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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庶子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屋外风吹凉     红楼之庶子风流txt下载     红楼之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七章 宫外事

    神京西城,荣国府。

    仪厅内,贾政看着深揖到底苦苦哀求的曾经上官,头疼不已。

    他还是工部员外郎时,良便是司官。

    他致仕这几年,工部人来人往,良倒是官运亨通,升任了工部左侍郎。

    以往二人关系还算不错,寻常年节时分也有礼数往来。

    良做事如何贾政不知,但在他看来,此人做人做官还是没问题的。

    原以为此人能有一番抱负作为,却不想,风云突变,竟求上门来,只为苟活性命……

    “大人且先起来,大人且先起来……”

    若谈风花雪月、吟诗清谈,贾政还是一把好手,可遇到这种事,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良哪里肯起,只哭诉道:“政公若不援手,某阖家性命将绝矣。”

    他原是称呼贾政表字“存周”的,如今却以公敬称之。

    贾政无奈道:“大人,政不过赋闲在家一白身,实不知该如何援手……”

    良闻言,霍然抬头,满目期待道:“政公,天下谁人不知政公与太子的关系?只要政公能在太子面前求一句情,吾阖家便能活命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政公素来慈悲为怀,有上古仁人君子之风,我……”

    良这番话说的贾政老脸都红了起来,正踟蹰不知如何是好,忽又见三五人被林之孝引了进来,亦是见面就跪地大哭,哀求活命。

    贾政见之,手忙脚乱,搀扶这个不起,搀扶那个也不起。

    这些人七嘴八舌,涕泪俱下,哀嚎之声,着实令人闻之泪下。

    眼见贾政就要撑不住时,忽见后面来一丫鬟,惊呼道:“老爷不好了,老太太昏倒了,让老爷速去看看!”

    贾政闻言大惊,这下顾不得其他了,只来得及告罪一声,就忙不迭的往后院走去。

    良等人还不愿放人,想要跟上去,却被贾芸、林之孝带人给拦了下来。

    高门内宅,焉能擅入?

    这些人不死心,只能坐在仪厅内候着。

    良气恼这些人来坏事,开口指责起来,那些后来者此时也顾不得官阶大小了,左右都辞了官,纷纷开口还击,闹成一团,斯文扫地。

    ……

    荣庆堂。

    贾政急急赶回来,却见高台上,贾母正和几个老嬷嬷抹骨牌,看起来还赢了不少,这会儿正让宝玉替她数银子呢……

    贾政见之懵然,回头看了看给他传信儿的丫头,那丫头强笑了声,解释道:“是老太太吩咐的。”

    见贾政进来,几个老嬷嬷都站了起来见礼,贾母也不顽了,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后,看着贾政道:“我听说前面好些人来求你,扰的你不得安生,就使人唤了你回来。”

    贾政闻言哭笑不得,道:“那也不该拿母亲的身子骨说事,岂非儿子不孝?”

    贾母哼了声,道:“孝不孝不在这上面,你少骂宝玉两次,就是大孝了……”

    贾政闻言叹息一声,看了眼垂着头站在贾母身旁的宝玉,摇头不语。

    贾母见此,忙岔开话题,道:“外面那些官儿,你既然不愿见,何不关门谢客?就拿我这糟老婆子身子不好为由,外人也就说不出什么了。那些人只惦记着你和宫里那位的情义,他们倒打的好算盘。只这些情义用一次少一点,若都为他们用去,以后宝玉、兰儿他们怎么办?太太就已经用去不少了,不然也不会这么久,连点封赏也没给你。当初若不是你把他接到二房,怕是连骨头都化尽了……”

    贾政忙道:“母亲,儿子当初并非为了让琮儿……让太子殿下还恩。况且这些日子殿下正在监国,国事何其繁重,日理万机亦不为过。咱们家好好的,何必烦恼太子?”

    贾母哼了声,道:“那就任他把我们贾家的女孩子都接进宫里去?”

    贾政提醒道:“她们是进宫探望贵妃……”

    贾母对这个连孙子都有了却还那样天真的蠢儿子已经没了脾气,瞪眼看了半天,直看的贾政莫名其妙后,贾母疲惫一叹,摆手道:“去做你的学问去罢,记得这些日子闭门谢客。”

    贾政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出了荣庆堂,就打发人去送客,他则转身去了赵姨娘处……

    待贾政离开没一会儿,王熙凤便从外归来,大妆还未卸,先来到了荣庆堂见贾母。

    今日是理国公府诰命太夫人的生儿,王熙凤前去祝寿。

    虽是国丧期间,不能摆酒宴,只到底是柳家太夫人八十大寿,还是请了几家极要好的亲旧故交进府里坐坐,吃一碗寿面了账。

    见凤姐儿红光满面,贾母就知道她在外面出了风头,问道:“今日都有谁?”

    凤姐儿笑道:“不过还是那些诰命,几个国公府的太夫人,还有一些侯伯府的诰命。我辈分小,也没个诰命在身,去了好不自在。那些太夫人都说想念老祖宗呢,盼着下个月给您祝大寿!”

    贾母闻言,没好气道:“你虽是白身,今日旁人怕也都让着你吧?”

    凤姐儿嘴都合不拢了,笑道:“就知道瞒不过老祖宗,啧啧,咱们贾家养出了条真龙,可真是沾了大光彩了!那么多女孩子都被接进宫里,不说旁的,只这个就够那些诰命们眼红的。虽说贵妃大姐姐那边事不算好,可那边儿不亮这边儿亮,合该咱们家再兴旺二百年!”

    贾母摆手道:“这些话再莫多提,上月还指望……现在看笑话的人也不少。如今宫里那位和贾家没甚干系了,凤丫头你看是不是进宫,和平儿说说,问问那位,贾家的爵位该如何办?他如今是太子了,总不好再袭着贾家的爵吧?还有东府……”

    凤姐儿闻言面色一变,这可不是好活计……

    ……

    长安西市。

    “快快快快走……”

    “快跑,蛮子太厉害打不过!”

    “风紧扯呼!”

    冯子武、牛鹏飞、柳石、侯谦等七八个十来岁的小衙内在西市大街上狼奔豕突,逃的屁滚尿流。

    在他们身后,还有五六个明显从边塞而来的半大小子,看起来也不过十来岁上下,脸色不比冯子武等人白净,有些黑红,此刻暴怒之下,愈发黑里透红,紧追着前面那些人不放。

    身上还散发着让路人纷纷避让的臭味,那是臭豆腐的味道……

    有知道点原委的告知道:这是神京城内新旧衙内们的又一轮交锋……

    “哎哟!!”

    正当百姓们看的热闹,忽然前面逃跑的一波小衙内中,年纪最小大概只有七八岁的那个,不知被什么绊了下,一下摔倒在地。

    原就落在最后的他,这一摔倒,顿时被后面的追兵给追上了,再想爬起来跑已是来不及,被后面气极的一群追兵一顿暴打。

    前面还在逃的人还算讲义气,要折回身来救。

    “小武!”

    那被暴打的冯子武却更硬气,绷着脸不哭叫,见前面的哥哥们来救,忙喊道:“不用管我,快去叫三哥!!”

    那脸色黑红的衙内中最大的一个,一巴掌拍在冯子武脑瓜上,啐骂道:“不要脸的下作卵子,打不过就使奸计,任你们喊哪个来,只当你们有哥哥不成?”

    说罢,对身后一个流着鼻涕的小衙内道:“蒋钦,你去叫二虎哥他们来,我刚还瞧见他们往西大营走。这会儿再不能忍了,不能让这些京瓜子瞧不起咱!”

    那名唤蒋钦的小衙内闻言,忙领命而去。

    他是御林军副都统蒋克宁幼子,才从黑辽进京,也是最淘气的时候。

    眼见这群人还在打冯子武,牛继宗子侄牛鹏飞大声骂道:“一群人打一个小孩子,忒不要你娘的脸!一群蛮子也敢在都中撒野,早晚让你们知道好歹!”

    对面还没骂过来,侯谦忽然大声欢呼道:“大哥他们来了!”

    众人就见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牛继宗幼弟牛承祖、柳芳之子柳强等年长些的一拨衙内,匆匆赶来。

    冯紫英看到幼弟冯子武被暴打的鼻青脸肿,鼻血横流,虽平日里也烦透了这个不肯安生一刻钟的弟弟,这会儿也恼怒的不行,就要上前救人,却见打西面来了一群披甲年轻人,一个个面色黝黑粗糙,看起来颇为雄武。

    对面那群小衙内们也欢呼起来,大声道:“大哥,这群京瓜子打不过就使坏招,用臭豆腐暗算额们,额们追上来教训他们,他们就叫了大的来打额们!”

    冯紫英认识其中数人,不由有些头大。

    这些气息彪炳的年轻人,有辽东总兵周木堂的长子,有延绥总兵刘敏宽的侄子,还有宣府总兵刘焕章偏宠的妾室生的次子,都是上月进京谋大事时,安插在边军里趁机立功的。

    现在周木堂等人早半月前就折返九边,整军准备南下了,可这些子侄家眷,却全都留在了京中……

    周木堂等人虽还未封爵,论门第比不上开国公一脉。

    可是人家马上就要南下安南,天家那对父子甚至讲明了,这次战役就是给他们收割军功用的,待功成归来,便会大规模封爵。

    论圣眷,论门第,都比不过。

    最无奈的是,冯紫英虽好英武,但他心里有数,真打不过这群从九边回来的牲口……

    “哪个要打我弟弟?”

    对面一个黑胖的年轻人站出来,桀骜挑衅的看着冯紫英等人,一手扶在腰间长刀上,大声问道。

    冯紫英等人见之眼角都抽了起来,这孙子就是宣府总兵刘焕章偏宠的妾室生的儿子。

    这些丘八们正室家眷们都在京里,可他们又怎是委屈自己的主儿?纵是九边苦寒之地,也不缺美人。

    只是看着这位刘兴义的尊荣,冯紫英等人实在想不出,他娘生的什么模样……

    “都哑巴了?一群怂瓜子!”

    其他几个被臭豆腐味熏的不行的九边衙内们,脸色也不好看,骂道:“一群下三滥的京瓜怂蛋子,打不起就来这套?都给老子跪下磕头,不然,今日爷非把你们呛死在臭豆腐里!”

    此言一出,冯紫英、牛继祖、柳强等人的面色都变了,今日他们果真要吃这亏,往后再也没脸见人了。

    可不低头,又真打不过。

    这会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跪地是不可能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就当冯紫英等人甚至存下死志,要拼个你死我活时,忽听一公鸭嗓子声传进人群来:“谁啊?这么大的能为,你怎不把人呛死在粪坑里?”

    被一群蛮子围着,还被臭豆腐熏着,连自家大哥都不顶用了,小脸儿煞白的冯子武听到这声音,却如同听到天籁一般,哭喊道:“三哥,快来救我!”

    众人便见一瘦瘦歪歪的身形走了进来,吊儿郎当的模样,满不在乎的脸色在看到冯子武时才沉了下来,骂道:“小妇养的忘八,连小武也打?一群蛆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还不给爷放人?!”

    “你找死!!”

    对面一群九边衙内先是一愣后,随即集体暴怒,他们进京之后,何曾受过这等气?

    如今宗室凋零,贞元勋臣们更是所剩无几,且那几个大衙内他也都认得,何曾见过这位?

    然而没等他们上前拿人,却见这爷们儿勇敢的一批,竟一个人冲了过来,伸着脖子往他们跟前塞脑袋,还连连叫嚣道:“来来来,随便杀,今儿你们不动手,你们是我环三爷的孙贼!”对面都懵了,这是碰瓷的?

    冯紫英到底老成些,怕对面那些蛮子不知情况,真下了手,那今日在场的哪个都跑不了,连他们都脱不得干系,忙大声喊道:“睁眼看仔细了,这是太子潜龙贾家时最疼爱的弟弟,他有个闪失,今晚你们全家都得搭进去!武定侯府、靖安候府什么下场,你们不知道?”

    卧槽!!

    正举起刀背准备给这二皮瓜怂来个狠的刘兴义,听闻此言差点没尿了,武定侯吴家和靖安候徐家什么下场他们自然清楚,吴锐他们甚至还认识。

    却没想到,让吴家和徐家万劫不复的那个传说中的太子幼弟,竟他娘的会是这个德性……

    刘兴义手里的长刀嗖的一下丢到身后不见踪影了,一张原本蛮横无比的黑肥脸,瞬间堆起笑容,双手把还在伸着脖颈往前凑的贾环温柔的立直了,赔笑道:“哎哟!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误会,误会啊!”

    其他人则赶紧把冯子武给放了,虽做不到刘兴义那么不要脸,可也都强挤出笑脸来。

    贾家,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会招惹到贾家。

    不提太子在贾家长大,只看如今太子宫里那一群女人都来自哪里,就知道贾家招惹得还是招惹不得。

    今日若弄不好,可真要埋下祸根……

    贾环把冯子武拉到身边,见他一双眼都成猫熊眼了,便吊起眼睛斜觑对面一众衙内,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

    周围百姓们觉得这场大戏看的着实过瘾,就是出来翻转的这位小爷,看起来着实……让人不大舒适……

    冯紫英一伙趁机上前,他们到底年长些,考虑的比较长远。

    贾环今日随便发作都不要紧,只要宫里那位还在,这小子这辈子都是平趟着走。

    可他们不行!

    摆明了这些九边大将就要上位了,若因此事得罪狠了,他们这些开国功臣一脉,早晚要倒大霉。

    经历了这么多事,冯紫英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任侠的少年了。

    他拱手对贾环笑道:“世兄,今日之事本非大事,不过一群小兄弟们顽闹,义气之争罢了,万万不可闹大。如今太子殿下正在监国,国事繁重,颇为辛劳。若是闹大了,惊扰到了殿下,我等实在万死莫赎此罪了!殿下素来最关爱世兄,世兄你看……”

    贾环闻言,面色稍稍和缓,见此,刘兴义一干忙道:“对对对,此事万莫惊动了太子殿下。说起来,咱们都是皇上和太子的人啊,一家人,一家人!”

    贾环哼了声,下巴往冯子武这边一比,道:“谁跟你一家人,你们和吴锐徐充那孙子才是一家人!打小孩儿,不要脸!”

    对面有小衙内蒋钦气不过道:“是他们先用下三滥的计害我们的,你瞧我们都臭成什么了?”

    贾环一抽鼻子,忽地大笑起来,又怪冯子武道:“小武,你们怎不叫我?”

    冯子武抓了抓后脑袋,憨笑道:“我家老爷说了,以后不能和三哥一道胡闹,三哥若是出了事,我们担待不起。”

    贾环气个不行,不过这事还是回头说,他冲蒋钦道:“你可真是蠢瓜蛋子!我三哥都说了,打仗不能一味的逞强好勇,还得用计,用计你懂么?不管怎么打,能打赢就成,这叫兵……兵……”

    冯紫英在后面小声提醒道:“兵不厌诈。”

    贾环不领情,回头嫌弃道:“我不知道吗?”

    冯紫英日了狗了,还得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

    冯子武也附和道:“就是,我三哥什么都知道,能为大着呢,比你强!”

    冯紫英气个半死,不过见贾环和他弟弟这般好,心里也有些高兴。

    贾环回头继续教训:“兵不厌诈,不懂?”

    蒋钦气的眼泪汪汪,可也知道对面这歪脖子的人他们都惹不起。

    好在贾环也懒得再教诲别人,不耐烦道:“行了,既然你们也是我三哥的人,我也不愿把事闹大,我三哥如今累着呢……身上银子都掏出来,我要带小武去吃点好的补补。一群黑了心的,连小孩儿都打那么狠,再不改,早晚也是吴锐徐充的下场!看什么看?掏银子!”

    等将一干边军衙内的荷包都掏干净后,贾环同冯子武等人一阵挤眉弄眼,不过临走时还不忘招呼蒋钦,道:“我看你顺眼,回头等出了国丧,我请你吃糖人,当年我还给我三哥还买过,不知道宫里有没有,唉……”

    说着,搂着冯子武带着一干小伙伴,嘻嘻哈哈的寻吃的去了。

    背后冯紫英则趁机和对面一干衙内化解恩怨,他们想要出头站直腰,也许只能等太子真正上位之后了……

    ……

第七百一十八章 苦差事

    “三丫头她们呢?”

    被贾琮抱在怀里静静坐了许久,宝钗似终觉得不好意思,轻声问道。

    贾琮微笑道:“清儿……就是叶清拦下她们了,说我没和你谈过前,她们不好露面。总要等我解开了你的心结……”

    宝钗闻言怔了怔,她没想到,叶清会这般为她着想。

    她一直都知道,那位太后娘家唯一血脉,真正的金枝玉叶,向来只瞧得上黛玉一人。

    贾琮似看破了宝钗的心思,微笑解释道:“清儿这人并不是高傲,只是随性些。看着喜欢的她就多聊聊,看着平淡的就没那么些话,倒不是瞧谁高谁低。就好比原先,云儿更喜欢和你顽,不大喜欢和林妹妹顽一样……”

    宝钗抿了抿口,露出浅浅的笑意,看着贾琮轻声道:“那会儿她是和颦儿不对付呢,小孩子……”

    贾琮笑了笑,道:“总之呢,这么一大家子在宫里,和和气气的相处便是,就好比在大观园里一样。清儿不会在宫里待太久,我答应过她,等成亲有了孩子后,就放她出去天南海北的到处逛逛。她不喜欢拘在一地,我便成全她。”

    宝钗闻言,缓缓点点头,心里微微舒了口气。

    皇宫是足够大,可那位金枝玉叶的气场却更大。

    压在上面太久,会让人喘不过气来的……

    若是时不时的回来一遭,那倒无妨,纵然受些委屈,也只一段日子罢,她能忍……

    贾琮似看破了宝钗的心思,却没再多解释什么。

    日久自见人心,叶清那样骄傲的人,根本不会拿内眷出气,她倒是会对拿贾琮出气比较感兴趣,挑战高难度。

    放在后世,这是一个真正将星辰大海当做目标的女天骄。

    只是这些不必同宝钗说……

    “饿不饿?”

    贾琮温声问道。

    宝钗轻轻摇了摇头,道:“并不觉得呢。”

    贾琮笑道:“不觉得饿也得吃点,你身子太虚了,要慢慢调养。一会儿太医就来了,让他给你再瞧瞧,开个调养的方子,养上半月就好了,还是我白白肉肉的宝姐姐……”

    宝钗闻言,一张俏脸又如同晚霞一般晕红起来,这坏人啊……

    她眸横秋水,嗔怨的看了贾琮一眼,一手按在胸口处,不让贾琮放在那处的手作怪……

    贾琮也适可而止,在宝钗还有发白的樱唇上吻了吻后,对外面道:“小五,告诉王春,传太医来。”

    外面乖巧的应了声后,宝钗对贾琮道:“让莺儿也进来罢,我换身衣裳。”

    贾琮笑道:“我帮你换?”

    宝钗连连摇头,绝对不从。

    贾琮哈哈一笑,道:“这几日还不是我帮你换的?”

    话虽如此,还是在宝钗娇羞但又感动的目光下,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又吻了下后,出去让莺儿进来与她换衣裳。

    一柱香功夫后,有内侍引着太医到来,在一众宫人的注视下,为宝钗进行诊治。

    确定心火消散,心疾已愈后,太医给宝钗开了个去肝火和固本培元的方儿,便告辞离去了。

    等太医走后,宝钗竟赶起贾琮来:“去旁处坐坐罢,不好只在我这里……”

    贾琮气急反笑道:“我是怕女人的人么?”

    宝钗终于抿嘴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不是怕,只是家里人不少,只有都懂事些,才不会有是非。”

    贾琮呵呵笑了笑,没再深入,而是笑道:“这个你们自己商议,不过日后,只要得闲,咱们一家人每天都要在一起用饭。一人一个小几,谁爱吃什么,自己点给御膳房,吃的自在吃的痛快才好。咱们在宫里,其实和在贾家没太大分别,只不过住的地儿大了些,顽的地儿大了些,吃东西便宜些……哦对了,还有身份上好像也尊贵了些。但这些其实意义不大,因为咱们之前吃住顽的也不赖。所以,还像先前那样就好。等咱们再有了孩子,你们一个个奶孩子都够忙的了……”

    “哎呀!”

    宝钗闻言,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娇羞的嗔怪了声。

    贾琮哈哈一笑,又温柔的道:“宝姐姐,我庆幸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了你,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磨难,等咱们都老了,这些磨难会是咱们最难忘也最美好的回忆……”

    宝钗整个人似都要化了,眼睛蕴着秋水般痴痴的望着贾琮。

    贾琮俯身在她渐渐红润的樱唇上亲了亲后,道:“好好养身子,再过几日,等我清理完内务府,你哥哥就能放出来了,他在诏狱里有人照应着,没事的。”

    宝钗缓缓点点头,应了声:“嗯。”

    ……

    宜秋宫。

    “哈哈哈哈!”

    贾琮刚进殿内,就被一片大笑声给唬了一跳。

    而见他进来,姊妹们登时强行忍住笑,可有的忍住了,有的忍了半天,结果笑的更大声了。

    唯有叶清悠哉悠哉的坐在正中,扬起眉尖带点挑衅目光的看着贾琮。

    贾琮虽不知发生了何事,还是语重心长的对姊妹们道:“不要跟她学,这娘儿们不是好人!”

    “噗!”

    湘云一口茶水喷出,然后伏在身边小几上拼命咳起来,却依旧挡不住她的笑声。

    迎春也掩口笑弯了眉眼,温柔可亲的俏脸上,布满了红晕。

    她身形丰润,是典型的古代闺阁女孩儿,端坐在那看着贾琮问道:“琮弟,你当初果真被一队兵追了大半个神京城逃命?”

    探春也笑个不停,插嘴问道:“还……还还……跑的最快?一骑绝尘?哎哟哟,肚子痛……”

    贾琮黑着脸,斜眼觑视叶清。

    他这个做派,愈发让黛玉等人笑弯了腰。

    叶清呵呵笑着补刀道:“当时扬威营的叛军都愣住了,他们都听过京里说书先生说过的故事,讲冠军侯在江南如何如何了得,凭借区区二十余骑,竟横扫六省锦衣千户所无敌手,智勇双全。结果看到眨眼功夫就溜的连马屁股都看不到的背影,那些叛军都懵了,心想这就是勇冠三军的冠军侯?怕是逃命本领勇冠三军吧?”

