝的酒里,被他下了包括酸枣仁、柏子仁、栀子花等诸多镇静催眠的草药,都是之前他在南胡同集市上悄悄买的。

    虽多是些寻常物,但配合在一起庖制,却能制出很不错的“蒙.汗药”……

    为了今日,他准备了太久。

    终于今日功成!

    若不是药翻了赵嬷嬷,又并将“罪证”放在她屋内,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贾琮并不能保证能否让计划顺利进行。

    要知道,贾府从来都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

    真让赵嬷嬷哭闹自白一番,再加上王善宝家的在一旁敲边鼓,她们未尝没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贾琮自然不会给她们这样的机会……

    “砰。”

    正在贾琮回忆今日诸事是否有疏漏时,房门忽地被人打开。

    夜的静谧,也被破坏。

    贾琮眉尖轻挑,收敛去面上神色,转头看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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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记得平儿初见 (求收藏,求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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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琮看到来人后,起身问安。

    来人正是贾琏,看着贾琮身上的伤,他脸色有些复杂。

    按理说,贾琮和他生母,应该是贾琏最痛恨的仇人。

    毕竟,当年贾琏之母,便是因为贾琮生母的存在,郁郁而终。

    只是,贾琏本就不是作威作福的人。

    自幼在贾赦的淫.威下长大,养成了他心气不强,不敢争也不愿争的软性子。

    当然,他对贾琮肯定没有什么好感。

    但也谈不上什么不共戴天的刻骨之仇。

    对于死去多年的生母,贾琏早已记不清了……

    见贾琮与他见礼,贾琏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除他之外,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数人。

    当前一中年男子,贾琮倒也认识,是荣国府四大管家之一,吴新登。

    他是负责管理荣国府的银库库房及府内采买的,包括内宅女眷所需的胭脂水粉,以及公子少爷们读书所需的课本笔墨。

    吴家在贾家家奴界不算最显赫的,因为还有一个赖家。

    但论油水丰足,吴家绝对不比赖家差多少……

    据曹公伏笔隐喻,吴新登,无星戥也。

    所谓星戥者,便是秤上的刻度。

    一个管银库的总管,是一杆没有星戥的秤……

    好坏也就可想而知了。

    只是,从样貌上看起来,此人却是极本分厚道。

    又看了眼吴新登和后面几个奴仆手中所捧之箱笼,贾琮心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还会给他送礼?

    贾琏一身华服,站在这间低矮的耳房里极不自在,他是富贵惯了的人,有些不耐烦,指了指吴新登等人手中的箱笼道:“这是老爷吩咐下来给你的,四书五经,并一些其他书籍和纸张。

    都是二老爷心爱之书本,你爱惜些读,仔细污了,日后二老爷还要用。

    另外,你一月二两银子的月钱都让太太领着,这份银子没法子……

    不过贾家少爷去学里读书,一年都有八两银子吃点心和买纸笔的公费。

    现在你也去不得学里,今儿吴管家一并给你带来了。

    你好生读书写字,少出门,少弄些鬼,别辜负了二老爷的一片心意。

    多咱二老爷想起来,考校你一回,过不了关你试试。”

    说罢,贾琏对身后吴登新点点头,又瞥了眼贾琮身上的伤痕,也没心思再训话,摇摇头出去了。

    吴登新带人小心翼翼的将贾政的一干书籍并文房四宝摆放利落后,看了看周遭简陋的环境,除了一张木床、一张小桌几并一把木椅外,竟再无旁物,不免心里轻视。

    只是他也不是多事的人,犯不着去踩一个不得志的庶子。

    况且还听说,今日这位上不得台面的少爷,很是入了贾政老爷的眼……

    吴新登想了想,觉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保不准以后会怎样。

    既然入了政老爷的眼,提前示点好,也是惠而不费的事。

    只是又思量,不好做的太过,否则得罪了赦老爷和大太太,反倒不美了。

    正暗自寻思着,余光看到了桌几上那半截残烛,吴新登顿时有了主意,吩咐手下人道:“我记得仓库里有一批陈香烛要换新了,一会儿送来两捆。

    晚上读书,若是灯火不明,怕是要伤眼的。”

