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 大喜
慈宁宫,寿萱殿。
贾琮自养心殿出来,便来至此处。
毫无疑问,此事瞒不过武王去。
果然,武王面色阴沉之极,目光中的杀意根本不屑遮掩。
贾琮忙笑着宽慰道:“父皇,这等跳梁小丑焉值得父皇动怒?儿臣非先帝之皇子,父皇也非先帝。天家一旦握紧了军权,一切敌人都只能如蝼蚁地鼠一般,在阴私肮脏之地苟存,阴谋策划着能否放两只暗箭伤人,也只如此罢。这等货色,只要朝廷不用去投鼠忌器担忧谁谋反,全力镇压下去,根本没有他们藏身之地。先帝当年是没有法子,他忌惮之处太多,实在放不开手脚去追究。但儿臣不同,儿臣有个好父皇,所以不管牵扯到谁,都能一查到底!”
武王面色终于舒缓下来,看着贾琮缓缓道:“太子说的对,不必忌讳任何人任何事,朕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想害朕之皇子!太子让下面人放手去办,但凡有牵连者,一律捉拿问罪!不可走漏一人!”
贾琮微笑道:“父皇放心,儿臣在这世上在意的人和事着实不多,唯有家人最重。他们想害儿臣的亲人,儿臣再没有放过哪个一码的道理。”
武王闻言,这才彻底放心下来,看了眼太后身边的叶清和探春,道:“听说这回是你这三妹妹的母亲和弟弟立了功?”
贾琮看了眼面色有些古怪的探春,笑道:“父皇不知,那赵姨娘和贾环平日里不大得人喜欢和尊重,猫嫌狗憎,惹人厌的很。偏傻人有傻福,在大事上不怎么糊涂。当年在贾家东路院,几乎人人厌我,独贾环兄弟爱同儿臣顽耍,当时好些人还说,他和儿臣才是亲兄弟,上不得台面的一对老三。”
说起往事来,贾琮忍不住笑了起来。
武王问道:“那你这些姊妹当时如何待你?”
此言一出,探春面色微微不自然起来。
贾琮微笑道:“三妹妹她们平日里几乎不出荣国府二门,儿臣在东路院,一年也见不到一二回,哪里能如何相待?及至儿臣被贾政接入墨竹院后,姊妹们才常来往起来。三妹妹喜爱儿臣之字,因此也比别的姊妹更亲近些。”
见贾琮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探春俏脸飞霞。
又见太后也笑眯眯的看她,探春正色道:“太后娘娘,三哥哥的字写的极好,是当世有数的书法大家!”
太后喜她大气,和叶清的性子倒有些像,笑道:“你们都是有福的,青梅竹马长大,日后还能在宫里相守一生一世,多好!”
探春又红了脸……
武王没有继续这些小儿女之事,他对贾琮道:“朕原本厚赏贾政,既然太子另有打算,朕就不多劳了。只是太子不要薄待了他才是……”
贾琮笑道:“恩赏功名利禄简单,纵然捧贾家成为第二个甄家,也不算难事。但如此,百年之后,贾家必重蹈甄家覆辙。儿臣不原见此等事发生,所以另有安排。”
武王微微侧目道:“太子如此上心?”
不过见贾琮只笑了笑,没解释什么,他也哑然一笑,知道他这个太子主意极正,便不再过问,回到正题道:“此事果真是晋商所为?”
贾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他们未必会亲自动手,但难免与人勾结。当日义忠亲王能造起大势来,和江南那几大家族不无关系,背后便有他们的影子。而这次朝廷要动晋商的聚宝盆,也就难免有人铤而走险。”
武王皱起眉头,道:“商贾竟如此胆大妄为?”
贾琮笑道:“本性尔!所以,这一次不管背后真相到底如何,都会有晋商参与……趁这个机会,儿臣要好生敲打商贾一番!现下国中事重,还不是收商税的时机。但先拿晋商开个刀,将这股势力监管起来,还是很有必要的。儿臣这一回不抄家,只教他们一个规矩,大乾的商贾,任何时候都不能无法无天。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说法,在大乾的国土上,是行不通的。”
后世许多人希望中国能效仿欧美走资本主义制度,却忽略了儒家思想对中华民族两千年来的熏陶。
再加上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撼天宣言,贾琮相信,只要中国走那条路,必会重蹈民国时期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道路。
且一旦放任商人肆意的壮大,不加以管制和平衡,只会成为一场灾难。
武王自然不大明白贾琮这番话的内涵,他还不能理解商贾贱业能有多大的能量,故而他专注的重点是:“太子这回不抄家了?”
贾琮:“……”
“哈哈哈!”