    众女孩子愈发笑的无法自抑,原本在她们心中,贾琮已经渐渐有些被神化了。

    尤其是在他莫名其妙成为国朝太子之后,莫说别个,就是探春湘云在他跟前,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非是她们不自信,实在是地位差距云泥之别,更重要的是,贾琮行事几乎完美。

    完美的让人自惭形秽,自觉得配不上他……(后世某个写红楼文的作者一直单身,也高度怀疑是这个原因)

    但今日,这个神话却被打破了……

    不过诸女非但没觉得贾琮狼狈,反而觉得一下亲近了许多!

    尤其是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更让人觉得真实……

    贾琮气骂道:“你懂个屁!我若不示敌以弱,当时就成了京城十二团营的眼中钉肉中刺,早被人给剿灭了!”

    叶清嗤笑了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都中那些到处夸你的说书先生。后来我才发现,原来那些都是你的人!清臣,好汉做事好汉当,说说看,他们吹捧你的话本儿,是不是你亲自捉刀写的?”

    贾琮:“……”

    黛玉捧着肚子,“哎哟哟”“哎哟哟”的无力叫着。

    迎春抱着快笑到地上去的惜春,笑的也气喘吁吁。

    探春和湘云根本抬不起头来……

    贾琮干咳了声,道:“对了,宝姐姐已经醒来了,心情也恢复了,你们可以去探望下,我还要去父皇那边转转,不听某些人造谣了,大家也要做到不信谣,不传谣……”

    说罢,不再理会笑成一团的诸姑娘们,转身离去。

    唯有一直淡淡浅笑的叶清这会儿忽然激动了,招手道:“喂清臣,也给我写个本儿让说书女先儿帮着吹捧吹捧啊!我也是勇冠三军呢,还勇冠六宫!”

    听着身后骤然又高三分的大笑声,贾琮心里大怒:这娘儿们……

    简直卧槽!

    早晚要她好看!

    ……

    慈宁宫。

    至寿萱殿内,贾琮惊讶发现,武王竟然不在!

    而太后见他进来,却是很高兴。

    忙让近身昭容在凤榻边安置了软椅,招呼贾琮近前落座。

    等贾琮行罢礼坐下后,太后满脸慈笑的看着他,道:“你父皇今儿有事,他手下有个叫铁军的没了,他看起来难过的紧,他还不让哀家跟你说。等晚上,太子别忘了和他道恼……”

    贾琮闻言,面色肃重起来,缓缓点头道:“孙臣知道了。”

    太后见他这般,忙劝慰道:“你父皇就是怕你担心他,才不同你说。这人啊,都有生老病死的那一日,哀家也如此。太子不必牵挂在心上……”

    贾琮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太后贵重,自然长命百岁,无灾无难。”

    太后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太子,哀家知道你心里不受用,你能这般亲近哀家,哀家已经知足了。当年的事……”

    贾琮截断道:“太后,当年纵然没有太后那一句话,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太上皇既然容不下孝贤皇后,无论太后说不说那一句话,都是一样的。这个道理,孙臣明白。天家的事,原就难分对错。”

    太后闻言,脸色登时舒缓下来,看着贾琮道:“天家到底还是有气运的,列祖列宗保佑,出了那么些事后,连哀家都瞧着这气数快要不成了,你皇伯弄的那一套,着实险的紧,靠不住啊!谁也没成想到,你父皇还有你这样一个好太子,哀家也高兴的紧!说起来,天家倒是欠贾家好大一个人情……”

    贾琮闻言笑了笑,轻声道:“太后放心,孙臣省得,不会薄待了贾家。”

    太后却又道:“已经不薄待了,贾家那么些女儿进宫,这等恩典,旷古少见。今儿几个宗室诰命和勋贵太夫人进宫和哀家说话时,还特意提起了此事。一个个都红了眼,她们不敢同皇帝和太子说,只好同哀家这个老太婆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天家乃天下之家,太子又是不世出的真龙,合该雨露均沾,若将福分都给了贾家,对贾家也未必是好事,他家承不起这么重的福运……”

    见贾琮脸色寡淡下来,太后又忙道:“天家的事,自然轮不到她们多嘴,不过太子也还是要稍微让点步,就当为了天家笼络宗室还有勋贵们受些委屈,等选秀时,也留些别家的女孩子罢。你父皇太心疼你,一点委屈也不愿你受,哀家不得不唱这个黑脸……”

    面对天家这唯一一根独苗苗,太后也有些扛不住了。

    偏她最疼爱的皇儿,又将这个太子看的比命还重,她也不得不好言相劝。

    贾琮面对这样的“苦差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道:“容孙臣想想,太后放心,我不会任性的……”

    话虽顺着说,但事情怎么做却又是两码事。

    真收些不省心的进来,那他这后宫怕是每天都要上演宫心计了。

    再者,他也从不认为,此事对收拢臣子之心有什么用。

    青史之上,猖獗的外戚还少了?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和太后去争,这位老太太未必能再熬多久了。

    若非武王原谅了她,还常常陪她说话,又有他和叶清、黛玉作陪解闷,这位丧孙、丧夫又丧子,几乎成了绝户的老太太,怕连今年都熬不过去……

    等说罢此事,贾琮见太后面色忽然变得迟疑起来,似有事要说,但不好意思开口,便问道:“太后可有什么难事要孙臣去办的?”

    太后见贾琮主动开口,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感动,却又叹息一声道:“前儿哀家见了太子为皇帝画的像儿了,真好啊,和真人一样!哀家……”

    见她顿住口,贾琮轻笑道:“得闲了,孙臣为太后也画一幅就是。”

    太后闻言,顿时满面慈爱,道:“好,好!哀家今儿就同那些命妇们道,哀家是个有福气的,千辛万苦寻回来的孙儿,又英明神武,还十分孝顺哀家和皇帝,是天家的福气!”

    贾琮呵呵一笑,道:“能归宗天家,也是孙臣的福气。”

    太后又笑着夸了他几句,在宫中活了一辈子的人,夸人早已成了本能。

    虽然她身份贵重,没多少人值当她开金口,但她打武王小时候就不停的夸,夸到现在老了还在夸,所以只不过把用在武王身上的词儿,再用到贾琮身上罢。

    夸了半天,才终于露出她的目的:“哀家也想得一幅一家人都在的画儿,哀家的时候不多了,想再看看一家人齐整的样子,总梦到你皇祖父和皇伯父……”

    贾琮想了想后,点点头道:“好,明儿白天孙臣备一下纸笔,晚膳后就过来画。”

    “哎哟!”

    太后闻言太高兴了,一迭声的让慈宁宫女史取了七八个锦盒来,都要给贾琮,道:“太子快要取亲纳妃了,不能没些头面首饰送女孩子。这些都是哀家珍藏了好些年的好物件儿,太子都拿去送人罢!哀家如今只你这么一个孙儿,独苗苗一根,不给你还能给哪个?快拿去快拿去!”

    贾琮闻言,微笑着应下,道:“好,孙臣谢太后赏!”

    ……

    ps:真想请一天假轻快轻快,又不敢请,唉,因为没时间去约会,拒绝了太多人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辛苦了……

    “宝姐姐!”

    戌时初刻,贾家一众姊妹们自宜秋宫前往了宜春宫,探望宝钗。

    叶清也混迹其中,凭借拿贾琮插科打诨带来的无数欢笑,她已经成为贾家姊妹们顶喜欢的人了。

    迎春她们都没想到,这位金枝玉叶看起来傲慢不羁,可相处起来那样随和。

    哪怕黛玉偶尔拿她打趣顽笑,她也毫不在意。

    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人,总是很受欢迎。

    众人看到宝钗瘦成这般,还是唬了一跳,不过来时已经商议过,绝不往这方面提。

    所以一众人只是亲热的好似多年未见的姊妹……

    唯有叶清,只上下打量了宝钗一番,与她点点头后,就随意拣了把椅子坐下。

    宝钗虽留意到,却没往心里去。

    皇宫本就是人家的家……

    黛玉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她落在探春、湘云后面站着,看着宝钗瘦成这般,心里很难受。

    宝钗微笑着和探春、湘云等人说完话,却是主动招呼道:“颦儿在这里住的可好?我瞧着还胖了些?”

    黛玉闻言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眼圈渐渐红了,轻声唤了声:“宝姐姐……”

    一旁叶清眉尖微微扬起,侧眸看向宝钗。

    宝钗却招了招手,将黛玉唤到跟前,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轻抚她的脸,柔声道:“妹妹看起来柔弱些,但心里却是有硬气的,比我强,也比我有福报。”

    见她这般,探春、湘云对视了眼,都悄悄舒了口气。

    黛玉却落下泪来,轻声道:“那夜我原不知道会这样……”

    宝钗笑道:“越是如此,才越是珍贵。好了,哭什么?如今姊妹们竟还能在一起,而且还能一辈子在一起,再没比这更好的事了。”

    这话就让众人又高兴又羞涩了,高兴的是,大家都知道,女儿一生中过的最幸福惬意的日子,便是闺阁少女时。

    这段日子里,家里人宠溺疼爱着,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娇贵无比。

    姊妹们聚在一起,做女红,读书作诗,无忧无虑。

    等出阁之后,那就惨了。

    只在舅姑身边立规矩,就让不知多少曾经的娇小姐吃尽苦头,熬出一身病的也不知多少,熬不过去的都大有人在。

    再加上不知夫婿秉性如何,若是个不安生的,整日在外面胡作非为,偏宠小妾,更要受许多气。

    还有女人家的鬼门关产关……

    总之只要出了阁,往后余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且当姑娘时的姊妹顽伴,许多都是一分别就是一辈子再难重逢。

    而像她们现在这样,一起长大的姊妹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只有幼时不懂事时才幻想过这等好事。

    羞涩的却是,大家姊妹一场,再没想到,到头来要服侍一人……

    不过宝钗也没在这话上深入下去,她也觉得脸热,又问探春她们在宫里可还适应?

    探春、湘云等人自然觉得人生嗨的不行,如今宫里没什么贵人了,先帝在位时本就没几个后宫妃嫔。

    他自己清洗了一批,后来因为皇后案,太后又下手清理了一批。

    所以偌大的御花园,如今差不离儿就是她们姊妹的天下。

    只一片似海的太液池,一座传说中的蓬莱仙山,就足够她们游顽一年也不够了。

    听着她们呱呱呱的说笑着,一直悠哉坐着的叶清忽起身,问黛玉道:“我去太后处坐坐,你去不去?”

    黛玉闻言,犹豫了下,道:“姐姐去罢,今儿已经跟太后道过安了……”

    叶清笑骂了声“没良心”,然后又与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等她走后,湘云忽然笑道:“这位芙蓉公子真是个妙人,再没见过说话这么风趣的姑娘,怪道林姐姐这样娇贵的人,也喜欢同她顽。”

    连迎春都笑道:“她懂得好多哦,好似就没她不知道的……”

    黛玉解释道:“去年叶姐姐一人从京里南下,为太后礼佛祈福,和三哥哥一样也是自己骑马,去了扬州,然后还去了苏杭等地,连黄鹤楼、滕王阁她也逛过。所以见多识广……”

    探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且一发不可收拾,道:“原来如此,怪道她还让三哥哥给她也写个本儿吹一吹……”

    众人又纷纷大笑起来,黛玉则大致的同宝钗说了说,不过宝钗只浅浅一笑。

    虽然说已经放下了恨,但若说此生有哪个女人,让她恨的咬牙切齿过,大概就是太后这位侄孙女儿了。

    好好的心上人,被她下了药给啪了,还牵累进来一个黛玉,宝钗若说一点不记恨,那是谎话。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贾琮还成了太子,日后注定三宫六院,再加上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些事,将她心中的恨意都消磨干净了……

    她娘尚且那般,别人也没让着她的情分……

    ……

    “你怎么来了?”

    东宫崇仁殿内,贾琮正在阅览内务府送来明日进行拍卖的流程和策案,就见王春引着叶清进来。

    挥挥手让王春下去后,贾琮往一旁扬了扬下巴,道:“你先坐一会儿,等我忙完这点。”

    说着,他拿起笔,在那份折子上批改起来。

    拍卖的流程和策案原是他给出的框架,由董殿邦和新任内务府副总管邱三具体完善。

    邱三是他埋在都中数年的心腹,此人为人机警灵敏,颇有经济之能。

    且为人也很忠义,这几年都没出现一点岔子,贾琮坐稳储君之位后,就将他调入了内务府。

    由于他摆明了是东宫夹带里的心腹,所以内务府大臣董殿邦自然没什么打压的心思,还尽力帮扶这个整日笑眯眯的小年轻掌控内务府。

    能坐稳内务府多年,董殿邦十分明白,留下一段善缘,比什么都强。

    而见贾琮在好厚的一份折子上圈圈点点,不时还涂写些什么,叶清自然不愿呆呆坐着,走到贾琮身边,俯身看了起来。

    虽然她从不施粉黛,但身上的清香还是一缕缕飘进贾琮鼻中。

    贾琮有些不喜的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明媚精美的脸,脑海中只浮现出四个字:

    国色天香。

    不过,这不是他原谅她打扰自己正事的理由。

    伸手按住那张千娇百媚的脸,然后推到了一边儿去,贾琮警告道:“别打扰我!”

    叶清生生被这孙子给气笑了,不过心里却又生出酥酥麻麻的感觉。

    贾琮若果真是个好色的,为了女色而让步甚至退到底线之下,那她才会失望呢。

    被这小流氓这样欺负,她心里反而有种别样的心跳感。

    看着继续伏案忙碌的贾琮,叶清出奇的没有发作,而是让开了些许,让后双手搭起支撑着脸,偏着脑袋静静的看着贾琮。

    认真忙碌的男人,格外的迷人呢……

    直到半个时辰后,贾琮才算收住了笔,额头隐隐见汗。

    这时就听耳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这皇家拍卖会,你还让人假扮成……托儿?”

    贾琮唬了一跳,才想起身边还有人在,回头见叶清站在他身后,保持一定距离但也能看到案几上的折子,此刻面色古怪的看着他,目光匪夷所思……

    贾琮嫌弃的看她一眼,不愿解释,不然她又要在姊妹跟前败坏他的威名了。

    可见他如此,叶清修眉登时竖了起来,一手掐住贾琮的脸蛋,问道:“说不说?”

    贾琮警告:“不要作死,再敢挑衅,仔细伤着你自个儿!”

    叶清哈哈一笑,道:“你能打过我?”说着,还轻佻的捏了捏贾琮的脸蛋儿……

    贾琮行动派,脸一侧,逃出虎口后,翻身抱住叶清的腰,就想把她撂倒……

    可惜叶清当年是经过名家指点的,竟借力用力,双手按在贾琮脖颈处,往下一压,贾琮顿时被卸力,脑袋直接从叶清胃部,滑落到小腹下面双腿间……

    叶清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要害被人怼住,忙想松手后退,却不料那无赖小儿得寸进尺,见她松手反而欺身而上。

    更让叶清咬牙的是,这混帐不知从哪学的能为,一只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抹,她系在腰间的汗巾竟然就那般脱落了,那坏蛋另一只手往下一拽,她下面穿着的锦裙,就翩翩落下……

    一双笔直白皙的**,就这样赤果果的露了出来。

    叶清咬紧唇角,瞪大眼逼视着贾琮,似想要一个解释和交代!

    贾琮冷笑一声,往前一探,就将叶清扛在了肩头,转身进了暖阁……

    “混蛋啊!”

    ……

    “呼……唉!”

    崇仁殿西暖阁内,黄花梨雕龙纹架子床上,虽是酷夏,但屋内二角都摆放着冰鉴,房间内沁凉。

    锦帐内,传来一道慵懒惋惜的长叹,似有些不足之处……

    贾琮一脑门黑线,咬牙道:“你都求饶三回了,这是什么意思?”

    “哼!”

    叶清面若桃花,明媚的大眼睛内满满都是春意,却语重心长道:“我观春宫文本,书上都言男子可持久约二三个时辰,皆是***腾。清臣你……唉!还要再努力啊!”

    贾琮气的笑骂道:“你懂个屁!瞎看什么破书?你自己能承恩几许自己没数么?你这身子看起来倒是矫健,可挨上不到一刻钟就软如棉快化成水了,求饶不止,这会儿倒是嘴硬!”

    叶清哼了声,手往下探去握了握,蒙住脸吃吃一笑后,轻声道:“好大爷,再加把劲儿吧,这次我忍着,快点让我怀上身子,太后快撑不住了……”

    她不能让最疼爱她的人,死不瞑目。

    贾琮叹息一声后,想想这几日太后的情形,确实不大好……

    罢了,只能再辛苦一回,他扯下蒙在叶清面上的薄纱,看着那张百媚千娇的脸,四目对视下,欺身而上。

    ……

第七百二十章 盛会

    翌日清晨,将晓时分。

    东宫崇仁殿,西暖阁内。

    贾琮进宫以来,还是头一次自己穿衣裳……

    黄花梨雕龙纹架子床边,则是面红耳赤的绿竹在给光溜溜的叶清穿衣裳。

    床榻不远处,摆放着两个木盆,盛着有些浑浊的温水……

    等绿竹为叶清穿好里面的小衣后,叶清才一个翻身坐起,随手将一件儒裳披在身上,本就绝美的俏脸,此刻似用过世上最美的化妆品般,整张脸都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愈发显得国色天香,千娇百媚!

    她看着贾琮正斜眼觑视她,嘴角微微弯起,笑道:“唉,人果然都是逼出来的……”

    正接过绿竹奉上的漱口茶水漱口的贾琮听闻此言,先是一怔,再看到这娘儿们眼中的坏笑,一口茶水登时喷出:

    “噗!”

    可怜绿竹辛辛苦苦侍候这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到头来还被喷了满脸满身都是。

    贾琮剧烈咳嗽了几声后,气急败坏的指着满脸无辜的叶清,见她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神色,贾琮实在懒得搭理这疯女人。

    怪道常有人说,女人若是放开了,根本没爷们儿什么事。

    想想也是,便是在红楼原著里,凤姐儿、鸳鸯还有平儿,在不当着男人面时,骂的话简直刷新三观……

    女人背地里的模样,男人确实了解的不多。

    而叶清这女人太骄傲了,骄傲到当着男人的面,也敢开荤腔……

    贾琮自忖惹不起,安抚了绿竹,帮她擦拭干身上的茶水后,转身就走。

    绿竹在后面满面羞红,差点没站住,一双杏眼蕴满了水意回头委屈的对叶清道:“小姐啊,你看他嘛……”

    女孩子身前的水渍,哪里敢乱擦……

    叶清呵呵一笑,揉了揉绿竹的小脑瓜,道:“昨儿什么没瞧见?让你顶我一会儿你还不依,傻丫头,看准了就别害羞。你既然喜欢他,何苦忸怩来忸怩去,到头来吃亏的是你自己。今晚我再叫你代我的时候,可别跑了啊!”

    作为贴身丫鬟,绿竹昨夜里不仅负责端水清洗,在某个女流氓“骑马”无力时,还得负责跪在后面一下一下的推着……

    绿竹被这话说的站也站不稳,软软的坐倒在一旁椅子上,气道:“好好的清臣公子,都被小姐给带坏了!”

    叶清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哈哈一笑,道:“我带坏他?你昨晚没瞧见,他懂得花样比我还多!这种读书人最是道貌岸然斯文败类,明面上皎皎如月似清风碧玉,私下里看过的春/宫比我多得去了。我不过看些小本儿,他却和一屋子丫鬟美婢厮混过不知多少回,我带坏他?小蹄子迷了心罢!”

    笑骂完,叶清也不再多言,让陪侍了一宿的绿竹好生歇着,她则往慈宁宫行去。

    ……

    慈宁宫,寿萱殿。

    已经同太后、武王见过礼的贾琮,正在劝说武王,他微笑道:“父皇,去看看吧。内务府今儿拍卖晶莹雪的方子,筹措赈济山东百姓的银两。父皇去看看,今儿能筹措多少。”

    武王是个至情至性的人,铁军之死,对他的影响颇大。

    昨夜咸安宫甚至急召了回太医,万幸无事。

    不过今日武王看起来,还是十分沧桑忧伤。

    毕竟,数十年如一日的属下,甚至是兄弟,就那样去了,他心中怎能好受……

    武王和崇康帝,正好是两种极端的性子。

    明白贾琮的好意,也欣慰他的孝心,但武王还是摇了摇头,笑道:“朕不去了,便在宫里等候太子的好信儿。”

    不过想了想,到底有些担心,道:“若是将方子都卖了,太子以后该如何增添进项?太子,朝廷上那些大臣们,从皇家内库掏银子时丝毫不手软,可天家要想从国库里掏银子,那可有的擂台打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当年为了筹措军费,纵是如日中天的武王,也着实棘手着恼了许久。

    这几日他通过搜寻信息,已经大致明白了雪花洋糖是什么物什,值当多少银子,因此现下竟有些不舍。

    他总想将最好的,都留在贾琮手中,不让贾琮以后作难。

    贾琮笑道:“父皇放心,儿臣自有妙算。虽将方子卖了,可以后未必赚的少。父皇若不放心,何不和儿臣一道去内务府衙门坐坐?”

    太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劝道:“皇儿,元寿这般相邀,你何不出去逛逛?”

    武王闻言,只是微微摇头。

    他明白自己的身子骨,一动不如一静,少折腾些,就能多养些元气,多撑些时日。

    不看到贾琮彻底坐稳皇位,他死都难心安。

    见他如此果决,贾琮心中一叹,不好再劝,正想岔开话题说旁个,就见叶清悠哉悠哉的进殿来。

    嘴角弯起一抹笑意,光芒四射!

    慈宁宫的宫女们都纷纷讶异,今儿这位主子怎好看成了这样。

    而一些老成的昭容、彩嫔们,却纷纷面色古怪起来。

    看看叶清,再看看里面某人……

    “清儿请老祖宗安,请九叔安!”