    吴新登身后之人忙应下。

    贾琮则点了点头,看了眼吴新登道了声:“谢谢吴管家。”

    ……

    目送着贾琏、吴新登等人离去,贾琮面色愈发明朗起来。

    虽然他距离贾家的核心圈子,还有十万八千里路。

    但幸运的是,通过贾环之口说的那句话,成功的引起了贾政的注意,这便是极好的开端。

    并不是贾琮死皮赖脸的想要混进人家圈子里,巴结人家,给人当孙子,谋取荣华富贵。

    实在是……

    无论如何,血脉亲缘关系是摆脱不去的。

    贾赦明摆着不会放他出府,给他们丢脸……

    只想困住他,困死他。

    这般下去,等到朱楼坍塌、高门倒地时,朝廷却不会在意他有没有在贾家享过福,一定不会放过他。

    而贾琮也没有背负罪名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当一辈子逃犯的心思……

    所以,既然知道日后注定会因为一个“贾”字而受到生死牵连,那么贾琮就没有道理,摆着可以利用的资源而不顾了。

    与其让贾家这一门双公的绝好局面,让一窝子败家子玩成残局惨剧,不如让他贾琮拿来自救。

    唯有先自救,方能再救人。

    何况就难易程度而言,贾琮所选的这条路,也是最低难度的。

    大乾承平百年,阶级已经固化。

    再想要靠自己跃龙门,难于登天。

    即使走科举之路,一路青云中了进士,考了状元,那又如何?

    风光一天后,也只能去翰林院里打熬资历。

    运气好的,熬上五六年升一步,也不过是五品官。

    还有的,熬上几十年,依旧只是个清贵而贫穷的翰林。

    想想前世历史上的张居正,有一个阁老相国当老师,却依旧在翰林院熬了二十年……

    这等惊才艳艳的青史大牛尚且如此,贾琮又有何德何能,自信能在这片陌生的历史天空下,做的比他更好?

    当然,若真能给他二十年,凭着前世一些前知的知识,他自信是能闯出一片天地的。

    可关键是,他没有二十年可熬啊。

    三春去后诸芳尽,纵然这三春指的不是三年,可留给贾琮的时间,也绝超不过十年。

    十年……他能不能考中进士都是一回事。

    因此,贾家,才是最适合他起步的平台。

    而想要让贾家真正成为贾琮能够借力的平台,今日贾政安排贾琏送来的书和笔墨纸张,就是他的通天之梯。

    读书科举,从来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整个贾府,他最有可能取得联系上,进而改善处境的,只有那位好文且位重的贾政。

    唯有真正取得贾政的关注乃至青睐,贾琮才能真正的改善处境。

    而想要做到这一步,就只有读好书,待下一次见面时,进一步留下好印象。

    本来以贾琮的处境,想弄到这些书,极难。

    更难的,是读书的资格。

    这个资格,之前已经被贾赦给废黜了。

    如今托贾政之助,才失而复得,重新获得了进学的名义。

    既然有了新的起点,那么,就从今夜起始吧。

    他的时间已经很不宽裕了。

    贾琮将贾琏送来的书箱打开,一一整理妥当后,再次封好,全部摆放在床下。

    之所以这样摆放,是为了防范耳房漏雨时被打湿。

    将书箱摆放妥当,贾琮拿出一本《大学》,点了吴登新遣人送来的蜡,默读起来。

    之前的一年里,虽然塾掌教的浅,但贾琮已将《蒙童训》、《弟子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并《幼学琼林》《增广贤文》等开蒙蒙学背熟吃透。

