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红楼之庶子风流TXT下载红楼之庶子风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红楼之庶子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屋外风吹凉     红楼之庶子风流txt下载     红楼之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诏狱

    贾琮不知道以前的锦衣亲军是什么模样,但从镇抚使韩涛,以及眼前这位试百户来看,他们其实也只是一群官场红尘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也不晓得韩涛与这名试百户说了些什么,刚一脱离贾家奴仆的视线,这位之前还煞气腾腾的试百户,进门后转眼就变了脸色,满面堆笑着给贾琮打了个千儿打,行礼道:“卑职给世子爷请安!”

    贾琮见之,有些愕然。

    其实荣府现在已非掌军之亲贵爵位,尽管故旧世交众多,但明面上的实权实在有限的紧。

    贾琮这个荣府世子,也只是外面光鲜,只是个好听的名头罢了,实则连个披甲亲卫都没资格领。

    然而这名试百户却还是毕恭毕敬,好似他真是国公世子一般。

    国公府的世子,和国公世子,完全是两码事。

    毫无疑问,今日在叶宅,韩涛必然误会了他与芙蓉公子的关系。

    其实也不怪韩涛多想……

    贾琮这幅相貌,再加上近来陡然盛起的文名,还有芙蓉公子的近婢青竹对他格外亲近的态度,让韩涛不往别处想都难。

    如今此人一心要做叶家门下走狗,以保全他一双可怜的儿女。

    也就不难解释他的立场了。

    来前从贾政贾珍处得知,锦衣亲军设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二人,再下来,便是从四品的镇抚使。

    锦衣亲军指挥使掌总一切,直接听命于帝王,负责极大要案,但寻常庶务极少插手。

    寻常军务,皆由左右同知在锦衣军都督府内代指挥使处置。

    而两位指挥佥事,则负责巡查大乾各地的锦衣亲军卫所,如同后世的“纪检委”。

    至于南北镇抚司,便由两名镇抚使各自负责。

    也就是说,这座北镇抚司衙门,完全就是韩涛的地盘。

    韩涛都一门心思巴结的人,手下人自然要更不用多说。

    因此这位在寻常人前比阎罗王还要可怕的试百户,在贾琮面前,竟带有谄媚之色。

    只是贾琮却不想充当狐假虎威之人,而且他知道,这类公门中人,最是心黑手辣,气量又多不宽。

    虽不得不打交道,却不愿在细节上与这种人不知不觉结怨。

    若是让此人知道他和叶家那位主儿只是寻常朋友关系,没的生出是非来。

    因此他态度并不倨傲,矜持又不失温雅。

    这等令人如沐春风的做派,让那名试百户极为高兴。

    哪怕荣国府如今只是宗亲之爵,也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企及的。

    贾琮能如此待他,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尊重。

    所以,也就提前透露出了贾琮想要知道的消息:“世子爷,嘿!您是没瞧见,得罪了芙蓉公子的那小子,被摆弄成了什么模样……”

    贾琮闻言,眉尖一挑,道:“没受什么重伤吧?”

    试百户忙摇头道:“没有没有,除了……嘿嘿,除了那处有些不适外,其他地方都好着呢。另外,这小子真是怂包,我们连问也没问,就带他瞧了眼别的犯人受刑,他自己就把以前干的那些腌事就全招了。”

    贾琮闻言,微微一皱眉,顿住脚步,道:“可有什么过分之罪没有?”

    他可不想节外生枝,落下一个包庇之罪。

    薛蟠真要坦白出几条人命来,贾琮绝对转头就走。

    他可不会为了薛蟠,或是薛家,将自己都搭进去。

    好在,试百户想了想,摇头道:“倒也没什么大恶,除了欺男霸女外,最出格儿的,就是在南省指使家奴,打死了一个和他争抢丫头的人。只是,那件案子已经了了……”

    说着,小心瞧着贾琮的面色,试探道:“案子虽然已经了了,可要是世子爷不满意,还可以再翻……”

    贾琮摇头微笑道:“百户大人说笑了,此人是我家亲戚,我是奉亲长之命,来接他回家的。”

    试百户闻言,登时傻了眼,呆呆的看着贾琮,一脑袋糊涂官司……

    不是说这位,和叶家那位关系莫测吗?

    怎么……

    辱骂叶家那位的混帐,反而成了他的亲戚?

    那里面那一出,是为了什么?

    试百户脑筋里当真乱成一团麻。

    不过他到底是老油子,什么样的阴私诡谋没见过?

    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

    知道这个时候再不可多说一言,相比于聪明的去死,他更愿意糊涂的活着。

    见他如此知趣,贾琮呵呵一笑,心里满意,同样不再多说什么。

    二人一路上穿堂过院,通过重重守卫后,终于在一处院落深处,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镇抚使韩涛。

    两相见罢礼,没有嗦,韩涛亲自引着贾琮,带着四个心腹校尉,往北镇抚司大牢,也就是赫赫有名的诏狱内走去。

    ……

    坚石铺地,四面墙壁也俱是结实的花岗岩所砌成。

    地牢内要比外面更阴暗,根本没有火光。

    也只有随着韩涛、贾琮并四个校尉入内时,才亮起两盏灯笼。

    不过,地牢内倒也还干净,并没有贾琮想象中人间地狱的场景。

    一路无话,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连校尉手中灯笼中的烛火,似乎都照不破诏狱深处的黑暗。

    不时有透着死气的犯人靠在狱栏后,眼睛里倒映着幽幽的火光,看着进来的一行人。

    这些人,贾琮只看了一眼,都觉得一抹寒意,从心底深处升起。

    “呜呜……”

    “呜呜呜……”

    正这时,一阵拼命压抑不敢高声的抽泣声,从前方传来。

    前面领路的校尉也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灯笼中的烛火取出,把墙壁上的大油灯点燃。

    “嘭”的一丛火焰升起,明亮感顿生,光明照亮了偌大的地牢,也驱散了贾琮心中渐生的压抑沉重。

    等他眼睛适应了周围的明亮后,定眼朝哭声传来的那间牢房看去,饶是他心里已有准备,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眯起了眼睛……

    只见那道隐隐还可辨认出的身影,蜷缩在牢房一角,双手抱头,将头埋在膝前,一声一声的抽泣着,身体也不可抑制的颤抖不休。

    在这间小牢房的周围,还有七八间笼子大小的牢房,与这间相邻。

    七八个浑身透着死气的囚徒,鬼魂一样站在这间牢房四周,隔着铁栏杆,静静的盯着那个抽泣的声音。

    场景可怖之极。

    不过当火光燃起时,四个校尉就用带着倒刺的皮鞭,狠狠将那些人驱赶开来。

    等那些人纷纷倒地,蜷缩在角落里发抖时,贾琮才缓缓舒了口气。

    怪道外人谈到诏狱二字就色变,果真不是善处……

    再看牢房里的薛蟠,蓬乱肮脏的头发,身上的衣裳,也早已看不出先前的奢华。

    竟成了碎片状,衣不蔽体。

    哪还有先前的骄奢霸蛮?

    陡然点起的明亮火光,也没有给他带来心安,反而似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拼命往后靠着。

    只是,他背后已是墙角,还能往哪里藏缩……

    贾琮默默的看了稍许后,又转头看向韩涛。

    韩涛先是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后,阴鹜的眼睛眨了下,然后咳嗽了声,歉意道:“贾公子,实在抱歉,先前将人犯薛蟠关入囚牢内,出现了点意外。”

    贾琮皱眉道:“意外,什么意外?我记得,芙蓉公子只说让你们收押他,并未允许你们上刑。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韩涛忙道:“贾公子放心,绝没有上刑,绝没有上刑……没有芙蓉公子的命令,卑职等岂敢善作主张?

    只是……因一时疏忽,无意中将薛蟠与一群才捉回来的采花大盗给关在了一起。结果……”

    “采花大盗?什么采花大盗?”

    贾琮沉声问道。

    韩涛叹息一声,道:“最近外省突然出现了一批专****女的恶贼,手段高明,地方官府对这些人没有法子,屡屡设伏捉拿,反而损失惨重,都被他们溜走了。连刑部派去的人,都吃了大亏,闹了个灰头土脸。

    于是内阁便将案子交给了我们锦衣亲军,派了精锐之士出动,去各省将这些贼人统统捉拿归案。”

    “竟有这等事?这些无耻混帐,好不知耻,竟做坏人清白的勾当,合该千刀万剐!”

    贾琮沉声道。

    韩涛回道:“公子所言极是,而且这些人本就判了秋后问斩,必死无疑。只是……原本是准备等将南省的最后一个捉来后,一并打入死牢,因此先将这些暂囚在一间牢里。只因南省那个采花大盗迟迟不能归案,时间一长,下官竟把此事给忘了。

    人犯薛蟠带来后,因为牢房紧张,所以下面的校尉将人随意放进一间,只没想到竟是放到了那间。

    那群畜生,荒淫无伦,好色成性,却因已经关了大半年,一直没见过女人,火气正旺盛。

    因见薛蟠白净非常,所以就……奸辱了他。”

    贾琮闻言震惊道:“你说什么?怎会有这等事?”

    韩涛请罪道:“都是下官安置不周,等明日,下官定到叶宅亲自向芙蓉公子请罪。”

    “你……”

    贾琮碰了个软钉子,虽愤怒,却无可奈何之极,这时,一直抱膝哭泣的薛蟠,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来了。

    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外面光明中站着的贾琮,也顾不得早上还堵门大骂人家,这会儿看见却比亲人还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其声凄然。

    披头散发的跪爬在地上,往这边爬过来,似寻家长做主般。

    只是姿势有些奇怪,双腿分开的有些远……

    “贾琮……琮哥儿,琮大爷,琮爷爷!快救我出去吧!我的天爷啊,我的娘啊,快救我出去吧……”

    见他语无伦次的嚎啕大哭着,贾琮并没有说什么。

    不如此,他又怎会长记性?

    看他面上多瘀痕,若是过来人,一定知道这种痕迹代表什么。

    在后世,情侣间常常种草莓玩,种出的,便是这种瘀痕……

    贾琮见之,心里隐隐有些恶心。

    也多亏他学医出身,不然此刻怕是要吐出来。

    看他哭的悲惨之极,都神经错乱语无伦次了,便问道:“薛大哥,你酒醒了吗?

    我同芙蓉公子求了情,人家说,需要等你酒醒后,磕头认错了,才能放你出去。”

    薛蟠闻言,半点犹豫都没有,“砰砰砰”的磕起头来,道:“爷爷,芙蓉爷爷,芙蓉祖宗!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贾琮见之,冷笑一声,对韩涛道:“韩大人,你也看到了,他现在已经酒醒,也知道错了,是否可以放人?”

    听闻此言,薛蟠哭声戛然而止,大眼睛瞪的铃铛一样,巴巴的看着韩涛,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着,满面惊惧恐怖,夹杂着些许希望。

    韩涛闻言,却叹息一声,摇头道:“贾公子,原本此事就算了了,公子也可接人回去,只是……方才薛蟠又招了许多事,我们都没问,他自己就招了……

    别的倒也罢,只是他亲口承认,曾指使家奴打死一个叫冯渊的人。

    他若没说倒也好办,可既然说了,下官就不能当做没听到。

    所以,他还不能出去。

    需要下官派人去金陵走一遭,调查清楚苦主,才能结案。

    若真如他所言,说不得要关上几年……”

    牢里的薛蟠闻言,恍若一道晴天霹雳砸到脑门上,身子摇晃了两下,直接瘫软在地上,满脸绝望。

    他是知道的,别说几年,他在这里连三天都活不下去,他会死的……

    贾琮瞥了薛蟠一眼,见他这幅模样,眯了眯眼,看向韩涛道:“韩大人许是不知,此事另有缘故。”

    “哦?不知是何缘故?”

    韩涛问道。

    贾琮道:“薛蟠与冯渊为争执一丫头,使奴仆打死人一事,倒是真的,但内中另有缘由。”

    韩涛道:“愿闻其详。”

    贾琮道:“镇抚大人许是不知,他们争执的那个丫头,并非是奴籍中人,原是正经百姓家的女童。

    却被拐子拐了去,想着养大后,卖个好银钱。

    薛蟠知道此事后,断不允许别人买了去糟践,所以才争执买下,准备日后替这可怜人寻到其生身父母。

    哦对了,因为我在国子监进学时有一友人,听说过此女生母的下落。

    我得知后,便禀报与薛蟠之母,其母深明大义,以为断不能使人骨肉分离,造成人间惨剧。

    便将此女送至我处,托我代她寻得生身父母。

    此事薛蟠也知道,怎么,他没同你们说吗?”

    韩涛将信将疑道:“果真有此事?”又沉声道:“贾公子可莫要为了救此人出去,就编造谎言。你要知道,你虽为贵人,可若在公门中说谎,也绝落不到好处。

    我锦衣军乃天子亲军,纵是公候子弟,亦不可信口开河。”

    贾琮呵呵一笑,道:“韩大人说笑了,谁不知锦衣亲军乃天子耳目?世间消息最灵通者,也无过锦衣亲军。若是回头,韩大人派人发现贾琮说谎,未能为那丫头寻得生身母亲,大可将我与薛蟠再度捉来便是。”

    韩涛闻言,犹豫了下,阴鹜的目光看向又重新恢复了些精气神的薛蟠,沉声喝问道:“薛蟠,贾公子所言可当真?那女子果真是良善人家的丫头,你已经将其送给贾公子了?”

    此刻,别说送个丫头,除了他妈和他妹妹不能送外,但凡他有,薛蟠就没有不给的。

    眼见出现重见天日的契机,薛蟠不顾一切的大声叫道:“果真送了,果真送了!贾琮要给香菱寻她爹娘,香菱以后和我再不相干,再不相干!”

    韩涛闻言,面色和缓下来,看了贾琮一眼后,道:“既然如此,那你纵奴打死冯渊一案,就暂且搁置。

    本官将此事记录在案,给你们一年的时间,一年后,本官会派人查看,到底有没有结果。

    薛蟠,本官不希望在镇抚司大狱内再看到你,你走吧!”

    ……

    ps:每次读红楼,总会有不同的体会。前次再翻红楼,竟然才发现,香菱父亲虽然走失了,但家里还有一个母亲,一直在苦等她的消息,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然,此处不只为了救人,还有伏笔。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求情

    “呜呜呜……”

    “啊啊啊……”

    “咦咦咦……”

    贾家马车上,贾琮看着糙糙换洗过一番的薛蟠,趴在长椅上,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哭声,面色隐隐古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本不欲搭理,只是为了后事不要太过麻烦,他想了想还是道:“薛家大哥,我以为,这件事还是不要对外人说才是。”

    薛蟠声调陡然高了一些:“呜呜呜……”

    这不是废话么,难道他想对人说?可是又能瞒得过谁?

    想想以后的日子,薛蟠就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贾琮没有理会,分析道:“对你下手的那些采花贼,今年秋天就要全部开刀问斩了,不过还有几个月的光景,到时便死无对证。”

    “咦咦咦……”

    薛蟠趴在那动了动,声量登时小了些。

    贾琮呵呵一笑,再道:“至于锦衣亲军那边,我会和芙蓉公子言语一声,求个情,让她给镇抚司衙门下个封口的条子……”

    “有……有用?他们……他们听她的?”

    薛蟠不哭了,抬起头看向贾琮,瘪着嘴巴巴问道。

    倒不是他怕贾琮,实在是……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他堂堂薛大爷被一群采花贼给采了菊花……

    干脆也别活了,找个井跳进去算了!

    以后说亲,都不会有正经人家跟他。

    连薛家都要成为人们口中的笑柄,待字闺中的妹妹,亦要跟着受到牵连……

    薛蟠虽然没心没肺,霸道蛮横,但到底还是顾着家人。

    此刻听闻贾琮说能够掩饰,怎能不心动?

    贾琮却摇头道:“这我可不能担保,只能说,尽力而为之。”

    薛蟠闻言,顾不得腚疼,挣扎起身,噗通一下跪在车板上,哭丧道:“琮兄弟,我不是人,是我黄汤灌多了迷了心了,往后你就是我爷爷,是我祖宗,你可千万要帮我这回,不然我再没脸见人,也没法活了!”

    贾琮目光淡淡的看着他,道:“这些话先别说了,先说说你这身伤,回去该怎么解释。”

    薛蟠歪脑筋还是有,挣扎着起身后,因触动伤势痛的哎哟直叫,重新趴下后,又落下泪来,满脸屈辱,道:“就说……就说是我在牢里和那些杀千刀的畜生厮打受的伤,屁股……屁股是摔的,那群球攮的畜生,没有人性啊!”

    见他又哭起来,贾琮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薛家大哥,你下面的伤好说,谁也不会扒开了看。可你脸上……怎么感觉像是被人……”

    贾琮说不下去了,只是满脸嫌弃的摇摇头。

    薛蟠见之,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竟连连干呕了起来。

    不过许是之前吐的太多了,这会儿已经没东西可吐,只能哽咽的哭个不停,抽泣道:“琮兄弟,那你说,该怎么办?”

    贾琮看着他淡淡道:“你要是不怕痛,就让我替你打两下,打出伤痕的印子,如此,就没有破绽了。”

    薛蟠闻言,又气又怕,叫道:“琮兄弟,你该不会还想出气,故意打我吧?”

    贾琮闻言闭上眼,有些疲倦道:“罢了,薛家大哥你有法子解释自己解释就好。”

    他还真不全是这个心思……

    薛蟠闻言,满脸沮丧的摇摇头。

    今日发生的事,就跟做了场恶梦一样。

    他心里实在是一点法子没有,只求把这场噩梦赶紧做完,快快的到明天翻过这篇。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贾琮道:“那琮兄弟你打就是,不过你轻……”

    话没说完,就感觉眼前一花,坐在对面的贾琮已是一耳光扇了过来,“啪”的一下打在了薛蟠脸上。

    薛蟠“哎哟”一声惨叫,险些从长椅上摔下去,就见眼前又一道黑影闪过……

    “啪!!”

    左右两张脸,各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薛蟠气急,怒视着贾琮就想骂,却见贾琮端详着他的脸,面不改色的点点头道:“如此就好多了,想来太太和姨太太她们,都看不出名堂来。

    薛大哥千万记住了,别说漏了嘴去。

    一旦传出去一言半语,就是天大的丑闻。

    到时候,你就没法做人了……

    哎哟我的手疼……”

    看着贾琮“全是为你好”的神色,一脸的真诚在甩手,薛蟠捂着火辣辣的脸,忽然疑惑想到,贾琮莫非真是个好人……

    ……

    “哎呀!三爷回来了!!”

    荣府西角门处,门前灯笼下,七八个门子一直往东街上望着。

    看到贾家的马车在三个随从的护从下缓缓驶来,登时欢呼起来。

    早先就有一个随从,先一步骑马回来报信。

    得知贾琮竟真的接出了薛蟠,薛姨妈大喜之下,当场宣布,等薛蟠归来时,必然重重犒赏大家,全家放赏,人人有份。

    除此之外,王夫人和王熙凤又凑趣一份,贾母最喜这种阖府高乐的气氛,也跟着凑趣一份。

    如此,等薛蟠回来后,竟有三四份赏钱,众人岂有不喜欢的?

    这会儿眼见贾琮马车遥遥从公侯街东头驶来,一群人自然满是热情的上前去迎接。

    待马车到了西角门前,几人帮助停车勒马,又有人在车前放下脚蹬。

    连荣府前宅管家,与贾琮有数面之缘的吴兴登,此刻也在后面站着。

    贾琮先一步下马车后,众人忙上前赔笑见礼。

    多是几辈子在贾府做差事的家生子,看来对内宅发生的事,都有耳闻。

    知道今非昔比了……

    贾琮却并不倨傲,客气点头回应后,又对吴兴登道:“怎劳吴管家亲自来迎?”

    吴兴登笑道:“哥儿辛苦了,老爷和东府珍大爷一直在前厅等着呢。再没想到,哥儿竟能这样快解决这等难事。

    听说哥儿一人独闯诏狱,就连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都觉得荣光!”

    “可不是嘛!这个年纪,了不得!”

    “能文能武,和老国公爷相似,日后必然成就不凡,为公做宰!”