    叶清根本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至殿前与太后和武王请安后,老太后这会儿才看清她的面色,然后颇为夸张的睁大了眼,身子向前倾,死死的盯着她这娘家侄孙女儿猛瞧。

    武王则抽了抽嘴角,看向贾琮。

    贾琮正色解释道:“我是被迫的。”

    武王以手遮面,哭笑不得。

    太后却开心坏了,一迭声叫道:“好好好……”

    叶清先横了贾琮一眼后,落落大方坐在太后身边,任这个盼望今日盼望多年的老太太拍着她的手,好似在夸她好样的,再接再厉!

    武王有些头疼,提醒道:“母后,还未出孝期……”

    太后脸色一正,道:“你哥哥遗诏内特意叮嘱,无禁嫁娶音乐,为的便是今日!天家若血脉昌盛,也便罢了。可如今只元寿一根独苗苗,哀家夜里睡着睡着都能惊醒。所以,大孝莫过于此,大孝莫过于此!不见皇重孙诞世,哀家死不瞑目!”

    此言一出,武王、贾琮、叶清三人忙劝老太太莫要激动。

    好一番热闹后,太后又想起一事,她看着贾琮道:“后宫现下一直没个正经主子,小九儿惫赖的紧,不爱理会那些事,她心气儿高,看不上这些。也就你宠着她,容她日后去外面逛……”

    年纪大了,说话就容易跑偏,太后絮絮叨叨半天后,在叶清的提醒下,想起正事,道:“哀家年纪大了,守不住这样一座皇宫了。你父皇身子骨也不好,哀家劝他挑两个跟前人服侍都不肯。这宫里早晚要交给你,太子如今东宫里也进了不少人,你也都熟悉她们,选几个可靠的,让她们先接手后宫,和女史昭容们慢慢学。其实也没什么好学的,只要能狠下心来,就都好办。原哀家是要交给林丫头的,可小九儿说林丫头也是个娇贵的性子,你宠的跟眼珠子一样,见不得她受累。哀家也是奇了,历朝历代后宫争权争宠闹出了多少是非来,偏到了你们这,反而成了惹人厌的厌物儿?那哀家也不管了,让谁来管这摊子事儿,你自己定罢。但要记住,一定要心硬一些的,不然宫里那么些人,哪里镇得住?”

    贾琮闻言,点点头道:“孙臣知道了,会安排好的。”

    武王也提点道:“后宫一定不得大意,尤其是御膳房和御药局,一定要绝对可靠的人来操持。”

    贾琮再度颔首应下,一家人又说了起子话后,贾琮看时候差不多了,最后问道:“父皇果真不去看看热闹?”

    武王笑道:“你们去罢……小九儿也可以去瞧瞧,她好些日子没出宫逛了。”

    叶清闻言,侧眸看向贾琮。

    贾琮扯了扯嘴角,道:“你想去就去,看我作甚?一道去么?”

    叶清闻言哈哈一笑,道:“不必,你自先去便是,我去叫上林妹妹。先前就说好的!”

    贾琮:“……”

    太后同武王笑道:“小九儿倒和林丫头对上眼了……”

    武王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丫头心思干净,又不失灵慧,倒和太子他娘当年有些像。”

    太后:“……”

    ……

    皇城延政门外,长乐坊。

    内务府官衙所在。

    虽国丧未过,但因为大名鼎鼎“晶莹雪”配方拍卖,惊动了整个帝国的巨贾。

    尤其是江南六省,因为晶莹雪最先在江南六省铺货。

    雪花洋糖在当下绝对是极奢侈的美味,在红楼世界中,连荣国府都没多少,就连黛玉用,还是宝钗使人送了袋西洋雪花洋糖并燕窝给她。

    因工艺技术的限制,当前大乾并不能将蔗糖制成白砂糖。

    在晶莹雪之前,唯有从西洋用船运至大乾。

    可商贾们远渡万里重洋,又没有足够的保干防湿防虫手段,一次哪里敢多运?

    如此,晶莹如雪的白砂糖,竟成了极奢侈的美味。

    再加上哄传此白糖十分滋补,就着燕窝一道用,更是滋补圣品,也就愈发有价无市。

    每回从扬州府那座江心岛上运出的“晶莹雪”,再往六省一分,连塞牙缝儿都不够!

    这样的奇珍,和聚宝盆都没甚分别,天家竟要拍卖方子,不知多少隐藏在水下的商贾巨鳄都为之心动。

    他们不是没想过动歪脑筋,可扬州城外那座江心岛,是锦衣卫在江南的练兵大营。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捋虎须,再说就算得手了,谁敢生产售卖?

    不是明摆着脑门上刻个贼字么……

    再没想到,如今竟有了合法的机会得此方子。

    天家甚至将原因都给了出来,不与民争利是一点,更重要的,是为了筹措齐鲁赈济灾民的粮食。

    或明或暗,整个江南都将曾经不共戴天的仇人捧上了神坛。

    “爱民如子”,“天生圣君”这样的话不要钱似的几乎让天下人所共知,唯恐天家反悔……

    万幸,那位曾经让整个江南士林都恨之入骨,如今又被推波助澜捧成圣明皇储的太子,终究没有反悔。

    内务府于今日,开始了“晶莹雪”方子的拍卖会。

    一架架马车从四面八方的各省驻京会馆方向驶向了长乐坊,大乾承平百年,积累下了不知多少不显山不露水的巨富。

    自马车上下来一位又一位看起来寻常,但气势极足的老人和中年人,还有极少数的年轻人。

    虽衣着相貌各不相同,但有一点相同的是,他们都流露出一股志在必得的气概!

    内务府的笔帖式们将一位又一位的财神爷登记造册,然后请入大堂中落座。

    除了商人外,还有一些户部的官儿,今日竟也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虽身着员外服,但却带着浓浓官气的老人,也来到了内务府。

    他们似乎想看看,到底凭什么,一张小小的方子,就能抵得上国库一年三成的税收!

    辰时末刻,当一架宫辇在御林军和锦衣卫的护从下,进入内务府后,今日盛会,终于开始了……

    ……

第七百二十一章 托儿

    内务府官衙大堂上,原本衙堂上的陈设皆已撤去。

    除却正前方摆放了一个高几,旁边悬挂了一张大乾皇舆图外,就是满堂的楠木交椅。

    一身明黄龙袍的贾琮站在高几后,居高临下俯视着跪了一地的各式各样的人,说出了一番让众人毛骨悚然的开场白来:

    “太富有的人,通常容易失去敬畏。

    有一句古话,叫‘财可通神’,也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为了赚取丰厚的利益,明知触犯国法却依旧铤而走险者,商贾也。

    在北面,私通蒙古贩运禁物者,如过江之鲫。

    而在南面,私自出海走私商货者,更是屡禁不止。

    当然,孤也知道,并不是真的禁不绝,只是做这些事的巨贾们,神通广大,早就将相关官员用金银女色给喂饱了。

    甚至有些更有魄力手段的,还以此为把柄,要挟收受贿赂的官员为其门下走狗,听其所用。

    譬如,曾经的扬州盐商白家……

    如此这般,你们心中又如何会对朝廷有敬畏之心?

    天高皇帝远嘛,你们多以为自己是无冕之王,皇权不能临威。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不同程度的在打压商贾,将你们贬为贱籍,不是没有缘由的……”

    这番话一出,跪伏在地的商贾们一个个面色大变,尤其是那些心中有鬼的,一瞬间冷汗如浆,连衣衫都浸透了。

    他们来京不是没有顾虑,对于贾琮的心性,他们也不是没有研究过。

    此行之风险如何,他们心中也有数。

    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此次之行,真成了入龙潭,走虎穴了。

    不少人面色如土,心中哀叹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万事休矣!

    连换了常服,以员外身份出现在衙堂内的赵青山等人,也都面面相觑,不解这位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果真要再剪一波羊毛?

    可是,不是时候啊……

    倒是衙堂后的小隔间内,叶清笑眯眯的对黛玉道:“瞧见了么,你这爷们儿多奸诈!他先好一通敲打警告,让那些有些银子就无法无天的人心怀敬畏,之后的事就好办了。你信不信,今儿绝不止拍卖一份方子那么简单。这方子里,怕有名堂!”

    黛玉瞧了叶清一眼,又瞧了一眼,然后悄声问道:“叶姐姐,你今儿敷粉抹胭脂了么?”

    叶清嗤之以鼻,道:“就凭姐姐这姿色,还需要敷粉抹胭脂?”

    黛玉忍不住抿嘴笑起来,道:“姐姐今儿是好看呢,感觉比往日还好看。”

    叶清高深莫测的一笑,道:“妹妹想不想也这样好看,有秘法哦!”

    黛玉犹豫了下,狐疑的看着叶清道:“我怎觉得,叶姐姐没安好心?”

    叶清闻言一滞,见黛玉眼中狐疑之色愈浓,干咳了声,道:“快快快听,你心上人的狐狸尾巴漏出来了!”

    “但孤以为,士农工商,国之四柱,四民也,缺一不可。”

    “商贾沟通有无,南货北往,西物东进。所行之事,也是便民利民的。只要在国法范围内行事,合该受到尊重。”

    “当然,如今的商法还不完善,使得许多商人行事无法可依,只能受到不少官员吃拿卡要,勒索敲诈,苦不堪言。许多事,你们也是没法子。”

    “这些事都要解决,商法也要确定,以保护商人的权益,当然,也会规范商人的义务。等朝廷商法出台后,商人们只要依法行事,必将百无禁忌。”

    “孤相信,商贾站直腰身,堂堂正正赚清白银子的那天,不会太远。今日且先到此,先卖方子罢。山东今岁大旱,千里赤地,灾民数以百万计。原本有人建议孤,加征民税以为赈济之用。但孤以为,税不可轻加。朝廷上定下加一分的税,到了下面怕是要多收十倍于民。幸好孤还有些家当,都变卖了,看能否多活一些百姓之命。说至此,孤还有事相求……”

    此言一出,底下刚刚逃过死劫的商贾们差点又吓趴了,一个老者忍不住大声道:“殿下若有用得着草民之处,尽管吩咐便是。相求二字,草民等万死也难承担呐!”

    一片附和声中,贾琮摆手道:“此事还真要麻烦你们,这方子啊,孤不收银子,只收粮食。也不必运到京里,可以直接运到齐鲁,舍不得运资的,也可运到长江沿线的几个据点,这些后面有人和你们细谈。怎样,有难处么?”

    之前那老者老脸抽了抽,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道:“殿下,若全部换成粮食,那……将会是一个极大的数目!怕是要抽干许多地方的粮食……”

    贾琮笑了笑,道:“听口音,老丈是粤州潮商吧?”

    那老者闻言一惊,忙磕头道:“草民正是潮汕人。”

    贾琮点点头,道:“潮州离京那么远,老丈如何赶来的?”

    那老者赔笑道:“草民正在金陵办些琐事,得闻殿下要出手晶莹雪的方子,以救齐鲁万民,草民感念大乾昌盛,能得如殿下如此爱民如子之太子。草民虽身份鄙贱,然亦有报国之心,故而星夜赶路,万幸在昨日赶至神京。”

    贾琮微笑道:“倒是义商……不过,就孤所知,潮州土地贫瘠,百姓靠务农难以活命,故而自古便有渔民靠海为生。后来,又有聪慧者,与海外之人交易。汉时便有了著名的海上丝绸之路……老丈既为潮商,家里难道没进行出海商贸?”

    大乾律,唯有官商才能对外商贸。

    当然,大乾的官方海贸实在不值一提……

    民间百姓按律,是不准私自出海的。

    此刻贾琮算是挖了一个坑,就看这老者如何回答了。

    那老人闻言,面色果然一变,一大把年纪,平日里亦是极养尊处优之人,此刻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惶惶不安,感到上方那少年的目光,愈发犹如泰山之重,压的他呼吸艰难时,老人一咬牙,磕头道:“草民罪该万死!家中的确有与番邦异国进行交易……”

    贾琮呵呵一笑,道:“那老丈当知道,就在距离大乾不远处,有二三小国,曰安南,曰暹罗,其国原为中国故土。地虽小,却盛产稻米,可一年三熟。”

    老人闻言,见贾琮根本没提走私海贸之事,心中大喜,忙道:“殿下见识广远,真乃天授之德也,草民敬服!的确如此,安南、暹罗皆产稻米,只是因为雨季太长,又熟的太快,所以此二地的粮米吃起来,味道远不如大乾的稻米香甜。故而虽价钱低贱,却也……”

    言至此,老人忽然明白过来贾琮之意。

    猛然抬头,看向高几后淡然而立的贾琮,见他相貌出众之极,天生贵气,又忙低下头,大赞道:“殿下之意,草民知矣。殿下放心,若今日草民能得晶莹雪的方子,必将倾家所有,往安南暹罗买粮,以海运运往山东,以赈济齐鲁灾民。”

    灾民饿极了连土都吃,还在乎稻米香甜不香甜?

    贾琮爽朗一笑,道:“就该让那些说商贾重利寡义的人听听,谁言我大乾商贾不知忠义?老丈只管放手施为,待功成之后,来年再入京时,孤为老丈题匾,以表潮商之忠义!”

    此言一出,不止那老丈,连他周遭同来的几个大粤商,都面色激荡起来。

    粤商、徽商、晋商、浙商、苏商,自古这五大商帮就相互较量,难分高下。

    今日五商齐聚,却让粤商出了大风头,得了大光彩!

    若是能将当朝太子亲题的“潮州义商”之匾抬回去,供在祖祠内,那却比赚了千百万两金银更让他们高兴,列祖列宗颜面上都有光彩啊!

    其他商帮见之眼睛都红了,刚才他们还在心中嘲笑粤商爱现,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贾琮逼问老者家中是否私通海外时,他们还在幸灾乐祸。

    却不想,转眼竟得了这样大的彩头!

    一个个恨不得立刻也表现一番,为各自商帮也换回一个忠义之名来。

    可惜,贾琮已经让出了高几,折返回了内堂,由一面带狐狸一般笑容的年轻人接掌。

    那年轻人拱手笑道:“诸位,在下内务府副总管邱三,今日为大家举行晶莹雪方子拍卖,还望大家多多捧场。诸位都是当世最精明的商家,晶莹雪价值几何,就不必本官赘言了。这块利太大,若只交给一家,并非好事。所以,就将这方子分成十八份,每一份代表一省或一地的经营权,得了方子,这片地十年之内,便只有一家可售这雪花砂糖,有锦衣卫作保。下面,咱们就先拍卖京城的晶莹雪经销权。三十万两起拍,一次加价五千两……”

    ……

    “清臣,你这一打一拉再一哄,倒是好手段。只是我怎么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事?你有那么好说话?”

    内堂,叶清见贾琮进来后,满眼猜疑的看着他问道。

    贾琮哼哼一笑,没回她,问黛玉道:“昨儿在哪歇着的?”

    黛玉笑道:“和宝姐姐一起,还有云丫头。”

    一旁叶清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贾琮,呵呵一笑。

    贾琮懒得理她,问黛玉道:“太后说,后宫要交给咱们来管,你爱不爱管?”

    黛玉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又奇道:“不是要交给宝姐姐和平儿姐姐来管么?”

    贾琮道:“宝姐姐现在身子撑不住……罢了,回头我问问三妹妹吧,她倒是个厉害性子,应该能掌的住。”

    又道:“一会儿不急着回宫,带你去看看姑丈。过两天就要送你回贾家了,正好今日去逛逛。”

    黛玉闻言,氤氲着朝露般水灵的眸眼和贾琮对视了一眼后,又羞红了脸,垂下螓首。

    一旁叶清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似吃味道:“到底最疼你哦!”

    “哪有……”

    黛玉小否认道。

    正这时,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怒吼:“一百万两!哪个再和额争?!”

    一阵宁寂之后,之前那个与贾琮有过对话的老丈的声音响起:“我们潮州商人,自幼便在海里搏命,求口吃食,什么阵势没见过?今日,不管你们喊多大的数字,我们一律再加十万两。老夫答应过太子殿下,要倾尽所有,以助殿下赈济齐鲁灾民,今日就算破家舍业,这首善之功,也势在必得!”

    内堂,黛玉一张小口都张圆了,叶清却睁大一双美目,紧紧的盯着贾琮!

    她忽然想到了昨晚看到的一个词:

    托儿!

    ……

第七百二十二章 落幕

    “开你娘的大脚顽笑!”

    不知多少人此刻在心中破口大骂,一份方子,只京城一地,就开到百万两银子,还只是十年份的。

    抢劫也没这么个抢法啊!

    许是看出了众人的疑虑,邱三用手中木槌敲了敲高几,发出“砰砰”声,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而后他笑眯眯道:“本官作为殿下潜龙在外时的心腹,一直以来都负责殿下的一些琐事,譬如这晶莹雪,就是由本官在负责。原本本官是不建议殿下将这方子拍卖出去的,在座的都是生意人里的尖子,当明白这东西到底价值几何。若非之前受制于各种情况,不能敞开了卖,便是一百座金山也赚回来了,哪会有今日银匮之忧……如今一是为了赈济齐鲁灾民,殿下慈心仁厚,不忍加税赋于百姓,二嘛,这等经济民生之物,只肥天家一家,未免有些与民争利之嫌,殿下是个大方的,愿意与民分享利益,故而才拿出来拍卖,但绝不强求。

    方子分十八份,也就划分十八个售卖区,譬如京城、金陵、苏州、扬州、杭州等地,都是富庶冠甲天下的大城,人口巨万。这晶莹雪若能敞开了卖,多少也不够!若是有人觉得价钱高,没关系,就把此处空下便可,正好,内务府也能有个进项!

    本官还能给你们一个承诺,若是三年后,有哪位觉得这营生亏了,只管来寻本官。方子内务府收回,拍卖资费还给你。其实,今儿你们要都不出手,我还得谢谢你们。本官是不敢在殿下面前聒噪的,殿下说要卖,本官身为臣子,不敢说不。但诸位若是能空下几处,我邱三给你们鞠躬作揖都成啊……”

    这俏皮话惹得众人一笑,也都明白这并非空口白话。

    邱三敢说这些话,是基于大乾各地晶莹雪售卖的火热情形。

    况且各家也都知道,靠着这晶莹雪,那丰字号短短大半年功夫,就扩张到了什么地步……

    现在诸人唯一摸不准的,就是这晶莹雪的成本如何……

    邱三似能看出众人心思,呵呵笑道:“这晶莹雪具体本钱几何,我就不明说了,这是经济秘密。但本官能告诉的是,殿下会划定一条上限,诸位不准将晶莹雪卖的太高太暴利。殿下的本意,是让这晶莹雪能惠及万民,在保证诸位利益的前提下,尽量压低价钱……”

    此言基本等于告诉诸人,雪花洋糖的成本不会很高,甚至很低。

    内堂中,黛玉到底接触外面的事物少些,不大听的明白。

    可叶清却扬起修眉,看着贾琮问道:“你从哪寻来的这样的人?好话歹话都让他一人说完了,一计连着一计,再加上你埋下的人,这些生意上的人精也扛不住这么坑哪!”

    “坑?”

    贾琮淡淡一笑,道:“这等百姓民生之物,又传扬开偌大的名声,若非朝廷急着用钱,我又怎会这般轻易卖掉?这般富庶之地,十年的专营权,不提晶莹雪本身,只因这东西带来的客人流量,就足够让一家老字号门庭若市。这般道理,这些买卖人不会不明白。尤其是那些有竞争关系,在同一省或者同一城的商贾,若是让对头拿到了这张方子,那十年内,他们必输无疑。十年的壮大期限,十年后他们更不是对手。现在他们这般作态,无非是想用最低的价钱,将方子拿到手。但又怎么可能……”

    黛玉闻言,盈盈目光里满是崇拜的看着贾琮,道:“三哥哥懂的好多呢!”

    叶清挑了挑眉尖,吃味道:“你三哥哥有一事懂的比这个还多,昨儿让我大开眼界,算是彻底明白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妹妹你想不想知道他昨晚让我……唔!”

    话没说完,叶清的嘴就被贾琮堵住。

    林黛玉一双妙目左瞧瞧右瞄瞄,白皙的俏脸忽然飘起一抹红晕来……

    见她如此,叶清明媚大眼睛里,看贾琮的目光登时又变了。

    禽兽啊!!

    林妹妹这么娇弱的女孩子,你也对她下手?

    贾琮懒得搭理她,听着前面又热闹起来,便正色对黛玉道:“其实上位者,是最好做的,也最易做好的,只要会用人就行。”

    黛玉见他这般转移话题,眸横秋波的白他一眼,娇羞怜人。

    叶清呵呵一笑,道:“这话倒不差,林妹妹身边那个名唤紫鹃的丫头,倒是个忠婢。再加上小八,一文一武,护得周全问题不大。不过……”

    说着,她眉尖一挑,对贾琮道:“宫里的事没那么简单,你不要轻忽了。女人好妒,妒心一起,阴私怨恨之毒辣,不下前朝。你若不认真对待,林妹妹这样善良心软的,怕用不了几年就被人算计的骨头都不剩。世人都言皇宫贵重,谁又知道,宫里那么多井,哪一口井里没有枉死的冤魂?”

    黛玉闻言,登时唬白了脸,眼睛中露出骇然之色。

    贾琮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别听她吓人,哪那么玄乎……不过,内宫是要布下一些好手。”

    叶清笑道:“你在江南收的那个美人呢?就那个……”

    说着,叶清在身前夸张的比划了下。

    “噗嗤!”