    其实这几本启蒙书,加起来也不过万把字。

    若只要求背熟,连半个月都用不上。

    但真学起来才会发现,要学的岂止是这万把字。

    内中典故细讲起来,非数月之功难尽,这还是贾琮借用前世学习方法之利。

    再加上书法及繁体之难,也耗费了数月之时,使得贾琮乃至今日,方读《大学》。

    说起来,只耗费这么短时间就掌握书法,还是托了贾琮前世酷爱书法之福。

    当初他本是打算靠悬笔来锻炼双手的稳定,以便更好抓稳手术刀。

    只没想到,甫一接触,贾琮就发现他对书法极为喜欢,甚至有一段时间到了痴迷的程度。

    前世书法已然没甚大用,只能当个爱好。

    然而到了这个世界,书法却几乎成了一种根本,读书人的根本。

    若无前世之根底,怕只书法一项,就要耗费数年来磨炼。

    当真世事无常,福祸相倚。

    没有过多感慨,贾琮将《大学》两千余字诵读过一遍后,又取来宣纸,添水磨砚。

    他原本的文房四宝并书籍纸张都被赵嬷嬷打着贾赦的名义收走了,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如今这些,都是贾政所赠,俱是上品,很好用。

    贾琮自己设定的计划,是每日书写两篇大字。

    一篇《颜勤礼碑》,一篇《多宝塔碑》,都是他前世临过无数遍的字帖。

    而今日,他还要多写一篇《大学》。

    好记性总不如烂笔头。

    磨好墨后,贾琮端坐桌几前,提笔写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写罢一句,贾琮端详了一遍,加深记忆后,正要再书,却忽地听到了叩门声。

    “咚咚。”

    声音很轻,贾琮初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轻轻的叩门声再响起一遍时,他才确认真的有人在敲门。

    他忙将笔放下,前去开门。

    心里却揣测,是谁又登门。

    莫非是贾琏去而复返?

    他依旧赤着上身,没有穿衣。

    不是他有暴露癖,只是用榉柳树叶,虽然不疼,但很痒。

    用清水洗罢后,暂时不好接触衣裳,以免再度过敏。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来人竟会是女眷……

    “呃……”

    看着门外身着黄杏罗衣,面带温婉微笑的秀美女子,贾琮一时竟不知如何招呼。

    “呵,你不认得我了?”

    那年轻女子见贾琮眼神似茫然,抿口轻笑一声后,问道。

    贾琮忽地脑中一闪,想起了来人是谁。

    他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其实也接收了些“前任”留下的记忆,恍似看了一场电影般。

    在那些寥寥无几的记忆里,除了对贾赦、邢夫人和赵嬷嬷等人的畏惧外,终究还有一抹亮色。

    便是眼前此人。

    贾琮面带惊喜,脱口而出道:“平儿姐姐!!”

    ……

第十三章 预警 (求收藏,求推荐)

    夜色清凉,晚风微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身着罗裳的女子,立于透着晕黄灯火的耳房门前,静静看着眼前赤着上身的瘦弱少年。

    “呵……”

    平儿见贾琮认出她来,又抿口一笑。

    身后跟着的两个婆子也笑出声来。

    虽还不是大半夜,但毕竟入了夜。

    平儿到贾琏兄弟屋里,不好孤身一人。

    哪怕贾琮还只是个孩子。

    “可怜见的,怎么就打成了这样?”

    笑罢,平儿看着贾琮清瘦的小身板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怜惜一声。

    贾琮心中生暖,笑道:“平儿姐姐,不当紧的。习惯了,要不了两天就能好。以前都这般……”

    平儿闻言放下心来,又咬牙恨道:“那秦显家的真真黑了心了,是你的奶嬷嬷,竟下这等毒手。

    你放心,你二哥方才说,已将她打了个半死,丢出门去了。

    连秦显一并受了牵连,一家子赶到庄子上种地去了。”

    贾琮闻言,轻快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平儿见他脸上一点痛恨之色也无,奇道:“你不恼她?”