    有了吴兴登开的头,周围一群仆人纷纷跟赞起来。

    他们这样的人,做事兴许未必多好,但夸起人来,却当真能把人夸出花儿来。

    许多时候,闷头苦干的人的确没有能说会道的人吃香。

    愈是讲排场光鲜的豪门,愈是如此。几辈子历练下来,都成了家传绝学。

    他们倒也不是惧怕贾琮,不过擅长锦上添花罢了。

    贾琮自然也不会被这种虚荣所迷惑,面上虽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但目光清明,应付完几人的恭维后,对吴兴登道:“薛家大哥有点伤势在身,虽不严重,在镇抚司也上过伤药了,不过还是先送到里面去吧。”

    吴兴登笑道:“哥儿放心,前面派回来的人已经都说清楚了。这会儿老爷前书房都收拾妥当,老太太她们都已经在那候着了。”

    薛蟠这个年纪,又是外客,自不好进内宅。

    而且,他也不会在荣府留下养伤,也就是与众人过一面后,就回梨香院静养去了。

    众人不再多言,护拥着马车从角门而入。

    不过走在最前面的吴兴登,这时却忽然小声对贾琮说了句话:“有事想向哥儿讨个情面……”

    贾琮闻言,眼睛登时微微眯起。

    他确实欠这位吴兴登一份人情,当初他在东路院假山后耳房蜗居时,是吴兴登送了他不少蜡烛,解了他读书之难。

    这份雪中送炭的人情,贾琮一直记在心上,原还寻思着,日后会不会因为这份人情难做。

    却没想到,吴兴登这个时候,竟想要提现……

    贾琮面上浮现出微微灿烂的笑容,道:“吴管家当日援手之情,贾琮从未忘记。只是一直人微言轻,不能回报吴管家一二。如今有用的上贾琮之处,尽管说便是。”

    吴兴登闻言自然大感体面,便将所求说出:“东路院那几个门子,都是家里几辈子老陈人家里出来的家生子。一个个不成器的很,眼窝子也浅,不识哥儿龙驹凤雏之姿,怠慢了哥儿,按规矩,就算打死也不冤。

    就算不打死,家里也再没他们容身之地,早早赶到庄子上干苦力也是应该的。

    只是,没奈何,他们家里老辈子们不知怎么知道,我与哥儿有几分旧交情,竟求上门来。

    说任打任骂,哥儿朝他们脸上啐,他们敢擦一下都不是人。

    只求哥儿宽恕他们这一遭……

    哎呀,我也是为难,都是几辈子在府上服侍的老陈人了,打国公爷在世时就……”

    “好了吴管家,不用再说了。”

    贾琮止住了吴兴登的话,见其愕然的盯着自己,笑道:“原本既然老太太发话了,老爷和珍大哥又都要替我做主,我无论如何都饶不过他们。养出这样不知尊卑的混帐东西,连他们家人,都打算一并撵出去,方解我心头之恨。

    不过既然吴管家你求情了……也罢,念在当日吴管家援手之义,我饶过他们又何妨。

    既不打,也不骂,只要他们再不要出现在我眼前,随他们去吧,如何?”

    说罢,没有等吴兴登回话,贾琮呵呵一笑,大步往不远处的前书房走去。贾家如今的情况,可不只是赶走四家人就能扭转的。先缓一缓,用四条狗命换回一个人情,何乐不为?而这,只怕会是吴兴登这辈子做过最亏本的交易。

    见此,原该十分高兴的吴兴登,却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只是想不出心里这股不安来自何处……

    他也听出了贾琮言中之意,往日的那点子恩义,随着这次求情算是两清了。

    这倒没什么,他原也只是随意行了个好,没打算收获什么,且他还是拿主家的东西做善事。

    想起那四家送来的二百两银子,吴兴登心头一片火热,这些门子还真是油水十足!

    可欢喜之余,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只是没给他太多功夫思量,前面已经喧哗了起来……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谢礼

    因为外书房有内眷在,早有健妇接过马车,又有贾蓉指挥着众婆子媳妇们,将外院的诸多奴仆、车夫、门子之流,全部隔绝在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贾琮入内时,不知多少双眼睛看向了他。

    之前打发回来报信的那个随从,将镇抚司衙门描述的和阎王爷的森罗殿一般恐怖。

    据说黑漆麻虎的,吹着阴风,还能闻到血腥味和里面的惨叫声。

    哪怕将这番话打个折扣,众人依旧能想到那地儿的可怕。

    可是这位琮三爷,硬是敢一个人深入虎穴!

    不少人心里都在犯嘀咕,这是个狠人啊……

    不过贾政却绝不会这般看。

    此刻他与贾珍、宝玉、贾环之流俱站在外书房廊下月台上,见贾琮不疾不徐的走来,眼中的满意化为浓浓的激赏,连连点头赞道:“好啊!好!”

    贾琮上前行礼,还未跪下,就被一迭声的叫起。

    贾政温声问道:“镇抚司可为难你不曾?”

    对于这个侄儿,贾政真真喜欢到了骨子里。

    甚至,贾琮的成长经历,都快实现了贾政幼时的梦想:

    出身不显,命运坎坷,却自强不息,勤学经义,终究长成如玉君子……

    他的梦想,注定是没办法实现了。

    首先出身不显,命运坎坷就挨不上边,他还曾颇为遗憾过。

    如今眼看着贾琮一步步成长为现在这般模样,虽也惋惜不是他的亲子,可贾琮不亲近长房,一直亲近于他,贾政觉得足以弥补。

    因此愈发赏识。

    贾琮笑道:“并没什么,虽少不了一个下马威,只是侄儿并不惧怕。心中无鬼,何惧诿诈?”

    “好!”

    不止贾政,连贾珍都叫起好来。

    身后宝玉倒罢,有些魂不守舍,并没有在意前面在说什么。

    倒是贾环与贾兰叔侄俩,有些钦佩的看着风华十足的贾琮被亲长们如此赞赏,满是艳羡。

    贾珍奇道:“不是说要关几日吗?怎地就这般放出来了?”

    贾政也好奇,不知贾琮使了什么仙法。

    贾琮摇头笑道:“左右不过是借了芙蓉公子的名头,只说芙蓉公子大人大量,让薛大哥受些教训,吃些苦头,磕头认错就是,何须非要拘泥于关几天?”

    见贾珍犹自狐疑,贾琮知道不说些实质的,怕瞒不过这位去,便又轻声道:“那位镇抚使大人,兴许有些想左了我与芙蓉公子的交情,以为我和人家相交匪浅,所以才……”

    贾珍闻言眼睛一亮,再细细一看贾琮,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对贾政道:“不怪人家想左,吾弟实有潘安之貌,宋玉之美也!”

    贾政闻言,却没怎么笑,只是缓缓颔首。

    他心里依旧十分惋惜,贾琮相貌虽极佳,可别人看到贾琮这幅相貌时,多半会想起他的身世,继而看轻于他。

    世上事,总难十全十美啊。

    这时,八个健妇用一张软榻,终于将薛蟠从马车上抬了下来,往外书房行来。

    到了月台前,鼻青脸肿的薛蟠一张脸臊的通红,羞愧难当的对贾政道了声:“姨丈……”

    见他这幅惨样,贾政一叹,也不好再训斥什么,只道:“唯盼哥儿以此次磨难为戒,日后行事务必谨言慎行,莫要再招灾惹祸了。”

    薛蟠老实应下,书房里面已经传来一阵焦急哽咽的呼唤声……

    贾政闻之便没再多说什么,让八名健妇抬着软榻先行入内。

    他则带着贾珍等人,慢了几步才进。

    贾琮原还不解,可随着里面陡然传来一阵激动刺耳的大哭声,又见贾政不由自主的慢下脚步,他方明白此中智慧。

    直到里面的哭声被劝下来,贾政才又加快步伐,带着众人入内。

    贾琮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心中好笑,豪门中果然处处都是生活的智慧啊……

    ……

    “老天爷!怎么就打成了这样?我劝你多少遭,让你少好勇斗狠,你就是不听!如今去了那等骇人之处竟也不省心,和人打成这样,也不想想那里都是什么恶人啊……”

    看着薛蟠的一张脸,薛姨妈差点没心疼的晕过去,也不骂他畜生孽障了,只是埋怨他不该打架。

    薛蟠瞥见贾琮随着贾政一行人入内后,刚还解释的极有气势,这会儿却心虚道:“他们人虽多,可我……可我也不怕他们,和他们七八个打,他们也没落着好……”

    贾琮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薛姨妈却愈发心疼,忍不住往薛蟠头上轻轻敲了下,哭骂道:“你这个不省心的孽障,若是有个好歹,你让我和你妹妹去指望哪个?”

    王熙凤和薛宝钗在一旁忙扶着薛姨妈,薛宝钗落泪之余,目光却看到了贾琮。

    只是众人在场,虽心中有千般愧意感激,这会儿也只能盈盈一望……

    王熙凤在薛蟠脸上瞅了瞅,有些狐疑,再看了眼他趴在那,关心道:“好端端的,怎么摔的那样狠?”

    薛蟠愈发心虚,被众人目光往下面一看,先是菊花一紧,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疼……

    偏还不敢声张,只能支支吾吾道:“出来的时候,走的急,怕妈担心,没看脚下,就给摔到了门槛上……”

    虽然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都是极精明之辈,看薛蟠的模样也能想到必有隐情,绝非他说的那样简单。

    可她们即使超常发挥她们的想象力,也只能想到薛蟠死鸭子嘴硬,挨了打却充大不认。

    她们绝想不到,这短短不到一日的功夫里,薛蟠丰富了何等多彩的人生阅历……

    “姨太太莫要哭了,既然哥儿已经回来了,就是万事大吉!过了这一灾,日后必然多福多寿,本是喜事,不可落泪冲了。”

    贾母不喜哭啼,笑着劝道。

    王夫人也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此事算是了了,郎中不也说了,只是外面看着唬人,没伤到里面吗?”

    这是薛蟠的原词,方才薛姨妈一迭声的要去寻郎中,他哪里敢随便让郎中看,非露馅不可。

    只说在镇抚司已经有坐班的郎中瞧过,并不打紧。

    只要安心休养几日便好,只是不可随便见风,所以不能再请郎中瞧了。

    其实也的确看过,还给抹了些创伤药……

    薛姨妈听闻,总算控制住眼泪了。

    这时就听薛宝钗道:“妈,还要好生谢过琮兄弟才是。本就是哥哥的不是,还没赔礼,就让琮兄弟又奔波辛苦一遭……”

    薛姨妈闻言,却忽地有些犹豫起来。

    她想起了之前王夫人的提议,倒不是她舍不得一个丫头,只是担心自己这个儿子闹将起来。

    当初为了那丫头,连人命都害了条,万一……

    看出薛姨妈的犹疑,别说贾政等人,连王夫人面上都挂不住了。

    实在搞不明白这个素日里精明不下于她的妹妹,这会儿又是怎么了!

    薛宝钗一张白似梨花的俏脸,更是羞的满面通红,气的怨恼一声:“妈?”

    薛姨妈回过神,见众人面带异色,忙笑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在想,该怎样好生谢谢你琮兄弟么?你哥哥是个混不吝的,灌了点黄汤就不知信什么了,得罪了你琮兄弟。人家非但不怪罪,反而几次三番劝他回去醒酒。这畜生闯下大祸,他又来回奔波操劳,若只是口头上说个谢字,给个丫鬟,反倒显得咱们轻狂了去……”

    听她这般一说,众人面色都好看了起来,贾政也微微颔首。

    贾母却笑道:“都是至亲,哪有那么些个讲究?若是太过客气,反倒生分了。”

    薛姨妈却摇头笑道:“老太太,这可不是讲究,原是该做的。要不然,我们也没脸再在亲戚家住了……”

    众人忙劝道,绝不至此。

    薛姨妈却坚持要重谢,她又想了片刻,看着贾琮赞道:“听说哥儿素来以老爷行事为师,如今看来,果然是极好的。你又是个极有志气的,虽袭了世位,日后要承爵,却说不要家里的家业……”

    听她明着说这些,连贾母面色都登时不自在起来。

    许多事能做,却不能说。

    一旦说出口,就是不小的丑闻……

    王夫人眼神怪异的看着这个妹妹,想看看她脑子是不是烧糊涂了,想了半天,就想出这种话来……

    然而就听到她继续道:“我薛家是以商起家,太祖原是祁县薛氏的一位公子,因与家里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只身出户,到了南省,白手起家闯下了偌大的家业。

    后来因资助朝廷大军,开朝后得了紫薇舍人的封赏,才有了如今薛家皇商的地位。

    所以,我家素来最钦佩白手起家之人。

    但纵是老太爷当年,一样接受过贵人的赠与。

    若不然,世事艰难,哪有那样简单起家?

    如今我们不敢当贵人之说,倒是哥儿才是我家的贵人。

    受了那般大的委屈,又出了那样大的力,若是谢礼轻了,人家只道我薛家不知礼。

    所以我打算,将鼓楼西大街一处门铺,送与哥儿当谢礼……”

    话没说完,就被一连串的劝阻声劝住。

    贾母心里不得劲,皱眉道:“再没这样的道理!亲戚间帮个忙,本是应该。若连产业都夺了去,岂不让人笑话?”

    贾政也并不欢喜,摇头道:“琮儿虽说过那样的顽笑话,但家里又如何会短了他嚼用?姨太太万莫要误会了去,此事无从谈起。

    再者,门铺太过贵重,并不合适……”

    王夫人、王熙凤等人亦是各有说辞。

    长安都中寸土寸金,寻常的门铺一间都要数千两银子。

    鼓楼西大街却是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地段,一间门铺就算不大,也值上万两以上。

    要是换做薛蟠出来前,她们倒不反对拿这样的门铺去活动一番。

    可薛蟠都已经出来了,再用这样的门铺去送贾琮,她们就觉得太过了些……

    只是薛姨妈似乎为了弥补先前的失态,执意要送。

    众人的目光便落在贾琮身上,贾琮想了想,没有直接说门铺的事,而是道:“姨太太许是不知,今日之事,尚未完全了结……”

    薛姨妈闻言,面色登时一变,心口一下提了起来,慌道:“这是怎么说的?可是那位芙蓉公子还不满意?”

    王夫人等人也肃穆了面色,看向贾琮。

    不解好端端的,怎又发生了变故。

    贾琮摇头道:“并不是叶家,而是……”

    他无奈的看了眼薛蟠,道:“薛大哥在狱中时,将在南省时指使家奴打死冯渊之事说了出来。

    这件事本已经过去,当时的定案和薛大哥无关,只是家奴自己失手所为。

    可如今他又亲口承认了,还是在镇抚司内,镇抚司那边想不理会都不行。”

    薛姨妈闻言,差点没当场气晕厥过去,看了眼将头埋在软榻上不敢抬起的薛蟠,恨的心口痛,悲戚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贾政等人也纷纷皱起眉头来,大感头疼。

    别说是薛蟠,就是换个国公世子,在镇抚司内招供杀人,也绝不能轻易了账。

    谁都没想到,这一波未平,更恶的一波又起。

    薛宝钗却聪慧非常,她见贾琮面色淡然,并无沉重之色,且薛蟠到底已经归来,因而问道:“琮兄弟,此事是否已有转机?”

    见众人目光齐齐看来,贾琮先与宝钗点点头后,便将先前他对韩涛说的那些说辞又说了遍,最后方道:“此事是我在国子监时,偶尔听监生谈起。那人说,正是当年葫芦庙的那位小沙弥亲口与他所言。

    原本我打算核实真切之后,再告之老爷、太太和姨太太,只是没想到今日太过险要,若没有个说法,镇抚司那边怕绝不会放人。

    真要让他们翻出旧案来,薛大哥多半就要重新入罪了。

    善作主张之处,还请姨太太见谅。”

    这一番话,真真让众人目瞪口呆。

    再也没想到,如此艰难之事贾琮都能办成峰回路转……

    而且,这件事里竟还有这样一件公案。

    尤其是贾政,都顾不得薛蟠那些狗皮倒灶的破事了,他简直不敢置信道:“琮儿,此事果真?雨村他……雨村他怎可能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贾琮摇头道:“老爷,当初侄儿也只是当做一桩奇事在听。直到近来才将他们口中的薛家,和姨太太家对上号。

    至于真假,一时也难分辨清楚。

    不过既然他们说的如此详实,又都有名有姓,老爷不妨遣人去查查,看那大如州是否有一家人名唤封肃,有一女曾嫁给姑苏甄世隐。

    若果真有,此事便八.九不离十了。”

    贾政一时还是难以接受,那贾雨村乃是其妹丈林如海介绍而来,进士出身,相貌堂堂,言谈不俗,颇有才华。

    贾政极看好他,因此才大力举荐之。

    若无贾家相助,贾雨村一个曾被罢官的二甲进士,能官复原职都算不错了,又怎能一跃成为应天府知府?

    然实难想象,这样一幅君子做派的人,竟能做出这等人面兽心,负心忘义之忘八事来。

    当年若没有甄世隐甄员外的善意资助,贾雨村连进京赶考的银子都没有,岂有后来之事?

    这等大恩,堪称再造,贾雨村却连甄世隐唯一的女儿都不去照顾,任凭她被歹人强行带走,屁都没放一个。

    这样的人性,想想都让人心凉。

    要知道,贾政原是打算力推贾雨村做贾家在朝中的话语人物的。

    等其上位后,再庇佑贾家。

    如此,贾家军中有王子腾,朝中有贾雨村,互为援引,不求操持天下权柄,只盼能保住门楣不坠,就不愧对祖宗了。

    可如果那贾雨村是这等心性……

    贾政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不寒而栗!

    此时贾雨村还未与贾珍交好,因此他面色凝重的摇头道:“二叔,若琮兄弟所言之事果真,那此人就万万结交不得了,实属狼子野心之辈。”

    贾政闻言,心中难过之极,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想要承认自己眼瞎,无识人之明,何其难也……

    贾琮这时道:“老爷,珍大哥说的是,若此事果真属实,那说明此人必是生性狡诈,虎狼之辈。

    外表却擅作仁人君子,大扮君子之风,故而欺得姑丈信任。

    老爷知其为姑丈所重,再加上此人擅伪,两相之下,才让老爷有所不查。

    也愈发显得此人之狡诈,擅行钻营之事!

    好在为时不晚,如今之急,是尽快遣人查清此事真伪。

    若为伪,自然略过不提。

    可若是真,那一来可彻底了结姨太太家那处官司,日后再不会被提起,结成铁案,消除后患,也可对镇抚司有个说法。

    二来,其实这样早就能让老爷认清此人的本来面目,实为吾家大幸也!”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均微微一变。

    继而目光齐齐落在贾琮那张俊秀非凡的脸上,见其不疾不徐,条理清楚的分析此等大事,隐隐透着睿智果决之相,众人心思各异……

    站在薛姨妈身旁,亭亭而立的薛宝钗,一双盈盈杏眼,亦是悄悄的凝视着眼前的少年。

    想着她今日忍不住撩起轿帘求助时,看到的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冠玉之面。

    心中忍不住想起一句诗来:人生若只……如初见。

    而这边,贾政面色凝重的看着贾琮,见其目光濡慕中带着敬佩和期待的看着自己,他缓缓点头,有些沉重的吐出一个字:

    “善!”

    ……

    ps:为了害怕被骂断章,我生生写了五千字的大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担忧

    终于等到贾政点头后,贾琮心中终于大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贾雨村的精明诡诈,擅长作伪,除了这次明显的漏洞外,再想抓住他的尾巴,就只能等到他逼迫石呆子家破人亡,取扇讨好贾赦那回了。

    可如今贾赦已半步脚迈入鬼门关,这一遭必不会有。

    再想抓住他的痛脚,便遥遥无期。

    而若得不到贾政的支持,想要提前打翻这个忘恩负义,一门心思扒在贾家身上钻营吸血的奸徒,几乎难如登天。

    甚至,还会和贾政起冲突。

    因为贾政并不知道此人心性。

    好在如今借此机会,早早让贾政开了眼。

    只要去了贾政的好感,再之后,收拾一无根之萍,却简单许多。

    想想前世,此獠利用贾王二家之势,在官场上平步青云,春风得意。

    然却在贾家势衰时,反投政敌,行落井下石之卑劣之举。

    实在可恨!

    贾琮为了不让贾家重蹈覆辙,必不会再让此人如意!

    见贾琮俊秀的面上,露出阳光的笑容,眼神中透着关切,贾政沉重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他看着贾琮点点头,对身旁贾珍道:“难为琮儿这般年纪,就如此为家里着想。”

    这其实一直是贾政心中隐隐担心之处,东路院那夫妇二人对这个庶子苛待太甚,贾政之前始终担心贾琮心底会对贾家埋有怨恨之心。

    如今看来,却是极好的,心性依旧纯善。

    贾政放下心来,心情愈发好转。

    贾珍也点头笑道:“二叔父,琮兄弟虽年幼,却已露龙驹凤雏之姿,日后必然大有出息!”