一旁旁观了半天的叶清,痛快大笑起来,挨了太后轻轻一下后,还是笑的前仰后合。
探春有些艳羡叶清的自由自在,不过果真让她在亲长面前这般无拘无束的放怀大笑,她也做不到。
只是很向往……
武王竟怕贾琮面上过不去,对叶清“诶”了声,然后同贾琮道:“朕无他意,只是既然晋商有罪,缘何不抄没其家?”
贾琮干咳了声,道:“平遥曹家肯定是要抄了的,但日中新却不能抄,银号里的银子虽多,却各有其主,若朝廷抄了,银号的生意立刻就要崩坏。这于大势相逆,儿臣不愿为之。商贾一定要打压,严格监管,但又不能打死,打败。否则,国库难丰,民生也会受到影响。”
武王看着贾琮,欣慰道:“吾儿愈发有圣皇之姿也!”
贾琮摇摇头,道:“想为圣皇,首当重于军权。儿臣差父皇,何止百万里计?唯愿父皇长命百岁,使儿臣有父可怙。”
武王闻言,顿时动容,他本至亲至性之人,故而舐犊情深。此刻闻此赤子濡慕之言,连眼圈儿都红了。
可是心中又生出无限的愧疚之情,他本该好生抚育太子一番,扶持他安稳的坐好皇位,让他无忧无虑,可是,他的身子骨却坚持不了太久了。
哪怕苟延残喘,最多也只一年来功夫。
如何够用?
贾琮吐露心声后,见武王忽地动容至失态,心中后悔不已,可他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反而会加深武王的悲痛。
这时就听叶清嘲笑道:“哟哟哟!如今知道寻九叔庇佑了?九叔您可别听他现在这般说,早先人家可不这样说的,某人当初一心只靠自己,看到我跟看到灾心一样!”
贾琮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现在再回想起前事来,许多事确实有趣。
若无武王,现在的他,却不知会在哪处海岛上喂鸟……
这时武王也重新整理好情绪,他拍了拍贾琮的胳膊,道:“这些年,其实难为你了……不说这些了,天色不早,你们早点下去安歇罢。”
叶清却又接茬道:“今儿我陪老祖宗,你去旁处吧。”
贾琮脸都臊了起来,却见叶清趴在太后耳边轻语了几句,然后太后一张老脸,瞬间如同绽放的花儿一般,激动都颤了起来,高声问道:“当真?!”
这般阵势,倒是唬了诸人一跳。
就听叶清弯起嘴角笑的明媚道:“原是这几天的日子,可一直没来。我身子内壮,从来没迟过,也没早过,这月却一直未至……”
言至此,连武王都知道怎么回事了,霍然起身,神情激动的看向叶清,口中大声道:“来人!速传御医……”
话没说完,就听老太后连声道:“哪里用御医,哪里用御医,哀家手里有人,哀家手里有人!”
说着,又一迭声道:“速去请孙嬷嬷来,速去请孙嬷嬷来!寻常太医一时半会儿哪里瞧得出,必得一二月才能诊出脉象来。孙嬷嬷可以,她诊得极准!”
一阵兵荒马乱中,孙老嬷嬷被宫辇速速抬了来,在众人屏住呼吸的等候中,确认再三后,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道:“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爷,恭喜殿下,是喜脉,确认无疑!”
贾琮惊疑,这才不到一个月功夫吧?
“哎呀!”
满寿萱殿的宫人内侍们纷纷跪地,大声道贺起来:“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爷,恭喜殿下,恭喜清主子!”
太后和武王狂喜莫名,大声宣赏。
叶清则微微扬起雪腻的下巴,目光略带挑衅的看着贾琮。
贾琮摸了摸鼻梁,呵呵一笑。
我今儿多大来着……
要当爹了?
……
修德坊,北静郡王府。
作为硕果仅存的大乾开国四大郡王,北静郡王府向来超然。
开国时军功最著,但也因此,早早失去了军权,早在圣祖朝时,北静王府便已断了军中的香火。
但福祸相倚,或许也正因此,北王府才能相对平和的度过了四朝而不倒。
只是,却不知这第五朝,北王府还能否平稳度过……
得知王府被围,阖府惊慌之际,北静王水溶赶紧露面。
他年不过二十来许,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端的一秀丽人物。
见大兵围府,他不慌不忙道:“不知哪位主事将军?”
一锦衣将官出列,拱手道:“下官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姚元,见过北静郡王。”
水溶闻言一怔,微微皱眉道:“南镇抚司,不是对锦衣卫内部么?缘何会兵围我府?”
见他这般从容,姚元微微眯眼,道:“今夜有贼人妄图谋逆伤害太子,锦衣卫并刑部、大理寺大索京城。人手不够用,故而下官也不得不出动。”
水溶闻言大惊失色,道:“谋害太子?何人如此大胆!”