    贾琮想了想,道:“以前还好,以前确实有些顽皮,嬷嬷打我,我也不恼。

    像那年不懂事,给姐姐送了朵不好的花儿,打了也就打了。

    主要是被打惯了,不怕疼……

    这回恼……是因为她收了我的书,说都拿去烧了,才恼她的。”

    见贾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平儿身后两个婆子呵呵笑了起来,心里都道该不是被打傻了?

    打成这般都不恼,烧了书才恼,莫不是真是书呆子……

    倒是平儿看着贾琮一如当年澄清干净的眼睛,感慨不已,笑道:“你心里没怨恨,是好事呢。

    心底广阔,往后会有福祉的。

    你哥哥回去后,说了你的事。

    奶奶听后也心疼,就打发我又带了些伤药给你用。”

    说着,回头看向那两个婆子。

    两个婆子连忙递过来一个花锦包裹,平儿接过后,再转过了贾琮。

    贾琮捧在手中,轻声道:“谢谢二哥二嫂。”

    见他如此,平儿心里一叹,有些事,她也不好说出口。

    毕竟,贾琮的身份太过敏感,她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

    犹豫了下,平儿先回过头,对那两个婆子道:“你们先去前面准备下车马,二.奶奶和大太太说完话,就要用。

    只让那些小厮们做,我不放心。”

    那两婆子闻言,都笑道:“到底是姑娘心细,行,我们去瞧瞧。”

    说罢,出了贾琮的耳房。

    等她们离去后,平儿才面带忧色的对贾琮道:“琮哥儿,有件事你怕不知道。

    那秦显家的虽然不是什么头面人物,在府上也没什么脸面,可是,秦显的哥哥,却和大太太的陪房王善宝家的,是亲家。

    王善宝家的女儿,嫁给了秦显的哥哥,生的女儿,便是你二姐姐屋里的大丫头,司琪。

    秦显家的能做你的奶嬷嬷,就是走的王善宝家的路子。

    今日秦显家的事发了,被打个半死不说,连带一家子都被赶到了城外庄子上。

    他们不足为虑,可王善宝家的那边,怕是会记恨上你。

    方才在大太太那边,好像就听说她再跟大太太哭诉,还说你是故意让大老爷和大太太在老太太跟前出丑的……”

    贾琮闻言,面色不禁一变。

    这个王善宝家的,可不是一个善茬。

    鼎鼎有名的查抄大观园,便是她蛊惑着邢夫人干的。

    连一园子正经的少爷小姐她都敢动,更何况是他贾琮?

    贾琮按下心中的忌惮,想了想,道:“平儿姐姐,那太太是如何说的?”

    平儿眼神愈发担忧,摇头道:“这倒没听仔细了,只是……王善宝家的一直陪在大太太跟前,话说多了,总对你不利。

    你要当心呢……”

    贾琮点点头,道:“平儿姐姐,太太会不会,再安排个奶嬷嬷过来?”

    平儿闻言摇头道:“这应该不会,奶嬷嬷的月钱,比寻常婆子多一倍还多。大太太多半不会……

    不管怎么说,你自己多当心些就好。

    二.奶奶的意思是,就算再有什么麻烦,总也比秦显家的在时强。

    她让你规规矩矩的老实上几年,纵然受些委屈,也先忍着。

    等年纪再大些,就让你二哥给大老爷说,放你出府。

    到时候,多分你些田铺宅子。

    那样,你日子就好过多了。”

    贾琮闻言,感激道:“平儿姐姐,谢谢你这样照顾我。”

    他和王熙凤没有半分交情,和贾琏更是害母之仇多于兄弟之情,顶多不见不烦。

    那两人又不是圣父圣母,哪会管他贾琮的死活。

    唯有眼前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只因当年的一段插曲往事,才对他多照顾些。

    平儿见贾琮竟明白过来,笑道:“你果然比原先聪明了许多,也好,聪明些也好!

    日后好好进学,争取早日考上状元,光宗耀祖,岂不更好?

    好了,二.奶奶该出来了,我不好多留。

    日后若遇到难处,多往宽处想,你还小,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实在不行,就打发环哥儿来寻我。

    大忙帮不上,但总能出个主意,帮点小忙,是不是?”