    见连贾珍都如此称赞贾琮,书房内众内眷的面色都隐隐微妙起来。

    贾母目光复杂的看着贾琮那张俊秀的有些过头的脸,虽眼见他愈发不俗,可心里却无论如何喜欢不起来。

    每当看到这张脸,她就能想起当年先荣国贾代善从贾赦别院回来时,是何等的愤怒失望!

    没过多久,也就去了。

    所以,每当看见贾琮,贾母就会想起被他那下贱的娘气死的贾代善。

    尽管,连她都知道,贾代善病逝的根本原因,绝不是如此简单,可她依旧怨恨……

    在这个讲究血脉出身的年代,有一个那样的娘,贾母并不以为,贾琮能长成好人。

    而王夫人面上本就很浅的笑容,也变得渐渐淡薄了。

    她可以认可一个出身卑微可怜,一个认同二房,倚仗二房而活的大房庶子,她还可以大发慈悲的接济他抚养他。

    可是,却不代表她愿意看到眼下这样一个日渐锋芒毕露的大房庶子。

    看看站在他不远处的贾宝玉,完全被其光芒笼罩,谁还能察觉出宝玉的存在感……

    最重要的是,日渐出挑的贾琮身上,还承着荣府大义之所在,世爵。

    王夫人身旁,王熙凤的面色也隐隐阴晴不定起来。

    王夫人能想到的事,她又怎会想不到?

    虽然她已经将平儿“埋”在贾琮身边,可照贾琮眼下这样成长起来,王熙凤以为,就算再“埋”十个平儿,怕也没甚用处。

    贾琮现在就能翻手间,覆雨翻云,连镇抚司那等贾政贾珍等都头疼无策的地方,他都能灵机应变,解决难题。

    这等手段,一向自视甚高的王熙凤都不得不自愧弗如。

    可越是如此,王熙凤心里越是不安。

    再过些年,谁还能治他?

    一瞬间,王熙凤又想起了两年前,贾琮与贾赦邢夫人斗智斗勇的那些手段。

    几乎是在死局里,趟出了一条生路。

    王熙凤头皮隐隐发麻……

    难道她这个二嫂子,过些年就要像如今的大房那样,依附在这个小叔子身旁,献媚度日?

    这让心比天高的王熙凤如何甘心?

    堂下贾政与贾珍还在赞着贾琮,可里边,薛宝钗却已经敏锐的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她何等心思灵透,又出身大家,对内宅女人的心思多有揣摩,转眼间就将这种变化之由猜出了七七八八。

    不由替贾琮担心起来……

    其实,她自己不正是因为知道高门大户人家内宅女人心思好嫉,手段阴狠,才养成了如今的性子么?

    罕言寡语,人谓装愚。

    安分随时,自云守拙。

    正是因为洞彻世事,她才会在最天真烂漫的岁月里,甘愿平凡。

    不过宝钗也并不以为贾琮是张扬的性子,她认为,贾琮必是因为身在俗世中,才不得不如此。

    否则,以其UU小说天然拙秀、出尘飘逸的字迹,若不是与她一般心性朴素淡雅,是决计写不出的……

    可越是如此,她心下越是担忧。

    若此事与她没有牵连,也就罢了。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际遇,她又能如何?

    可……

    此事分明因其兄长而起,若是牵连到贾琮,让他没个好下场,那……

    薛宝钗凝望着贾琮的目光里,多了许多担忧关切之色。

    这一幕,让在她身旁的薛姨妈留意到后,微微皱起了眉心……

    ……

    翌日清晨,墨竹院。

    经过昨日一日夜的喧嚣起伏后,黎明时的荣国府,静悄悄的。

    当然,这也是时候太早的缘故……

    贾琮起身后,任凭晴雯、小红和春燕三个丫头摆弄。

    见三人都目光怪异的看着自己,贾琮苦笑解释道:“说了几百回了,我不是不要一间一万两的门铺,而非要一个丫头。

    那丫头是拐子拐来的,她娘还在家里苦等着,眼睛怕都要哭瞎了。

    我不知道此事也就罢,如今知道了此事,怎能不理会,对不对?”

    晴雯一边帮贾琮系里面小衣儿的汗巾,一边冷笑一声,道:“三爷何须给我们解释?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

    顿了顿又道:“我也不知爹娘老子在哪里,怎不见三爷花一万两替我也寻寻?不过没人长的好罢了!”

    原本还带着幽怨的小红、春燕闻言,都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贾琮看着风流灵巧的晴雯,竟说自己没人长的好,无语的抚额,道:“我何曾花一万两帮人家找了?不是正巧听说了嘛。罢罢,既然你还有一个姑舅兄弟在,我寻功夫去问问他,但凡能有一丝可能,我必用心为你寻找,如何?”

    晴雯却没有应,低着头一直在贾琮腰间系捆那条汗巾。

    贾琮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晴雯,你再勒下去,腰也要勒折了……”

    晴雯这才“啊”了声,忙替贾琮去松汗巾,只是贾琮却从她的侧脸,看到了脸上的泪痕。

    一旁小红和春燕也瞧见了,却都不知该怎么劝。

    小红父母双全,春燕好歹还有个娘和妹妹,可晴雯,家乡父母一概不知。

    十岁被卖身为奴,又被当成玩意儿一样送与贾琮。

    尽管贾琮待她极好,可是……

    贾琮叹息一声,道:“你放心,若能寻到你父母爹娘,我必送你回去。对一个素未相逢之人我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你?

    就算寻不到……这二年来,我一直拿你们当姊妹家人来看,不曾轻慢了去。

    小红和春燕自有家人做主,至于你,待长大后,若有个中意的去处,我也会让你风光出门的。”

    总算给贾琮系好汗巾的晴雯闻言,一下抬起头来,满面泪痕的俏脸涨红,怒道:“你想赶我走?”

    贾琮瞠目结舌道:“我多咱要赶你走了?”

    晴雯小妮子厉害的飞起,咬牙道:“就算一头撞死,我也不出这个门儿!”

    说罢,一扭小腰,离了暖阁而去。

    等其走后,贾琮才对不知所措的小红、春燕二人坏笑一声,道:“瞧见了吧?对付晴雯这丫头,哄不如激!”

    小红:“……”

    春燕:“……”

    ……

    自贾政、贾赦、邢夫人三处转过一圈后,贾琮至东路院书房内坐下。

    读了一个多时辰书,又写了大半时辰的字后,已至午时。

    听到书房门口有动静,抬眼看去,就见平儿亲自拎着一食盒进来。

    贾琮忙起身相迎,笑道:“怎劳姐姐亲自送饭?忙碌一天了,也该歇歇才是。”

    平儿婉然一笑,温柔道:“这边人才多一点?老爷太太又都卧床,事情极少,我都闲了半晌了。”

    贾琮道:“是姐姐之前太辛苦了,和内阁阁老一样……”

    “噗嗤!”

    平儿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嗔道:“竟拿我和内阁大老爷比……琮儿越发顽皮了呢!”

    贾琮无奈,看着平儿道:“好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见贾琮直直看着自己,面色虽稚嫩,但目光却是那样的沉稳坚韧,内中,似还有丝丝的……宠溺?

    这目光看的平儿心里莫名一慌,强笑道:“不是孩子是什么,你才多大?”

    贾琮闻言,灿然一笑,不再为难她,笑道:“姐姐吃了没?一起用吧。”

    平儿见连说话主动权都被这霸道之人掌控,没好气的白了贾琮一眼,道:“才不跟你一起吃,还要去看看那些媳妇丫头照顾着老爷太太用好了没。”

    贾琮笑道:“哪里就急在一时?再说,咱们不去还好,大太太许还能多吃两口,咱们去了,她怕能把吃进去的都气的呕出来。还是让她多活两年的好……”

    平儿听他一口一个“咱们”,还当着她的面,说这等“狂放”之言,又羞又急,担忧责备道:“这种话也是能说出口的?让人听了去,非落个不孝大罪不可!”

    贾琮一边将平儿手中的食盒接过,摆出饭菜来,一边笑道:“我又不傻,怎会在外人面前说这等话?”

    摆好碗筷后,他看着平儿灿然一笑,道:“这世上,也只有在姐姐面前,我才会不遮掩对那恶妇之恨!!

    好姐姐,放心!”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她们

    东路院,贾赦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贾母坐在炕边,贾政、王夫人坐在炕下楠木交椅上,贾琮、贾宝玉、贾环等一众人站在堂下。

    李纨、王熙凤及前来探望的贾家姊妹们,则围坐在一扇紫檀大插屏后。

    众人齐齐等候着名医张友士给刚刚“苏醒”过来的贾赦诊脉。

    之前,贾琮与平儿在东路院书房内,正安静却又让人心跳的宁静氛围内,一起用罢饭,就听丫鬟急急来报,说大老爷醒来了。

    二人闻讯不敢耽搁,一边赶紧往荣府送信,一边速速去了正房。

    因为先前张友士交代过,待贾赦醒来后再去请他,所以贾琮又派马车去神武将军府接人。

    大半个时辰后,诸人便齐汇于此。

    然而面对苏醒过口眼歪斜,神智全无的贾赦,都束手无策。

    直到管家接了张友士前来,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连续诊了几回脉后,终于拿准主意,方收了手。

    见其罢手,贾母忙问道:“张供奉,我儿身子到底如何了?”

    张友士看了眼炕上口眼歪斜,嘴角流涎的贾政,想了想,干脆也没避讳,摇头道:“风、痨、鼓、膈,四大顽疾,风居其首。

    贵府大老爷本有肝热之症,在极怒下,又患了风疾。如今言语不清,神思浅薄,怕是……”

    见众人面色沉重之极,张友士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也有个不幸中的万幸之事。”

    贾母忙问道:“不知是何幸事?”

    张友士道:“上回从贵家出来,在下又查阅不少典籍古本,发现了许多与贵府老爷同样症状的病人。而这种病人,大多是因为生生疼痛,无法煎熬极痛之苦而殁。”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苍白,想起之前贾赦的惨状,纷纷暗自点头。

    之前贾赦犯病时的惨状,恍若厉鬼,实在骇人。

    张友士再道:“可如今,贵府大老爷虽得了极险要的风疾,偏瘫在床,神智不清,可也好似对疼痛失去了知觉。”

    贾母闻言,面色一震,喜道:“果真?”

    张友士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方才我以金针刺穴相试,连刺数穴,发现贵府大老爷毫无反应,即可断定。如此一来,倒也免去承受太多极痛之苦。”

    贾母赶紧追问道:“若如此,这病可还能好不能好?”

    张友士苦笑一声,摇头道:“若只患其一,在下或尚可勉力一试。如今二者相加……恕在下学问浅薄。”

    说着,他摇了摇头。

    内中含义,不言而喻。

    贾母闻言,登时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贾政也叹息一声,面色沉重,缓缓问道:“先生,不知家兄,还有多少光景?”

    张友士想了想,道:“大人是最高明的人,人病到这个地步已非一朝一夕的症候,纵然还能维持一段,但具体多久,也要看医缘。

    不过依在下看来,今年一冬,应该是不相干的。”

    话至此,便没人再问什么了。

    贾母等人落泪自不提,伤心不伤心总要做个姿态,连贾琮都如此,王熙凤更是呜咽出声,泪流满面……

    贾政叹息一声,道:“请先生喝茶罢……”

    这是要封红礼谢客了。

    贾琮却忙道一声:“还要劳烦先生再走一遭,给大太太瞧瞧。”

    闻言,众人悲戚之声微微一滞。

    贾母深深看了眼贾琮,道了声:“也好。”

    ……

    东路院,东厢。

    小客厅内。

    替邢夫人诊治罢的张友士坐在客位,摇摇头道:“贵府大太太之症,与大老爷正好相反。虽暂无性命之忧,可着实折磨人。

    不是痨症,却胜似痨症。”

    贾母闻言,听到一个“痨”字忌讳的很,皱眉道:“供奉这是何意?怎会与痨相干?”

    张友士忙道:“倒不是痨,此症只是相似,却绝非痨症。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症状相似,且更胜一筹。贵府大太太肺腑受创,吐息艰难,连累心源,着实艰难。

    且日后万不可见风,纵是屋内通风,也需在窗上多笼两层细纱。再者也见不得光,更见不得生客。

    倒不是会传染,而是大太太受不住生猛之气,这一点务必切记!

    纵是至亲,若非必要,也最好少相见。身边服侍的仆妇,最好也不要更换太多,三五人轮换最佳。”

    这一番医嘱,旁人或许不大明白,贾琮又如何不懂?

    不禁暗自赞叹,这位张友士果然高明。

    虽不习西医,可是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邢夫人肺部被刺,又被王善宝家的那么一压,胸腔负压消失后,肺心两脏功能受阻,自然像痨病。

    而且,因为没有消炎药,贾赦那剑是不知多少年没拔出过的老剑,邢夫人没得破伤风都是天大的运气,却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炎症,免疫系统也遭到破坏。

    这种情况下,若是常接触生人,自然会有病菌袭扰之苦,到时候怕真要有性命之忧了。

    不过不管懂不懂,众人也只有答应的份儿。

    本也未必愿意多来。

    贾琮送走张友士后折返回来,贾母、王夫人等人业已离去。

    只留下王熙凤与平儿在房间内。

    贾琮进门后,就发现平儿正面红耳赤,满面羞恼之色,王熙凤却一脸的坏笑,嘴角带着讥讽……

    根本不用多想,就知其没有好话。

    贾琮眼睛一眯,笑道:“二嫂身体看起来果然大好了,那可真是大喜之事!小弟欢迎二嫂早来这边,管起这一摊子事来。平儿姐姐到底心善,和那些人斗智斗勇,太辛劳了些!”

    王熙凤何等人,拔根头发都是空的,闻言气笑道:“了不得了!好你个琮哥儿,是骂我手狠心恶,合该和那些刁钻奴才斗是不是?”

    贾琮还没答,平儿在一旁急道:“奶奶误会了,他不是这个意思……”

    贾琮闻言,差点没笑出来,果不其然,王熙凤闻言一张脸登时黑了。

    她素以平儿为其心腹丫鬟,原以为这辈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纵然在贾琮这,也必死身在曹营心在汉。

    却不想,这才没两天,竟成了这般情况!

    她看着平儿怒极反笑道:“平儿疯了不成?他是哪个?”

    平儿也反应过来,一张脸真真成了火烧云般,差点都站不稳当了。

    贾琮在一旁不厚道的笑出声,这时还没当多大的事,继续顽笑道:“二嫂别恼,平儿姐姐只是知道小弟与她一般纯善……”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收,丹凤眼眯起,眸光凌厉的看过来,冷笑一声道:“三弟如今愈发了得了!连骂我都敢当面骂了!看来再过几年,家里怕就没我容身之处了……”

    贾琮一听,就听出内中玄机,再看王熙凤的面色,连一点顽笑之色都欠奉。

    显然,是真起了这等心思。

    他心中一沉,倒不是怕,只是不想那么早和内宅中人去撕。

    那实在得不到什么好,只能徒废精力。

    心思百转中,贾琮面色一怔,见旁边平儿急的都快上火了,频频与他使眼色,贾琮收敛了笑容,茫然不解道:“二嫂,小弟素来视二嫂为至亲,又见二嫂从来大气非凡,方斗胆出此顽笑之言,心中绝无不敬之处。

    若二嫂着恼,小弟与你道歉便是,二嫂你……”

    王熙凤也自知失态,有些过于外露了,这不符合她的性子。

    因此回过神后忙转圜过来,厉色瞬间变成笑脸,高声笑道:“哟!三弟,原道你长进了,怎还这般谨小慎微?你与我顽笑,我就不能与你顽笑?

    你放心,你才多大点,纵然说错做错点什么,我们还能真和你计较不成?

    只是二嫂这边着实放不下,每日里还要服侍老太太,还要照顾宝玉林姑娘她们,除非你把我劈成两半,否则着实忙不过来。

    你可别再逼我了,逼急了我才真恼你了呢!

    如今三弟你承了世位,这边还是你做主为好。

    我那边还忙,身子也还不爽利,就先回去了。”

    说罢,根本不给贾琮再多言语的机会,直接傲然出门而去。

    平儿是最了解她性子的,见她这般做派,唬的脸色都变了,急的想要追出去求情,大喊了声“奶奶!”

    可王熙凤却顿也不顿一下,脚下生风,出了门就被一群媳妇婆子簇拥着离去。

    见平儿急的快落泪,想要追出去,贾琮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平儿回头急怒道:“你素来最谨言慎行,刚才疯了不成?你怎么能……”

    贾琮此时依旧面色平静,看着平儿温声道:“我见她欺负你,所以想顽笑着替你讨回来。”

    平儿气的眼泪都落下来了,怒其不争道:“我值当什么?你处境才刚刚好转一点,原就不讨老太太的喜,再恶了她,你就不怕再被圈在那假山后的耳房里?我不过一个丫头,被她揶揄几句值当什么?就是动手打两下,也……”

    话没说完,平儿就惊的怔住忘言了。

    贾琮一把将她揽入怀,轻轻抱住,温声笑道:“平儿姐姐放心,今时不同往日,再也没有哪个,能够将我撵到那间耳房里圈禁起来了……

    而且,二嫂她们的手段也不会那么简单粗暴,那边可是极擅借刀杀人之计的……

    如此一来,大家面上光风霁月,背后各使手段见高低,论能为分成败,也好。”

    平儿本是极灵透之辈,听闻此言,登时联想到什么,面色唬的发白,眼睛惊恐的看向贾琮,颤声道:“她们?”

    贾琮此时与平儿身量相仿,平视着平儿的眼睛,目光里充满了自信,微微一笑,颔首道:“是她们……”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香菱

    “好姐姐且宽心,真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她们……她们可是府上最贵重的……”

    “呵,好姐姐,这个世上很大,不只是一座贾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且纵然是贾府,也不止一个后宅。你瞧,薛蟠惹出事来,她们哪个又有法子?”

    “可是,可是……她们为何会对你起了忌惮?”

    “无非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许是最近行事有些高调了,却也是被逼无奈。不过真的不当紧的,不信回头你再去见二嫂,她必对你言必有笑,比从前还好!”

    “呜呜,那才坏事哩!”

    “呵……”

    “放手,你又疯了不成……”

    见贾琮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抱住,平儿一张俏脸红成云霞,低声羞恼叫道。

    贾琮近在咫尺的看着平儿,与她那双落泪杏眼对视着,轻声道:“我心里没有一丝不尊重姐姐的想法,只是不愿看到姐姐焦急落泪。

    请姐姐务必放心,其实她们的想法,多半是想将我压下去,乖乖的听命于她们,倚靠她们而活。

    只要我弯下腰伏低做小了,她们非但不会再打压我,反而会善待于我……”

    “那你……”

    平儿已经忘了身在何处,正想劝贾琮何必非要要强,和长辈低头怕什么?

    可是她看着贾琮那双漆黑而璀璨的眼眸中,分明是坚毅自信的目光,劝他软一些的话怎样都说不出口了。

    她如何不明白,伏低做小之难?

    一切都操于她人之手,只能看别人脸色苟且而活,这是她曾经的生活。

    看着贾琮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秀的有些不像话的脸,平儿心里忽然舍不得他过那样的生活。

    尽管她可以忍,却不愿他忍……

    却又见贾琮阳光灿烂的笑了起来,温声道:“当真不妨事的,姐姐难道忘了还有老爷在?

    只要有老爷在,基本上不会有太难堪的事发生。

    再者,我背后还不止老爷一个,还有待我极好的先生,山东还有一位老国公……”

    “还有那位芙蓉公子哩!”

    平儿鬼使神差的说道。

    可说罢,俏脸就绯红一片,见贾琮似笑非笑的直直看着她,愈发羞恼,啐道:“你看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语气近乎撒娇,说不出的娇俏可人,让贾琮喜欢之极。

    不过贾琮还是正色解释道:“芙蓉公子那边,姐姐一万个放心才是。

    说一千道一万,太后只准她招个赘婿上门。

    赘婿,呵……那地位比奴仆都高不了多少,说不定连姓氏都要改了。

    难道我会为了富贵权势,走这一步?”

    平儿闻言心里隐隐欢喜,她并不是好妒,现在也谈不上妒不妒,只是她是正统闺阁长大的丫鬟,能受得王熙凤这样的主子已是极限,实难想象芙蓉公子那样做派的人,以后如何会甘心做内宅奶奶……

    所以,她并不以为芙蓉公子是好太太的人选。

    只是等回过神,发现贾琮还揽着她,又惊又羞,正要让贾琮放手,就听外面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唬的她强行挣脱开来,赶紧整理衣襟皱褶……

    贾琮呵呵一笑,却看向外面。

    来人又是小红……

    ……

    永兴坊,叶宅。

    宣宁堂。

    东暖阁内,芙蓉公子叶清面色微微古怪的看着来客,语气诧异道:“你想给贾清臣道歉?”