    黛玉羞红了脸,见贾琮一脑门子黑线,不由喷笑出声。

    她也受不住了,扯了下叶清的衣袖角,让她别太直白了……

    虽然家里凡是见过那位茶娘子的姊妹们,私下里都没少提过她的身形。

    可哪一个也不曾在贾琮面前说起过。

    女孩子怎好在男人跟前说这个嘛……

    贾琮摇头道:“茶娘子另有要事做,她和你一样,不大喜欢在高门深宅内待着,更喜欢外面的世界。”

    叶清闻言,对黛玉笑道:“他就是怕麻烦,那位茶娘子是醮夫再嫁之身,真要让她进宫,那朝野上下非得闹开锅不可。”

    黛玉闻言,登时看向贾琮,见他面色淡淡,也不解释,便又看向叶清,正色道:“不是这样的,三哥哥断不会因这个不让关家姐姐进宫。我也认得关家姐姐,她人很好的,她还说过,她是江湖人,喜欢江湖事。三哥哥疼她,才会容她在外面。”

    叶清哑然失笑道:“你林妹妹心好,见谁都不像坏人。”

    贾琮提醒道:“林妹妹不止心好,也聪明。谁真好谁藏奸她心里还是有数的,只在你身上看走了眼……”

    黛玉忙道:“没有!”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今日上身穿一件浅水绿流云纹重莲宫裳,下面是鹅黄缕白轻罗长裙,眉眼如画,一颦一笑,美若仙子。

    叶清见之,弯起嘴角,又逗贾琮道:“清臣,闲来无事,唱折子戏如何……别这样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你那宝姐姐都唱过,叫劳什子梅花颂。我和林妹妹今儿两人在这,让你唱一折不算过分吧?”

    贾琮见黛玉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多说什么,修长的食指在身边桌几上轻轻叩了段引子后,用西平调轻声唱道:

    “用手儿接过梨花盏,学生大胆把话言:

    甲子年开科选,山东来了一生员。

    家住曹州并曹县,姓黄名巢字举天。

    三篇文章得锦绣,试官点他独鳌头。

    跨马三日游宫院,宫娥彩女笑连天。

    唐王见他容貌丑,斩了试官贬状元。

    摘去状元尤自可,午门外却把反诗留。

    祥梅寺,贼起手。

    将我驾赶至在西岐美良川。

    学生到此无别干,一来搬兵,二把问安!”

    唱至“唐王见他容貌丑”时,王春进来禀奏,赵青山、林清河等内阁阁臣求见。

    贾琮没有停顿,使了个眼色,让他引人进来。

    赵青山等人一步入内后,面色却纷纷古怪……

    纷纷大礼跪地,不敢抬头。

    心中如何作想,不得而知。

    也是有趣,太子唱黄巢……

    等贾琮唱罢,叶清满面含笑,对贾琮竖起了大拇指,黛玉则犹疑,是不是要离开避讳……

    贾琮先叫起赵青山等人,介绍道:“芙蓉公子不用孤介绍了,这些年父皇与孤多得她照顾……这位则是太后和父皇钦点的太子妃,待父皇登基大典后完婚。”

    赵青山等人闻言,又躬身见礼。

    黛玉已经受过这方面的宫廷教育,起身轻轻一福还礼,口称“平身”,落落大方。

    世上内眷多要避讳外男,唯有太后、皇后并太子妃不必。

    身份贵重到这个份上,成为或将成为一国之母,是要恩慈黎民,母仪天下的,岂用避讳外臣?

    礼罢,赵青山等人赞贾琮道:“殿下不动如山,前堂已聚集人间富贵,殿下却有此闲情逸致……”

    贾琮呵呵一笑,道:“前面的事,孤能做的都做到了,剩下的就交由诸位臣工来办。孤趁此时机,多陪陪家人。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诸位大人,也不必整日操持公务,得闲时,也要陪陪家人,享享天伦。”

    虽然对贾琮已经敬若神明,但这话赵青山等人还是听不进去。

    他们如今一天当做两天用,恨不能挂长绳于西天,系此西飞之白日,哪有时间去儿女情长?

    当然,他们不会这样去要求贾琮。

    因为谁都知道,当前贾琮最大的任务,不是去赚银子,也不是去开疆拓土,而是早日诞下天家血脉。

    所以许多事,尽管很不合礼数,但朝廷却没有一人聒噪。

    孰轻孰重,他们还是知道的,天家只此一根独苗,许多忠义朝臣夜里睡觉时都能惊醒过来,若是有几条血脉在,就好多了……

    赵青山又道:“殿下,外面才拍卖了十份方子,就已经快聚集八百万两银子了……”

    贾琮摆手道:“太傅,这些事孤就不多过问了。银子已经筹集到了,还是以粮食来兑,省了中间好大的麻烦。剩下的事,就有劳太傅和山东的少傅操劳了。孤相信以诸臣之能,必能安抚好山东百姓。”

    见贾琮如此信重,赵青山等自然感激涕零,再三保证会鞠躬尽瘁后,才带人离去。

    “过瘾了没?没过瘾再给你唱一段……”

    等外臣退下后,贾琮问叶清道。

    叶清没说话,静静的看着贾琮,问道:“你生气了?”

    黛玉忙看了过来,目光担忧。

    贾琮笑道:“我给家人唱曲儿解闷有什么好气的?”

    说着,他牵起叶清的手握在手心中,温声道:“你这两天有些焦躁不安……清儿,不要担心,太后的身子骨还可以,一二年内未必有事。就算太后真的老了,你还有我,还有林妹妹在,我们都是你最亲近的人,也真的关心你疼爱你,你并非只有太后一个亲人的。”

    见素来坚强到有些霸道的叶清渐渐红了眼圈,罕见的露出一抹软弱来,黛玉一下掩住了口,急的落下泪来,她都没发现,她叶姐姐这两天有什么不对……

    “你再唱一折。”

    叶清似不愿情绪外露,微微沙哑的嗓音说了句后,低下眼帘收敛神情。

    贾琮对黛玉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相劝,而后又屈指叩了叩几面,敲了段引子后,轻声唱道:

    “盗取虚名全靠祖先,好谋无察少主见。

    色厉胆薄法度不严,虎牢关失良计董卓逃窜。

    众诸侯起内讧弟兄相残。

    他如今占冀州威福自擅,犯许昌窥九鼎获罪于天。

    我料他罪满盈败灭不远,灭此贼我才能……

    平定中原。”

    唱罢,那边叶清已经收敛好情绪,她嘴角弯起一抹笑意,道:“这个唱的一般,瞧我与你唱一折……林妹妹与我一道唱。”

    黛玉忙摆手羞笑道:“不成不成,我哪里唱得来这个……”

    叶清也不相逼,美眸看了贾琮一眼后,轻启朱唇,唱道: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传营号,大小儿郎听根苗:

    头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

    三军与爷归营号,到明天午时三刻……

    成功劳。”

    “啪!”

    叶清唱腔刚落,就听前面衙堂传来一道木槌敲打高几声,随即,便是邱三已经干哑的嗓音:

    “今日内务府晶莹雪方子拍卖会,至此落幕!”

    ……

    ps:戏子虽然是贱业,但清朝的皇帝多喜欢唱戏,有时还会登台过把瘾。漱芳斋就是乾隆元年所建,设有大戏台,还有一处畅音阁,戏台更大。另外,卡文中,十分难熬,身心俱疲,有完本的冲动,被按下去了,怕被砍,努力第二更,没有轻点骂。

第七百二十三章 托付

    拍卖会罢,贾琮、叶清一道陪着黛玉去探望了林如海。

    如今有四个宫人,日夜轮班照顾林如海,擦洗身子,灌喂汤汁。

    又有寻常富贵人家都未必用得起的冰鉴日夜清凉着……

    左右宫里冰窟里有的是冰,而往年需要赐冰的宫妃皇子、宗室诸王多已灰灰。

    之前被崇康帝拘起废黜的宗室诸王们,日夜期盼着武王能大赦他们,还他们自由和幸福,但为他们说项的大臣,此刻正在前往宁古塔的路上……

    崇康帝能为了后嗣之君痛下辣手,武王为了贾琮,只会做的更狠。

    所以天家空出来的资源,就足够贾琮去挥霍了……

    叶清和贾琮并肩站在卧房屏风后,看着黛玉用帕子为林如海擦拭着脸和双手。

    叶清明媚的大眼睛看向贾琮,用目光问道:林妹妹她老子,还有得救没得救?

    贾琮微微摇头,示意没希望。

    放在后世植物人都没什么希望,更遑论现下。

    叶清挑了挑眉尖,用眼神示意道:你妹妹就这一个爹,你不想想办法?

    贾琮无语的看着她:老子又不是神仙,你以为是生孩子么,我想想办法……

    叶清会意之后,明媚的一双眼睛中,眼神立刻变了:说到生孩子,我又想起了一式……

    贾琮登时皱起眉头,一脸的嫌弃:你害臊不害臊?

    叶清扬起修眉:昨儿一让我跪着伺候你的时候,怎不说害臊?

    贾琮:……

    正在二人十分不要脸的眉来眼去时,忽察觉不对,二人齐齐转头往前一看,就见黛玉正面色古怪的看着紧紧挨在一起的二人。

    二人立刻拉开距离,贾琮竟还指责一句:“你挨我这么近做什么?”

    此言一出,别说叶清咬牙切齿,连黛玉都受不了,上前去拍贾琮的胳膊,嗔怪了声:“什么嘛!”

    贾琮呵呵一笑,道:“顽笑话……走罢,咱们回宫了,太后、父皇他们怕要等急了。”

    ……

    “一千三百万两?这么多!”

    慈宁宫寿萱殿内,武王听完贾琮之言,饶是以他不知柴米贵的皇子性子,都忍不住侧目。

    还有太后,也想不明白区区一张方子,缘何就能变成一座金山来。

    贾琮微笑道:“其实也不算多,真要将方子掌在天家手里,不断扩充产能,这些银子也就是二三年的利润罢。只是若如此,吃相未免难看些,晶莹雪并非山河矿脉,和盐一般,是百姓民生所需。十年之后,这份方子还会再扩散开来,由十八份变成一百八十份,乃至更多。”

    武王赞道:“太子心怀黎庶,有大气魄,是好事。只是之前你告诉朕,天家仍不缺进项,不知是什么法子?”

    贾琮笑道:“这晶莹雪说白了,就是由市面上寻常蔗糖制成的。只是用一种秘方,将蔗糖内的颜色给滤去。这秘方里要运用一种奇物,制糖时加入这奇物进行搅拌,可将暗红色的唐汁,变成透明色,再煮熬后,便成了晶莹雪。天家虽卖了秘方,但这奇物的制作法子却没一并卖去。他们必须要从丰字号……就是儿臣之前从皇商处借的那家字号处去买。所以,天家依旧会源源不断的有进项。”

    别说武王,连叶清和黛玉的脸色都变得十分精彩起来。

    太后想了半天才想明白,道:“合着,元寿只卖了半个方子,就收回来半个国库?”

    武王正色问道:“那些商人能愿意?”

    贾琮呵呵一笑,眼睛微微眯起,道:“现在还不能收商税,天下这根弦已经绷的太紧了,不敢再有大动作,儿臣怕绷断了。尤其是,军中正在大清洗……所以儿臣才想用这种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至于他们愿意不愿意,儿臣以为,他们会愿意的。”

    ……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听本官说完,有你们开口的机会!”

    内务府衙堂,在得知将蔗糖化为晶莹雪的“香竹炭”还需要另购时,那些拍得秘方的商人登时就炸锅了。

    若如此,他们拍这方子还有个鸟用!

    邱三不慌不忙,用木槌敲了敲高几,让众人安静下来后,解释道:“这香竹炭的方子不能流露出去,是有苦衷的。这东西,原是太子殿下为锦衣指挥使时寻得的古方,用来为先帝过滤饮水和膳食的宝物,可化解天下绝大多数的毒物。后来再一次化解糖水时,无意间发现了糖水变得澄清,这才有了后面改良后的晶莹雪。你们说说,这方子敢流露出去么?本官就算给你们,你们敢要?若是让歹人得到了此方子,想出法子绕开香竹炭,出了事,你们哪个担待的起?如果有人敢担待,现在本官就可以给你们这香竹炭的方子。”

    “……”

    这他娘的不是在欺负人吗?

    邱三又笑道:“你们难道以为内务府会给你们高价?你们把殿下想的太浅了些。蔗糖是原料,值几何你们心里有数,同样一斤糖,可红糖还不到晶莹雪的一成。就算这香竹炭占三成价,你们还有六成的利!这还不算你们字号里有这圣品,能引来多少客人。还是那句话,如果谁觉得吃亏,现下就能反悔,还未签订文书,一切都来得及。不瞒诸位,本官是真想留几处地儿,由内务府的皇商来卖。有没有?有没有?”

    有个屁啊!

    虽然被狠狠割了一刀肉,可剩下的依旧无比肥美。

    而且邱三也说到了点子上,他们的商铺内有这滋补圣品在,那会吸引来不知多少大客户来,带来的利益无可计量。

    所以,也就没人拿邱三说的事当真……

    不过,到底又割了茬,难免面色不好看。

    邱三笑道:“诸位,你们再想想,若果真将香竹炭的方子传了出去,风险且不说,你们难道真能保的住?到时候被人或偷或抢或巧取豪夺了去,你们未必真有法子。真要到后面香竹炭满天飞,就算锦衣卫能抓住贼头,可你们的损失也弥补不了。如今这般,有内务府为你们保着,若有人想让你们分享这方子,你们只管让他来寻我们内务府。这等好事,若换作是我,绝不会有什么不高兴之处。”

    众人闻言,再无脾气。

    签订好文书后,又商讨了阵细节,便散了。

    ……

    入夜时分。

    叶清引着黛玉并一干贾家姊妹们往太液池消暑,贾琮则在崇仁殿处理一些公务。

    虽说他将大权悉数下放内阁,但对于一些基本的东西,他仍要过目。

    譬如,官员的变动,终究还需要他来圈个圈,示意允许,画个叉,示意不准。

    当然,如今他只画圈,没怎么画过叉。

    他也要将朝中五品以上的臣子大都有个印象,三品以上的,都要熟知其为官经历和主要政绩。

    再加上九边始终以八百里加急和京中互通着消息,这些贾琮自然无法不过目。

    军机阁的架子至今还未再搭建起来,这是贾琮禀奏武王之后决定的。

    安南大战之后,他要用军机阁的位置,调离一下老将,脱离野战军,让他们入军机阁,发挥更大的作用……

    天子,从来都是安全感最低的人。

    所以,贾琮能放政权给内阁,却不会放军权给军机阁。

    忙碌了两个时辰后,东宫总管太监王春禀道:“主子爷,三姑娘请来了。六宫一司的尚书、宫正也候着了。”

    贾琮“嗯”了声,手中笔未停,道:“传。”

    王春忙躬身退下,未几而归,就见探春和七个宫中女官进来。

    那七名后宫女官依礼拜见,探春也想跟着见礼,却见贾琮撂下笔,同她招了招手,让她上前。

    探春见之,咬了咬红唇,绕过跪伏一地的女官,一步步向前。

    贾琮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王春忙上前搬起,搬到龙纹大案左近,贾琮对探春笑道:“坐,今儿有事要劳烦三妹妹帮忙呢。”

    探春到底有英伟之气,看了贾琮一眼后坐下,问道:“三哥哥寻我有何事?”

    贾琮看着探春的俊眉修眼,和眉眼间的一抹羞意,笑道:“今儿太后又同我说了,后宫无主,没人掌着,日子久了实在不像。你林姐姐的性子你也知道,实管不来这些。她就同我说,将此事托付给宝姐姐、三妹妹和平儿姐姐,再合适不过。我寻思着倒也好,只是宝姐姐身子还虚,一二月内不好操劳。平儿姐姐那里我倒是说了,可她只愿打个下手,断不肯当主事的,我实在没法子,只能厚颜请来三妹妹,帮哥哥管管这后宫之事。”

    地上的七名后宫女官伏在那里,纷纷心惊。

    她们早就听说过贾琮的大名,尚未归宗天家时,就听闻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心狠手辣,手段端的厉害。

    这会儿眼见她们跪在地上,连叫起都不叫起,分明是个下马威啊。

    却不想对潜龙在外时的姊妹这般看重,言语亲切。

    如此,她们心里就有数了……

    而探春听闻贾琮之言,一张俏脸登时布满红晕。

    将后宫之事托付,那岂不是说……

    “三哥哥前儿不是说,过几日送我们姊妹和林姐姐一道回家么?”

    探春低着脸小声问道。

    贾琮微笑道:“她们回,三妹妹就别回了,大婚之事后宫也要忙成一团,没个掌总坐镇的,还不乱成一团?三妹妹可愿帮我这一忙?”

    探春闻言,抬起娇羞美艳的俏脸来,水灵灵的一双眼眸看了贾琮一眼,然后点点头道:“愿意。”

    贾琮呵呵一笑,对她道:“这七位便是掌总后宫诸事六宫一司的女官儿,有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六位女尚书,还有宫正司的宫正,都是四品官,熟悉宫中一切旧例。三妹妹和平儿姐姐的事,就是管好她们。平儿姐姐心太软,许多事不愿较真儿。但宫里的事,又不得不较真儿,否则一出事便是大事。三妹妹才自精明志自高,冰清玉洁,聪明过人,又素有英豪之气。遇见不平之事,定能严加管教。如今这宫里便是咱们的家,三妹妹只管放开手脚去管。见哪处不合适的,不好的,也只管去改!哪个敢阳奉阴违,暗地里使绊子的,不用再请示哪个,直接让李蓉拖下去打板子,丢进掖庭去。咱们是新来的,也不认得许多老脸。”

    底下七个女官,一个个面色发白,心里生寒。

    就见那位贾家三姑娘,又羞又喜的点头应了声:“嗯!”

    贾琮对她笑了笑,方对那七名女官道:“都认得人了?都认得了,明儿起有事就寻孤这三妹妹罢。宫中一应规矩和礼数,各司执命,都同她说清楚了。该怎么做事孤就不再赘言,只哪个若以为她年轻好欺负……孤是真不认得你们的老脸。”

    那七名女官连忙叩首,一再表忠心。

    贾琮同探春使了个眼色,探春也是心灵剔透的,知道该她唱红脸了,忙说了起子“请诸位嬷嬷多指教”的话。

    又约好了明日再会后,七名女官便退下了。

    等她们走后,探春再看正笑吟吟看着她的贾琮,心口一跳,俏脸又红了起来,脉脉回望着贾琮的眼眸,轻轻唤了声:“三哥哥……”

    ……

第七百二十四章 如此幸运

    “怎么了?”

    见探春眉眼闪动的望着自己,贾琮温声笑问道。

    王春乖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待偌大一个偏殿内只二人时,探春只觉得身子都渐渐酥软起来,脸上热的发烫。

    探春眸眼愈发情动,却只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原本她曾以为,她与贾琮是堂亲血脉,之前的那抹渐深到难以自拔的爱意,折磨的她惶恐不安。

    虽然后来以极大的勇气和毅力,挥剑斩情丝,可也将她的一颗芳心,斩的满满都是伤痕。

    痛不欲生。

    若能成功倒也罢,可少女情怀,越是得不到的越容易深陷。

    更何况贾琮一天比一天出色,一日比一日耀眼,还常常出现在眼前,又哪里是那样好斩断的……

    再没想到,上天会如此厚待她,这位堂血亲哥哥,转身一变,竟变成了当朝太子!!

    不仅一举解决了血亲之难,而且……

    也不似寻常人那般,只能娶一妻。

    至尊至贵之人,日后少不了三宫六院。

    她不去奢望什么皇后、皇贵妃,哪怕只随便一个妃子就成。

    想来她这个好哥哥也明白她的心意,将这总管后宫的大权,托付于她,如此信重,不枉她一往情深……

    何其幸运啊!

    念及此,探春又抬起头来,眸眼中似能凝出水来,温柔无限的看了贾琮一眼。

    贾琮见她如此,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探春见之俏脸愈热,心中紧张羞涩,却又鬼使神差的迈动了莲步,一步步缓缓近前。

    等走到贾琮极近前时,才惊醒过来,满面羞臊,正要往后退,却发觉纤腰被人轻轻揽住,一颤之下,探春有些慌乱的抬头,看向贾琮。

    却见贾琮俯面迎来,噙住了她的朱唇……

    “嘤!”

    ……

    “你要请尤大嫂子和秦氏帮你?”

    送探春回宜秋宫的路上,听闻其言,贾琮略略有些吃惊道。

    探春俏脸还布着红晕,方才那番突然的亲吻,让她差点眩晕过去。

    直到此刻,心里也甜如蜜……

    不过贾琮却是浅尝辄止,探春不是叶清那老司机,年纪也还小,第一次亲密接触不好太深入,一点点来,才会留下更多的美好回忆……

    探春轻声道:“大嫂子颇有才能的,秦氏也有见识。东府珍大哥哥当初若是让大嫂子管家,未必就到这个地步。前些日子我同大嫂子和蓉哥儿媳妇聊过天,愈发觉得她们是有才干的。内眷们虽不能和三哥哥这样的伟丈夫比,可内宅事有内宅的规矩。

    不论是林姐姐、宝姐姐还是平儿姐姐,虽都聪慧,但到底未经过事。平儿姐姐虽帮过二嫂子,可并未主过事。再者宫里比家里更大百倍不止,只我们几个女孩子,怕不能尽掌。若是出了岔子,岂不给三哥哥丢了脸面?”

    贾琮呵呵笑道:“出岔子怕什么?谁还没出过一点错?不过三妹妹有这个心,总是好的。既然你想让尤氏和秦氏帮你,那就同她们去说便是。不过只她二人也不够,三妹妹还要多收揽几个心腹。那六宫一司的尚书,还有那些五品六品的司记典记,你和宝姐姐她们细细观察,瞧着哪个好,就提拔起来重用。便是寻常宫女,若是伶俐有能为的,你们也可做主,提拔起来大用。宫里的事的确比贾家的事难十倍,但也并非一类,贾家的事难管,是因为头上的婆婆太多。谁也不知道哪个嬷嬷丫头背后站着是哪位主子,这个是老太太的身边人,那个是太太的陪房,凤丫头都不敢得罪。宫里却不同,除了太后和父皇外,便是以我为贵。你们谁的面子都不需要给,若有人寻你说情说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有所顾忌。三妹妹当明白,这后宫之事若不靖,咱们难有宁日。连日后咱们的皇儿,都未必安稳。”

    探春闻言,先是俏面如霞,随即又是一白,到底心怀英豪气,知道不是羞涩之时,咬牙点头道:“三哥哥放心,我省得的!”

    ……

    “哟!这兄妹二人可来了!如今也比旁的姊妹亲么?”

    见贾琮、探春进了宜秋宫,黛玉率先笑着打趣道。

    其她姊妹们纷纷附和着笑了起来,都知道探春从前便最亲近贾琮,如今倒是更能亲近了……

    探春却不是好惹的,还口道:“林姐姐还说我?”