    说罢,平儿看着贾琮温婉一笑,转身出门。

    贾琮默默的送到门口,眼见平儿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假山拐角,他忽地开口,大声道:“平儿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早日考上状元,给姐姐争光!”

    平儿听到声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温婉可亲的面上展颜一笑,一身绫白点黄花裙裳在夜色中好似一朵水仙花般,连声音都空灵了许多,道:“好,姐姐等你考中,做状元郎哩。”

    ……

    “三爷,安……康……啊!”

    平儿的警告声还在耳侧,翌日一早,一个肥头大耳,面容狰狞的老脸,便出现在了贾琮面前。

    他才从南胡同早市,花了五个铜钱,吃了早餐回来。

    不想回来就看到这个老货,王善宝家的。

    那张油腻老脸,令人作呕。

    尽管心中有再多的厌恶和不喜,贾琮面上还是点点头,道了声:“嬷嬷好。”

    王善宝家的见他这幅做派,脸色愈发不好了,冷笑一声,道:“好?我却不好。

    托三爷的福,昨儿家里闹了整整一宿,我安康不得。

    不知三爷,这一早是去了哪里?”

    贾琮淡淡道:“去外面走了走……”不愿多说什么,便直接问道:“可是太太有事吩咐?”

    王善宝家的见面对一个孩子,还一直掌控不了谈话主动权,心里别提有多窝火,咬牙道:“是,太太让我来问问你,昨儿可是有人给了你一笔银子?”

    贾琮闻言,眼睛微微一眯,道:“是,因为我现在不能去学里读书了,所以外面把一年八两银子的学里公费给了我。”

    王善宝家的闻言,脸上总算见着笑容了,只是因为一脸的横肉,所以看起来更为可憎,她阴笑道:“学里的公费?呵呵。

    你自己也都说了,如今不能去学里读书了,哪里还用的着学里的公费?

    交出来吧,太太说了,帮你收着。

    小孩子家手里拿钱就要学坏。”

    贾琮闻言,脸色忍不住沉了下来,道:“交出来,我吃什么?”

    经过昨日之事,他算是自绝于贾府东路院那个黑油大门内了。

    往日里虽然迟些,但总会有人送分凉希希的糙米粥来。

    可今日,鬼影子都没一个。

    东路院的下人看到他,跟看到空气一样,只当他是透明的。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眼前这位恶妇的功劳。

    毕竟,正如平儿所言,秦显家的不值当什么,王善宝家的才难缠。

    她简直就是邢夫人的化身……

    王善宝家的见贾环脸色难看起来,心里反而快意起来了,哼哼冷笑道:“哥儿这么大的能为,又会变字,又会变叶子,还不怕死也要读书……

    我就奇了,连死都不怕只要读书,那还怕什么没饭吃?”

    说着,见贾琮又木然下脸,登时老脸一狰狞,喝道:“这是老爷太太的原话,交出银子来,以后就死劲读书去罢!

    你若不交,甭怪我自取了!”

    见她张开一只肥厚大手抓过来,贾琮倒退半步,果断从袖兜里取出一荷包,淡淡道:“都在这里了。”

    王善宝家的一把夺过荷包,打开看了看,只扫了眼,就知道数目差不多,却还是当着贾琮的面,一块银子一块银子的点了起来。

    她似乎想看看贾琮走投无路的伤心悲愤,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儿。

    可惜的是,贾琮一直垂着眼,竟看也不看她一眼。

    若不是知道贾琮一身的伤,她真真想再请一回家法!

    只是如今西边儿老太太都知道了贾琮那一身伤,连贾赦邢夫人这会儿子都不好再下手,更何况是她?

    因而,王善宝家的只能恶狠狠的瞪了眼贾琮后,转身离开了。

    “唉……”

    待王善宝家的离开后,贾琮苦笑着叹息了声,

    倒不是为那八两银子,而是因为……事情到底暴露了。

    当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本也没指望过让贾环保守住秘密,整个贾家就像筛子一样,八面漏风!