    客位上,一相貌清秀的女孩子点点头,俏脸有些红,却坚持道:“若不是贾公子,父兄非要被那歹人诓了去不可,还要害了我。我原让彩儿给贾公子带话,宁家必会记得他的恩情,感激不尽。可谁曾想,回过头爹爹他们就在政事堂逼的贾公子恩师之子,去那琼州为官。我是女儿家,说不服父兄,只能和贾公子道声恼,不敢求他原谅,只求,只求……”

    此女正是新党魁首,内阁次辅宁则臣的爱女宁羽瑶。

    贾琮在琼林宴上,一阙木兰词打翻了一名新科状元,也顺手打翻了宁次辅的乘龙快婿。

    宁次辅不和小人物纠缠,转过头就将贾琮恩师宋岩长子,堂堂江北布政使流放到琼州岛上接受暴风雨的洗涤……

    这等事,对久经阵仗的男人,尤其是官场男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理所当然。

    不管什么理由,你打了人家的脸,坏了人家精心准备的旗帜,还不准人家翻手打回来?

    可对宁羽瑶这种闺阁小姐来说,这种“恩将仇报”之事,简直让她羞愧到夜不能寐!

    看着满脸愧色,眼中含泪,乞求的看着自己的宁羽瑶,叶清面色有些异样,她语重心长道:“羽瑶,你最好还是离贾清臣远一些……”

    宁羽瑶闻言面色登时一变,着急解释道:“清公子,我只是……”

    见她如此,聪明绝顶的叶清心下一切了然,一声叹息后,她抬手打断宁羽瑶的解释,开门见山道:“羽瑶,你父亲如今权重天下,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却是站在万仞山巅,身触刀锋!

    你看新党党羽无数,可曾有一人与军中相干?又可曾有一人是宗室勋贵?”

    宁羽瑶也是聪慧之人,熟读经史子集,听闻此言,面色登时煞白。

    本就含在眼中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滚滚而下。

    叶清见之,心中无奈,却不好不耐,她对友人,多是有请必应。

    因而捏了捏眉心后,对身旁侍女道:“青竹,持我名帖去荣国府,请清臣来一遭,就说我有事相商。”

    青竹闻言,俏生生的应了声:“诶!”

    叶清侧目觑之,眼神恼火:

    看你们一个个花痴浪样儿!

    青竹自幼陪伴长大,却不惧怕,抿嘴一笑转身出门。

    ……

    荣国府东路院,东厢小厅。

    小红眼神怪异的看着眼睛微红,脸色不自然的平儿,再看看“道貌岸然”的贾琮,眨了眨眼。

    贾琮见平儿被她看的不自在,笑骂道:“有事说事,乱瞧什么呢?”

    小红瞧瞧皱了皱鼻子,嘟了嘟嘴道:“是薛家那位宝姑娘来了,还带了那位三爷一万两换回来的丫头,晴雯让三爷回去掌眼,看看到底值不值……”

    “噗嗤!”

    见贾琮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红,平儿忽然笑出声,道:“原道宝二爷房里的丫鬟了得,没想到琮儿你屋里的也不差。”

    贾琮摇头叹息道:“又有什么法子?天天打也打不过来……”

    听他满嘴胡言,平儿愈发好笑,见小红差点扭上来要拉贾琮走,她笑容微微一敛,道:“三爷虽宠你们,可到底不能忘了本分。没外人时也罢,人前你们也这样,就是不知尊重了。”

    小红闻言登时老实,小声道:“姑娘哪里是外人,早晚都是内人……”

    平儿闻言,一张俏脸登时成了火烧云,简直无地自容。

    偏那混帐却得意的哈哈大笑,还对小红竖起大拇指,然后拉着人就走了。

    见此,平儿羞怒之极,跺脚泄愤,可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面上的恼怒渐渐化为一抹娇羞,想起之前贾琮为了安慰她霸道的将她拥入怀中,连雪白的脖颈处都敷上了层瑰红色……

    ……

    墨竹院。

    贾琮与小红乘车归来后,先在门口处遇到了两个嬷嬷。

    问候罢入内,进了正堂,就见宝钗、晴雯、春燕笑语盈盈的起身相迎,宝钗身旁,还站了个很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的丫头。

    相貌极好,眼神懵懂……

    因宝钗年纪大两岁,所以贾琮先问好道:“薛姐姐可好?薛大哥好些了吧?姨太太心安了否?”

    宝钗雪白的俏脸上浮满笑容,一双眸眼似一泓秋水,谦谨又不失热情,道:“多谢琮兄弟惦记,我妈和哥哥都好,我也很好。原本知道琮兄弟繁忙,不该轻易来扰,只是这丫头听说了琮兄弟有她父母爹娘的信儿,一宿都没合眼。我实在被她聒噪的不行了,只能早早上门打扰……”

    贾琮闻言,微笑道:“薛姐姐说笑了,自家亲戚登门,谈何打扰?原是我该早早拜会姨太太的……”

    宝钗闻言,杏眼盈盈相望,轻启朱唇道:“琮兄弟,既是自家亲戚,何不与宝兄弟颦儿湘云她们一般,称呼我妈为姨妈?姨太太之称,着实外道了呢。

    就是我,也可称一声宝姐姐呢……”

    说罢,俏脸上到底多了层晕红。

    而此言一出,晴雯直接翻白眼儿不说,小红和春燕也暗自撇嘴。

    贾琮却没纠结什么,笑道:“果是如此?原只是敬意,并无生分之心。”

    宝钗抿嘴一笑,看着贾琮俊秀阳光的脸上,满是爽朗干净的笑容,心中极是喜悦。

    都道男孩子喜欢好看的女孩子,其实反过来的吸引,也绝不小。

    哪怕如今还只是欣赏,也是赏心悦目。

    贾琮与宝钗对视了几个呼吸,却主动移开目光。

    不是他怂,只是如今着实还没这个心思。

    且金玉良缘的风声,已经在府上传闻开来……

    他看向宝钗身旁那个已经激动难耐的丫头,轻笑一声,温声道:“你放心,老爷和珍大哥昨日已经派人去了南省。若是属实,就接你母亲前来相认。”

    香菱闻言,登时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磕头不止道:“香菱谢谢三爷的大恩大德,只要……只要让香菱知道还有爹娘在,能见见他们的模样,就是死也心甘了。今世必然给三爷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报答三爷天大的恩德,呜呜呜……”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别扭

    荣府,荣禧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东厢廊下三间小正房内。

    王夫人看着薛姨妈,微笑道:“我原道你今日不来了,怎没在家照顾蟠儿?”

    薛姨妈闻言恼道:“那孽障一刻心也不给我省心,说什么自己惹下的祸,自己受罪,死活不让我看他。我让同喜同贵去服侍他,他也一概撵了出来,说什么反省己过。这等哄人的话,谁肯信?偏他门也不让进……”

    王夫人闻言怔了怔,自然也不信薛蟠那些借口,不过还是安慰道:“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许是蟠儿这次当真悔悟了。日后再大些,就能顶立门户了。”

    薛姨妈闻言,饶是知道可能性不足一成,还是喜的眉开眼笑,念佛道:“阿弥陀佛,若真是如此,可真是老天爷保佑了!”

    王夫人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道:“昨儿你怎么想着送琮哥儿一处门铺?”

    薛姨妈无奈苦笑道:“一来的确想重谢他,二来,昨儿慌了心神,把一辈子的笑话都要出尽了,再不下重礼,可别抬头见人了,也给姐姐落脸。”

    王夫人微微摇头,道:“这值当什么?谁还没个焦心乱神的时候?”

    薛姨妈摇头道:“再者,我也没想到还有后面那一出子,本以为蟠儿知道把香菱许了出去,一准闹将开来,那才真真是丢尽体面了!如今薛家孤儿寡母的,若没有姐姐和王家这几家亲戚照顾着,空有百万家财,也早被人撕碎了吞了。真要因一个丫头闹翻了脸,那才没地儿哭去……”

    王夫人皱眉道:“哪就到这个地步?你也是多心!”

    薛姨妈却忽然小声提醒道:“姐姐,你家老爷对琮哥儿,可真是上心呢!老爷性子端方,何曾这样对晚辈过?”

    王夫人闻言,面色淡淡,轻轻撵动着手里的佛珠,轻声道:“老爷最喜懂文墨的书生,一屋子清客相公皆是如此。他们尚且敬着,何况自家出了这样一个俊秀后生?

    听说,琮哥儿做的那首词,和唐宋名家也可一比,好些人都夸赞,吾家也将因此作名流千古。

    再加上那一笔好字……也不怪老爷那样疼他。”

    薛姨妈笑道:“是啊!所以说,若是蟠儿闹将出来,老爷脸上必不好看!索性,我就下了重礼,寻思着收了鼓楼西大街那间门铺,总算能偿清人情了吧?你家老爷脸上也好看。

    再没想到啊……”

    说着,薛姨妈敛起了笑容,眼神都变得有些复杂莫测起来。

    王夫人见之,眼眸一凝,道:“又怎么了?”

    薛姨妈满面感慨,有羡有嫉,啧啧道:“我就不信姐姐你没看出来,你家那个琮哥儿,可真真了不得啊!”

    王夫人闻言,捏着佛珠的手一紧,垂下眼帘问道:“他又如何了不得了?”

    薛姨妈看着王夫人,压低声音道:“姐姐你想啊,他这样的出身,又受过那样的折磨,这样长大的孩子,心里总会有股子戾气,再一个,必会将金银看的极重。

    可是……我送他一座鼓楼西大街的门铺,他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说他一个孩子,换是个大人,谁能做到这一步?”

    王夫人声音有些飘忽道:“许是他还不明白,那间门铺值多少银子。”

    薛姨妈笑出声,道:“姐姐,一个能将昨日那样棘手的事办的妥妥当当爽爽利利的人,你难道还当他看成孩子?”

    王夫人抬起眼帘,面色凝重的看着薛姨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姨妈摇摇头,道:“我能说什么?再怎样都是姐姐家的事……我只是和姐姐闲聊,提醒你一声,能那般视金银为泥土的,一般只有那么有数的情况。

    一是他出身极富贵,富贵到根本不以金银为念,比如说宝玉。

    二是他真真是个书呆子,拿个书本儿就能过一辈子,安贫乐道。

    三则是,是个心怀大志者!!”

    王夫人听到最后一言,眼皮都跳了跳,不过奇道:“你怎么想的这些?想这些做什么?”

    薛姨妈苦笑一声,道:“说来也有趣,昨儿回去,发现蟠儿没甚干碍后,夜里躺下想的居然不是蟠儿,全是你家这个哥儿。这么些年来,见过多少家的少年俊杰,何曾见过他这样出彩的?琢磨了半宿,才琢磨出这个孩子真真不简单。他所图者,怕是甚大……”

    王夫人闻言,阴沉下脸来,道:“爵位都给他了,他还想图什么?这份家业都想拿走吗?”

    薛姨妈提醒道:“姐姐,贾家这份家业,怕未必能入他的眼,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就起誓不取分文……”

    对于这种话,王夫人一个字都不会信,气笑道:“他不要这份家业,他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去读书嚼用?”

    薛姨妈闻言一滞,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他到底打算如何,但看情况,他相中的,怕绝不是你家银库里的金银。

    哎哟哟,不想了,想的头疼。

    总之不管如何,姐姐你心里有数才好。

    照我的意思,要么早早交好,趁着他还没成势,多埋些人情。

    要么……”

    见王夫人面色霍然一变,眼神怪异的看自己,薛姨妈忙道:“你可别想左了,有老爷在,谁也不会想把他如何。再者,姐姐你心地仁善,寻常豪门中的阴私手段,你必不会用。”

    王夫人哼了声,嗔怪的看了薛姨妈一眼,道:“也用不得!东路院的笑话还没闹够?再者,如今也不比先前了,琮哥儿得了好大的名头,又有恩师庇佑,还有衍圣公的看重,再像东路院那样没脑子,老太太都不会愿意。传出去贾家还要脸不要了?不过……”

    王夫人话音一转,轻声道:“这孩子的确是个心思极深的,手段又……没什么禁忌。

    东路院琏儿之事,我总觉得蹊跷……

    是要看清,他到底什么心思才好!”

    ……

    墨竹院。

    将香菱劝好后,贾琮对晴雯和小红二人道:“你二人带香菱去寻一处住处,妥善安置。如今她是客,等接了……”

    话没说完,香菱又“噗通”跪下,含泪道:“奴婢怎敢不知分寸,拿大轻狂?只待见过父母爹娘,我就安下心来,给三爷做一辈子的奴婢,以报大恩!”

    贾琮笑道:“你虽是个好心的,可我们才更不好轻慢。既让你全家团聚,又怎好还拿人做丫鬟使?再说,我这里也不缺丫头了。”

    见香菱还要说什么,贾琮摆手道:“先别想这些了,等过半月,寻你父母的人回来后,你就知道和亲人团圆才是最重要的。去吧……”

    贾琮虽年不高,但气度沉稳,让香菱不敢再多言,老实跟着晴雯和小红去了。

    之后,贾琮请宝钗上座,又让春燕再斟茶。

    宝钗落座后,客气谢道:“还未好生谢过琮兄弟昨日之事呢。”

    贾琮呵呵一笑,道:“宝姐姐,这些事老是提它,就无趣了。本就为琐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宝姐姐看起来就是大气之人,何不再大气一回?”

    宝钗闻言,真真忍不住的目露异彩,叹赞道:“琮兄弟,好气魄!”

    贾琮呵了声,客气道:“宝姐姐也好气魄!”

    春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连眉毛都耷拉下来了……

    宝钗却看出贾琮是真不喜欢再谈这些,忙岔开话题道:“不知琮兄弟又出好诗好词了没?前儿颦儿丫头在琮兄弟书里发现了一页纸笺,差点就笼了去不与我们瞧。万幸没有,否则真真错过一首好词呢!”

    贾琮闻言,都怔了下,细细的看起宝钗来。

    宝钗被他忽然这般无礼的打量,羞的满面通红,她却不知贾琮心中所想者何:

    这番话若是被后人听了去,妥妥又将被解读成宝钗的黑点。

    只是现在瞧起来,她应该只是顽笑中恭维自己的好诗词。

    可是……真的很别扭啊!!

    “咳嗯!”

    一旁的春燕都看不下去了,人家宝姑娘脸上都快凝出水来,三爷还这般肆无忌惮的瞧,真是无礼。

    贾琮回过神来,忙歉意道:“抱歉,还望宝姐姐原谅我的失态……”

    宝钗忙道:“并不干琮兄弟的事,是我们没经过琮兄弟同意,擅自翻了琮兄弟的书,才……”

    听她娓娓道来,贾琮心中的别扭愈盛。

    若不是能看出宝钗满满的诚意,贾琮真以为眼前这位艳似牡丹的宁静女孩子,是在不停的使坏,在给林黛玉挖坑。

    不过,在和那双盈盈水眸对视上后,看着那温情似水的眸光波动,贾琮心里忽地一震,似终于明白过来宝钗之心。

    她莫不是,提前过来消祸的?

    是了是了,她这样周密的心思,真要想算计林黛玉,也绝不会说出这样低浅的挑拨之言来。

    不是明眼人,都能一眼看破。

    更何况是他?

    只是……提前消祸,也不符合她藏愚守拙的性子啊……

    不对!她不是为了给黛玉消祸,她怕不是为了他?!

    似也看出了贾琮明白过来,可却还是直直看着自己,薛宝钗忽地低头一笑。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宝玉和林妹妹又闹别扭了?”

    听贾琮直言相问,宝钗似愈羞,不过是轻声应了声:“嗯。”

    ……

    ps:推一本群里书友的书:《仙魔大红楼》!!

第一百二十七章 锱铢计较

    随着这一声应,连满脸迷糊的春燕,都能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心里忽然酥酥的……

    然而贾琮却被这一变化,给弄的有些措手不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原是知道因为相貌和一阙木兰令的缘故,再加上一笔“清臣体”,会让许多人对他生出好感来。

    但这种好感多只是一种亲近,越理智的人,越分的清楚。

    贾琮一直以为,宝钗、黛玉、湘云之流,均是极聪慧明白之人。

    譬如黛玉和湘云,虽也渐渐对他亲近,但贾琮看的极清楚,这种亲近,就是亲戚朋友间的亲近。

    可是比她二人还要理智许多的宝钗此刻流露出的情绪,就绝非亲戚间的亲近可解释了。

    这是为什么?

    要知道,总共才见三次面啊……

    其实贾琮不知的是,对宝钗来说,相貌什么的,倒只是其次。

    当然,赏心悦目总是好事。

    但真正触动她的,却是那一笔“清臣体”。

    淡雅恬静,古雅平和,拙中生秀,让其爱不释手。

    再加上从姊妹口中,尤其是探春口中,得知了贾琮生平。

    在那样的逆境中,犹不忘发愤图强,努力向上。

    这对于身如柳絮漂泊,心中不定,但仍幻想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宝钗而言,是彻彻底底的三观相合。

    什么样的人相处起来最融洽也最愉悦?

    共志向之人!

    当然,这种格外亲近的心思,怕是在薛宝钗心中也还未完全成型。

    只是潜意识里朦胧的好感,却已让她在贾琮面前,有些难以自持。

    尤其是当她话都未说明,却发现贾琮已明明白白的理解了她的苦心和好心,这种感觉,真真让人沉醉。

    不过,宝钗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虽是担心贾琮因为那首《相思词》的事,与宝玉和黛玉起冲突,正好碰到刀口上,被老太太当成替罪羊收拾一顿。

    所以才借着这个机会,提点他一番。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姿态,鬼使神差的那样应一声……

    老天爷!

    薛宝钗这会儿都能觉得脸快要烧着了,再看在一旁服侍的春燕,眼神怪怪的看着自己,薛宝钗眼泪都快落了下来。

    在别人眼里,自己岂不是成了淫奔之人!

    好在这时,外面传来丫鬟觅儿的通秉声:“三爷,永兴坊叶宅派人来请你啦!”

    听到这话,先起身反应的却是宝钗,她急急道:“琮兄弟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改日再来探望。”

    贾琮自然不好让人这般尴尬离去,以后不好相处,因而起身微笑道:“今日之事,多谢宝姐姐相告。代问姨妈好,过两日,我再去看姨妈和薛大哥。”

    听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的语气,薛宝钗心中长出一口气,抬起眼帘看了眼后,没多言,应下后再次告辞离去。

    待送宝钗离去后,贾琮回过头,就见春燕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那模样,就好似在看在外沾花惹草,招蜂引蝶的不良人般。

    贾琮好笑的在她头上叩了下,然后进屋换了身衣裳,出门而去。

    以他对宝钗的了解,经过这一遭儿,往后怕会刻意保持距离了。

    也好……

    ……

    “青竹姐姐,麻烦先去通义坊串儿胡同走一遭。”

    上了叶家马车后,贾琮对一身书生打扮的青竹说道。

    青竹闻言奇道:“这是为什么?”

    贾琮笑道:“受了你家公子大恩,总要回报一番。”

    青竹闻言喜道:“公子,你要给我家公子送礼呀?什么礼?”

    贾琮笑道:“保密!”

    青竹登时不高兴了,觑眼看着贾琮,道:“和我也保密?”

    贾琮呵的笑了声,温声道:“这是一件极大的事,必须得当着清公子的面,在严密之地说。当然,青竹姐姐也一定会知道。”

    青竹眨了眨眼,看着贾琮温润如玉的侧脸,抿了抿嘴,道:“好,我就信你一回。”

    然后对前面的车夫吩咐道:“去通义坊!”

    ……

    通义坊,串儿胡同。

    倒数第二家,便是贾琮暗置的小院。

    与青竹敲门而入后,院子里可以嗅到淡淡的油腥味。

    青竹暗暗皱起眉头来……

    “公子回来啦!”

    邱三还是那副机灵鬼的模样,眉飞凤舞的看着贾琮打千儿请安。

    贾琮笑问了两句家常话后,道:“邱三,将制好的皂取一盒来。”

    邱三闻言,一双眼登时贼亮,激动的都快颤了起来,哆嗦着嘴唇,道:“公公公……公子?!”

    “噗嗤!”