    黛玉奇道:“我如何说不得你?你有了当太子的哥哥,我就不能说你了?”

    探春气道:“如今和那位叶姐姐时候长了,林姐姐愈发刀子嘴了!三哥哥唤我去,还不是因为林姐姐你清贵,不烦俗世,便将这一宫的人交给我和宝姐姐、平儿姐姐三个。宝姐姐如今身子弱下不得床,平儿姐姐又是菩萨性子,当不得镇山太岁。林姐姐巴巴的推了我出来当恶人,这会儿还打趣我?忒欺负人了!”

    黛玉闻言一怔,随即忙赔笑道:“哎哟!这可真错怪好人了!好妹妹,哪里是让你当镇山太岁,分明是让你当正宫娘娘!”

    众姊妹们大笑,探春羞臊的上前要去捉打黛玉。

    黛玉忙笑着绕了圈儿,藏在贾琮身后求饶。

    探春这才作罢,没一会儿,平儿、晴雯、香菱等人也来了,愈发热闹起来。

    众人说起白日在太液池蓬莱山上的游戏,都兴致盎然。

    有钓鱼的,有泡温泉的,有追赶白鹿仙鹤的,湘云好动,和丫鬟们顽的不亦乐乎。

    也有好静的,喜爱看书的,宫中多有孤本,更有历代名人字帖。

    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欧阳询的《化度寺碑》还有张旭的《肚痛贴》等等。

    黛玉、探春都是好书法的,这两日看的如痴如醉。

    迎春也有解闷的,宫中典藏诸多棋谱,她反应较慢,只一卷《棋经十三篇》,好几日也翻不过一篇去……

    而惜春则由专门的宫廷画师,教她绘画。

    大家各有所乐,自在怡然。

    “你去忙你的罢。”

    贾琮正在听众人分享她们的乐趣,忽然黛玉同他说道。

    贾琮奇道:“都这会儿子了,还忙什么?”

    黛玉没好气道:“你说忙什么?宝丫头那里你不去瞧?还有……”顿了顿,黛玉绝美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晕红,道:“叶姐姐同我说了,让我别忘了叮嘱了,夜了去寻她。”

    贾琮:“……”

    “噗嗤!”

    平儿几个过来人闻言,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晴雯都没脾气了,笑道:“这个贵人,真真是……”

    平儿忙瞪她,不许她胡说。

    晴雯好笑道:“这次是好话!我只盼世上女儿家,都能如她这般活的自在。”

    迎春先受不了,摆手道:“可别,我实没那个福气。我倒是喜欢她那性子,大气随和还有趣儿。但果真让我成她那样,我也办不到。想来这样的人物,世上顶多只那么一二个,如何能人人成那般?”

    探春提醒道:“你别以为人家不知礼,叶姑娘打小和皇子皇孙们在景阳宫受大学士教诲,读的书不是咱们寻常闺阁女孩子能比的。她是把礼都看透了,才能随心所欲却不逾矩。”

    晴雯闷闷不乐道:“我并没说她不知礼,我是说好话来着。”

    众人大笑,湘云叹道:“你这丫头,也该多读点书了。得亏跟了你们爷宠着你,若是换个去处,怕要吃大苦头呢。”

    晴雯脸都涨红了,道:“我真的说的好话!”

    贾琮都绷不住笑起来,道:“真真是鸡同鸭讲,她们是好心让你多读点书,如此说话就知道分寸了,并非是说你在说叶清的坏话。”

    香菱悄悄的拉了拉晴雯的衣角,让她别说话了……

    不读书也没关系,反正三爷喜欢你的屁股……

    看出香菱纯真的眼神后,晴雯差点没气昏过去!

    贾琮则不与众人闲聊了,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睡。”

    又对眼神不舍的晴雯道:“明儿去寻你。”

    晴雯见姑娘们一瞬间都望了过来,登时急眉赤眼道:“我啥也没说!”

    众人登时喷笑不已,见大家都笑她,晴雯满面臊红,气的一跺脚扭身跑走了。

    贾琮也笑着告辞离去。

    ……

    宜春宫,偏殿暖阁。

    见贾琮入内,宝钗忙坐起身来。

    心结解开,有御医圣手开出良方,虽只一日夜,宝钗的气色看起来却比原先好太多了。

    见她挣扎着想下床见礼,贾琮忙上前一步搀扶住,不无嗔怪道:“好端端的,折腾这个做甚?”

    一旁莺儿正经解释道:“殿下,我们姑娘今儿寻来了宫里的嬷嬷,学了半日功夫的规矩……”

    “得得得得!”

    贾琮摆手笑道:“那些礼数和规矩是对外的,自家人在一起怎么舒服怎么来,还是按从前那般。”

    莺儿自然高兴,可她还得看宝钗的脸色。

    宝钗犹豫了下,道:“怕让人说嘴去……”

    贾琮微笑道:“如今这宫里……不,如今这天下,除了太后和父皇外,数我最尊贵。我一不搜刮民脂民膏,二不大兴土木挥霍无度,就想让自己和家人私下里过的自在些,难道也不成?谁要说不成,来来来,这个太子我不做的,让给他做,行不行?”

    “噗嗤!”

    宝钗嗤笑了声,嗔道:“这叫什么话,储君之位也能让?”

    贾琮坐在她身边,揽住她柔软的腰肢,笑道:“若果真按规矩来处处要求,那我这一生怕也难逃帝王孤家寡人的宿命。虽能唯我独尊,然而身边的人却只有君臣之义,再无其他情分。这样的人生,纵然是天下至尊,我也不稀罕的。”

    宝钗闻言,目光暖暖的,柔声道:“我信你,你原还想带我们去海岛上度日呢……”

    贾琮哈哈一笑,道:“这几年怕是去不成了,等你身子养好些,可以去太液池上的蓬莱山逛逛。太液池虽名池,却和一片海一样,蓬莱山也算是一座海岛了。不过你要快快养好身子,看着让人心疼。”

    宝钗闻言,目光温柔的看了贾琮一眼后,又轻轻垂下眼帘。

    娴静的模样,确实让人心疼……

    贾琮又将让探春先管起后宫的事说了遍,道:“明儿她一准来寻你,不过怕劳累你,多半不会太扰你。”

    宝钗想了想,道:“如此安排倒也妥当,三丫头是个厉害的。不过现下也管不了什么,都要先跟着宫里女官们学,总要把到底怎样个形势摸清了,才不会闹笑话。”

    贾琮伸手抚了抚宝钗柔顺的头发,笑道:“不要怕闹笑话,这是咱们自己家,你怕谁笑话?不过有你在,总能稳妥些,我也更放心。”

    宝钗顺着贾琮的柔劲,缓缓靠进了贾琮怀中,轻声道:“我自知这种性子,不讨爷喜欢。越是有大能为的人,越喜欢无拘无束的性子。”

    贾琮奇道:“你觉得,我不喜欢你么?”

    宝钗俏脸登时绯红一片,双手按住那只溜进襟口的手,强忍着酥软,喃喃道:“我并无他意,就是想告诉爷,我虽不如颦儿纯真率性,却也不会变成姨母那样算计别人的人,不会变成自己厌恶的样子……”

    贾琮闻言,触感软腻的手忽然顿下,低头看向宝钗,问道:“好好的,怎说起这个来了?”

    宝钗不知何时已满脸是泪,她看着贾琮泣道:“我想求爷一事……”

    贾琮道:“你说。”

    宝钗咬了咬唇角,道:“我想求爷,放我娘,和我哥哥回江南去罢。”

    贾琮并未直接应下,问道:“怎么突然这般作想?”

    宝钗目光凄然,落泪道:“爷,无论如何,她们都是我的娘兄,虽她以为我不重要,还推我……但到底生我养我一场,我实不忍见她因我落得这个下场。”

    说着,宝钗跪在床榻上,乞求道:“送她们出京回金陵老宅罢,爷再让人盯着哥哥,不许他浑来,如此,两相都好。”

    贾琮先将宝钗扶着坐下,顿了顿后问道:“你要不要再见见他们?”

    宝钗闻言大喜,不过随即却更悲伤,她摇了摇头,泪如雨下道:“断了这份念想,他们也不会再打着爷的名号做事。”

    贾琮轻笑了声,将宝钗揽入怀,道:“哪里就到这个地步?谁家还没几个闹心的亲戚?再说,薛蟠这个人浑虽浑点,但远谈不上大奸大恶。既然你都开口了,我自然没有不允之理。你娘那边先不见了,让薛蟠进宫罢,你拿话叮嘱他,告诉他,回金陵也不能仗着你的势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有锦衣卫盯着他呢……不过你还是得先养好身子才能见他,不然悲伤太过,愈发伤了根本。我摸着怎么都瘦小了些,这可不成!”

    宝钗:“……”

    “等过几年朝局稳定下来,我南巡时,再带你回金陵,到时候,准你归宁省亲。安心养身子罢,孤坐拥这万里江山亿兆黎庶,难道还容不下一对糊涂母子?若宽恕他们一回能让你快乐,我十分乐意为之。”贾琮用帕子拭去宝钗脸上的泪水后,轻声说道。

    宝钗投身入怀,紧紧抱住贾琮,不愿松开分毫。

    她是不幸的,但又如此幸运……

    ……

第七百二十五章 食髓知味

    翌日清晨。

    崇仁殿,东暖阁。

    一大早,贾琮招来了兵部尚书、左侍郎、武选司、职方司、车驾司、武库司司官及将作监的监臣来问政。

    在军机阁存在时,兵部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就同小媳妇一般,即使是兵部尚书,都不如军机阁一员小吏权重。

    实际上,兵部尚书是文官。

    主要的活计,相当于后世的后勤部长,职权上还远远不如。

    如今军机阁基本上已经散架了,在还未复立起来时,军权大事由武王一言决之。

    等安南征讨结束后,再由贾琮重组军机阁,以施君恩,收军心。

    但贾琮还是决定,将兵部重新确起权威来。

    哪怕是化为后勤部,也要做一个出色的后勤部。

    但是对于兵部尚书尤垅,贾琮很不满意:“大乾兵丁共几何你不知道,百万之数?百万之数是多少?总共兵将一百万整么?那这一百万大军,一年消耗多少粮饷军资?一个士卒一个月多少兵饷?一匹马一天吃多少草?”

    兵部尚书尤垅闻言,面色深沉,在贾琮目光逼视下,缓缓道:“殿下,此等俗务,非本兵部堂所为。”

    “俗务?”

    贾琮眯起眼,看着尤垅道:“你一个兵部尚书,连大乾共有多少兵马都不知道,你跟孤说这是俗务?”

    许是见贾琮动了真怒,尤垅不再解释什么,但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着实让贾琮恼火。

    他看向兵部侍郎等人,问道:“谁能回答孤的问题?大乾共兵员几何,消耗粮草几何?”

    原本上官不能答之事,下官最好的选择,便是统一思想,全都自认不知。

    否则,你比上官懂的还多,回过头来,小鞋子能穿的你怀疑人生。

    但现下明眼人都看得出,尤垅这个兵部尚书做不长了,不趁此时上位,更待何时?

    兵部左侍郎何正邦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但凡平日里上点心,也不至于将这机会白白放过。

    若此时他能挺身而出,那兵部掌印部堂,距离他也就是一步而过的事。

    他不知,其他几人大多也不知,最后,却是职方司司官缓缓出列,道:“回殿下,大乾兵部备案兵丁共一百零九万四千三百二十二人。其中,九边边军共计八十三万七千六百人……”

    贾琮奇道:“九边不是有百万大军么?”

    职方司司官沉声道:“贞元二十五年,九边的确有大军百万,但崇康十四年间,朝廷忧虑边军太壮,枝强干弱,便以诸般名义削军。至崇康十四年元月,九边边军只剩不到八十四万兵丁。这还不包括大量军官报空饷喝兵血的情形,若以实际来算,实额兵丁,大概在五十万上下。”

    贾琮闻言,都有点懵了:“你说多少?”

    兵部侍郎何正邦警告道:“尹延元,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可乱说。”

    职方司司官尹延元淡淡看了何正邦一眼,对贾琮道:“臣在九边也有些熟人,纵然这个数字有偏差,也不会偏差出五万人。殿下,九边军费之高,极为骇人。在战时,一员步兵每月一两四钱银子,骑卒则是一两六钱。九边战马专备冲杀,故而俱系大粮,一天是按十五斤的草一束,豆三升,折钱就是三分,有时候四分。一年折算下来,一片战马最低也要十一两,而马匹多产自宣大或是河西,一般为十五两。寻常士卒一套盔甲三两左右,若是兵部打造的得十一两!再加上其他如冬夏二季的衣装等,还有如招兵安家银子,战死抚恤银子……每年九边就要消耗大半个国库的收入。”

    贾琮闻言,留意了尹延元一眼后,问武库司的司官道:“为何一套盔甲,在外面买是三两左右,在你们这就要十一两?”

    武库司司官赵宇闻言,额头见汗,结巴道:“这……这个……殿……殿下,这个……外……外面的盔甲,和兵部的盔甲,这个……并不一样。”

    “不同在何处?”

    贾琮见他言语不利落,并没有逼的太急,语气稍缓些问道。

    他这般态度,倒是让赵宇放松了些,言语也连贯起来,道:“殿下,这个……兵部,兵部打的鳞甲,共……共有甲叶一千八百二十五枚,外面的……外面的差远了。”

    贾琮闻言皱眉道:“将近两千片甲叶,那得多沉?”

    赵宇又紧张起来,道:“回……回回殿下,计五……五五……五十八斤……”

    贾琮:“……”

    何正邦在一旁赔笑解释道:“殿下,九边好些年不怎么从兵部进盔甲了,都是他们自己打……”

    贾琮眨了眨眼,问道:“边军,还能自己打造军械?”

    何正邦忙道:“殿下,这是太祖时便有的事。若是全从兵部武库司出,数量太多且不说,光运过去,靡费银子都差不多能再打出一身甲了。”

    贾琮闻言连连摇头道:“这种事绝不能是常法,既然运送不便,武库司就当于九边驻地设立分处,军械打造,只能由朝廷掌控。此事事关朝廷权威根本,不容商议。回头孤和父皇再说说此事,等安南战役结束后,开始变新。”

    此事过后,贾琮又问了车驾司关于驿传、厩马之事。

    兵部萎靡太久,军方驿站早就荒废了七七八八。

    车驾司司官一问三不知,倒是流了一脑门子的汗。

    忙碌了一早上,将兵部诸官打发走后,贾琮的脸色不大好看。

    而早上赖床不起,起来后闲来无事,在东暖阁耳房听了半晌墙根儿的叶清走出来,俏脸似染胭脂,眸光潋滟,神采照人。

    见贾琮一脸的晦气模样,慵懒的呵呵一笑,道:“毕竟是闲置多年的清水衙门,受气多,油水少,军功也没他们的份儿,你还想怎样?”

    贾琮瞥她一眼,没有理会。

    叶清也不着恼,随意寻了张椅子坐下后,又道:“你先前不是搞了个押运司么?弄了不小的动静。直接并入车驾司来,立刻成了你的嫡系。你手下还有一支秘密人手,就是那位……”说着,她又在身前隆了隆,对贾琮使眼色。

    贾琮原本心情不佳,可此刻却被这人给气乐了,骂道:“你行不行啊?老拿这说事,你也好意思?”

    叶清无语的看着贾琮,道:“好意思?昨晚上你吃咬的时候……”

    “停!”

    没等她说出口,一脑门子黑线的贾琮登时喝一声打断,双手抱拳道:“好了,我心情大好了,我甘拜下风!你别说了……”

    叶清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罢鄙视道:“清臣啊清臣,你骨子里到底还是个读书人。劝风尘女从良,拉良家妇下水。偏那么多事,都是干得说不得?虚伪不虚伪!”

    贾琮认输道:“这方面实不能和芙蓉公子比,远没你面皮厚。”

    叶清哼了声,又言归正传道:“你想扶持兵部,难免会让文官插手进来。不然一群武夫,连账目也算不清,哪里理得清诸般政务?这倒还在其次,就算你调大将入兵部坐镇,兵部果真坐大,势必会分了军机阁的权。朝廷文官党争是一回事,军中大将若掀起山头之争,那闹起来才骇人。”

    贾琮点点头道:“我明白,所以会明确各自的权限范围。但此事,非行不可。兵部除了要当好后勤部门,还负责各军官的考校、叙功、核过、赏罚及抚恤。简单的说,除了做好奶妈,还要做好监控。和皇家军事学院联合在一起,有大用!这件事要趁着父皇在时定下调子,不然只我一人,十年之内力有不逮。”

    叶清明白贾琮的心思,如贾琮这般骨子里高傲的人,绝做不到崇康帝那般隐忍十数年,才渐渐执掌兵权。

    靠着崇康帝留下的数千万两银子和大封功爵为饵,让九边大军来一次大拉练。

    兵不血刃的清洗掉大部分残兵废将后,贾琮还要将军官的培养、任命及成长,都要一手掌在手中。

    若按他的谋划来算,最多十年,甚至只用五年,大乾的军方,纵然还有山头在,但核心权力,一定是掌在贾琮一人手中的。

    叶清颇为欣赏的对贾琮道:“就算刘仁、刘正他们活着,也绝不是你的对手。我看中的男人,果然非同一般!”

    贾琮淡淡看了她一眼,没出言讥讽。

    见他如此,叶清忍不住笑起来,右手放在桌上,支着侧脸看贾琮,笑道:“若说你是个清正的吧,可你这一房房的女人也着实收了不少。你那些姐姐妹妹加起来,还有那些贴心的丫头算一起,九叔和先帝加起来都没你收的人多。可若说你是个好色的吧,倒也不至于,以我的姿色,你竟也能无视……”

    贾琮提醒道:“喜爱美色和色令智昏是两码事。”

    叶清啧啧摇头叹道:“你还真是无情啊……”

    贾琮冷笑一声,道:“我还无情?那种事做一二次是享受,做三四次就只剩下操劳了。你自己数数,昨晚一共要了几次?”

    叶清耳后的脖颈浮起一抹晕红,目光不善的看着贾琮道:“操劳?我白让你操劳了么?你不害臊的作践我时,我没让你糟蹋得逞?”

    贾琮闻言,看着叶清,深吸了口气,道:“再来一回?”

    叶清“噗嗤”一笑,又啐了口,骂道:“好下流的种子!”

    贾琮脸一冷,上前将人一把扛起,转身进了里间,没一会儿,呜咽声起……

    正是少年贪色时,食髓而知味。

    ……

第七百二十六章 环三爷的前程

    神京西市,将武阁。

    长安城内,流水的衙内,铁打的将武阁。

    这短短数年内,都中风云衙内换了一拨又一拨,不变的是,不管哪一拨露头,都会把将武阁当成落脚地儿。

    此处仿佛成了将门衙内的信仰之地。

    将武阁三楼,从来都是最顶尖衙内们的聚首之地。

    当年的李虎、赵昊,后来的武定侯世子吴锐、靖安候世子徐充等人,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和王子腾之子王义等人也来过一阵,现在则换成了九边进京的重将虎子们。

    辽东总兵周木堂之子周锋,延绥总兵刘敏宽之侄刘浩然,还有宣府总兵刘焕章偏宠的妾室生的次子刘兴义,左神策军大将军蒋克宁之子蒋军……

    皆是炙手可热的将门虎子。

    除却这些年长的外,还有一些年幼的衙内们。

    如周木堂幼子周诚、刘敏宽幼子刘坤、神策军统领蒋克宁幼子蒋钦等七八个八/九十来岁的小衙内。

    不过在这些充满九边方言的喧闹声中,他们并未如李虎、赵昊那般一家独大。

    在将武阁最好的位置,坐着的却是三个小孩,三个一起添糖人添的不亦乐乎的小孩……

    周锋、刘浩然、刘兴义等十几个暂时在神京城内落脚,等候成为第一批皇家军事学院的将门虎子们,看着居中的那仨小人儿,一个个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若是换个寻常人,哪怕是哪家亲王府的小王爷或是国公府的小公爷,敢这样挑战将门规矩,他们也不会捏着鼻子认了。

    纵然打不得,也要寻个法子,捉弄的他们自己离开。

    可眼前这位小爷,实在是让他们束手无策……

    太子潜龙时最疼爱的弟弟,情同真正的手足,太子落难时一直跟在身边顽耍,度过最艰难时候的人,这情分,别说他们,就是他们的老子在此,都得赔着笑脸给三分体面。

    如今天家只太子一根独苗,真正的真龙凤凰,别说伤着哪里,就是气到哪里,武王和太后都要震怒。

    谁他娘的招惹得起?!

    所以,一干在九边都曾带兵追逐过马贼见过血的彪悍衙内们,此刻也只能捏着鼻子,看坐在正中的三个小人儿,吸溜吸溜的添糖人儿……

    “那年我才五岁,我就带着三哥去南集市胡同去,老刘家的羊杂可真好吃,可惜前岁得痨病死了……”

    “三哥,说你和太子的事……”

    “急什么?我三哥那会儿整日里被那些球攮的臭婆子们欺负,那几个婆子,围在耳房外面骂,坏的很!我就带我三哥去南集市胡同,请他吃糖人,就像今天这样的……”

    “那太子殿下吃了么?”

    “吃……吃什么吃!我把糖人的头给咬了,三哥小气巴巴的,就不吃了……”

    周锋等人闻言,一个个面色古怪的紧。

    这一根糖人,大半分量都在那脑袋上,你把脑袋给吃了,让太子吃那根木棍儿么?

    却见贾环身边的冯子武哈哈大笑起来,“吸溜”了口糖人后,冲贾环竖起了大拇指。

    蒋克宁的幼子蒋钦和冯子武差不多一般大,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听了却气的不行,小黑脸涨红,挥舞着小拳头大叫道:“要是我在,我一拳砸不死那些臭婆子,我打死她们!!”

    悲剧了,一甩,就把糖人给甩飞出去了。

    见此,蒋钦真要落泪了,愈发气恼……

    贾环有些头疼的看着这眼泪花花的熊孩子,叹息一声摇摇头,下了椅子将飞到地上的糖人捡起来,看了看上面的灰,犹豫了下,还是在周锋等人瞠目结舌中张口“吸溜”了下……

    然后又“呸”了口,将那些灰吐出来,才把糖人又递给同样傻了眼儿的蒋钦,大气道:“吃吧!干净了,吃啊!”