    好在贾环知道的有限,他也顺利的除去了秦显家的,还在贾母贾政等人心中初次留下了印象。

    只是,贾赦邢夫人知道了昨日之丑是他设计的,那往后的日子,怕会更加艰难。

    然而饶是贾琮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他依旧没想到,日子会艰难至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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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艰难 (求收藏,求推荐)

    饿……

    贾琮已经忘记上一回体会到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前世即使在手术最繁忙时,总还能喝一瓶葡萄糖,补充下能量。

    然而这一世……

    他有些虚弱无力的躺在木床上,眼中隐隐能看到金星。

    或许,他是最丢脸的穿越者。

    自贾赦生辰第二日起,贾琮身上仅有的八两银子就被收走了,且东路院也不再给他正经送饭。

    只隔三两日,来人丢给他一两个冷馒头。

    兴许,这只是为了不让他饿死,那太难看。

    起初,这并不能让贾琮有多难过。

    每日一早,他便会出门,去南胡同集市倪二家,帮倪二他娘看看大难不死的倪二,做些简单的护理,顺便在他家里吃顿早饭。

    贾琮并没有讳言他在贾府中的处境。

    倪二虽然只能躺在床上休养,连话都不能说。

    但得知情况后,还是用手比划,让他娘取银子接济贾琮。

    贾琮自然不能要,因为被发现后注定会被收走,还会牵连到倪二家。

    贾家可比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强大的太多。

    最后还是倪二他娘有法子,每天给贾琮烤两个大饼,临走时让他带上。

    这才算是解决了贾琮吃饭之难。

    许是别人家的饭养人,一段日子以来,贾琮竟吃的白白净净……

    只是好景不长,一直盯着贾琮,想要报复的王善宝家的,没过几日,就发现了端倪。

    尽管贾琮已经防着她一手了,没让跟梢的人追踪到倪二家。

    可他健康的脸色,还是让王善宝家的起了疑心。

    随后,她便在邢夫人跟前上了眼药,说贾琮小小年纪总出门,一来怕被花子拍了去,二来也担心在外面学坏,每天外出不合适。

    而后,本就记恨当日之仇的邢夫人,便“好心”的禁止了贾琮出门。

    还特意在二门口,那座小假山处,安排了两个婆子盯梢……

    至此,贾琮的日子才真正艰难起来。

    限制出门这一招,对贾琮的杀伤力着实太大了。

    整个东路院,都是贾赦和邢夫人的人。

    哪怕心中还有些良知的,可在王善宝家的淫.威面前,也不会去冒险帮助一个前途满是黑暗崎岖的庶子。

    而那两个婆子,也不知是受了邢夫人的指点,还是受了王善宝家的挑唆,每日站于假山前,老鸹一般呱呱唧唧个没完。

    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倒比先前秦显家的在时更让人烦心。

    不过,相比于饥肠辘辘的虚弱感,这些噪音带来的麻烦暂时可以忽略。

    “贾琮!”

    “贾琮!”

    耳房木门被推开,一个小身影蹿了进来,喊着贾琮的名字,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贾琮听闻声音后,眼睛微微一亮,抬起身来,就见贾环气呼呼的进来,往桌几前的木椅上一坐,两手空空……

    “别看了,给你带的点心,被那俩疯婆子给收了去!”

    贾环气道。

    贾琮被困,又被虐待不给吃的,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就再次将主意打在了贾环头上。

    这小子自贾赦生辰日惹了祸后,被他娘赵姨娘禁足了两日。

    不过到底禁不住,一心念着贾琮的神奇术法,找机会往这里跑。

    起先还能带些点心吃的来当做“束”,学两招小魔术。

    可他见天往这里跑,又引起了王善宝家的怀疑,设了“路卡”……

    “个球攮的夏婆子,敢收我的点心!赶明儿我长大了,一准把她孙女踩个稀巴烂!”