姚元声音渐冷,看着水溶道:“药王观的马道婆,王爷可认得?”
水溶这下面色登时难看起来,睁大眼睛道:“怎么如此?怎会如此?”
在他心中,那马道婆是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姑,或许稍微有些贪银子,但她说这般也是为了给药王佛重塑金身。
所以水溶向来以为她是好人……
不过无论她是怎样的人,这会儿他都顾不得了,见姚元的目光愈发不善,忙道:“孤爱妾身子不大安,故而请了马道婆来府诵经,此刻正在内院。孤这就派人去取来……”
姚元歉意一笑,道:“不必劳烦王爷了,此事还是由锦衣卫代劳吧。”
见水溶骤然阴沉,姚元也不在意,不过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略略解释道:“殿下何等贵重,想来王爷心里也有数。但凡有一点损伤,都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如今有人妄图以剧毒谋逆,凡有牵连者,几难逃抄家之果。不过王爷既然让我等行事,可见心里是没鬼的。所以……”
听闻此言,水溶悚然一惊,哪里还有其他想法,再无多言。
见此,姚元对身边百户微微一点头,百余人如虎似狼的锦衣卫立刻冲入北静王府,捉拿马道婆。
水溶见姚元始终拿眼留意他的动向,摇头苦笑道:“我北静王府能历五朝仍存,靠的就是本分,怎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糊涂事?再者,这江山是先帝大行前当着军机的面留遗诏传于今上的,天下人所共知,名正而言顺,北静王府纵然想要尽忠,也不能莫名其妙的行事,师出无名……”
姚元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若果真是水溶所为,那么无论如何,此时也不该留马道婆在府上才对,应该灭口!
马道婆常在都中各大府上流蹿,谁知道她到底接触了哪些贵人?
可是姚元万万没想到,水溶竟会说出这样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
他何时说过,马道婆行刺太子,是为了给先帝报仇?!
不动声色间,姚元又看了眼水溶,见他还在连连苦笑。
之前好似浑然无破绽的神情,这一刻却似是破绽百出……
正这时,就见之前进去抓人的百户,面色难看的带人出来,身后两个校尉拖着的,分明就是一具已经僵直了的尸体!
水溶大惊失色,失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百户官看了他一眼后,对姚元郁闷道:“这道婆看到卑职等入内,一咬牙,人就死了。她口中藏着毒囊……”
姚元闻言点点头,叹息一声,转身对水溶道:“王爷,若是马道婆还活着,此事自然到此为止。可既然死了,那就麻烦王爷随下官走一遭了……”
水溶闻言,面色一僵,正色看着姚元,一字一句道:“姚指挥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北王府五代王爵,高祖皇帝所赐丹书铁券尚在府中,你区区一四品官,也敢拿本王?”
姚元面色淡然,道:“本是不敢惊动王驾,只是……”他话音一顿,拱手向皇宫方向一礼,道:“殿下有旨,无论何人涉案,一律先拿下审问。敢有抗逆者,杀无赦!殿下之命不敢违,还请王爷见谅。”
说罢,一偏头,一队锦衣卫上前围住了水溶。
北静王府侍卫见之大惊,就要上前救人,却见水溶一挥手,止住了冲突,他理了理王袍,道:“罢,本王就与你们走一遭便是。”
又对王府众人道:“守好王府,本王速去速回。”
说罢,等候姚元动静。
姚元侧目看了眼方才欲带人冲阵的王府侍卫首领,格外留意了眼后,方请了水溶上马,让人带去南镇抚司诏狱。
而他,则连夜赶往宫中。
此案,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也非他能做主了。
……
第七百三十三章 送灵
“水溶?”
东宫,崇仁殿。
自从孙嬷嬷断定叶清有喜后,地位自动减一的贾琮连上前道声同喜的机会都没有。
叶清已经被格外保护起来,连贾琮都不准靠近,他便回到了东宫崇仁殿。
果真等来了紧急求见,只是在听完姚元的猜测后,贾琮还是出乎意料,皱眉问道:“怎会是他?”