    蒋钦虽是九边长大的小蛮子,可人家也是将军之子,生活好着呢,别说掉地上,就是掉在桌子上的饭菜他都不会再看第二眼,这糖人……

    贾环见他犹豫,正色道:“那年我三哥比你也大不了二岁,被关在黑乎乎的耳房里,三日才给一个发霉的硬馒头,从窗子上丢到地上,换你吃不吃?”

    周锋等人听的心里压抑,面上凝重,不过也有些为贾环这孩子担忧……

    这熊孩子把太子潜龙时受的磨难说出来,难道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贾家纵然有再多的好,再大的养恩,此事传出去,还有他娘的锤子恩情啊!

    早晚有御史往死里弹劾贾家!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

    蒋钦泪花花的,又恼火起来:“我打死她们!臭婆子没一个好人,回家我就打她们去!”

    贾环嗤笑了声,道:“老爷太太在,你敢动手?别扯臊了……那样难,我三哥照样熬过来了。这就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小蒋钦,你还要读书,别让人笑你是蛮子。我三哥难道不比你尊贵,他都吃得,你吃不得?”

    蒋钦被彻底诓进去了,大声道:“我也吃得!”

    说罢,大口的“吸溜”一声!

    周锋等人看向蒋钦的哥哥蒋军,只见他正无语望天……

    若非这小子着实棘手,他早把他按住狠捶一通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

    正当将武阁上听着这些太子密辛顽笑时,忽见一宫人上来,见此,周锋等人神情一凛,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了正中的贾环。

    果不其然,那宫人真的走向了贾环,躬身赔笑道:“三爷,太子殿下请三爷进宫逛逛。”

    贾环闻言,登时眉飞色舞起来,大声叫道:“好哇!我都等多会儿了,总算想起我来了!”说罢还不忘对冯子武、蒋钦一干小伙伴打包票:“改天我也请你们进宫耍子去!”

    此言一出,周锋等人面色微变。

    那宫人抽了抽嘴角,不过到底没多说什么,请了贾环下楼后上了宫车,往皇城驶去。

    ……

    崇仁殿,东暖阁。

    “哼……”

    “哼哼……”

    一阵阵伤心的抽泣声响起,贾环泪眼巴巴的跪在那抹泪,上头贾琮无奈的看着修眉倒竖,俊眼严厉的探春。

    他也没想到,探春执掌宫闱的第一件事,是以他的名义,将贾环这个亲弟接进宫来,好一顿训斥。

    若非他闻讯来的及时,怕是连板子都上了。

    “行了……”

    贾琮求情道。

    探春不许,继续训斥道:“知错了没有?谁给你的能为,让你在外面打着三哥哥的招牌招摇撞骗?你还勒索人家的银子?”

    贾环委屈坏了,道:“是他们先打坏了小武,我才让他们赔的。”

    “你还敢顶嘴!来人……”

    探春脸色气的涨红,忍不住起身就要叫宫人来教训,却被贾琮一把抱住,笑道:“意思意思得了,我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探春被这一抱,气恼的僵直的身子登时软了,羞不可抑的低声嗔了声:“三哥哥!”

    下头贾环瞧见,眼泪还没干呢,就同贾琮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挤眉弄眼,右手握拳,一下一下的比划着,看样子是想让贾琮捶他姐姐……

    不过看到探春又瞪过来,忙又臊眉耷眼的哀伤抽泣起来……

    探春被卸了火气,坐回原位,叹息一声道:“三哥哥你别护着他,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贾琮问道:“是你叶姐姐跟你说的?”

    探春眉尖一扬,正色道:“此事我唯有十万分的感激!若非叶姐姐提点我,环儿在外面闹的愈发不像,我都不知此事!若是再让他胡作非为下去,等让前朝的官儿弹劾了,看他好死不好死!”

    说着又动了怒,瞪眼看向贾环斥道:“你也忒大胆了!三哥哥念着以前,还认你这个弟弟,你就愈发该明白轻重。私下里能叫一声三哥便已是天大的福气,你还敢在外面张口胡来?攀附皇权,称王称霸,你可知道这是掉脑袋的罪过!宝姐姐她哥哥现在在哪里,你不知道?是不是等哪一日,你也被关进去了才明白道理?”

    贾琮微笑道:“你姐姐防微杜渐是好事,也是关爱你。你在外面的事,我一直都留意着。目前来说还好,虽有些顽闹,但也算不上大过错。只是你到底还小,正是该上进的时候。若是读书读不进去,过些时日皇家军事学院开学,我给你讨个名额。只是这学院十分辛苦,挨打受累流血都是家常便饭。你想学文还是学武?”

    贾环悄悄抬起头,弱弱问道:“三哥,我在家待着行不行?”

    贾琮先一步抱住大怒的探春,哈哈一笑,道:“他还小,你急什么?”

    探春剧烈喘息着,身前的蓓蕾在贾琮怀中摩擦时,一股股酥麻感让她渐渐消了怒气,红着脸坐了回去……

    贾琮对贾环道:“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弟弟看,你还小,正是贪顽的时候,想在家顽,在衙内圈里当老大,我都明白。可你小,我和你姐姐却不小。你还不懂事,我们不能不懂事,纵着你浑来。宝玉难道天生就是那个样子?还不都是老太太她们惯坏的。前车之鉴在那,所以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和你姐姐都不会惯你。你于文一道没有太大的天赋,就走从武的路子罢。贾家的爵位还空在那,你好好用心学,往后也好承了荣国爵位,为你母亲和你姐姐,争一份荣耀。”

    探春闻言一惊,忙道:“三哥哥,那爵位……”

    贾琮摆手道:“宝玉不是坏人,但却是个不成器的。爵位,虽是贾家所有,但承袭爵位要经过宗人府考功。国朝名器,岂能轻易授人?宝玉不行,兰儿虽说不错,可他是个文华种子,也好学,往后自有他的前程。我安排环儿去军事学院学几年,出来后便大不同了,你再看他,必是一表人才。到那时,我也能多个放心得下的帮手。”

    探春闻言,感动不已。

    贾环也不再说什么,贾琮又交给他一事去办后,就送他出宫了。

    等贾环兴致勃勃的走后,探春劝道:“三哥哥不好太护着他,不然早晚要出事的。”

    贾琮呵呵一笑,道:“你太小瞧环儿了,他比薛蟠聪明的多。虽然难免小错不断,但根本性的错误,他绝不会犯。他的前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上心了。他若果真做错了,我也不会骄纵着他。”

    探春闻言,勉强按下此事不提,又说起一事来,道:“对了,今儿宝姐姐说了一事,我拿不定主意。”

    贾琮问道:“何事?”

    探春道:“宝姐姐同我说,虽然林姐姐不耐烦俗务,但也不好彻底撂开手,不然以后许多事会很麻烦。所以她想了一法,她说林姐姐身子骨弱,受不得操劳,那就让紫鹃来和我们一道管事。紫鹃回去后,也好将一些大事说给林姐姐听,若她认为有不对的地方,提出来我们也好改。宝姐姐听宫里教养嬷嬷说起宫中规矩,太子妃便是日后的皇后,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和前朝的皇帝是一个理儿。虽林姐姐不看重这些,但我们该做的本分还是要做好。规矩是个让人厌烦的,但只有都守好规矩,日子才能过的更平稳些,以后也不会有大的麻烦。三哥哥,我觉得宝姐姐这话说的在理儿……”

    贾琮轻轻摩挲着探春的纤腰,感受着细腻如玉的触感,轻轻颔首道:“这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就是。你们虽性格各异,但都是善良的人。我相信你们,也喜爱你们。”

    探春俏脸如同涂了层胭脂般,满是瑰红色,眸光似水的看着贾琮……

    ……

    北镇抚司,诏狱。

    一间“雅牢”内。

    所谓“雅牢”,也就是单间单户,不似寻常地牢那般脏臭。

    但也只是如此了。

    薛蟠自那日连反应都未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变了脸的贾琮下令打入诏狱,这么几日来,颇为苦恼,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不明白,他到底又犯了什么事,将贾琮给惹恼了。

    打死冯渊那个案子,不早就结了么?

    哪怕看在他妹妹的面上,也不该下此狠手啊!

    若非发现他是被关在一个干净的屋子里,除了没有酒肉和女人外,同在外面差不多,这明显是另外的待遇,让薛蟠断定贾琮和他妹妹还好着呢,他此刻怕会更想不开了……

    如今待在诏狱里,薛蟠颇有些山中无甲子的韵味,整日里睁开眼就发呆,发呆困了就睡,饿了就随便吃点。

    才不过几日功夫,他竟然……胖了……

    “薛蟠,有人探监!”

    这一日,终于传来了动静,居然有人探他的监。

    薛蟠闻言一惊,一个骨碌翻身坐起,问道:“谁?”

    那牢头道:“是贾家三爷。”

    “啊?琮哥儿来了?哦不,太子殿下来了?”

    薛蟠闻言大喜过望,以为贾琮亲自来接他出狱,心里那点怨意登时消散。

    却听一道公鸭嗓子传过声来:“耶?贾家三爷就三哥一人咩?我环三爷算不得贾家三爷?”

    就见一小身影,左瞄瞄右瞅瞅的打量着诏狱,身板晃啊晃的晃了进来……

    ……

第七百二十七章 送别

    “环哥儿?”

    看到进来的贾环,薛蟠不由大失所望,问道:“你怎么来了?”

    随即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铜铃大眼登时睁的溜圆,嘎嘎笑道:“莫非你也被关进来了?”

    “呸呸呸呸!”

    贾环一阵猛啐后,跳脚叫道:“你可别乱说,我怎会这般丧气?”

    薛蟠大脸丧气起来,抽搐了几下,扬起拳头想砸人。

    可如今环三爷哪还吃这套,吊起眼睛斜眼觑着薛某人……

    薛蟠也终于想起,今时不同往日了,再一想眼前这位和贾琮的关系,忙伏低做小,赔起笑脸来,道:“哟!环哥儿,你怎么来这了?是琮哥儿……哦不,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

    贾环哼哼了声,看着薛蟠道:“薛大哥,我三哥让我给你带个话……”

    说着,将薛姨妈和王夫人在贾家的勾当说了遍,直听的薛蟠差点把牛蛋一样的眼珠子给瞪出来。

    贾环也不理,又将宝钗的事说了通,最后道:“我三哥让我同你说,等见到了宝姐姐,你自己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当说。这么大的人了,报喜不报忧不用我教你了吧?另外回到江南后,安生些,江南锦衣卫那边已经派人去吩咐了,若见你做坏事,不用请旨,立马抓起来关进千户所大牢里,一次关上二三月!不过也有好信儿,三哥说了,薛家皇商和丰字号虽被收归内务府,但一年十五万两银子还是不会缺你,十年功夫,也够你攒一百多万两……唔,就这么多了。

    薛大哥,小弟今儿再说句多余的话。你薛家和我三哥并没什么情分,说起来,怨恨倒有几分。宝姐姐虽是入了宫,可那也是我三哥赏你薛家的恩典,你们可别记反了。所以,安生点,别让我三哥和我难做,知道了么?”

    超常发挥了一把后,贾环自我感觉极为不错,看了眼呆若木鸡的薛蟠后,摇摇头一叹,然后在北镇抚司镇抚使韩涛的陪同下,出了诏狱,折返回贾府。

    ……

    荣国府,荣庆堂。

    贾环入宫的消息,早被随从报回家里。

    他刚一回来,就被贾芸传话,让他去了荣庆堂。

    此刻,贾环巴巴的跪在地上,将进宫之事说了遍后,等候贾母和贾政问话。

    虽他能在外面称王称霸,可回到家里,还是得装孙子……

    不然,贾政让人打他板子,他也无处哭诉去,若告到宫里,说不得他那好姐姐会再打他一顿板子。

    荣庆堂内,气氛有些古怪,贾母看起来气的不轻,咬牙切齿道:“如今都不是我贾家的人了,还能代我贾家决定让哪个承爵儿?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听闻贾环说,贾琮要送他去劳什子皇家军事学院时,贾母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了。

    再听闻贾琮还要将贾家的爵位给他,就更愤懑了。

    这爵位她早就想好了,是要给宝玉的。

    有了这个爵位傍身,纵然她死了,宝玉也不会没个下场。

    见贾母气成这样,贾政微微皱眉,看向了贾环。

    贾环被他老子一看,登时打了个激灵,忙道:“老爷,是三哥……是殿下说了,朝廷名器,不可轻授于人。贾家虽是世爵之族,但子弟想要承爵,也要往宗人府进行考功的。考功过了,才能承爵。”

    上头贾母闻言大怒,啐骂道:“什么好畜生,你难道自以为比你宝玉哥哥强?”

    贾环皱吧着一张脸,在贾母的逼视下,摇头道:“没,不敢和宝玉哥哥比。”

    贾母道:“那你在宫里就该说明白了,祖宗这爵位,也是你能惦念的?”

    贾环不吭声了,瘪着嘴,歪着头,跪在那里一脸颓气。

    贾政面色也不大好看,只是他自己心里都不清楚,这爵位到底想让宝玉承袭了,还是让贾环承袭了。

    见众人沉闷,凤姐儿忽然拍手笑道:“环儿,你方才说,是你三姐姐派人将你传进宫的?”

    贾环还是有些怕王熙凤的,点点头答道:“是,听说三哥如今把后宫之事让三姐姐去管了。”

    “嗯?”

    众人闻言一怔后,又纷纷面色微变。

    这算什么?

    不是说黛玉为太子妃么?

    倒是凤姐儿心思转的快些,笑道:“这必是太子殿下心疼林妹妹的缘故,林妹妹那身子骨哪里耐烦管家?后宫那么些人,比贾家大百倍不止,我理这家事都累的骨头缝子疼,林妹妹那身子骨岂能承受得起?不过三妹妹年纪到底小了些,太子殿下多半还要给她寻些帮手。平儿就不错……”

    平儿若是能掌权了,那说不得快要接她进宫去逛逛了。

    贾母闻言,也的确是这个可能。

    想起贾家一个外孙女儿日后要母仪天下,这个亲孙女儿,说不得也能得个贵妃的位置……

    念及此,贾母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不过看到贾环那副尊荣后,又皱起眉头来,喝道:“还不快离了我这地儿?该死的孽障,哪里还像读书人家的公子?”

    贾环丝毫不在乎,巴巴的起身,与贾母、贾政等人一礼后,一拐一拐的出门离去……

    ……

    崇康十四年,七月八日。

    刚刚过了七夕乞巧,太液池上还飘着各种宫灯。

    一夜愉悦喧哗后,今日一早,贾琮和叶清二人,却引着黛玉、迎春、探春、湘云、惜春等人来至慈宁宫,拜别太后、武王。

    明日就要送先帝入皇陵了,后日便是武王的登基大典。

    大典之后,便要立刻操持太子大婚之事。

    这中间几无闲暇之时,所以今日贾琮要送诸姊妹暂归贾府。

    有贾琮的面子在,太后是个好说话的。

    且这些日子,她偶尔也见过贾家这些女孩子,尤其是探春,颇为满意。

    太后先拉着黛玉说了好一起子话,又送了不少珍宝,然后问贾琮道:“元寿,这探春丫头也一道回去?”

    贾琮笑道:“她得留下来,继续和太后学管宫事的能为。”

    太后笑道:“合该如此,探春丫头的性子好,爽利大气,又能硬下心来。林丫头聪慧是聪慧,就是太心善了些。不过也好,难得她们姊妹们一并长大,日后不会因为小事生误会,宫里也就素净多了。”

    探春有些害羞,不过还是笑道:“林姐姐是姐姐嘛,她让着我呢。”

    太后笑道:“好,都好!”

    又问武王道:“皇帝可有甚嘱咐的没有?”

    武王想了想,道:“多派些昭容嬷嬷去贾家侍奉罢,贾家那个老太太不是个聪敏的。”

    太后想了想,就吩咐身边一近身管教嬷嬷,道:“那你去随行侍奉太子妃罢,不要让她受委屈。”

    那白发苍苍的嬷嬷领旨后,黛玉含泪谢过太后、武王恩典后,一行人出了慈宁宫,乘上宫辇,在二千神策禁军的护从下,驶向神京西城,居德坊,荣国府……

    ……

    东宫,宜春宫。

    就在贾琮护送黛玉并诸贾家姊妹回贾府之时,数名锦衣卫,将薛蟠带入了东宫,交由了宫人。

    又由数名宫人,引着他去了宜春宫偏殿。

    许是为了安抚宝钗,今日,便是薛蟠出狱之时。

    经过数日休养,宝钗的面色已经好了许多,不似先前瘦的那样骇人。

    她上身穿一件鹅黄缠枝梅花云霞凤文宫纱衫,下面则是嫩绿百果缠枝莲纹妆花宫裙。

    她端坐在一张八宝香妃榻上,静静的候着。

    只是一双素来莹润的眼睛,此刻正在怔怔出神。

    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见家人……

    直到有宫人前来传禀:“姑娘,薛蟠到了。”

    宝钗才攸地回过神,顿了稍许,芳口才吐出一个字来:“传。”

    宫人躬身退下,没一会儿,便领了畏畏缩缩、臊眉耷目的薛蟠进来。

    薛蟠进来后,竟先上前两步,跪下大礼磕头道:“给娘娘请安!”

    见曾经霸王一样的哥哥成了这个样子,宝钗止不住眼泪落了下来。

    下面的薛蟠见久没动静,悄悄抬头一看,见妹妹已经泪流满面,心里一酸,也跟着滚下泪来,道:“好妹……娘娘,快别哭了,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是妈糊涂了,哥也对不住你,爹没了时,让我照顾你来着,我却净给你添恼,更险些害了妹妹,连畜生也不如……”

    “别说了。”

    宝钗哽咽一声,道:“瞧着,哥哥还好?”

    薛蟠闻言,也止住了泪,摸了摸自己的大脸,干笑了声,道:“琮哥儿……不,是殿下并没亏待我,诏狱里也分的是雅间,不脏不臭,也不用和别人挤。”

    宝钗闻言,缓缓颔首,看着薛蟠道:“前几日,我已经和殿下说了,求他放你们回金陵老家去。哥哥回家后,切记不可再招惹是非,更不能触犯国法。好好侍奉……母亲,再寻一良家女子,早日成亲才是正经。”

    薛蟠心里虽一百万个不愿回,可如今他娘干出这样的事来,他也没脸再在京里待了。

    且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选择,便点头应道:“妹妹只管放心,我断不会再像先前那样了。等回家后,我也会好好说说妈,忒糊涂了些……”

    宝钗闻言,面色淡漠,道:“好了,没其他的事,你出宫罢。”

    薛蟠闻言一怔,再看了看宝钗的脸色,周遭又有诸多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害怕,唯唯诺诺的应下后,起身赔了个笑脸,犹豫了下,还是对宝钗叮嘱道:“好妹妹,不用牵挂家里,你照顾好自己,家里一切都好呢。”

    说罢,又谦卑的笑了笑,方被宫人引了出去。

    等薛蟠的身影消失在宜春宫后,宝钗面上的冰冷忽然散去,泪水汹涌而下,伏在榻上,放声大哭起来。

    心如刀绞,无过于此。

    ……

第七百二十八章 再临荣国府

    太子驾行,仪派更在亲王之上。

    一对对龙旌凤、雉羽夔头遮天蔽日。

    销金提炉焚着御香,使得整个居德坊都遍布异香。

    又有两把曲柄七龙黄金伞擎举,至尊至贵。

    从者皆冠袍带履。

    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礼乐不绝。

    行人遥遥观之,心生敬畏。

    队伍正中,三十二个健壮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龙纹版舆,恍若一座小行宫。

    后面则是一溜的宫辇。

    两千彪炳威烈的神策军驻满居德坊街道各处,新任立威营指挥使方英带了二百亲兵亲自前来护驾。

    这等阵势,比当日元妃省亲,又何等壮观十倍!

    贾家自贾母起,连贾政、宝玉、贾环、贾兰、贾芸并几房贾氏族人,还有内眷如李纨、凤姐儿等人,全部候在荣国正门前。

    待到巳时二刻,皇驾驾临居德坊时,阖府人无论老幼,皆跪在街边恭迎。

    东宫总管太监王朝出面,尖声道:“殿下谕旨:不必多礼,里面相见。”

    说罢,龙辇并未停顿,直直入内。

    贾母心里虽憋闷,却也知道轻重,忙由李纨、凤姐儿搀扶着,与贾政、宝玉等人一道回了里面。

    等众人回到二门时,却发现皇舆已经停了荣庆堂内。

    贾母等人又匆匆赶至荣庆堂,由宫人引入内后,贾母就见贾琮正坐在那张高台软榻上,和黛玉说笑着什么。

    虽然差点一口老血呕出,可贾母等人还是等上前见礼。

    “臣妇贾史氏,请太子殿下安!”

    “臣贾政,请太子殿下安!”

    “草民贾宝玉,请……请太子殿下安……”

    “……”

    高台软榻上,贾琮看向黛玉,挤了挤眼。

    黛玉忍笑嗔怪了眼后,贾琮干咳了声,叫起道:“平身罢。”

    贾母、贾政这才在凤姐儿、李纨、宝玉、贾环等人的搀扶下起了身,贾母心里说不出的窘迫和尴尬,抬眼正好见贾琮正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不由一滞,贾琮却呵呵一笑,问道:“太夫人,今日可知孤之贵重否?”

    贾母老脸登时涨红,嘴巴张合了几下,到底没说出话来。

    便在这间荣庆堂上,她曾无数次骂过贾琮,“该死的孽障”、“下流种子”,背后甚至还骂过“窑姐儿生的讨命鬼”,命硬克父克母克兄的“扫把星”……

    是,人家是命硬!

    真命天子的命,能不硬么?

    寻常人家,谁又有资格当其父母兄长?