    贾环犹自气不平,骂骂咧咧的胡言乱语道。

    见贾琮没说话,又埋怨道:“早知今日,你还不如不把赵婆子赶走。

    如今倒连当日都不如了。”

    贾琮呵的笑了声,道:“在我看来,却比当日强百倍。”

    不赶走秦显家的,不能读书,就只能唯唯诺诺的等死。

    如今虽然艰难,却只是生活处境上的艰难,并不禁止读书,根本上的路,还是通的。

    只是这些话,没必要和贾环说,他还太小。

    贾琮转换话题问道:“对了,那边府上有什么动静?”

    贾赦、邢夫人这一对公母俩,再饶上一个王善宝家的,一起圈禁虐待于他,贾琮不信这个消息能在筛子一样的贾府里保密。

    他本以为会引起关注……

    贾环却撇了撇嘴,道:“你别指望了,那边一个个都不愿多说你的事。

    那天是当面撞破了,不得不办。

    如今,哼哼!

    我娘还警告我,说可别再被你哄了,要不是老爷夜里说了你的好,我娘都不让我和你顽了。”

    贾琮想了想,虽然有些失望,却并不觉得意外,又问道:“那二老爷怎么说?”

    贾环一耸肩,道:“老爷只叹息了声,他也没法子。

    贾琮,我觉得你这法儿不灵光,老太太八成也知道,可也不好说什么。”

    贾琮苦笑了声,道:“是啊,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谁又能多说什么?

    何苦为了我这样的人,闹的阖家不宁……”

    贾家大房、二房间关系本就微妙,莫说贾政,连贾母都不好做,免得让人说她偏心太过。

    原本就把贾赦压在了东路偏院里,若是再插手东路院的事,也实在不像。

    左右不过一个庶孽,不值当……

    贾环还不大懂这些,他眨了眨眼,看着贾琮,道:“贾琮,今儿你再教教我用绳儿穿铜钱戏法儿吧!”

    贾琮闻言呵呵笑道:“你不学两个铜钱变六个的了?”

    贾环气哼哼道:“小爷不想学了,那个不好顽!”

    其实是他学了快小半月了,还是毫无进展,只能放弃。

    贾琮道:“之前你不是学过穿铜钱了么?”

    贾环有些气馁道:“可是昨儿给二姐姐她们变的时候,又不灵了,让人好生笑了回。

    那个司琪好不晓事,也不知有甚好笑的,都笑倒在地上了。

    要不是看在二姐姐的面上,看我不薅掉她的头发!

    唉,也不行,她太高壮了,我可能打她不过……”

    “呵呵。”

    贾琮被这愁眉苦脸的熊孩子给逗乐了,正想说什么,忽地脑中灵光一闪,站起身道:“环哥儿,这司琪,是不是就是潘婆子的外孙女?”

    潘婆子,便是那王善宝家的。

    原姓潘,嫁给了王善宝,后来成了邢夫人的陪房。

    日后,她会有一侄孙,名唤潘又安,和她的外孙女成了相好的在大观园内私会苟.合,引起了抄家大戏……

    贾环却不大清楚这些,疑道:“是吗?”

    又恶狠狠道:“应该是,她家果然没好人!”

    贾琮却顾不得这些了,轻声道:“环哥儿,你这般……”

    说着,他又给贾环出了个法儿。

    说罢笑道:“如此,保管能让你出气!”

    贾环将信将疑道:“这能行吗?”

    贾琮呵的一笑,道:“怎么不行?我记得……二姐姐没被接到西边儿前,和我关系还不错。她虽胆小,但心思善良。”

    贾环不关注这个,而是仰着小脸儿看着贾琮,佩服道:“贾琮,你都快饿死去要饭了,还能笑的这么欢?了不得哩!”

    这熊孩子……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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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医生贾琮过劳而卒,魂穿荣府。谱一曲红楼幽梦,唱一世庶子风流。红楼之庶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之庶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之庶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