    见他这模样,青竹倒先笑出声来。

    贾琮替邱三理了下头上歪斜的小厮帽儿,温声道:“这二年来你兢兢业业做事,任劳任怨,也到了出成绩的时候了,去取来吧。用不了多久,你邱三之名,必然会为世人所知。”

    邱三其实也不过十七八岁,虽比贾琮大好几岁,可这会儿却激动的满是孩子气,抹泪不止。

    倒是贾琮,颇有长者之风,劝了两遭后,邱三方急急入内。

    贾琮对青竹笑道:“小厮尚无历练,让姐姐见笑了。”

    青竹看着贾琮,眼神明亮,却没说话。

    过了稍许,就见邱三急步奔来,手里捧着一个木匣,不算精美。

    贾琮接过后,对邱三道:“这位青竹公子,日后怕会与你多有联系,你好生相敬,不可怠慢。”

    邱三忙道:“公子的朋友都是一等一的贵人,邱三怎敢轻狂?”

    贾琮笑着点点头后,道:“在家等候消息吧,晚会儿我再来。”

    邱三应下后,恭送二人出门。

    待重新关上院门,他一个人在小小庭院内激动的跳了起来!

    他是极有经济头脑和天赋的人,因此更明白他如今做的事,是何等了得之事。

    公子说的没错,用不了多久,这长安城里就知道有我邱三这一号人物了!

    ……

    永兴坊,叶宅。

    贾琮与青竹入了宣宁堂后,就看到芙蓉公子叶清正与一年轻女子闲话。

    见他进来后,叶清先打量了两眼,又扫过贾琮手里的木盒,并没在意,对那年轻姑娘笑道:“喏,给你请来了,有什么话,你自己说罢。”

    说完,也不多言,顾自拿了本书,倚在香塌上看书。

    不过瞧见贾琮往她手里书面上瞄了两眼,想起当日情形,俏脸微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姿态潇洒,举止大气。

    “宁羽瑶见过清臣公子。”

    宁羽瑶看到贾琮入内后,一双眼就落在他身上,待其眼光看来,便福下见礼道。

    贾琮闻言眼睛微眯,忙避开,依礼躬身道:“贾琮见过宁姑娘,不知宁姑娘寻在下有何吩咐?”

    宁羽瑶闻言,听出话中疏离,心中苦涩,悲声道:“当日我还特意命梨儿告知公子,家里只会感激公子出手,揭露那伪君子之面目,却不想,令师兄却因此而迁官琼州。虽升了巡抚,可是我又怎敢自欺?

    再不想,有一日我竟成了言而无信,恩将仇报之人,实在心愧。

    只是我不过内宅一女子,干预不得前宅和朝廷大事,只能亲自来与清臣公子道一声歉……”

    说着,眼泪滚滚落下。

    看得出,这些日子她确实饱受内心煎熬。

    上方叶清听到动静,都合起书,侧目瞧了过来。

    贾琮却似有些莫名,道:“宁姑娘是不是搞错了?我师兄宋先由江北布政使升任琼州巡抚,分明是因为党争之故。只因治政观念不同,所以才有此举。再者,我师兄早几年就想请辞养病,这次也是正好得了个机会致仕,去不得琼州为官。

    朝廷政务,何等肃穆庄重,宁姑娘是听何人所说,怎会和这等儿女私情相连?

    难道是宁相告诉你,他要为姑娘出气才这般所为?”

    “不是不是……”

    宁羽瑶一迭声否认道,然后细细的看着贾琮,却从他面上瞧不出一丝不妥。

    她轻声道:“家父从未这般说过,都是我自己想的,倒是哥哥……说的和公子所言相仿。那……也许,果真是我多心了。

    不过,公子难道不恼你师兄被迫致仕?”

    说至此,宁羽瑶紧紧抿住口,担忧的看着贾琮。

    贾琮呵呵笑道:“宁姑娘,你是闺阁姑娘,所以许是不大懂朝堂政事。

    令尊是新党魁首,一心想要变法强国!

    此心是好心,许多新法,也都是极高明的政法。

    然而想将这些好心及好法,转化为利国利民之治民国策,还需要大量心向新法的官员去施行。

    我们都很清楚,令尊与家师及师兄没有任何私怨。

    相反,令尊还极尊敬家师。

    他们只是治政心得不同,所以,才不得不让师兄致仕。

    毕竟,相比于私交,事关亿万黎庶的国朝大政,更重要。

    宁姑娘,你现在明白了吗?”

    看着侃侃而谈的贾琮,俊秀的面上不带一丝责怪怨恨,满是阳光温和的笑容,好像真不以此事为忤,宁羽瑶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地,她极高兴,再度行礼道:“羽瑶多谢公子开解,才让我知道朝堂上新旧党争,原来并无私怨,只为国朝百姓。

    如此,我心里就不再难过了。”

    贾琮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言,看向上方面色隐隐古怪,嘴角忍笑的芙蓉公子叶清。

    见他目光转移,宁羽瑶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却极有眼色,又谢过叶清后,就告辞离去了。

    等送走这位宰相爱女后,叶清眼神不善的看着贾琮,嘲笑道:“还果真不是一个好人,就这样花言巧语骗了人家姑娘,连眼都不眨一下!

    你怎就忍心欺骗一个这样心地纯善的女孩子?”

    贾琮奇道:“要不然呢?难道告诉她她爹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不坠,不以女儿为重,不顾道义恩情,翻手就是雷霆一击?

    真要那样,这位宁姑娘怕会更加和自己过不去。”

    叶清语滞,恨恨瞪了贾琮一眼,道:“你愈发刁钻坏透了!正等着我说这句话呢吧?”

    贾琮嘿嘿一笑!

    和极聪明之人说话,就是有趣。

    叶清见他如此,眼中也闪过一抹笑意,又似无意道:“你将那薛家的混帐,怎么样了?”

    贾琮忙解释道:“清公子可千万别误会,绝不是我亲自将薛蟠怎么样了!”

    “呸!”

    叶清和送客罢急急赶回来青竹一起啐了口,青竹恼道:“在小姐面前也敢浑说!”

    这是她头一次用小姐来称呼叶清。

    贾琮不好再顽笑了,收敛起笑容,似一切都没发生过般,正经将手中木盒献上,道:“屡受清公子大恩,琮有一份薄礼相赠。”

    叶清呵呵一笑,倒没怪罪贾琮什么,只对青竹微微扬了扬下巴。

    青竹取过木盒,冲贾琮瞪了眼,还怪他方才口无遮拦,真当太后最宠爱的侄孙女是良善姑娘啊?

    贾琮明白她的关心,眼神感激。

    青竹红着脸将木盒交给叶清时,让叶清好好看了两眼……

    叶清打开后一怔,从木盒中拿出一块乳白色透着幽香的莲花型香皂,道:“这是……你买的?”

    香皂,在这个世界并非没有。

    毕竟,连核桃大的怀表都有,更何况这个?

    但是和怀表一样,香皂也只有从西洋舶来才有,十分贵重!

    前世读红楼,也只有在林黛玉的屋里,出现过一次。

    宝玉那样没有金银概念的人,在紫鹃给他香皂洗手时,都婉拒怕浪费……

    当然,他并不止是怕浪费,还想沾着女孩子用过的水洗。

    可是在湘云做东道,请贾府女眷赏桂花吃螃蟹时,众人却没有人用香皂来净油腻,而是让小丫头们去取了“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预备洗手。

    可见香皂之贵。

    就贾琮所知,偌大一个国公府,也只有那么三五人有资格配用。

    他却是没资格的。

    听闻叶清发问,贾琮笑道:“若是买的,怎还好意思拿来献宝?这是我研制出来的方子,使人做的。”

    叶清闻言,看了看贾琮,再看了看手中的香皂,的确与她寻日里用的不同,她那好似游戏红尘的绝世公子般,一直潇洒不俗的俏脸,终于凝重起来。

    细细的端详着手中散发着吣人心腑的香皂,好似这不是一块香皂,而是一座用之不竭的金山!

    再看向贾琮时,眼神已是凌厉了许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懂。

    虽然挺看好和喜欢这个小小年纪就已显露不俗的少年,却绝不代表她愿意被利用。

    见叶清开启“威压”模式,贾琮没遮掩什么,将自己在贾家的处境坦然相告,最后道:“我这个世位,本是白得来的,原也没想过分润那份家业,所以不得不自力更生。

    又因为身无长物,实不知该如何谢公子数次相援之义,所以想以此世俗之物相酬。”

    一旁青竹听他说的艰难,眼圈儿都红了。

    叶清却哪有这样好哄,似笑非笑道:“我原以为你是来敬献给我方子的,不想却是找我合作,也罢……那你想如何分账?”

    贾琮正经道:“二八分,清公子以为如何?”

    叶清道:“你二我八?”

    贾琮失笑道:“怎么可能……我八你二!”

    叶清面无表情,对一旁瞠目结舌的青竹道:“瞧见了吗?这就是你做梦都喊的那位贾公子。你现在还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谪仙下凡的如玉公子吗?”

    青竹恨铁不成钢的嗔怨瞪视着贾琮,旁人想给她家小姐送礼,费尽心机而不得。

    你倒好,还锱铢计较起来!

    到底是精明还是傻呀!!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沟壑

    见青竹焦急瞪来,贾琮作势思量了下,道:“也罢,看在青竹姐姐的面上,咱们七三分就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叶清不言语,静静看着贾琮,眉眼中闪过一抹趣味。

    青竹再瞪眼,贾琮再让步:“那……六四?”

    青竹气的想打人!

    连她这个侍女都明白,这个世道,就算坐拥百万之富又能如何?

    若无权势傍身,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肥肉罢。

    贾琮若真能主宰贾家倒也好,以贾家国公府的门第,总能庇佑住。

    可青竹担心,最先下口咬的,怕就是贾家那些长辈!

    这个时候,还在这里讨价还价,真是彪呼呼的!

    难道她家小姐那样大气的人,还会占那点便宜不成?

    似是因为见青竹还不满意,贾琮“痛下狠心”,让步道:“罢罢,五五对半开就是!”

    青竹这才勉强满意,回头看向叶清。

    就见她家小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登时一脸羞赧,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郁闷的想捶人……

    她却不知,贾琮这般豁下脸自崩人设来顽笑,本就是听她之前诉说:

    她的小姐,很孤单。

    受人恩惠两次,贾琮也总想做些什么回报。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这般轻浮……

    叶清却打量着贾琮那张脸,叹息一声道:“古人常言,红颜祸水,果不欺我。

    就这么个贴心丫头,打小一起长大的,还被你偷了心去……”

    “哎呀!小姐啊……”

    青竹一跺脚,跑到上边贵妃榻边跪下,抱着叶清的胳膊撒娇。

    叶清呵呵一笑,揉了揉青竹的脑瓜,看得出,她极宠溺这个一起长大的丫头。又威胁的看了贾琮一眼后,道:“你能有这个心思,不以经济之道为贱业,倒是难得这份胸怀,这份见识。

    不过你可知,这个玩意儿虽不起眼,得了势后,却是极来金银。

    大乾目前还造不出这东西,内务府尝试了多次也没法子,宫里用的都是从海西之国运来的。

    所以,如果你能造出这个,王公勋贵,皇亲国戚,甚至宫里,都会大量需求。

    都中也倒罢了,关键是南省,那边气候潮湿,一年四季都要日日沐浴。

    南省又富庶非常,就是寻常百姓家,也未尝用不起这个。

    哪怕这一盒只要三五两银子,都能卖出百万两之巨。

    要知道,即使如今新法渐有成效,去年国库一年的盈余,也不过两百万两……”

    听叶清这般一说,青竹的眼睛里已经冒出“孔方兄”了,满满的惊喜,不敢置信的看向贾琮。

    贾琮却呵呵笑道:“若不是知道如此,又怎敢以此礼相谢?”

    叶清挑眉一笑,道:“怕不止如此罢?”

    贾琮坦诚道:“清公子说的不错,若我一人,哪怕顶着一个荣国世位,怕也不能让人忌惮多少。真正有身份的人,没几个不知道我的情况。

    再者,真要火热起来,单一个贾家也未必就能护的住,毕竟利益动人心。

    香皂乃消耗物,不是卖一次就完了。

    不止一年能卖百万巨,而是年年都能卖百万之巨!

    这么大的利,我很明白,我护不住,贾家也护不住。

    既然早晚都要分润出去,分给外面那些贪婪之辈,不如分润给清公子。

    一来感谢清公子数次相助。

    二来也能给这桩经济寻一个稳定的靠山,毕竟不管哪个王府勋贵,也没脸来和清公子争。

    清公子赚些给太后老人家敬孝心的金花银子,谁要红了眼,那才是笑话呢……”

    言至此,就见叶清摇头笑了笑,贾琮奇道:“莫不是哪里说的不对?”

    叶清看着贾琮道:“你虽是少见的少年俊杰,可见识到底还是浅了些。

    都中这些贵人,清贵则清贵,但内囊富裕的,着实没几家。

    一个个苦哈哈的撑着空架子,只有面子没有里子。

    莫说他们,连宫里都……呵呵。

    哪年不为了金花银与前朝官老爷们打擂?

    这小小香皂真做起势来,你以为那些宗室王公,龙子龙孙们会忌讳我一个太后侄孙女儿?

    他们连宫里盖皇宫的银子都敢贪墨了花去,我又值当什么?

    到时候那么些王叔王伯,王妃太妃的上门讨个人情,日子过不下去了,想合伙做生意,讨个方子补贴补贴家用,我能说个不字?”

    贾琮闻言傻了眼儿,道:“可是太后那边……”

    叶清垂下眼帘,淡淡道:“太后毕竟春秋已高,我若此时仗着有太后撑腰,谁也不认,你以为日后我会有什么下场?”

    贾琮闻言一凛,登时想明白许多事。

    怪道这位芙蓉公子恩义遍天下,几大国公府的世子都受过她的恩情。

    虽然罩有金刚不坏光环,可鲜少听说她和哪家起冲突。

    好一个明白人啊!

    也是,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无敌的存在……

    他苦笑一声,暗中嘲笑自己怎会幼稚起来,摇头道:“是我太想当然了,那此事,还是暂时作罢吧……”

    叶清笑道:“你舍得?”

    贾琮正色道:“公子放心,我懂得轻重。”

    见他目光清明,叶清眼中笑容又多了些,道:“倒也不必,我虽护不住这样大的一座金山,可有人可以!”

    “太后?”

    贾琮猜测道。

    叶清没好气白了眼,道:“读书真是读傻了,赠给太后,岂不是入了内务府?

    眼光别总停留在书本里,你到底是荣国日后的承爵人,虽不好早早与各家交好,可至少将大势拎清才是。”

    贾琮闻言汗颜,他之前的确没太过关心朝廷大势,这二年,他本就在为先争一个正经身份而努力。

    国朝大势,天下风云,距离他还有些远。

    不过芙蓉公子说的也对,是不能再闭门造车了……

    叶清淡淡道:“我是不能让那些王府皇子府忌惮,为了些金银得罪他们,也不值当,可有人能。只要有那位的名头,任哪个都不敢侧目一眼!”

    贾琮闻言,似联想到了什么,面色忽地一变。

    叶清见之语气讥笑道:“想到了什么?看来你也不算是一无所知嘛!我就问你,敢不敢?”

    贾琮昂然挺胸,理直气壮答道:“不敢!”

    “噗!”

    青竹正在角落里悄悄喝茶润喉,听闻贾琮之言,刚喝进口的茶水,一口喷出!

    叶清先是没好气的瞪了贾琮一眼,然后颇有深意道:“你怕什么?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贾琮苦笑道:“我就算再孤陋寡闻,也不会不知道那位主儿,也只有那位,才能让人不敢觊觎这份生意的红利,只是……”

    贾琮摇了摇头。

    那个在大乾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禁忌,贾琮也是在国子监听张然吴凡私下聊天闲侃时才听说的。

    当年威名冲天,率十万铁骑横扫九边,并于草原筑城,移百万流民戍边。

    困扰了华夏民族数千年的边戎异族,第一次真正被纳入炎黄,而不再只是羁縻。

    此等盖世武功,足以光耀千古。

    正是那人,将大乾的领域,开拓至极寒之地,自南向北,打下了一座强汉盛唐都不曾有过的浩瀚疆土。

    自此,中原再无大规模的边患。

    在他麾下,出现了自国朝以来,最大规模的封爵,公侯伯爵无数,更胜开国之时。

    如今尚承袭的公候之位,皆出自其麾下!

    然而,这样一位倾世英雄,原本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却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在最后一战归来时,如发疯一般,十万百战悍卒围城,血洗了这座神京城内所能看到的每一个锦衣亲军。

    鲜血染红了朱雀门,最终,攻入了太极宫……

    然而令人最为震惊的,并非是这位原本距离帝位也只一步之遥的上皇爱子,失心疯般的攻城。

    自古天家以子逼父的例子数不胜数,不差这一人。

    最令人震惊的是,在那一夜后,随着太上皇退入后宫让出皇位,今上登基,这位原本如日中天的倾世皇子,竟就此隐退,并未染指至尊之位。

    而是今上这位并不出彩的太上四子,成了皇帝。

    这让无数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比那个位置更贵重的么?

    谁都没想到,那人就这般轻易舍去了他亲自打下来的大好江山。

    这十余年来,那人始终默默无闻,再无半点消息从龙首原上那座孤零零的王府中传出。

    然而,即使如此,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那位的存在,也不敢忘记……

    贾琮相信,如果托庇于这个人,的确没有任何人敢沾染,宫里那位怕都不敢。

    只是……

    贾琮脑子又没进水,怎会愿意和这样一个人牵扯上干系……

    若是当年此人趁势登基倒也罢,可他竟就此罢手,还行同自囚一般,将自己困于一座王府中。

    十余年过去了,麾下强大的势力纵然没有烟消云散,也早已被人“安排”的支离破碎。

    贾琮以为,此人最好的下场,就是在死寂中慢慢老去,最终化为一黄土。

    若是再活动起来,哪怕心中完全没有二志,怕也难得善终。

    贾琮如果为了赚些银子,就把自己和这样一个人沾上边儿,才是真正的“不要命,死要钱”。

    他又怎会为之?

    看着贾琮讳莫如深的模样,叶清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想了想,面色寡淡下来,道:“贾清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尚欠我两个人情……”

    贾琮闻言,瞳孔微微一缩,面色登时凝重起来。

    这世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对于脚步不出闺阁的寻常女孩子们,贾琮凭借一副卖相,诗词美名,大多时候可以无往不利。

    然而对于芙蓉公子这种天生就站在极高角度的女孩子来说,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若真以此为凭,了不起也不过是一弄臣。

    贾琮忽然想起前世常听到的一句话:

    漂亮女孩子,千万不要以为以此为资本就能大杀四方。

    否则到头来,必是一场空……

    念及此,贾琮忽然面色古怪的笑出声来……

    见他如此,叶清俏脸登时一沉,目透薄怒,以为贾琮是轻视于她,不屑她的说法。

    青竹急的差点没落泪,就听贾琮摇头道:“罢罢,我贾琮虽然不敢自诩大丈夫,但该有的担当,却绝不会少。

    此事虽极险,然先前公子相助之情,哪一桩又不是在极难之时雪中送炭?

    做人自当恩怨分明,纵舍此身,也问心无愧。

    能还公子一次人情,正合此理。”

    听他说的磊落,丫鬟青竹自然欢喜不尽,芙蓉公子叶清却没多大反应,她只是盯着贾琮道:“你刚才在笑什么?”

    贾琮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之处,这位贵女太过聪慧,是他平生仅见,相处时最好坦诚些,因而答道:“我原以为,清公子之前相助于我,只是因为在下生的好看,又做了首好词……

    当时我还暗自告诫自己,不可沉迷此道,总有年老色衰之时……”

    话没说完,叶清已和青竹抱在一起,笑软在妃子榻上。

    她们都能猜出贾琮心中多少会有这等心思,可她们万万没想到,贾琮能这般坦荡的说出来。

    原本之前因为分歧产生的一点阴影生分,在这场痛快大笑中,又都烟消云散了。

    笑罢,叶清用一面锦白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再看向贾琮,似又一次刷新了认知,目光中也多了分坦诚,道:“武王叔那边……情况有些特殊。自那年事变后,武王叔就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自囚于龙首原。

    整个大乾,只有我一人能进那座王府。

    每年宫里赏赐下来的金银贡品,都进不了武王府。

    武王叔的亲卫会直接让人送到我这儿来……

    我与武王叔的缘分,始自出生不久,当时……”

    “小姐啊……”

    话没说罢,就被青竹面色担忧的喊停了。

    叶清抚了抚青竹的额前,顿了顿继续道:“总之,武王叔极宠爱我……

    如今王府的情况并不算太好,缺份进项。

    武王叔何等骄傲之人,怎会受宫里的施舍?