    念及此,贾母长叹息一声,又缓缓跪地道:“昔日皆老身之罪过,只求不牵连家人。”

    她这一跪,贾政等人又纷纷跪伏下去。

    贾琮轻笑了声,道:“倒不是没有人上折子,请治贾家苛虐之罪。只孤与太后、父皇言:无论当年事究竟如何,非贾家抚育之恩,孤不能存也。虽有贾赦、刑氏等人凌辱苛虐,几不能活。却亦是政公慈爱,姊妹友善之德。太夫人虽不曾降慈爱于孤,还时常啐骂,但也无迫害之举。总得来说,贾家有功无过,功在政公。平身罢。”

    贾母等人心中一块巨石松开后,再次起身,于客位落座。

    贾琮也不愿逼迫过甚,直言道:“孤此次前来,是送林妹妹归来备嫁。待父皇登时大典之后,七月十八,便为孤与林妹妹大婚之日。一应礼数准备,会有宗人府并礼部前来指教。林妹妹在贾家时,可与姊妹们入住大观楼正殿、偏殿内。平日里倒不必拘束,可在园内游顽。”

    说完正事,他便起身,道:“便是此事,贾家行好送嫁之事,莫要耽搁了。林妹妹自与太夫人说话罢,太夫人当初虽未降慈恩与孤,但待林妹妹还算不差。政公陪孤重游一回贾府即可,孤还想再去东路院逛逛。”

    黛玉自无不可,只是有些留恋的看着贾琮,毕竟这一分别,要分开十日之久。

    贾琮则宠爱的握了握她的手,这点时日的分开,还是要忍的。

    黛玉用目光回应:我知道……

    堂下,宝玉痴痴的望着眉眼间皆是浓情却非向他的黛玉,心都碎了。

    只他这番模样,立刻引起了慈宁宫教养嬷嬷的注意,面无表情的脸上,目光登时锋利如刀,狠狠看向宝玉。

    “放肆!”

    宫中嬷嬷的怒视,立刻引起了贾政的注意,他朝宝玉低声一喝,唬的宝玉身子一颤,煞白了面色,低下头去。

    贾母见之心中不满,可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什么。

    贾琮只当没瞧见,走下高台,微笑着对贾政道:“政公,请。”

    贾政心情复杂,虽还想再听贾琮唤他“老爷”,却也知道君臣大义已明,怎能再乱了纲常?

    躬身谢恩后,道:“殿下先请。”

    贾琮呵呵一笑,道:“老爷为先。”

    贾政闻言,大为感动,瞬时红了眼圈,贾琮对贾环、贾兰道:“搀扶好了。”

    贾环、贾兰二小高兴一应,搀扶着贾政往外去。

    就听黛玉身后一白发老嬷嬷对宝玉寒声道:“外男一并出去,再敢直视太子妃,抠出你的眼珠!”

    贾琮见贾母面色震怒,却不敢多言,只死死盯着他,嗤笑了声,道:“太夫人莫要如此瞧孤,此嬷嬷为慈宁宫太后身边第一得用昭容,专门打发来服侍林妹妹的,也教贾家人一些规矩。”

    又看向宝玉,道:“你也大了,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心里也该有数了。”

    最后同贾政道:“政公,溺子如杀子。宝玉本性不坏,只是被无知妇人娇惯,一味恣意享受,不知上进,于家于国无用。孤知政公几番想要管教而不得,非政公之谬也。”

    贾政闻言,满面惭愧,连连摇头哀叹。

    贾琮之言,真真说到了他心坎里。

    若果真让他好生管教宝玉,贾政自信,再怎样不济,也不会养成现在这般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就知在脂粉堆里厮混的浪荡子。

    只是孝道当前,他又能拿贾母如何?

    贾琮见之,微笑劝道:“事已至此,政公也莫多想其他。既然太夫人想他如此,他生性也被养成了这般,再强求也无用。好在宝玉本性依旧不坏,不会行欺男霸女胡作非为之事,就由他当一世富贵闲人罢。政公尚有一子一孙,环哥儿的前程自有定数,孤已有安排。兰儿生性稳重,知上进好读书,将来同样不可限量。贾家有一武一文,兴复可望。只是孤归宗认祖后,贾家大房绝嗣,到底一场缘分,孤不忍见之。不知政公可愿将环儿过继至大房?也不用分宝玉什么资费,东府尽归其有。”

    饶是此刻不当笑,毕竟过继之后,便不再为父子,而成了叔侄。

    可听闻贾琮之言,贾环还是忍不住一瞬间扯大了一张惊喜的嘴脸!

    贾政见之气个半死,不过念及大房连个人也没了,若果真从族里过继,承嗣爵位,他再清高,也不至于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再者贾琮为储君,言出法随,也没有贾家拒绝的道理,便躬身道:“殿下所言,实金玉良言也。”

    贾琮轻笑了声,不再赘言,道:“政公请。”

    ……

    待连宝玉在内的外男都出去后,黛玉并诸姊妹忙从高台上走下,同贾母见礼。

    贾母在宫中嬷嬷的注视下,只受了半礼。

    黛玉还未成为太子妃,倒不用她这个一等荣国太夫人现下就磕头见礼。

    虽今日贾母自觉受尽了憋屈,可外孙女儿就要成太子妃,依旧是件值得她当成头等大事对待的喜事。

    按下伤痕累累的老心,贾母握着黛玉的手回到软榻上,笑问道:“这几日在宫里可好?”

    黛玉笑道:“好呢,老太太身子大安否?”

    贾母也笑道:“好,好……”说着,就忍不住问起一件心头事来:“我怎听说,如今是三丫头在管宫闱事?”

    黛玉笑着解释道:“原是我觉得管不动,也没那心性。太后体谅,就准我寻几个帮手。我就请了三妹妹、宝姐姐、平儿姐姐,还有紫鹃一道,去管后宫。”

    贾母也知黛玉的身子骨和心性,都受不得太重的操持,便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样也好,我在家里也不怎么管事,只让你大嫂子和凤姐姐去管。不过大事上,还是要做到心里有数。你能让紫鹃去听着,知道有何事,就足够了。”

    黛玉笑道:“原是没让她去的,是宝姐姐商议了三妹妹,说规矩就是规矩,按规矩来,日后也能少些麻烦,才非要让紫鹃也一并去。”

    贾母闻言,微微颔首道:“宝丫头是个好的,可惜了,也幸好……”

    提及此事,贾母就想到原先她还一直撮合宝钗跟了贾琮,那会儿王夫人和薛姨妈还都不愿意,以为贾琮必死无疑,怕受牵累……

    也幸好如此,不然,那会儿就成了亲,今日哪还有黛玉太子妃之位?

    贾母又对迎春等人道:“进了宫,你们都要听你林妹妹的,往后她便也是君,你们是臣。没进宫前,她也是你们妹妹,合该你们关照她。”

    迎春等人忙道:“原是如此做的。”

    黛玉笑道:“姊妹们都极好呢,不必如此。”

    贾母连连摇头道:“你当宫里永远只你们几个?等太子大婚后,宫廷选秀,宫里还不知要进多少人。人心复杂,若没几个帮扶你的,你受苦受气的日子还在后头。”

    此言连黛玉身后的老嬷嬷都觉得在理,微微颔首。

    看了贾母一眼,心道这糊涂老太太,倒还有几分见识。

    然而刚这般想了想,就听贾母又道:“好玉儿,备嫁的事不用你担心。你娘是我几个儿女中最偏疼的,她虽不在了,可有我在,就断不会让你委屈了去,必让你风光大嫁。一应嫁妆,我也早为你备好了。我这些年留着的金银宝贝,你和你宝哥哥一人一半。你还有你娘留下的那份,倒比你宝哥哥还体面。我老了,也活不了几年了,若我不在了,你记得看护着你哥哥些……”

    ……

    贾府东路院。

    除了贾琮、贾政等人外,王熙凤带着十数名丫鬟嬷嬷一同陪行着,好随时侍奉。

    又有数十名宫人同在,好大一群人。

    来至假山后耳房前,看着只比一人高不了几许的房子,破破烂烂,众人面色各异。

    贾家人自然都有些愧然和担心,而宫人们则无不面色低沉,目露愤色。

    贾琮却笑道:“非当日之磨难,何以成就孤今日?”

    见贾环撇撇嘴,他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脑瓜,道:“你莫要以为,孤今日只因认宗天家。纵然无此因,孤同样不会差了去。”

    若没这一节,贾琮现在或许正在南海边的某一个岛上,和家中姊妹们在遮阳伞下喝着椰汁沐浴海风呢。

    只是这些话,却不足以对外人道也。

    贾政则训斥贾环道:“殿下先前难道就差了?只凭那些诗词和书法,便足以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贾环讷讷不敢多言,贾兰深以为然。

    王熙凤趁机在一旁讨好的问道:“殿下,不知平儿如今在宫里可还好?”

    贾琮侧脸看去,就见凤姐儿一双丹凤眼巴巴的望着,他微笑了声,道:“好,如今在同三妹妹她们一道管着后宫诸事。只是当初被你压的太狠,不能独当一面,不然,后宫诸事她一人就能办了。”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登时一滞,心里有一句好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琮呵呵一笑,又同她道:“此处院子收拾出来,留给邢岫烟住吧。她这次出宫,就不进宫了。她的事,回头我另有安排。”

    王熙凤忙应下,又问道:“殿下今儿可在贾家用膳?”

    贾政等人也看了过来,贾琮摇摇头道:“明日要送先帝入皇陵,诸事繁多,没有时间了。”见贾政等面露遗憾之色,贾琮微笑道:“往后机会还多,等忙过这一阵,孤在宫中设宴,宴请政公。”

    又见凤姐儿巴巴的望着,便笑道:“过几日,平儿会请你入宫逛逛的。”

    王熙凤闻言自然大喜过望,嘴上却道:“哎哟!我这身份,也能进宫去逛?”

    贾琮呵呵了声,没再搭理她。

    又同贾政等人回荣国府看了看当初的墨竹院后,贾琮与黛玉姊妹等人道了别,告辞贾家诸人,折返回宫。

    原本,他以为贾家会有人为王夫人求情的。

    然而并没有。

    ……

    ps:卡文……

第七百二十九章 多子多福

    “太子回来了……”

    贾琮回宫就,先去慈宁宫见过太后和武王,见他归来,太后和武王都面露喜色。

    贾琮见礼罢,道:“皆已安置妥当。”

    太后笑道:“那荣国太夫人,没在刁难你?”

    这打趣之言,倒让一旁和叶清在一起的探春俏面泛红。

    贾琮呵呵了声,道:“如今安敢?”

    武王倒没这份闲心打趣,问道:“殡葬之事前朝都已备妥了么?”

    贾琮点头道:“皇陵那边早就妥当了,一年两次国丧,一应准备皆全。”

    此言一出,太后悄悄拿目光看向了武王。

    如今整个天下,也只太子敢在武王跟前,谈太上皇之事……

    武王果然没甚反应,只“嗯”了声,又道:“皇陵在骊山北麓,渭水之滨,距离长安有百余里路。天气炎热,你让王春多备些冰。既然先帝遗诏曰:不忍复有重劳山陵,制度务从份约。那你也不必太过辛劳……真要全尽礼数折腾,好人也要舍去半条命,何况你身子不大健壮。”

    贾琮笑道:“儿臣身子骨好着呢。”

    武王许是自觉说的太直白了,见叶清在嘲笑贾琮,哼了声,道:“不是朕苛待老四,便是朕驾崩后,也一应从简。夫生死常理,修短定数。何苦再折腾后来人?”

    “皇帝!”

    太后听不得这个,忙制止道:“何出此不孝骇人之言?”

    贾琮则趁机劝道:“父皇,那登基大典愈发该从简了。这样的天,父皇龙体欠安,如何经得起折腾?”

    武王闻言,面露慈爱之色,温声道:“放心,朕心里有数。”

    贾琮正色道:“父皇,儿臣说句不孝之言。儿臣知道父皇此举是为了儿臣,只是对儿臣而言,此举意义远不如父皇龙体康健重要。父皇多慈爱一日,儿臣根基便能牢靠三分。军中在清洗,兵部在改制,军机阁还在筹备,皆非一月二月就能奏功者。儿臣只盼父皇能长命百岁,才能真正掌稳兵权。”

    武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哀伤,轻轻拍了拍贾琮的胳膊,道:“你要快些呢,朕坚持不得太久了……”

    “父皇!!”

    武王握住贾琮的胳膊,微微用力,道:“也不必太担忧,一年之内,总还是无碍的。”

    贾琮:“……”

    ……

    “爷来了!”

    平儿正在宜秋宫偏殿观看后宫文案,见贾琮进来后,惊喜的起身相迎。

    贾琮见她书案上堆着好大一堆文案,上前捡起一份翻了翻,见是后宫六尚女官的档案,便笑道:“如今平儿姐姐倒像是吏部的天官。”

    平儿为贾琮斟来茶水,温婉的俏脸上,杏眼笑成月牙儿,道:“哪里敢和天官比?不过做到心里有数罢。宝姑娘说,这些东西只能看看,不一定全当真。具体人如何,还要看平日里怎样。”

    贾琮闻言点点头,看向平儿。

    平儿身量苗条,但渐有少妇之丰韵。

    容貌可亲,目光温暖平和。

    贾琮将手中文案丢在一旁,伸手握住平儿的手,再微微一用力,平儿便落在他膝上。

    平儿俏脸晕红,小心的看了眼殿内左近侍立的昭容宫女们,见她们面不改色,眼睛不敢乱瞄,心里稍安。

    又听贾琮轻轻一叹,不由关心问道:“爷怎么了?今儿回贾家,莫非有什么不好之事?”

    贾琮轻笑了声,道:“贾家怎会有什么不好之事……”摆摆手让殿内侍奉之人出去后,他将手放入平儿怀中,握住那处美好后,将今日贾家之行所发生之事大致说了遍,笑道:“那老太太今儿又气了个够呛,也不知她跪我时,心里恨成什么样了。”

    平儿红着脸,任由贾琮白日里作怪,轻声道:“不会的,如今爷成了太子,何等贵重,老太太怎还敢心怀不敬?”

    贾琮哼哼了声,又道:“她骨子里还未必能转过来,不过,看在老爷和姊妹们的面上,到底不好让她太难看。我也犯不着和一个糊涂老太婆怄气……”

    平儿被贾琮揉的心慌,却还惦记着方才那一声叹息,双手环抱着贾琮的腰背,让自己有气力坐正,方轻声问道:“那爷方才怎心情不美?”

    贾琮先笑了声,道:“但我现在心情美啊!”平儿眼中水意氤氲,只还是多了几分关切,贾琮面上笑容渐渐敛去,道:“父皇身子骨坚持不了太久了。”

    平儿闻言悚然一惊,骇然道:“怎会如此?”

    贾琮摇摇头,道:“前些年毁的太狠,早已油尽灯枯。若非为了我,强撑下来,其实早二年就该……不过,总还能再坚持一年。只是有时候,我都不愿再让父皇死撑着。求死不能,那比酷刑更残忍。唉……”

    平儿不知此法该怎解,但她知道从旁的方向去劝,道:“爷,皇上如今最惦念的,就是爷的皇位能不能坐稳当,会不会被人欺负了。所以,他坚持活着,虽然龙体会不受用,但看着爷一天天成长变强大,他心里一定会受用的。”

    贾琮点点头,道:“这个道理,我也知道。而且,父皇还有个心愿,就是想早日看到皇孙降生。”

    平儿闻言,俏脸一烫,看着贾琮轻声道:“爷不是在和叶姑娘……”

    贾琮呵呵笑道:“一个哪里保险,谁知道生男生女?”

    平儿觉得自己身子都快化了,喃喃道:“可是,那也该林姑娘先啊……”

    贾琮连连摇头道:“她才多大点,身子还没长开,这会儿若怀上骨肉,那太危险了。平儿姐姐就不同了,平儿姐姐身子已经熟透了,该生孩子了。”

    平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美眸中的水意都快滴下来,贾琮哈哈一笑,将她拦腰抱起,走往暖阁。

    ……

    一场游龙戏凤,平儿用她的无限温柔和包容,抚平了贾琮心头的压抑和沉闷。

    他是个自私的人,前世便是。

    之前,他曾因为被无端卷入武王和叶清的“阴谋”而感到愤怒。

    因为被“算计”,随时都有可能被抄家灭族,而感到厌恶。

    可是,当武王将他送上了监国太子的位置,并给予了他所有的宠爱和关怀,为了他能坐稳大位,武王宁肯忍受着每日低烧和五脏六腑的灼痛,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贾琮曾经的怨恨尽皆散去,他未曾为人父母,不懂得这份慈爱的伟大。

    但贾琮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感动了。

    可越是如此,联想到最多一年的功夫,武王就要驾崩离去,他心里就很不好受。

    不过,生死修短,岂能强求……

    武王从不畏惧死亡,若非为了他,武王怕更愿意早日解除痛苦,去天上与孝贤皇后团聚。

    至于军权,贾琮必会在一年内,牢牢掌控在手!

    平儿漱罢口,又端了盏凉茶来,服侍贾琮饮用。

    贾琮笑着接过后,一饮而尽。

    又将平儿揽入怀中,平儿看着贾琮深邃的眼眸和俊秀非凡的侧脸,忍不住轻轻上前亲了下。

    贾琮呵呵一笑,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平儿小声问道:“爷,宫里嬷嬷曾同我们说过,爷的第一个子嗣,最好是太子妃所出。元子为嫡,日后会减少许多麻烦。若长子非嫡,那……”

    贾琮闻言,低头看向平儿,见她眸光担忧,哈哈一笑,道:“咱们果真成了天家之人了,竟已经开始担忧几十年后的诸子夺嫡?”

    平儿羞红了脸,轻声道:“总要防范于未然嘛,这些日子我们看了许多宫闱**,被里面许多连戏里都不曾唱过的事吓坏了。再没想到,这宫里会发生那么多离奇可怕的事,真真骇人呢。尤其是夺嫡之争,历朝都十分惨烈。我和宝姐姐还有三姑娘她们都吓坏了,紫鹃更是脸都青了……太子的手足兄弟多了,不是好事呢。”

    贾琮点点头道:“早早的立下太子,就如同立下一个靶子般,他的手足兄弟越有才华,他就越危险。”

    平儿闻言急道:“那可怎么办?咱们家里,断不能出这样的事来。日后……日后我一定告诫我的孩子,绝不能为了那个位置,伤害自己的兄弟,不然,我也认不得他了……”

    贾琮笑道:“咱们家不会的,我也不会早早的立储。嫡长制绝非完美之法,我会用另一种法子,来挑选继承人。至于你方才说的话,也不对。皆为我子,岂能厚此薄彼?若有才能,皆有可能。你不必害怕什么,至少在咱们这一辈,我能保证,自己的骨肉,都能有一块江山坐坐。天下之大,远非大乾一地。平儿姐姐放心罢,能多生几个,就多生几个,多子多福,好处多多!原我要立你为正,你死活不从。既然如此,你就多为我生些孩子,我保证,必让他们都能混个国主当当!”

    平儿闻言,俏脸霞飞,她虽听不明白贾琮说的什么,但她无条件相信贾琮之言,也就愈发感动。

    无以为报,和贾琮对视了稍许后,羞容满面下,再次缓缓往下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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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暗算

    神京西城,荣国府。

    入夜时分。

    荣禧堂东廊下三间小正房,偏院。

    此处原是赵姨娘与贾环的院子,便在王夫人寻常所处的那三间小正房后。

    如今王夫人进了达摩庵内礼佛,贾家正经太太除了贾母外,就剩下王熙凤和李纨。

    不过就算如此,赵姨娘也不敢蹦,因为她害怕王熙凤。

    哪怕如今她一个女儿进了宫,一个女子和太子是极好的兄弟,可出身下贱带来的自卑感,是起自骨子里的。

    所以,如今她在贾府虽自在了许多,却依旧不敢随便翻浪,倒也是件好事。

    这一日,前面热闹非凡,赵姨娘却也有自己的客。

    说来有趣,宝玉的寄名干娘药王庙的马道婆,倒和赵姨娘谈的来。

    赵姨娘每每得了些银财,便施舍给马道婆一些,让她在药王佛前,给贾环供上一碗长明灯油。

    今日贾家如此热闹,马道婆来之后,往贾母跟前略略坐了坐,便直往赵姨娘处请安。

    见赵姨娘仍在裁剪碎步填鞋样子,不由大奇道:“我的菩萨!你怎还做这等事?”

    赵姨娘倒是没觉得怎样,哼哼一笑,道:“我不做这些,又做哪些?”

    马道婆慈眉善目的模样,说话和和气气,笑道:“怪道人说富贵的人天生富贵,偏她自己还不觉得。往常我并不信,如今见了奶奶,倒是不得不信了。如今满神京的王公府第都在羡慕奶奶大福运,只奶奶自己不觉得,竟还操持这些。哎哟哟!真真是阿弥陀佛,传出去哪个会信?”

    赵姨娘闻言面色一喜,身子往前探了探,道:“外面果真都在夸我?”

    马道婆一拍手,赌咒道:“若有半句谎话,必坠割鼻地狱,进油锅上刀山!”

    赵姨娘闻言愈发眉开眼笑,假模假式道:“哎哟,瞧你这是做什么?你们佛祖跟前的人,不能乱起誓,不然容易应验喽!”

    马道婆:“……”

    赵姨娘又美美道:“果真长安城内的王公侯府都在夸我好福气?她们怎么夸的?哎哟哟,我有什么好福气?不过就生了那么一对儿女罢了!”

    马道婆:“……”

    虽恨不得将那张得瑟脸供到佛祖前熬油点了,不过因心里有事,所以并未显出来,反而赔笑道:“奶奶这话可就说对了,奶奶一生的福气,可不就在姐儿和哥儿身上?如今满京城的高门诰命,哪个不羡慕?姐儿自不用多说,如今虽还没得位份,但明眼人谁瞧不出,日后少不得一个皇妃,纵是贵妃也有可能。那哥儿就更不用提了,奶奶怕还不知道吧?如今整个长安的武勋衙内,便以环哥儿为首!”

    “噗!”