    原本没打算用你这份人情,只是没想到,你竟有此能。

    能者多劳,所以只能麻烦你了。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你不会直接与武亲王府联系,你也联系不上。

    你只与我负责便是。

    真等到我的颜面也不好使时,再亮出武王叔的牌子。”

    贾琮心中苦笑,这种掩耳盗铃的法子,对寻常百姓好用,可对真正的有心人,简直是多此一举。

    以龙首原上那位的身份,怕是有只蚂蚁和王府牵扯上干系,都会被查个底儿朝天,更何况是他?

    不过事已至此,他还能多说什么?

    贾琮道:“因为我家里情况比较复杂,所以我无法直接出面,麻烦太多,再者也没多少时间。

    所以我会派一个人来操持此事,另外,需要清公子寻一个绝对可靠的庄子,还有一些护卫。

    若是能再寻一些工匠就更好了……

    等香皂产出后,还要劳公子推广进宫里……”

    见叶清面色愈发不善,贾琮忙笑着解释道:“就这么多,因为接下来在下要一边侍疾,一边准备秋闱,所以怕没太多时间出来了。

    一次说罢,日后便不再多打搅公子。”

    听贾琮这般说,青竹面色登时一变,似都惊呆了般看着贾琮。

    叶清也眯起了秀美有神的眼眸,她静静的看着贾琮,而贾琮也并没有回避,目光清澈的回视着。

    不管解释再多,既然以人情相挟交易,便已是划出了条不可抹去的沟壑。

    我们是可以合作的朋友,仅此而已。

    人不能有傲气,却不能没有傲骨。

    即使你,风华绝代……

    ……

    ps:一眨眼就二月了,继续加油。

第一百二十九章 震怒

    再次被青竹送出来时,青竹已经沉默了许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也是聪慧之人,自然明白贾琮与她们之间的关系,已不复之前。

    她心里明白贾琮的选择,也很理解,甚至,还欣赏。

    她相信,小姐也一样如此。

    可越是如此,她越难受。

    原以为……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已经看明白了贾琮。

    是一个极聪明,也善良,也正直,还极好看,但也圆滑的少年郎。

    圆滑并非贬义,相反,圆滑的人会懂得妥协,更好相处。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接地气……

    可是今日贾琮却明白的告诉她和她身后的小姐,他的傲骨一直埋在心底。

    小姐说他欠了两个人情,所以要他服从。

    他说他有担当,他认,该还这个人情。

    可是他也说,以后不会再打搅了……

    青竹心里难过之极。

    她十分清楚,小姐其实很喜欢贾琮的。

    或许不是那种喜欢,但即使是朋友间的喜欢,也是极喜欢的。

    从没有一个人,能在小姐面前那样自如顽笑过。

    她也从未见过小姐,在人前那样开怀大笑过。

    可是……

    她也不能指责贾琮做错了,小姐也不会……

    越想越难过,也越无解,眼泪一滴滴从青竹大眼睛中滚落。

    贾琮见之一叹,温声道:“青竹姐姐又何须如此?我始终以清公子和青竹姐姐当朋友的。而且,我依旧欠清公子一个大人情未还呢……”

    青竹闻言,心口愈发疼,抽泣道:“小姐根本没想让你还人情,只是……只是……”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落泪道:“总之,小姐根本不是那种意思。偏你故意和我们划清界限,一点良心都没有……”

    贾琮苦笑道:“这是两码事,再者,我并没虚言啊,真的要侍疾,还要备考。我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指不定哪件事又牵扯精力进去……我还想拜托你,等门铺立起来后,劳你多照看一些呢。”

    青竹一边心酸抹泪,一边道:“我明白的,小姐也不会不管的。”

    贾琮奇道:“你怎么忽然改口叫小姐了?”

    青竹刚擦干的眼泪又扑簌扑簌落下,哽咽道:“你以为小姐真的像公子一样坚强吗?她到底也只是小姐啊,有好多苦的……”

    贾琮闻言一怔,想起那张始终明媚大方的脸来……

    ……

    “琮哥儿回来了!”

    在通义坊安排好邱三种种事宜,并将其再次介绍给青竹后,贾琮怀着些许心事回到贾府东路院。

    走至西厢廊下,正巧就见平儿从对面走来。

    虽是含笑问候,可躲躲闪闪的模样,还是引起了贾琮的怀疑。

    贾琮见其垂着头不肯抬头,心中愈发起疑,奇道:“平儿姐姐这是怎么了?”

    他原本以为平儿是因为今日拥抱之事羞恼,正准备道歉,可刚一躬身,就看到平儿垂下的面上,那一道刺眼的手印。

    “哈!”

    贾琮一瞬间怒极反笑,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哪个做的,他此刻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可怕。

    “琮哥儿……”

    平儿怕他鲁莽,顾不得遮掩了,忙抬起头拉住他的胳膊,哀求道:“真不相干的……”

    贾琮看着平儿脸上肿起的刺目手印,面色涨红,愤怒之极,身子都微微颤栗起来。

    可他越是如此,平儿就越怕,她紧张的死死拉住贾琮的胳膊,落泪求道:“琮儿,真的不相干的,你可不要糊涂冲动,奶奶只是一时气急……”

    平儿担忧的不是没有道理,且不说贾母王夫人在,只一个长嫂如母,王熙凤就能从身份上压的贾琮动弹不得。

    只是,贾琮万万没想到,她竟敢如此肆无忌惮!

    平儿虽说今日向着他说了句话,可任谁都该清楚,平儿心里依旧是忠心于王熙凤。

    就算平儿如今跟了贾琮,她原本就颇照顾贾琮,可她难道对王熙凤就不好?

    她对王熙凤照顾到了点点滴滴,每日连洗脸水的水温都要把准了才送上去。

    贾琮都想不通,王熙凤怎就下得了手?

    贾琮也从未逼平儿向着自己,或许正是如此,才让善良的平儿在王熙凤面前,向着他说了句话。

    平儿的心,此刻实是还在王熙凤那边。

    却不想,那贱妇不仅对男人好妒,连女人都好妒!

    极好,极好……

    她真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吗?

    早二年前贾琮就算定,必有翻脸之时。

    他一忍再忍的忍让,不是因为他害怕,更不是因为他没法子,只是不想让内宅这些狗皮倒灶的事牵扯住精力,不想让记忆中的红楼梦,变了模样……

    只是,纵然他红楼情结再深,记忆中的王熙凤再爽利干练,也没有平儿对他雪中送炭时的情意重。

    在这个世上,贾琮重视的人着实不多。

    而平儿在这有数的人当中,却是当之不让的首位。

    甚至到了不管平儿愿意不愿意跟他,贾琮都希望平儿能有一个好下场的地步。

    却不想,他费尽心思将平儿从那火坑中讨了回来,王熙凤还敢动手!

    贱人安敢如此!!

    王熙凤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早在二年前,贾琮就已经开始使人暗中收拢了她的小辫子。

    倪二先前就是市井中放印子钱的货,盯一个同行,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世道,虽说但凡官员士绅家族,十之七八都做放印子钱揽财的营生。

    可自古以来,为了遏制豪绅兼并土地,迫害百姓为奴,历朝历代在明面上都是严厉禁止的。

    再说,寻常士绅人家就算放贷,也是前宅管事的去放贷,纵然事发,交出去一个管家也就了账。

    一个内宅妇人去放印子钱揽财,只要曝出去,那她的妇德名声也就成了臭狗屎了!

    转眼间,贾琮心中已定下计策……

    不过,为了不使平儿担忧,贾琮却不能在她面前露出心思,深吸一口气后,压下心头暴怒,他想要伸手去抚拭伤处,却又不敢唐突了佳人,贾琮强笑道:“姐姐放心,我并不是鲁莽之人……

    姐姐快进屋先歇着,我先让晴雯端盆井水来,再去寻个煮熟的热鸡蛋来,剥了壳后在脸上滚一滚,保准很快就好了!”

    说罢,贾琮要搀扶着平儿回屋。

    平儿哪里放心,只是拉着贾琮不让走。

    贾琮无奈,竖手起誓道:“姐姐放心,我立个誓,绝不急的去和人去拼命。”

    平儿微微红肿的眼睛看着贾琮,叮嘱道:“不止如此,你也不要想着去算计奶奶,奶奶她……”平儿眼中闪过一抹痛楚,继续道:“奶奶她只是性子急,打完我就后悔了……”

    贾琮根本听不得这些,连声道:“好好好,你放心就是,我保管好好的,不信今晚我不回墨竹院睡了,在你床外搭个小榻,你看着我,行不行?”

    平儿闻言,虽面红耳赤,却终究还是意动了。

    她心思灵慧,知道贾琮眼下保证的再好,回头一定会有动作,只是她还不知贾琮想做什么。

    只是没等她答应,就见贾琮轻拍前额,已然改口道:“今儿怕不行,今儿还要写篇时文,送去给先生点评。姐姐也知道,我如今从国子监出来了,可先生立下规矩,每三日必要有一篇时文,不可怠惰。

    可这几日乱糟糟的,我一刻不得闲,只能今晚熬夜写一篇,明日送去给先生。

    不好打搅了姐姐休息……”

    听他这般说,平儿愈发不信了,咬了咬唇,道:“我不怕你打搅,你就到我屋里写……”

    见贾琮有些傻眼儿,想了想又道:“也别夜里熬夜写了,现在就写!”

    贾琮忙道:“姐姐的伤要紧,不收拾妥当了,我再没一点心思去写。”

    平儿闻言,这才听了贾琮的话回房暂坐,由贾琮去张罗。

    没一会儿,就见贾琮亲自端了盆井水来,怀里还揣了个热鸡蛋。

    这些都是小厨房里常备着的。

    贾琮命平儿在床榻边做踏实,然后将帕子用冰凉的井水打湿后,不由分说的必要亲自动手,轻轻的拂拭着平儿俏脸上的手印。

    看着那肿起的手印,贾琮心中炙恨之余,也庆幸平儿的脸没被那贱人的指甲划伤,不然贾琮非恨死不可,必要她性命!

    随着贾琮的轻轻擦拭,平儿白皙的俏脸上,很快浮起了层晕红色。

    平儿气质娴静,温婉可亲,只静静的坐在那,就让贾琮心安。

    贾琮却顾不得欣赏美色,他速度极快的换洗着帕子,是为了将平儿晕红起来的脸色“镇压”下去。

    脸上的肿伤红印是由于面部毛细血管受重击破裂流血所致,血气一上涌,反而会加速流血。

    所以贾琮要加快速度,“镇压”下去。

    好在,等一盆井水都变温后,平儿面上的伤范围并未扩散。

    至此,贾琮收了帕子,从怀兜里取出鸡蛋。

    然后对平儿笑道:“姐姐你瞧,我给你变个戏法。”

    正羞涩不已的平儿闻言看去,就见贾琮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枚鸡蛋,看她看来,右手食指轻轻一拨,鸡蛋旋转起来。

    平儿正纳闷此举何意,就看见蛋壳竟忽地如细碎的雪花一般,片片飞落……

    ……

第一百三十章 做主

    荣禧堂东廊后,粉油大影壁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熙凤院。

    小巧玲珑的正堂内,难得一次坐满了人。

    寻日里都知道凤丫头忙,少有人登门扰她,不过今日却是不同。

    王熙凤面色并不好看,不过还是强笑道:“哟!这是怎么了?难得贵客登门啊!”

    李纨、宝玉、黛玉、宝钗、湘云及三春,以年龄序齿,依次落座。

    听王熙凤这般说,李纨笑道:“听说你身子不大好,就领她们来瞧瞧你。”

    王熙凤故作大气的笑了声,道:“刚刚才将养好的身子,哪里就又不大好了?大嫂子必是听差了,要不就是有人咒我!”

    “瞧瞧,瞧瞧!”

    李纨气笑道:“亏你还托生在诗书仕宦人家做小姐,怎地出了嫁就泥腿光棍成这样?连我的好心都能往偏处想,怪道今日还动手打了平儿!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打下去的!”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沉,冷笑道:“原来大嫂子看我是假,给平儿打抱不平是真。怎么,要押我去给她磕头赔罪不成?”

    她心里正有窝火,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可李纨哪里是听她尖酸话的人,她虽寡妇失业,但在贾家地位丝毫不低。

    她年纪轻轻就为贾珠守寡,并无怨气,一心抚育幼儿,又孝敬贾母王夫人,因此人人敬重。

    拿的月例银子,都是和老太太、太太一样的二十两,王熙凤也不过十两罢了。

    王熙凤初来时爽利泼辣,贾母为此特意留心过她的行事,就怕她不知轻重,敢欺负寡嫂。

    可见李纨在贾母等人心中的位份。

    此刻李纨见她这样不知好歹,索性撂下脸,站起来道:“也罢,你二.奶奶的威风家里哪个不知?

    今儿就当我们没来这一遭!”

    说罢要走,其她人也纷纷起身。

    王熙凤见之顿知不妙,这些人可不是东路院那位,她可以丝毫不顾忌的打骂,这些哪个不是老太太、太太看重的?

    真要惹起众怒,再到老太太、太太面前提一嘴,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忙转换好脸色,高声赔笑道:“哎哟我的好嫂子!只等你来做主,你这样撂手走了,我还到哪说理去?”

    说话间,眼泪就要掉下来,变脸好似六月天一般。

    见她如此,李纨哼了声,不信道:“你都动了手,还把自己委屈成这样,那平儿到哪说理去?”

    王熙凤撞起天屈来,道:“罢罢,往常好名声都叫她得了去,黑锅只能我顶着……”

    宝钗微笑道:“凤丫头先别急,你且说说,我们自有评算。”

    王熙凤也不推诿,将今日之事说了起,倒也还公道,说罢,气道:“你们听听,这还没承爵呢,他就敢当着我面骂我脸酸心硬!等日后,还有我的活路?

    那平儿也是养不熟的,我白养了她十几年,转眼就忘了哪个才是她的主子!

    在他们的地盘儿没将我气够,又巴巴的跑我这来继续气我,我不打她又打哪个?”

    众人闻言,正面面相觑,就听林黛玉气笑道:“我真真要替平儿大哭一回!再没比这更冤枉的了,亏你素日里自夸精明,如今还没老就成老糊涂了!”

    王熙凤一听差点没炸,竖起修眉道:“颦丫头,你这话怎讲?”

    林黛玉哼哼一笑,并不惧她,笑道:“你也有脸子问我?我问你,若是你没把平儿送出去,三哥哥与你顽笑,她该怎么说?”

    王熙凤闻言一滞,其她人却纷纷反应过来。

    湘云噌一下站起身道:“那还用说?平儿那么好的丫头,一向怜贫惜弱,心善的不得了。她必然向着弱势的一方……”

    宝钗叹道:“不止如此,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比寻常门户,纵是身边丫头也要学礼知礼的,而且,还兼着规劝之责。

    琮兄弟和你顽笑,见你恼了,平儿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只当还在你身旁,自然先劝你。

    若是她反过来向着你说琮兄弟的不是,那才是把她自己当成了琮兄弟的人呢。

    偏你心急……唉!”

    黛玉冷笑一声,对王熙凤道:“你就是不识字,不通的很。一点理也没,既是给了人家,平儿本就该当人家是主子。

    说你不得?”

    王熙凤听着这番刀子一样的话,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枉费我平日里对你们一个个那么好,这会儿竟都成没良心的了!”

    探春见王熙凤脸都气歪了,忙打圆场道:“又没谁怪你,今儿我们听外面说的不堪,才好意来安慰你的。

    你也不想想,平儿姑娘素日里为人多好,阖府上下打老太太起,可曾有你哪个说过她一个不好?

    如今人家恋旧主来看你,你反倒打了人家,别说只是个误会,就算没误会,你也不好打人啊!

    也不想想平儿往日里是怎么待你的!

    如今平儿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回去,一路上那么多人瞧见了,你说你……”

    王熙凤听的心酸,落泪道:“好,都是我的不是,我就是那脸酸心黑的,合该被人骂。往日里恨不得把心操碎,如今不过打了个丫头,满府都说我的不是……”

    这段时日,王熙凤的日子本就难过。

    往平儿身上撒了通威风,非但没出气,心里还愈发憋闷了。

    到底是跟她身旁长大的,和别个不同,看平儿挨打后哭成那样走,她心里何尝好过?

    这会儿一家子小姑奶奶小祖宗们又都来派她的不是,还有全家奴仆都怪她说她的坏话,王熙凤委屈的伏在桌几上大哭起来。

    只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见素来要强的王熙凤哭成这般,先前指派她不是的人,反倒都不好意思起来。

    正这时,一直没言语的迎春忽地如梦初醒般,感叹道:“哦,原来是这样,极是极是,是这个理儿。

    平儿果真还以为是跟着凤姐儿,才向着琮兄弟说了句……”

    众人:“……”

    一阵沉寂后,黛玉先绷不住“噗嗤”一笑。

    宝钗忙嗔了她一眼,黛玉掩口,迎春却并没怪罪,有些羞赧道:“我是反应慢些。”

    黛玉愈发不好意思,诚恳致歉后,又对王熙凤道:“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也就是了,难道还不过了?如今就怕……”

    想起贾琮的模样,黛玉眸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以贾琮行事的风格,再加上那阙相思词……

    怕这件事又要起风波。

    王熙凤也听出了黛玉的未尽之意,霍然抬起头,丹凤眼凌厉道:“我会怕他?”

    宝钗劝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关键是本就只是一出误会,再闹出些是非来又是何苦来哉?

    你虽有老太太、太太护着,可琮兄弟也是老爷极看好的人……”

    王熙凤闻言,差点就忍不住露出一抹不屑来。

    虽贾政是亲长,可她心底里何曾瞧得起过?

    再说,纵然是亲长,贾政也不能教训侄儿媳妇吧,那算什么?

    可是,她却有一百种法子,让贾琮难过!

    老太太跟前随便上点眼药,就够贾琮喝一盅的了。

    不过,她素来有心机,自然不会在李纨等人面前说这些话。

    王熙凤丹凤眼微微眯了眯,只笑道:“瞧这话说的,都是自家骨肉,闹什么是非?我还是他亲嫂子,他敢和我闹?

    罢,既然这么多人替平儿鸣不平,我明儿伏低做小去给她陪个不是又何妨?”

    ……

    东路院,西厢。

    贾琮用一颗白嫩的鸡蛋在平儿面上滚了好几遭,鸡蛋还没凉,可平儿却实在受不得这怪异的感觉了。

    面红耳赤的让贾琮住了手。

    贾琮笑道:“好姐姐,不过用这法子给你疗伤,你脸色怎那样红?”

    平儿嗔了眼,先啐了口,不理这茬,然后道:“怪道当初环哥儿那样的人都听你的话,你就是用方才的戏法哄他的?”

    贾琮点点头,笑道:“还有好几种法子,姐姐想不想看?若是想看,我去寻些道具来,给姐姐表演。”

    平儿听他要出去,登时摇起头来,警惕道:“这会儿瞧什么,多咱有功夫了,再看也不迟。”

    贾琮苦笑道:“好姐姐,你放一万个心吧,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鲁莽行事。再者,你可曾见过我毛毛躁躁的乱来过?”

    听他这样说,平儿愈发害怕,她拉住贾琮的手,语气哀婉道:“琮儿,你就不能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吗?

    若是因为我,你和奶奶斗起来,不管谁伤了谁,我都没脸见人,也没法做人了……”

    见她如此,贾琮面色微微一僵。

    平儿见此,愈发笃定贾琮要闹出动静,不安的拉着贾琮的手,娓娓劝道:“我打小也没个爹娘父母,被卖进王家后就跟了奶奶,那会儿还叫小姐……

    小姐虽然厉害,可对我一直极好,没让我吃过丁点苦,也从没打过我。

    今日她只是以为我变了心,才气不过打我一下。

    琮儿,我知道你是个极有能为的,当初为了求活,连大老爷大太太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闹的他们很没脸。

    可你若因我出手,闹出一番动静来,真要让奶奶也没了脸,我心里只会更难过,更为难。”

    贾琮闻言,叹息一声,反手握住平儿柔软的手,温声道:“姐姐,这动手打人,有第一遭就有第二遭,会顺手的。

    今天她能打你,若是没点动静,明儿她就敢仗着长嫂的身份来打我。

    若不给她长点教训,反而对她不好。

    飞扬跋扈的人,从来都是得不到善终的。

    不过姐姐放心,哪怕是看在姐姐的面上,我也必不害她性命,不伤她根本就是。

    往后啊,也会好好的。

    都说一家人男主外女主内,平儿姐姐,这是对外之事,就让我做主吧。”

    ……

    ps:推一本书,七月的《秦吏》,18年历史最火的历史书了。

    另外说一下,最近状态是不大好,家里地下室暖气管道一天二十四小时发出“嗡嗡”声,低频噪音戴上耳机都没用,闹的几乎睡不着觉,实在影响状态。

    如果物业再搞不定我只能出去租房住了,很不爽。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主意正

    平儿先前听人说过好多次,贾琮是个主意极正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甚至很多次,还是从王熙凤口中听说。

    她原对这个说法,并没太细的概念。

    她不大明白,什么叫主意极正。

    直到此刻……

    她忽然发现,原来这就是主意正的。

    贾琮对她的好,她是能清晰感受到的。

    然而,贾琮对她这样好,都快成了让她愈发无法抵抗的宠溺……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会对她言听计从。

    他尊重她,但始终有自己的坚持。

    不似贾琏,在王熙凤面前,根本守不住底线,最终只能由王熙凤说什么是什么。

    结果,还被王熙凤所瞧不起……

    这一刻,平儿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主意正。

    奇怪的是,她心里居然并不生恼,反而变得踏实了许多……

    不知想到了什么,平儿俏脸上浮起一抹晕红,她垂下眼帘,轻声道:“琮儿,你心里是有主意的,我劝不通你,只能盼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让奶奶太难做……”

    贾琮好笑道:“再没见过你这样善良的人,只是别人未必待你如此。

    不过你放心吧,我有数。

    真让她彻底身败名裂,说不得有些不讲理的反倒迁怒到咱们身上。

    好姐姐,你先歇一会儿,不要多想,也不要担心什么,我有分寸。

    我去书房里看会儿书,晚上过来陪你用饭。”

    平儿闻言,缓缓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贾琮。

    四目相对时,平儿只觉得心底有一抹悸动升起……

    ……

    布政坊,尚书府。

    入夜时分。

    幽幽烛火,笼罩着古拙的书房。

    这两日宋岩一直托病未上朝,工部衙门的事,也都由新党中人,左侍郎石川掌控。

    他的老友工部右侍郎曹永,如今也心灰意冷,不再理会公务。

    即使每日往衙门口去,也不过喝茶读书……

    宦海数十载,始终忙碌沉浮,到了末了,却清闲了下来。

    书房内,宋岩静静的拿着一本书品味着。

    心中到底还有些苦涩的味道。

    说一千道一万,旧党大势已去。

    “祖父……”

    忽地书房门打开,宋华走了进来,手里持一封信。

    宋岩放下书,问道:“子厚有事?”

    宋华中进士后,却并未选官,也未参加庶吉士的考试。

    以父祖年老多病,需要奉养为由。

    如今,宋华跟着宋岩在家读书,只等着宋岩乞骸骨的折子批复下来后,就举家南归。

    宋华持信上前道:“祖父,小师叔遣人送了封信来。”

    宋岩闻言白眉微扬,有些讶然道:“清臣?唔,拿来吧。”

    宋华递上后,侍立在旁,等候吩咐,宋岩拆开信,读罢后,哑然失笑,将信又递回给宋华。

    宋华接过后也看了遍,面色微微古怪起来。

    宋岩问道:“子厚怎么看?”

    宋华欲言又止……

    宋岩轻笑一声,道:“子厚可是以为你小师叔太孩子气,竟拿这等事来叨扰我?”

    宋华诚实道:“祖父,我不明白,小师叔并非家长里短之人,这些事,难道不是内宅小事吗?小师叔为何如此郑重拜托祖父出手相助?”

    宋岩摇头道:“子厚,你可知如何做一名君子?”

    宋华答道:“君子当行三纲,当张八目。”

    宋岩再问道:“何谓三纲,何谓八目?”

    宋华答道:“此处出自《大学》。所谓三纲,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而君子八目,则为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宋岩点点头,却又摇头道:“虽然你记得极熟,但并你没有真正明白八目之真意。

    就譬如养国子以道,乃教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好些人以儒家君子自我标榜,但最多也只勉强明悟了一个书。

    礼乐数都难企及,更不用提射与御。

    而这君子八目,同样如此。

    众人只愿自比君子,却不知君子八目何等难张。

    每一项都至关重要,“齐家”也不例外。

    东汉薛勤谓陈蕃: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可见齐家之重。

    清臣心怀大志,却又能沉下心来认真对待齐家之道。

    这一点,子厚你当学习之。”

    宋华闻言,躬身领教。

    宋岩点点头,又道:“你以为,此事该怎么做?”

    宋华想了想,道:“既然小师叔早有准备,也有人愿意出面指正,那此事并不难做。可寻一相熟的御史,将证言交与其,上书弹劾便是。”

    宋岩看了宋华一眼,道:“那你说说,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宋华道:“小师叔那兄嫂不修妇德,放印子钱害民敛财,御史弹劾后,人证物证俱在,贾家自然会让小师叔之兄写休书一封。”

    宋岩闻言,心里有些失望,不过却也理解,他摇头笑道:“子厚啊,这等家事,又怎能做的这样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道咱们家就真的那么清静?

    我虽从不理会内宅之事,但也听说过不少是非的。”

    宋华闻言,面色登时通红,他性子虽然敦厚宽仁,可是他却有个极不省心的娘,和几个妯娌姑嫂间,相处的并不愉快。

    真论起来,未必就比贾琮那二嫂强多少。

    宋岩见他如此,便点到为止,到底要在孙子面前给儿媳存几分颜面,继续道:“若果如你所言,纵然能出一时之气,可你小师叔在族中的名声,也必然要坏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若以旧党一脉的御史弹劾,哪里能瞒得过人去?

    不提他家人,就是士林中人知道他为一婢女,便引御史攻击其长嫂,犯了“亲亲相隐”之戒。

    那你小师叔日后在官场上,也必是步步难行,人人疏远。

    而这一切,皆由于疏于齐家之道。”

    宋华闻言大为震动,他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规矩在其中。

    见宋岩还在等他给出答案,宋华羞愧,他从未处理过这等内宅之事,无奈遗憾道:“祖父,孙儿实不知这等事该以何法解决,还请祖父教诲!”

    宋岩微微颔首道:“此事其实并不难,只不过要动些小手段罢了。你去将送来的证物和状词送与刘子义,再让他转交给赵智朴……”

    宋华闻言大吃一惊,道:“祖父,赵智朴可是新党中人!新党对小师叔……”

    宋岩笑了笑,道:“子厚不知,赵智朴虽是新党中人,却还有另一重身份。

    先荣国贾代善共有二子四女,二子且不说,四女如今都已故去,但是,却都留下了血脉子嗣。

    而这赵智朴,便是贾家的外甥。

    只因其母庶出,所以与母族走动不多。

    但和贾存周交情还算不错,遇到这等事,无论如何也会上门通报一声。”

    宋华闻言,恍然大悟,敬佩的看着宋岩道:“果真如此,则恰到好处!只是……若只这般,小师叔的二叔,会不会……”

    听出宋华言外之意,宋岩呵呵笑道:“若是其他,说不得贾存周会碍于内宅老人之情面,就轻轻放过。

    可这等都要捅破天的大事,又怎会轻轻放过?

    勋贵人家,最好一张体面。

    若只是在他们自家折腾也罢,都折腾到了朝廷御史处,再没有轻拿轻放的道理。

    去吧,做事去吧。”

    宋华闻言,持着书信出门办事。

    只是心中感慨良多,觉得果然这世事果然处处是学问,事事皆文章。

    ……

    “你们怎么来了?”

    傍天黑之时,贾琮正在平儿屋里读书,平儿轻轻研磨,就得婆子传报,说西府的大奶奶与哥儿、姐儿们来了。

    回头看了眼有些慌神的平儿,贾琮笑道:“必是姐姐平日里为人太好,处下好人缘儿,如今她们都来为姐姐抱不平来了。”

    平儿整理了番仪容,对贾琮叮嘱道:“莫要多说了,快去迎吧。”

    贾琮便与平儿一起迎了出去。

    动静很不小,除了李纨带着宝玉、黛玉、宝钗、湘云并三春外,连贾环听到动静都一并来了。

    再加上各自身边跟着的婆子丫鬟,黑压压一游廊,足有数十人。

    这么些人屋里自然坐不下,也只能让有名有姓的进来。

    等请了李纨等人入屋落座后,众人自然而然的,就先看向平儿的脸。

    只是原本传言中红肿可怖的脸没见着,虽还能看出些,但也只是浅浅的一些痕迹了。

    贾琮见平儿难为情,干脆直接解释道:“回来后用冷水敷了敷,又用鸡子滚了几回,消下去了。”

    语气淡淡。

    李纨便开始为平儿抱不平,道:“刚我们才去了凤丫头的院子,好生将她骂了通,她也悔青了肠子,大哭了回,只说明日来给你赔不是。好平儿,明儿我们再来替你镇着,非让她给你提鞋不可!”

    众人都笑了起来,平儿忙道:“奶奶们如此取笑,我只禁不起。”

    李纨道:“你有什么禁不起的?不过,到底是场误会,你心里可别窝上委屈。”

    宝钗也笑道:“大嫂子说的是,姑娘是个明白人,素日凤丫头何等待你,今儿不过多因近日心思不畅,迷了心了。

    只你一个最亲近的,她可不拿你出气难道倒拿别人出气不成?

    你若只管这会儿子委曲,素日你的好处岂不都是假的了?

    这是老太太、太太让我们转告于你的,都赞你是极好的,让你多宽心。”

    李纨笑道:“这话说的比我明白多了。”

    探春等人只是笑,平儿也笑道:“并不委屈,劳老太太、太太惦记了。”

    听着这一出出,贾琮却忍不住轻轻垂下眼帘,以掩住眼中的厉色。

    是啊,就这个时代而言,就这个世道而言,一个主子打一个丫头,需要解释吗?

    而如今却来了这么些主子来宽慰,给足了平儿脸面,也该知足知趣了。

    可是,她们却想不到,贾琮的思想里,却没有和她们一样的等级观念。

    打了我的人,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正这时,却又听林黛玉娇俏道:“你们只哄好平姑娘却是没用,如今她身后可站着琮三哥呢!

    三哥哥,你怎么没去找凤丫头,寻她的不是啊?”

    贾琮闻言抬起眼帘,看向似整个人都透着灵气的黛玉,笑道:“怎能没想去呢?我本是想要寻二嫂问问,可是哪里做差了得罪了她?我可以给她赔不是。

    不过平儿姐姐怎样都不准,怕我言行粗鲁,再冲撞了二嫂,又添上罪过。

    所以,只能再寻机会,给二嫂赔不是了,呵……”

    林黛玉闻言,没再说话,不过一双冬泉般透着冰灵之气的眼眸,却分明在对贾琮说:

    我信你个鬼!

    ……

    ps:求点票票!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的好 (为盟主塞外沙尘加更!)

    听完贾琮这番话,宝钗、湘云、探春几个精明灵慧的,心里就是一声叹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很显然,此事贾琮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虽他张口赔罪,闭口道歉,可他心中到底想让谁跟谁赔罪,未可知也。

    想他当初和贾赦夫妇周旋时的那些手段,可见他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儿。

    不过大家也都明白,之前王熙凤那番话,同样也不心诚。

    以她的性子,面上光鲜,笑的越热情,背地里的手段怕要使的越狠……

    念及此,众人担忧之余,却也没甚好法子。

    因为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其中绝不是只涉及今日之事,也不只是一个误会。

    贾琏失爵之事,哪有那样容易过去,怕会要一辈子梗在王熙凤心里。

    时间越久,越难熬……

    只是不知道,这二人到底要怎样斗法。

    不过,想想王熙凤霸王似的性格,看好贾琮的人,着实不多……

    众人担心之余,就听李纨又笑道:“琮兄弟,今儿我来除了断这桩公案外,还有一桩私事,想请琮兄弟帮忙。”

    贾琮道:“大嫂有事只管吩咐。”

    李纨道:“二年前,琮兄弟没入监读书时,兰哥儿就跟着琮兄弟读书习字,颇有进益,连老爷都夸了几遭。琮兄弟入国子监后,兰哥儿就去了学里读书,进益就不怎么好了,老爷后来考校了两回,也只是勉强鼓励一番。

    如今琮兄弟就回家来读书了,兰哥儿昨儿夜里就求我,想再来跟他三叔读书写字,不知能行不能行?

    我知道琮兄弟如今忙,又要侍疾,又要备考秋闱读书。

    若实在没功夫也不当紧,等过了秋闱后再说也不迟。”

    贾琮笑道:“没事,并不冲突,也不耽搁什么。明儿就让他来吧,到这边书房一起读书。兰哥儿坐得住,是个读书种子。”

    李纨闻言大喜道:“哎哟哟!如此可真是太好了!但愿他日后能和琮兄弟一样出息!”

    贾琮笑道:“必比我强,不过大嫂子还要将此事禀明老爷和学里的太爷。”

    李纨道:“合该如此。”

    “咳咳,嗯,咳咳……”

    正这时,角落里传出一阵干巴巴的咳嗽声。

    众人齐齐看去,就见贾环都快坐不住了,半拉屁股都抬了起来,仰着脸冲贾琮挤眉弄眼。

    见他如此,旁人好笑,独探春脸上挂不住了,喝道:“什么话不好大大方方的说?做这些鬼祟模样给谁看?一点不尊重!”

    贾环“噗”一下又瘫坐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模样,让探春险些没气出血来。

    贾琮则笑道:“环哥儿想来也一起来,记得告诉老爷就是。”

    贾环这才得意起来,眉开眼笑,不过见众人看他,又忙低下头,自己瘪嘴歪眉偷乐。

    看他这猥琐形容,探春就觉得有些绝望的窒息……

    见她如此,黛玉“噗嗤”一声笑出来,劝道:“日后跟着琮三哥必能学好,前二年不是已经慢慢好了吗?瞧你脸都青了……”

    湘云闻言忙瞧去,也咯咯笑出声来。

    不过其她人却不会说什么,因为都知道贾环这样,皆是因为背后赵姨娘熏陶的好……

    就算说这些是好心,探春也未必高兴。

    到底是她生母……

    公事私事说完,李纨就要告辞了,如今王熙凤还没出来料理家事,多是她帮着王夫人在管,清闲功夫不多。

    只是见她们姊妹们有说有笑的正高兴,便问道:“你们随我一遭走还是再坐会儿?”

    众人也是好不容易才出二门儿一回,哪甘心这么早回去,便让李纨先走。

    不过探春还是强行命令贾环,乖乖的先回家……

    李纨叮嘱了平儿要仔细看顾些,就由几个婆子媳妇护着,带着贾环先行回了西府。

    待送走了李纨后,众人重新落座,气氛却忽地变得微妙了许多。

    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总往平儿身上打量。

    贾琮之前就从宝钗口中得知了那阙相思词的事,这会儿自然明白她们为何这般模样。

    见平儿被打量的不自在起来,贾琮率先“发难”笑道:“林妹妹,前儿我书房里的书,可是被你翻动的?”

    林黛玉闻言,俏脸登时飞起一抹红晕,羞愤之余,小眼神闪了闪,先凌厉的看向周围,啐道:“哪个耳报神长舌妇告的密?我再不饶她!”

    眼神在湘云、探春之间徘徊。

    两人都理直气壮的回视着,用磊落的目光表示,不是她们!

    黛玉见之奇怪,又看向迎春、惜春……

    迎春尚且茫然,惜春眼观鼻鼻观口,显然也不是……

    黛玉又不大情愿的淡淡看向宝玉,宝玉忙赔笑脸,郑重摇头。

    黛玉收回目光,最后落在了面红耳赤的宝钗面上,见她如此面色,小脸儿登时沉了下来……

    别看黛玉模样秀美娇弱,脾性可一点也不小,那副质问的表情,真真是……

    “呵呵呵!”

    看着这群小儿女们的互动,贾琮真心觉得有趣。

    再见黛玉此时的神态,和记忆想象中的不差分毫,贾琮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不过却在渐渐凝重的气氛里显得刺耳无比。

    一时间,七八道眼神“唰”的一下盯了过来。

    贾琮忍笑对羞愤瞪向他的林黛玉道:“当时墨竹院还有我的丫鬟在,林妹妹难道以为她们会不告诉我?是我先知道了,然后昨儿我才问了宝姐姐。再者,我也并无怪罪之意。”

    黛玉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不过输人不输阵,并不低头认输,看着贾琮道:“三哥哥也不是好人,还给平儿姑娘写相思词!”

    这个也字用的极秒,薛宝钗面上的笑容都凝了凝……

    “啊!”

    平儿在一旁忽然中箭,惊呼一声。

    再一听还是什么相思词,一张俏脸早就羞成了云霞,几无颜见人……

    其她人也小心翼翼的看着贾琮,想看看他的反应。

    贾琮却是一派风轻云淡,似觉得有些莫名,反问道:“我是给平儿姐姐写了首词,有问题吗?”

    林黛玉:“……”

    薛宝钗:“……”

    史湘云:“……”

    三春:“……”

    唯独宝玉,对此刻贾琮的勇气,感到无比的钦佩!

    是啊!如今平儿是贾琮的丫头,他喜欢她,有问题吗?

    再想想自己,唉……

    黛玉一双眷烟眉蹙了又蹙,秋水明眸盯着贾琮看了又看,奈何还是看不出他面上有一丝羞赧,终于敌不过“赞”道:“三哥哥果真非常人!”

    虽有心再调侃一二,只是这种话到底不好由她们闺阁小姐们多说,黛玉便岔开话题道:“三哥哥可还有别的诗作没有?”

    湘云也眼睛一亮,也期待道:“如今只得了两首,翻来覆去的品读,爱煞了也还是不够!只盼三哥哥能再多写几首,唔,最好连我们也写进词里去,说不得也能和平儿姐姐一样名传千古哩!咯咯咯!”

    虽是顽笑话,但也未尝没有几分认真。

    宝玉唬了一跳,忙提醒道:“贾琮写的可是相思词……”

    湘云闻言俏脸一红,羞恼啐道:“诗以言志,词以抒情。又不是只能写相思,难道就不能写写兄妹之情?”

    几个女孩子吃吃笑了起来,却也都红了脸。

    这个年纪,相思二字,还是很有几分冲击力的,也让诸少女的心中多了些异样。

    这时,平儿实在忍耐不住了,问道:“怎么还和我相干,什么词啊?”

    众人登时不好言语了,总觉得羞涩。

    贾琮则笑着解释道:“是去年我在先生家住时,刚参加完一次春日诗会,子厚给我寻来师娘酿的果酒,本以为不相干,却不想还是醉了,醒来后心中思念太甚,便作了一首词。

    虽名相思词,但此相思非彼相思,是思念姐姐之意。”

    这鬼话也能说的一本正经,贾琮又让黛玉、湘云等人侧目。

    平儿也将信将疑,想问是什么诗词,可这会儿哪好意思问,只能先压下心思来。

    却不妨湘云真真爱煞了这阙词,见平儿相问,就毫不犹豫的背诵出来: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平儿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湘云念罢,西厢房内一片寂静,好似都沉醉在这阙词的画面中,不愿清醒。

    平儿虽和王熙凤一般,不怎么识字,没读过什么书,但这阙词只从字面上理解,就足够让人明白了。

    尤其是那句“记得平儿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更让她一颗心都醉了……

    不过黛玉湘云等人最欣赏的句子,却不是此句。

    过了良久,探春才长叹息一声,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真真是让人唇齿生香啊。”

    宝钗则笑道:“我更爱那句‘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意境十足。”

    惜春年幼许多,看着贾琮仰慕问道:“三哥哥,你怎能做出这样的好词来?”

    众人目光再次“唰”的一下聚焦在贾琮身上,连平儿都是如此。

    虽然都是贾家子弟,可认谁也知道,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这些姑娘公子们,在贾家哪一个都比贾琮地位高的多。

    可是此刻,却都如此钦佩贾琮。

    平儿心里升起浓浓的骄傲,她依旧记得,当年贾琮还被圈在假山后不过人高的耳房时,被虐待的惨样。

    那一会儿,正眼瞧他的都没几个……

    贾琮闻言,想了想,正色道:“应该是……我运气好,所以生的好天赋才好吧。”

    “噗!”

    看他一本正经的这样说,其她人都怔住了,唯独林黛玉,刚啜饮的一口茶水,失态的一口喷了出来。

    然后都顾不得咳嗽,趴在桌几上,消瘦的肩头剧烈颤抖着。

    继而众人如醉方醒,一个个都大笑起来。

    平儿也忍俊不禁,嗔怪的白了贾琮一眼。

    哪有这样自夸的?