    赵姨娘正吃一盅茶,听闻此言,却把将将入口的一口六安茶给喷出来。

    更可恶的是,旁人失态喷茶,都是连忙往一边儿偏去,独赵姨娘,本来偏在一边儿吃茶,好似不愿让人分享她的好茶一般,偏喷的时候,对向了人……

    马道婆沉默的拿帕子擦了擦脸上带着几片茶叶的茶水,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

    赵姨娘忙赔不是道:“哎哟哟!瞧我,猪油迷了心了,往哪吐不好,只吐你一脸,忒不像了!马婆婆莫要恼,今儿这些碎布我也不要了,都给你拿去填鞋底!”

    见她如此大方,马道婆也不好再说什么,僵笑了两声后,忽然正色道:“我算是明白,奶奶为何这般贵重,还操持这等贱业……”

    赵姨娘心里转了转,笑问道:“马道婆是神仙跟前的人,说话再没错了,你说说,是怎回事?”

    马道婆断定道:“因为奶奶还不够富贵!”

    赵姨娘笑道:“还不够富贵?这般还不够富贵,怎样才够富贵?”

    马道婆道:“若三姑娘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甚至再成为太后,这普天之下,还有人敢让奶奶摸一根针线没有?”

    赵姨娘闻言惊呆了,过了半晌才问道:“马婆婆这叫什么话?三丫头怎能成为太子妃、皇后……”

    马道婆哼了声,道:“要我说,就是你这当娘的没用,不然,以三姑娘的模样、性子,还有谁能强的过她去?若不然,太子殿下怎将后宫诸事都交给她?分明原就是定得她。奶奶想想,若是三姑娘成了太子妃,日后成了皇后,奶奶的亲外甥成了太子,老天爷,那环哥儿就是正经国舅爷!再加上他和太子的情分,给个亲王都不换哪!”

    随着马道婆之言,赵姨娘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如同着了魔怔般,喃喃道:“是啊,三丫头若成了皇后,环儿岂不是成了正经国舅,我成了皇后的亲娘……”

    马道婆得意一笑,道:“可不是?到那时候,普天之下,甭管是王公贵族还是皇亲国戚,哪个敢看不起奶奶您?谁还敢再受您一分礼?到时候,您就是这个!”

    赵姨娘脸色都涨红了,不过随即一滞,道:“琮哥儿都将林丫头立成太子妃了,哪还有三丫头什么事?”

    马道婆高深莫测一笑,从怀兜里取出一纸包来,道:“奶奶若有胆,为哥儿和姐儿搏一次,未尝没有机会!”

    赵姨娘闻言,眼睛都直了,结巴道:“这……这……你……你……你要我下毒?”

    马道婆唬了一跳,忙左右看了看,又折身挑起门帘瞧了瞧,见左右无人,这才放下心来,回头道:“我的好奶奶,你可别往刀口上撞,这什么地方,你也敢提那两个字!”

    赵姨娘懵了,问道:“那这是……”

    马道婆神秘一笑,道:“奶奶只管将此物搅拌在汤水里,送给那林家女服下。放心,断不会是什么暴毙的毒药。若是这般,岂不是连奶奶也一并折进去了?奶奶事发,那哥儿和姐儿也完了,我岂不是也完了?我岂能害自己?你放心,这是一种佛门镇魔的宝物!吃下它,保管什么魔也得慢慢折磨而死。”

    赵姨娘闻言拍了拍胸口,三旬出头的人了,身前丰润的像秋天的果实,这一拍连马道婆都觉得眼晕。

    赵姨娘奇道:“这到底是什么宝物?果真没事?别给人查出来了……”

    马道婆连连作保,可见赵姨娘死活不信,没法子,只能道出实情,道:“这是从一些痨病鬼身上取得的痰沫,用纸接了再晾干磨成的粉。你放心,寻常人拿着绝无事,可若让人下了肚,保管得痨病而死!奶奶你想想,谁还能怀疑到这是毒?连金针都验不出来……”

    赵姨娘闻言面色骤变,不过看到马道婆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浮现出的阴险和狠辣之色,又有些害怕,心思一动,从马道婆手里接过来,笑问道:“果真查不出来?那,我今儿晚给那丫头去送一碗好汤?”

    马道婆闻言,满意的笑道:“这就对喽!等那姓林的丫头没了后,以三姑娘的得宠,必能夺得太子妃之位!奶奶放心,这些年老婆子我也认得一些贵人,到时候,必出一把子气力!”

    赵姨娘闻言,喜形于色道:“哎哟!那敢情好!真到那会儿,我必不会亏欠你!我让三丫头赏你一万两银子!”

    马道婆闻言动了心思,道:“那,奶奶得先给我打个欠条?”

    赵姨娘连声道:“好好好,没问题。”

    说罢,让马道婆自己去书写,她也不认得字,最后只按了个手印,又取了五十两现银来,给了马道婆。

    等外面传来丫头声,那马道婆才告辞离去。

    等马道婆一走,赵姨娘却变了脸色,狠狠往地上啐了口,骂道:“满口胡言的臭婆子,也想哄你老娘?!你说旁个倒则罢了,说不得我就信了。偏你说劳什子衙内以环儿为首,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东西,还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想骗我,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罢!”

    骂罢,走出外间冲庭院里的小丫头子喊道:“小吉祥子,去厨房让人备一碗银耳莲子羹,再喊环儿回来!那没造化的种子,又不知浪哪去了,整日里不着家!”

    小吉祥刚应下,就听一道公鸭嗓子从外面廊下传来,道:“嘎嘎!谁说我整日不着家?我这不是在家么?哼哼,眼神儿不好,脑子也不好使么?头发长见识短,过些日子环三爷才真正不在家……哎哟哎哟!娘你干什么?”

    赵姨娘捏着贾环的耳朵往里拽,一边打发小吉祥子和后面出来的小鹊道:“你们去厨房催催,要上好的银耳莲子羹,用冰镇一镇,快点。”

    等打发了丫头子后,赵姨娘拎着贾环进了屋,松开手后,将那“脏包”取出来,把马道婆之前的话说了遍,然后冷笑道:“她也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拿什么好物儿哄我不成,拿你来哄我!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

    话没说完,贾环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一张小脸发黑,二话不说,拿上药包就往外跑去。

    ……

    宜春宫,偏殿。

    自平儿处出来,贾琮便移步于此。

    他听平儿说了今日之事,薛蟠来后,宝钗大哭了场……

    看着面色已经寻常的宝钗同他说话时带着浅笑,贾琮轻轻一叹,招手将宝钗唤至身边,道:“你是我的女人,本不必活的这么累。就算留你娘兄在京,又能如何?其实也没甚大不了的。我同你说过,我容得下天下,难得还容不下你娘兄二人?”

    宝钗闻言,摇头轻轻笑道:“纵然爷贵为储君,但也未见得活得轻快。太后和皇上也是如此,更何况是我?爷不必为我担心,俗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我知道自己娘和哥哥的性子,若留在京中,早早晚晚必再生贪心。天家事无小事,真若再起是非,被人挑唆了做下坏事来,我怕他们连命也保不住了。何苦来哉?所以,不如早些回金陵老家去罢。”

    贾琮闻言,目光怜惜的看着宝钗,道:“虽然我喜欢宝姐姐的聪慧远见,可我也心疼你。都道难得糊涂,因为过的糊涂些,日子才能轻快些。看得太清,过的太真,难受的只有自己。你是我的女人,不必如此的。”

    宝钗闻言,轻轻倚在贾琮怀里,笑的很开心,道:“能得爷这般体谅,就已经极好了。爷为储君,化家为天下,每日里操心的事又哪里是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能比的?若我还不知事,拿这些来烦心,坏了爷的心情,那就太不晓事,也不知轻重了。”

    贾琮闻言,哈哈笑道:“叶清整日里说我是昏君种子,还是宝姐姐向着我,夸我是明君。”

    听闻叶清之名,宝钗面色淡了淡。

    贾琮察觉后,笑道:“没关系,人不可能喜欢所有的人,我也不会强行让一家人都相亲相爱。强扭的瓜不甜,做作出来的喜欢也不算真的喜欢。家里那么多人,总有不和的,少来往就是。”

    宝钗闻言,生生笑出声来,看着贾琮嗔道:“纵然不喜,面子上总也要过得去……”迟疑了下,又道:“爷既然说到这了,那我也不藏于心里。那位金枝玉叶,确实和我非一路人。性子不是一类,且她还……她还用那样的手段,将你从我身边抢了去。不过等爷成了太子,我也就明白过来,纵然没有扬州的事,其实也一样的,爷是天家贵胄,如今天家血脉单薄,哪个女人若想要独宠,怕是只有进冷宫一条路可走。只是明白归明白,心里就是亲近不起来,我瞧得出,她也不大看得上我。她在宫里见惯了勾心斗角,便以为我这样的,必是不安分的,她更喜欢颦丫头那般赤诚的心。其实不过是,在她这样金枝玉叶的贵人眼里,礼法只是约束庶民用的。而在我的眼里,礼法是世间正经的规矩!都没有坏心,但是确是两路人。不过爷放心,我断不会不知分寸,去算计什么。况且我也看得出,那位叶姑娘论傲气天下有数,她也不会将我放在心上,来算计我什么。总之,大家能相安无事的,爷不必担心后宫不稳的。”

    贾琮闻言,轻轻的抚着宝钗肩后的秀发,下巴摩挲着她的前额,嗅着发间的清香,道:“都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事,我信矣。只是你也不必小心太过,过日子嘛,高兴舒心最重要。不要太为别人着想,也多为自己想想。你总这样,我会很心疼的。”

    宝钗抿嘴一笑,将螓首愈发贴近贾琮怀中,喃喃道:“我已经比世上大多数女儿家,都幸运,也幸福呢。”

    ……

    ps:书评区和本章说里关于宝黛之争火气不小,其实之前我也说过,初读红楼时,很喜欢宝钗,很懂事。但年纪大些再读,就发现黛玉金子般的品质,对宝钗却起了反感。只是过了些年后再去读,就发现黛玉自然品性珍贵,让人喜爱,然而宝钗也绝非什么坏人。一些毒燕窝的说法,简直让人无语,跟神经病一样。山中高士晶莹雪,曹公的本意对她也是极为欣赏,十二钗中,她和黛玉是一起艳压群芳的。好多事,不能赖在她身上,大都是王夫人和薛姨妈的算计,还有对那个时代礼教的服从。在今天看来,有些事觉得虚伪甚至冷血,譬如金钏死后之言,但要是代入那个时代中,细细读之,她能做到那一步,其实已经很难得了。不能以后世的道德标准,去评价那个人。

    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十二钗中,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但正是这些缺陷,才让她们更让人记忆深刻。相对来说,比较完美的宝琴,我对她的印象并不深。所以希望大家都宽容一点,少点戾气,争论时可以辩解她们的好,却没必要去用刻薄的语言骂另一方,看着不落忍。另外,八十回以后的原著不必拿出来佐证了,和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差的太远。

第七百三十一章 大案

    “你说什么?”

    眼见宫门就要落匙时,贾琮正要和宝钗安歇,得见李蓉亲自从贾府赶回宫中,禀明了马道婆之事。

    听闻此言,宝钗面色剧变不说,贾琮神情都有些恍惚起来。

    原来,真有一个马道婆……

    “殿下,可用出宫否?”

    李蓉追问道。

    贾琮摇头道:“深夜出宫,怕中奸人之计……去告诉展鹏,让他传旨锦衣卫,即刻捉拿马道婆,严加拷问。详查马道婆来往府第,一应涉案嫌犯,不必上奏,先拿下审问。有抗捕者,杀无赦。此事由魏晨亲自盯着办,这件事背后,必有大名堂。另外,让展鹏再调一千东宫六率前往贾家护从。李蓉,你带人隔绝贾家与大观园。所有贾家奴仆婢女不可擅入大观园,违者直接拿下。厨房饮水皆由宫人掌管,但此事不必惊动林妹妹她们。”

    李蓉闻言,忙领命而去。

    等她走后,贾琮也没了睡意,重新穿戴起来。

    宝钗见之忙上前服侍,问道:“爷,可当紧不当紧?”

    贾琮哂笑了声,寒声道:“这等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也想害我?”

    宝钗闻言面色再一变,问道:“这话怎么说的,不是想害颦丫头么?”

    贾琮摇头道:“林妹妹若被害的得了那痨病,回宫之后,我必也难逃厄运。然后还有宝姐姐你们,势必也会被我传染上。呵呵,这背后之人倒是好手段。竟想出这么一个绝户计,这是要让我一家死绝啊!”

    宝钗、莺儿闻言,面色登时煞白,她们都没往这方面上去想。

    到底有多恨贾琮之人,才会想出这样的计谋来?

    那马道婆又是何许人也?

    宝钗心里忽地一颤,惶恐的看向贾琮,问道:“爷,会不会是我娘她们……”

    贾琮笑道:“你想哪去了,她们如今被管教嬷嬷看着礼佛呢,早已隔绝内外。她们若有这等神通,也不需要去寻赵姨娘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平日里这赵姨娘看起来痴蠢,没想到关键时候,倒还有几分明白。”

    笑罢,贾琮抚了抚宝钗的脸,道:“不要怕,宫廷生活,从来不会缺少这等阴谋算计,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但能得逞者,寥寥无几。至少,这等屑小手段,绝不会在我这里有效用。睡吧,我去一遭养心殿。”

    ……

    大明宫,养心殿。

    东暖阁内,几位当值阁臣被连夜传来后,贾琮将事情大致说了遍,道:“孤以为此事多半没那么简单,背后有大名堂。诸臣工以为如何?”

    赵青山面色刚硬,双目喷火,声音洪亮道:“此为谋逆大案!先帝在时,三位皇子便薨的不明不白,后查出为义忠亲王所为,但结局也不尽详实。如今贼子又起,将毒手对准殿下,此贼不除,则国无宁日!”

    林清河也皱眉道:“殿下,此案不可轻忽。背后之人,恐所图甚大。”

    以舍人之身暂理阁务的魏毅缓缓道:“其动机,无非三点:一为皇权。殿下若有个闪失,则皇权必然旁落。二为新法。新法为先帝与新党一手推行,大行天下,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原本都以为,皇上继位后,会废黜新法,然殿下却坚定不移的支持新法,支持之力度,甚至更胜先帝,许多人绝望之下,难免铤而走险。”

    贾琮问道:“第三呢?”

    魏毅迟疑了下,还是道:“殿下,臣曾风闻一种谣传,说是……当初义忠亲王背后,可能有……可能有皇上的支持。先帝在位十四年,虽得罪了无数人,但也有不少死忠之士,颇为爱戴。所以……”

    “放肆!!”

    魏毅话未说完,就见赵青山怒发冲冠,冲他咆哮一声。

    魏毅苦笑一声,跪地请罪道:“臣以市井之言,玷污朝堂,请殿下治罪。”

    贾琮摆手道:“内阁不比朝廷上,当言者无罪。诸卿无论何事,但凡认为有利于国者,但言无妨。至于你所说之事,孤可以明白的告诉,此为虚言也。若果真为父皇所为,先帝绝不会在大行之前,亲口留下遗诏,传位于父皇。自古天家为皇权而斗争者,不算奇事。但若被人毒毙的三位堂兄为父皇所为,先帝难道会不知?此为败坏我天家天伦之妖言也。

    最重要的是,新法为先帝平生最重视之事,青史之上,必能名垂千古。若果真天家内斗残酷至斯,孤又怎会继承先帝之志,继续大力推行新法?孤难道不知,新法愈盛,先帝之圣明愈被后人所敬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新法大行,先帝则永生于民心。”

    贾琮前面一番话,未必能说服众人。但后面一番言论,却真正让众人信服了。

    历来新皇登基,哪怕是子承父业者,通常也会通过一系列的新政,消除淡化先皇之政,以通彻皇权,唯我独尊。

    然而贾琮非但没有更改新法,还将先帝之法愈发大力推广下去。

    这又怎会是仇人所为?

    魏毅再度请罪,贾琮摆手免罪,道:“魏卿能于孤前直叙此事,孤唯有欣慰之意,怎会见责?这二年大乾多灾多难,国事繁重而艰难。若此等情形,孤与内阁不能做到相互信任,同舟共济,则社稷危矣。”

    此言一出,内阁诸臣人人大为感动。

    得逢明主之心,让每个臣子都以为是平生之幸。

    几番表白后,再度说起正事时,诸臣就愈发不再束手束脚,放得开了。

    执掌户部诸事的内阁舍人董新沉声道:“臣亦有一猜想,晶莹雪配方拍卖之后,臣召见过晋商诸人,与他们说起了朝廷要监管银号之事。臣看得出来,诸晋商对此事极为反对,反应较为激烈。纵然臣以殿下之言告诫之,然诸晋商仍不以为然。”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大变,林清河沉声道:“董大人,你就凭此,以为此事为晋商所为?区区商贾,他们有此胆魄?”

    董新并不畏惧林清河,看了他一眼,继续对贾琮道:“臣自然不会无故牵扯,当日臣以不容拒绝之令,命晋商诸银号准备接受朝廷监管后,就一直等着被百官弹劾。晋商这些年来,一直资助北地士子进学之事,人所周知。按照惯例,第二日,臣就该被百官弹劾,与民争利。然而臣等了数日,依旧没有丝毫动静。此事,绝不合常例。当然,臣并非断定此事便为晋商所为。却未尝不是一条线索。”

    贾琮点点头,道:“孤听闻,先帝三位皇子暴毙背后,隐隐有江南一些家族的影子。俗话说,断人钱财之仇,更甚杀人父母。董卿所言在理……王春。”

    东宫总管太监忙应道:“奴婢在。”

    贾琮道:“传孤旨意,着锦衣卫即刻包抄晋商会馆。”

    又问董新:“当日何人反应最为激烈?”

    董新道:“回殿下,是平遥曹家的家主曹准,曹家日新中为晋商三大票号之一。”

    贾琮“嗯”了声,继续对王春道:“缉拿曹家家主曹准,查封京中日新中银号。另外,京中戒严,以防屑小生事。”

    王春忙去传旨,贾琮又对赵青山道:“明日孤与百官送先帝灵柩入皇陵,由太傅坐镇朝廷,命刑部、大理寺、兰台寺一道,严查此案。这一次,务必将背后黑手,给孤查出来,明正典刑!”

    ……

    “砰!”

    延平门内永和坊,药王观。

    早已闭门的道观,在静谧的夜色中,却被一记重锤,给锤开了门闩,冲进了无数头戴三山无翼纱帽、身着玄色黑鸪锦衣的锦衣校尉。

    四五个刚做完晚课的道婆和一些洒扫粗役们,被破门而入的一众凶神恶煞给惊呆了。

    为首一锦衣卫眼神如电,横扫一圈后,厉声问道:“马道婆安在?”

    众道姑面面相觑,一老道婆颤颤巍巍道:“回……回官爷,主持今日……今日未曾归来。”

    那锦衣卫厉声喝问道:“贼婆往哪里去了?”

    老道婆愈怕,哆嗦答道:“今儿北静郡王府有贵人病了,请了主持前往去诵药王经,至今未归。”

    听闻此言,那锦衣卫面色微变,却并未就此离去,对一手下沉声吩咐道:“将观内诸人全部带回诏狱,搜查道观,不要放过一处。”

    “喏!”

    “其他人,随本将前往北静郡王府!”

    “遵命!”

    ……

    “哒哒哒!”

    “啪啪啪!”

    一阵急促嘈杂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响起在晋商位于西市光德坊鼓楼街的会馆外。

    早有门子进去禀报,未几,十数名晋商翘楚人物一起走出门外,看到围困封锁之兵马,无不面色大变。

    一当中人物站出来,拱手问道:“草民日升昌东家雷志泰,不知大人们深夜封门,所为何事?”

    一锦衣卫官员上前,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晋商精英,道:“本官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韩涛,奉殿下谕旨前来请人问话。”

    雷志泰闻言面色微变,道:“不知太子殿下想要请何人问话?敢问大人,发生了何事?”

    韩涛冷笑一声,道:“发生了何事?你们晋商真是好胆量,竟敢参与到妄图谋害太子的谋逆大案中!此刻整个神京城都已经戒严,大索京城。平遥曹家曹准何在?”

    在一片震惊惶恐大乱中,一身形魁梧的大汉出列,面色惨白但强撑着不倒,道:“额就是曹准,但额不知大人在说甚。”

    韩涛目光冷冷的盯着此人片刻后,点点头道:“果真好胆量!来人,请曹准回衙门问话。”

    “喏!”

    一众虎狼师上前,将已经浑身颤栗起来的曹准拿下,拖了出来。

    韩涛对雷志泰道:“诸位莫要担忧,这几日先在会馆中不要外出,等锦衣卫会同刑部、大理寺、兰台寺会审罢,必会还尔等清白。”

    雷志泰等人闻言,一个个面色阴沉,但谁敢多言。

    唯有雷志泰胆气壮些,拱手道:“韩大人,劳大人替草民向殿下代句话。”

    韩涛闻言,眉尖一挑,问道:“什么话?”

    雷志泰沉声道:“数日前,有阁臣同草民等谈过关于朝廷监管入股银号之事,经过数日讨论,草民等以为,此为殿下爱护草民等之善意,草民等感激不尽,愿意接受此行。”

    韩涛闻言,深深的看了雷志泰一眼,目光又扫过他身后愈发乱成一片的晋商,淡淡一笑,道:“雷掌柜的话,本官会禀奏太子殿下。但本官还是提醒你们一句,莫要小瞧了殿下的气度。今夜之事,若和你们无关,无论你们接受不接受朝廷的善意,你们都会平安无事。若果真和你们相干,别说什么银号,你们就是将大乾所有的银子都抬来,也救不得你们性命!谋害储君,丧心病狂,天理难容!”

    雷志泰昂首挺胸道:“大人放心,别的草民不敢担保,但额们晋商,绝不敢做下这等无君无父的畜生之行。”

    韩涛直直的看着他,道:“你们是不用直接出面,在后面出银子难道就不算吗?”

    说罢,不理会面色骤然一变的雷志泰,留下一队锦衣兵马封锁晋商会馆后,韩涛带人压着曹准离去。

    这一夜,京城震动,天下震动!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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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庶子风流介绍:
外科医生贾琮过劳而卒,魂穿荣府。谱一曲红楼幽梦,唱一世庶子风流。红楼之庶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之庶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之庶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