    贾琮却没法解释,若不是他真是“运气好”,“生的好”,他的确没法写出这样的好词来。

    一阵大笑后,到底时候晚了,众人也都有些困倦了,便纷纷起身告辞。

    待送至二门前,目睹众人被一架架马车接上,众多婆妇们簇拥着回返荣府后,平儿忽然有些感伤起来。

    都是一样的身份,可是这些姑娘公子们,哪一个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周边**、丫鬟围绕服侍着?

    有个头疼脑热,都要劳动太医诊治。

    然而身边的这位,同样是荣国公的子孙,可是……

    看他凝眉肃眼,此刻心里怕正在思量,该如何应付二.奶奶的含怒一击。

    贾琮似感受到了平儿的心思,转头看向她,灿然一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咱们以后,必会更好!”

    看着他俊秀非常的脸上,洋溢着十足的自信,平儿亦被感染,注视着贾琮,轻轻颔首。

    只是此刻自信憧憬的两人怕想不到,麻烦会来的这样快,这样突然……

    ……

    ps:本来在卡文中,状态也还不好,不过塞外沙尘兄壕赏一盟主,我也不得不逼自己一把,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奸言

    却说宝玉一行人回了荣府后,因之前便已见过贾母,不必再晨昏定省,除却宝玉和黛玉外,其她人都散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春各自随着奶妈回了各自小院儿,湘云随着宝钗去了梨香院住,只余宝玉和黛玉二人往荣庆堂走去。

    只是,自前两日发生口角后,黛玉就总不爱理宝玉。

    纵是不得不说话,也只是淡淡,因而这两日宝玉心情也不好。

    这会儿见没了外人,黛玉独自一个在前面廊下走,宝玉叫道:“林妹妹你且站住,我知你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后就撂开手。”

    黛玉回头看宝玉,待要不理他,却听他说“只说一句话从此撂开手”这话里有文章,少不得站住说道:“有一句话请说来。”

    宝玉忙赔笑道:“两句话说了你听不听?”

    黛玉听说回头就走。

    宝玉在后面叹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黛玉闻言不由站住脚回头问道:“当初怎样,今日又怎样?”

    宝玉叹道:“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顽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

    我心里想着:姊妹们从小儿长大,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终了儿,才见得比人好。

    如今谁承望姑娘人大心大,不把我放在眼睛里,三日不理,四日不见。

    横竖如今有人和你顽,比我又会念又会作又会写又会说笑,比我强百倍,姑娘喜欢也当然。

    只怨我当初白操了这个心,弄的有冤无处诉。”说着,不觉滴下眼泪。

    林黛玉耳内听了这话,眼内见了这形景,心中不觉灰了大半,只觉得针扎似的疼。

    她何曾亲近过贾琮?

    纵然喜欢他做的词,喜欢他的字,可为了顾及宝玉的心思,她从没想过,像探春、湘云那样来寻贾琮。

    家里姊妹们每一人都寻贾琮画过像儿,虽她也极想要,可她还是没来寻贾琮。

    纵然叫他一声三哥哥,纵然这个三哥哥带来了许多惊喜,可在她心里,贾琮也始终只是一个优秀的表哥,与宝玉不同。

    因为宝玉说的那些,她始终都记着,何曾忘过?

    可她再不想,他会说出“只怨我当初白操了这个心,弄的有冤无处诉”这等令人心碎心寒的话。

    更没有想到,宝玉心中竟这样想她……

    一时间,黛玉只觉得遍体生寒,思及当年母亲尚在时,何等慈爱温暖,又何须寄人篱下,被人照顾,也成了受人恩惠的把柄,成了人说嘴之丑……

    黛玉心疼欲裂,只觉得生不如死。

    她目光隐隐滞然,却没再看宝玉,也没再往荣庆堂去,独自转身一步步往自己小院儿挪移去。

    却说宝玉,说出那番话就后悔了,再看到黛玉这幅神色,更是又悔又怕,他还想说什么道歉挽回,可黛玉已经转身离去,而他也没勇气再去挽留。

    只能怔怔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若是无人来,他怕会一直站到明天天亮……

    好在,荣庆堂一直是荣国府后宅的绝对核心,几乎不会断了来往的人。

    起初过往的丫鬟见他站在廊下,以为他在等谁,也没在意。

    可过了几遭人后,渐渐就有人发现不对了。

    再靠近细细一看,见宝玉两只眼里眼神发直,嘴边更有口涎流下,登时唬了个半死。

    一边大声呼唤来人,一边赶紧让人去通报贾母、王夫人。

    而听闻宝玉犯了癔症呆呆站在廊下,贾母等人也慌了神,连忙前去。

    呼啦啦一大众婆子媳妇丫鬟护着,往抄手游廊上赶去。

    待看到宝玉直直的站在那,面目呆傻,贾母、王夫人等人面色骇然,当场落下泪来。

    喊他也不应,唤他也不回,好似根本看不到听不到她们,贾母、王夫人都唬的大哭起来。

    一面焦急让人去请太医,一面打发人去请贾政。

    又让健妇抬着软轿将宝玉抬至荣庆堂。

    只是没等太医来医治好宝玉,黛玉院里的丫鬟雪雁就小脸煞白急匆匆的赶来,进门时还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等近前后,哭声道:“老太太,不好了,刚刚我们姑娘回去后吐血昏过去了……”

    听闻此言,贾母只觉得脑里一阵眩晕,摇了摇险些摔倒。

    好在李纨、王熙凤在一旁赶紧搀住。

    稳住后,贾母含泪道:“玉儿怎么了?”

    雪雁边哭边道:“刚刚回来,说话也不理,坐下后,紫鹃姐姐斟了盏茶,姑娘还没吃,就呕出一口血来昏过去了,紫鹃姐姐抱着姑娘在哭,打发我来告知老太太。”

    贾母哪里不知又是这两人闹将起来了,滚下泪来大哭道:“我这老冤家是那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狠狠操心。真是俗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几时我闭了这眼断了这口气,凭着这两个冤家闹上天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偏又不咽这口气!”

    一旁王熙凤、李纨、鸳鸯等人忙劝。

    王夫人眼里却只有宝玉,听到贾母之言,心里的厌恶简直腻味的她快要压不住了,双手死死攥着。

    贾母却没发现,只赶紧让李纨和鸳鸯代她去黛玉院好生看看。

    过了会儿,贾政闻言匆匆赶来,见宝玉这个模样,也唬了一跳,问原因也没人知道。

    只说从东路院回来后就变成了这般……

    贾母则打发人去寻迎春、探春来,消息传至梨香院,薛姨妈也带着宝钗和湘云赶来。

    看到宝玉这幅模样都唬了一跳,只是谁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探春奇道:“在东路院时还好好的,二哥哥和林姐姐都在大笑,极高兴。”

    王熙凤听到“东路院”三个字就亮了眼神,忙问道:“你们这是说什么了大笑?”

    探春多聪明,回道:“没说什么,就是四妹妹说了个顽笑。”

    王熙凤闻言,想笑不过又反应过来这时断不能笑,知道探春精明,口风紧,就看向迎春,问道:“二姑娘,四妹妹和你们说什么了?”

    迎春哪里有防备,就老实道:“四妹妹问琮兄弟,怎么做的那样好的词?琮兄弟的词姊妹们都极喜欢。”

    王熙凤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琮兄弟又做了首新词,还是之前在琼林宴上做的?”

    探春悄悄给迎春使眼色,只是迎春一时没看到,答道:“新词……”

    只是说出来,迎春陡然想起,这词怕不好说。

    又想起王熙凤这会儿正恨贾琮,面色愈发不自然。

    其实她若没这反应,王熙凤说不得也就过去了,她本只想在贾母和王夫人面前晒晒贾琮的得意。

    这会儿老太太和太太都在极度不安悲伤中,贾琮还有心思做什么劳什子诗词,只此一样,贾母和王夫人就会厌恶起贾琮来。

    然而王熙凤没想到,迎春说完后会是这个反应,而一旁探春也一脸的懊恼,下意识就觉得里面有名堂。

    她不好再逼问,没的得罪探春和迎春,便对贾母道:“老太太,是不是和琮兄弟这首词有关?我虽然不怎么读书,可琮兄弟和林妹妹却极喜欢诗词。

    我听人说,一些悲恸的诗词,最伤人心,有人因此自怄吐血,甚至沉迷在里面出不来的也是有的。”

    听她这般说,宝钗、湘云、探春等人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没等她们分辩什么,贾母已经处于暴怒中了,厉声喝道:“这还了得?他老子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不好生侍疾,还有心思做劳什子诗词?”

    贾政忙劝道:“太医叮嘱过,兄嫂床前不好多待,琮哥儿一直用心侍疾的,夜里都在那边住着。再者,琮哥儿文墨,极少悲春伤秋之字。此事断和他不相干……”

    王熙凤丹凤眼眯起,看向迎春问道:“琮兄弟做的什么词啊?”

    迎春这会儿反应过来,哪里还会答,只道记不得了。

    王熙凤哼了声,看向湘云,湘云也只说记不得了。

    见宝钗已是低下头不语,王熙凤忍不住笑了声,道:“到底相干不相干,你们不说谁知道?宝兄弟和林妹妹得的是心病,纵是太医来了,不还要问?早些说清楚,早点想法子为妙。”

    王夫人闻言,转头看向探春,道:“三丫头记性好,你说。”

    探春闻言,俏脸登时通红,在嫡母那双眼睛平静的注视下,她实在扛不住压力,艰难的吐出了贾琮的新词……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记得……记得平儿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听她念罢,贾政已是沉迷其中。

    然而王熙凤却如获至宝!

    她一拍手,道:“原因找着了!”

    贾母王夫人正愣着,她二人是识文断字的,自然多少能听出这首词的妙处,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听王熙凤这般说,忙问道:“什么缘由?”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好个不要脸的畜生!心思也不知长哪里了!老太太、太太忘了,林妹妹的字便是颦儿二字!!”

    听她这般一说,莫说贾母、王夫人,连宝钗、湘云、探春等人,也无不面色大变。

    她们不敢置信的看向王熙凤,她们绝不信,王熙凤不知这词中的“平儿”非“颦儿”。

    可她还是故意这般说。

    看看贾母、王夫人乃至贾政都肃穆下来的面色,宝钗湘云等人,心中无不打了个寒战:

    好歹毒的心思啊!!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对峙

    听王熙凤这样曲解,贾母王夫人无不面色凛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们亲眼看着宝玉黛玉一起长大,看着宝玉是如何喜欢黛玉的。

    尤其是王夫人,她一次次容忍黛玉在宝玉面前使小性儿,气的宝玉每每哭闹。

    除了碍于贾母的情面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知道,宝玉是真心喜欢这个表妹。

    不管这种喜欢是小儿女之情,还是兄妹之情,宝玉如此喜欢,她就不愿打碎这种美好。

    可再想不到,她都一忍再忍的事,竟被一个窑姐儿生出来的庶孽,给伤害了。

    看着成了痴傻的儿子呆呆的坐在那儿,王夫人恨的全身都颤了起来。

    她如此,贾母亦是如此,面色气的煞白,一迭声道:“反了反了,我就道那个畜生不是个好的。有那样一个娘,不怪生下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孽障。来人,速速与我拿来!”

    堂上几个白发健妇领命而去。

    贾政怔怔的站在那,依旧处于震惊中,忘了去拦劝……

    莫说是他,就连宝钗等人心里都有些动摇,疑惑贾琮那句“记得平儿初见”里,有没有“记得颦儿初见”的意思。

    唯独王熙凤,眼中掩不住的得意……

    却忽感到下面,有一道凛冽的目光看着她,望眼看去,只见探春修眼中眸光凌厉。

    ……

    “现在叫我过去,不知出了何事?”

    东路院,西厢内,贾琮正为平儿画素描,见四个嬷嬷面无表情的来传他,好奇问道。

    嬷嬷冷声道:“老太太传你,还要讲明什么事吗?”

    平儿自然认得这四个嬷嬷是什么人,早就唬白了脸色,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王熙凤。

    贾琮感到她的担忧,冲她使了个眼色后,道:“嬷嬷说的是,老太太相传,便是没事也要速速去请安,我们走吧。”

    又对平儿道:“劳姐姐一会儿再去老爷太太房走一遭,叮嘱她们仔细照料。”

    平儿抖了抖嘴唇,紧张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只有王熙凤身边的人,才知道这个奶奶手段到底有多毒。

    见她担忧成这样,贾琮却是呵呵一笑,满是自信的目光给予她无言的鼓励。

    倒不是他盲目自大,经过两年的苦心经营,他虽远谈不上功成名就,但起码的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他有德望隆重的松禅公为师,有清名重天下的衍圣公牖民先生为书信笔友忘年交,还与芙蓉公子为合作伙伴。

    这些人或许不能让他一步登天,但在他没犯大错的前提下,保住他的周全却绝不成问题。

    贾琮自忖素来行事谨慎,小错都极少,更不用说大奸大恶。

    他不信贾母等人就能一手遮天,不教而诛!!

    与平儿告辞后,贾琮与四位嬷嬷往荣府而去。

    ……

    “老太太说,让哥儿先在门下跪着,反省己过。等里面太医走了再进去。”

    鸳鸯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琮,传着贾母的话。

    贾琮闻言,没有多言也没多问,走到廊下青石砖地上跪下。孝字当头,这点哪个也没法。

    鸳鸯见他如此,轻叹一声,摇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

    若是平时,她无论如何也会传个信儿给贾琮,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这个时候,贾母、王夫人都在极怒中,她虽心善,却不想枉死。

    贾琮跪在地上,四月的夜风还有些春寒,鼻中嗅着身后紫檀大插屏散发出的清香,心中思量着到底何事,让贾母如此大动干戈,雷霆震怒。

    看似没有头绪,其实只要冷静下来去分析,还是有条理可寻的。

    煽风点火的必然是王熙凤,这没什么可说的。

    但究竟因为何事呢?

    寻常情况,贾母哪怕看在贾政的面上,都不会这般激烈,直接让他在庭院内罚跪。

    除非是触动了她的禁忌恼处。

    她的禁忌恼处又会是什么事,亦或是什么人?

    呵,多半不会是什么事,应该是人。

    而贾母的心尖尖,无非就是宝玉黛玉二人。

    之前宝钗就提点过他,不要去追究黛玉翻书看诗的事,以免撞到了刀尖儿上,宝玉和黛玉正闹矛盾呢……

    莫非,真让宝钗说中了?

    想想红楼梦中,宝玉和黛玉大闹的几次,动静都不小。

    惹得贾母大怒,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此事到底和他什么相干?

    莫非是这首相思词,被贾母认为是淫词?

    可是……他写给平儿一首相思词,就算平儿还在王熙凤身边,可她只要没被贾琏收成通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啊。

    更何况平儿如今还成了他的人。

    这也值当?

    左思右想间也不得具体缘由,贾琮微微摇头,而后就见贾母房里的两个大丫头琉璃和翡翠提着玻璃风灯,引着一个身着官府挎着药箱的老者出门,顺着抄手游廊往后面走去。

    贾琮见之,眼睛一眯,料想到,必是黛玉身子也出了事。

    继而就见鸳鸯再度出来,对他道:“三爷,老太太喊你进去回话。”

    贾琮闻言起身,先揉了揉两膝,活动了下麻木的脚踝,然后才上了月台,与鸳鸯一起入内。

    见他依旧这般从容,倒是让鸳鸯着实侧目看了两眼。

    ……

    过了抱厦,进了荣庆堂。

    在门口处就隐隐听到女人哭泣声。

    等进了里面,就见贾母、王夫人、薛姨妈都围着软榻上的宝玉落泪。

    宝钗、湘云、迎春、探春等人也均是面带忧色。

    贾政则面色凝重的长吁短叹,看到贾琮入内后,眼神复杂。

    贾琮上前行礼道:“给老太太、老爷、太太……”

    尚未说罢,就听贾母厉声道:“别喊我们,我们受不起你的礼!贾家也没你这不知礼数教养的下.流畜生!”

    贾琮闻言,面色凝重,跪地道:“琮实不知错在何处,还请老太太明示。”

    贾母闻言,气的颤抖,一迭声骂道:“好一个不知廉耻的孽障,好一个不知廉耻的孽障,你写下那等没脸皮的词,还有脸子问我错在何处?”

    王熙凤冷声道:“老祖宗和他说这些做什么?让他给宝兄弟磕头赔罪就是!太医都说了,这是郁气在心,积怒所致。心火不散,宝兄弟就醒不来,让他磕到宝兄弟醒来为止。”

    王夫人沉声道:“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琮哥儿先给宝玉磕头,等他好了,也算你将功赎罪。”

    贾琮闻言,眯起眼眼神凛冽的看了王熙凤一眼,好毒的心思。

    今日他以兄跪地,往后他在宝玉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传出去,什么罪名都能往他头上压,否则他凭什么会磕头以兄跪地?

    眼见王熙凤嚣张的冲他无声一笑,贾琮不屑的弯了弯嘴角,道:“老太太、太太,莫说磕头,就算打杀了我,如果能救宝玉,我也不会吝啬一命。

    琮受老爷大恩久矣,若能救老爷之子,琮绝无迟疑。

    只是,琮即使死,也想做个明白鬼,所以……

    敢问老太太、太太,琮到底罪在何处?”

    听他不疾不徐道来,贾母虽依旧深恨,却也不急着让他给宝玉磕头了,道:“你写的那首词,什么记得颦儿初见,什么说相思,又是怎么回事?

    人贵有自知之明,凭你也敢惦记着我的玉儿?

    起了这等下贱的心思,还敢问我何罪?”

    贾琮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他怔了怔后,奇道:“老太太难道不知,这首词是写给平儿姐姐的,何时与林妹妹相干?

    今日诸位姊妹们都可以作证,词里写的分明是‘平儿’,绝非‘颦儿’。

    而且,宝玉也亲眼见过原稿的,再没有误会的道理。

    贾琮自然有自知之明,从未想过攀龙附凤。

    能有平儿姐姐这样的丫头相伴,就心满意足矣。

    怎敢往林妹妹她们身上想一分一毫?”

    语气中已经带了些讥讽了。

    不过贾母等人这会儿却顾不得,将信将疑的看向探春等人。

    探春忙道:“的确是平儿姑娘的平儿,不是林姐姐的颦儿。当时诗稿是林姐姐在三哥哥书桌上翻出来的,今日问三哥哥,已经解释的很明白了。二哥哥也知道,当时也笑来着。此事必和三哥哥不相干的……”

    王熙凤丹凤眼竖起,高声道:“三妹妹这个保证你也敢下?那你说,宝玉不是因为这件事,又因为何事变成这般?太太素日里待你比亲生的还强,你这会儿就向着不相干的说话?”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王夫人眼睛淡漠的看了过来。

    探春心里畏惧,忙解释道:“不是,我……”

    可不等她多说什么,王熙凤就冷笑道:“管他是哪个平儿,宝兄弟和林妹妹从他那里回来就成了这般,难道他就没责任?

    闲话少说,先给宝兄弟磕头赔罪,唤醒过来一问便知谁是谁非!”

    贾琮淡淡道:“还是那句话,如果我磕头能让宝兄弟醒来,我自然不会拒绝,那说明这件事罪在于我。可是,若此事罪不在我呢?论年纪,我还长于宝玉半天,今日我心含救弟之心磕头,传出去没人会说我的不是。

    可是宝玉呢?以弟逼兄,名声坏了不说,怕连福祉都要受影响。”

    “放屁,什么福祉受影响?宝玉的福祉也是你能影响到的?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救宝玉,你不想跪!”

    王熙凤言辞凌厉,步步紧逼道。

    贾琮冷笑一声,道:“二嫂,不如这样。我此刻给宝兄弟磕头,若是他醒来则罢,若是不能,说明罪不在我,可二嫂你逼我以兄跪地,就罚你以嫂子跪小叔子,如何?

    你不惜宝玉担上逼兄跪弟之名,我也不吝担一个让嫂子跪小叔子的恶名!”

    “你……”

    王熙凤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贾琮,眼神恨不得吃人!

    然贾琮虽目光淡淡,却也丝毫不让……

    ……

    ps:推一本作者朋友的新书:《诗与刀》,很文青的名,大家可以去看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7005/ 第一时间欣赏红楼之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作者:屋外风吹凉所写的《红楼之庶子风流》为转载作品,红楼之庶子风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红楼之庶子风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红楼之庶子风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红楼之庶子风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红楼之庶子风流介绍:
外科医生贾琮过劳而卒,魂穿荣府。谱一曲红楼幽梦,唱一世庶子风流。红楼之庶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之庶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之庶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