姚元摇头道:“臣不知,但臣未开口,他就先扯出为先帝报仇之诡异言论。且王府侍卫头领变动,换成了一个臣未曾见过之人,看起来颇有悍勇之气。”
贾琮闻言,想了想后,对姚元道:“将这些去内阁告诉太傅,此案为太傅总管。”
赵青山等人都是一等一的当世人杰,贾琮信任他们。
又道:“告诉太傅,不避忌讳任何人身份,该搜查时尽管去搜查,该上刑时上刑。那位马道婆为死士,跟脚绝不会干净。对了了,你去查查一个叫蒋玉涵的人,这个人身上有古怪,不要轻忽了去。”
姚元虽心里疑惑,但还是立刻领命,见贾琮别无叮嘱,就告辞而去。
等姚元走后,贾琮在殿下来回踱步数周,不知怎地,就一直在想蒋玉涵的身份。
这个名为琪官的优伶,颇为诡异。
是忠顺王养的私宠,“宠爱非常,一日也少不得”之人。
但身上小衣内系着的,却是北静王送给他的茜香国女国王所贡之汗巾子……
北静王和贾家关系亲密,而贾家和忠顺王素来不来往,甚至有些陈年旧仇。
但这琪官,却能交好三方。
最后还能得了善终,迎娶了袭人……
这个人身上,是有名堂的。
不过,既然贾琮提前知道了此事,那不管他身上有什么名堂,都会露出痕迹来。
想来姚元这个老锦衣,不会让他失望。
韩涛、姚元这两个他潜龙在外时就追随他的手下,原本背后各有跟脚。
韩涛背后站着的是叶清,姚元背后站着的则是先帝。
贾琮当年在南省的一言一行,都被姚元以密折的形式传送回京。
原本武王登基后,姚元这样的人注定要被清洗掉,他自己也准备好了引颈就戮。
但由于皇位的顺利平稳交接,贾琮并未除掉他。
尽管南镇抚司的大权基本上为沈浪所执,但姚元依旧坐在南镇抚司镇抚使的位置上。
而当下沈浪带了镇抚司兵马去了北方,以监视边军南下,除去遗祸百姓的掉队军卒。
所以如今南镇抚司仍由姚元做主。
他亦是有儿有女甚至连孙子都有的人,不会做出不智之事,当可信任。
而当得知自己不会被清洗时,姚元也的确感激之至,誓死效忠。
所以有他在,不管琪官背后藏着什么秘密,这次都少不得被抖露出来!
“三哥哥,夜深了,明儿三哥哥还要去皇陵,当歇息了。”
探春从暖阁出来,见贾琮还在深思,上前轻声劝道。
贾琮闻言回过神来,见探春站在身边,眼睛一亮。
只见探春着一身琵琶襟大镶大滚金枝绿叶宫纱外衣,里面则是碧霞云纹珠雀锦衣。
探春本就生的俊眼修眉,模样俏美带有英气。
平日里穿衣风格也趋向重色,当下这一身,愈衬得她靓丽不俗,显得神采飞扬。
许是被贾琮打量的羞赧了,探春低下头,轻声道:“是太后娘娘和叶姐姐送我的衣裳。”
贾琮笑道:“她们倒是有眼光,知道三妹妹怎样打扮更好看。”
探春闻言,抬头眸光闪闪的看向贾琮,俏脸娇羞绝美。
贾琮呵呵一笑,伸手轻轻挑起探春雪腻的下巴,对着那红润的樱唇,轻轻吻了上去。
探春呼吸骤急,缓缓闭上了眼帘……
好一阵缱绻后,贾琮将身子软软的探春揽在怀中,温声道:“三妹妹年岁还小,身子骨还未长成,不能承恩,否则会伤了根本。我是要和你白头偕老,度一生一世的,怎忍心早早的摧残娇花?日子还长,不要听太后她们的。”
今日太后八成是欢喜过了头,想着有一就有二,才把探春拾掇的这样好看。
可探春今年不过十三四,身子骨还未长开,现下要是有了身孕,那是要受大罪的,命都要丢去大半。
探春闻言,感动莫名,眼睛水汪汪看着贾琮,却悄声道:“姨娘差不离儿就这么大有的我……”
贾琮气笑道:“人与人不同,且风险很大,若有个万一,那怎么得了,我怎能舍得?若我一时贪欢,坏了三妹妹的身子,下半生都要心怀歉疚。乖乖的,也不用再几年时间,咱们的日子还长远着呢,等到了七老八十,你也要在我身边,儿孙绕满堂!”
探春闻言,一颗芳心彻底化了,红着眼圈儿投入了贾琮怀中。
贾琮在她晶莹的耳垂边吻了下,探春嘤咛一声,人就化了般,贾琮附耳轻声言语了几声,探春却将头紧埋在贾琮怀中不肯抬起。
贾琮哈哈一笑,拦腰将探春抱起,进了暖阁。
虽不能真的做那事,但还有许多别法能**。
不会也没关系,宫中教欢喜秘术的春宫图都是小意思,连演示的机关巧物都有。
可以一起探讨,一起慢慢学……
……
一夜无话。
翌日黎明,卯时初刻。
贾琮在探春的服侍下,穿好太子大妆,告别了别样娇羞亲近的探春。
张爱玲曾说,通往女人心灵的路,是那条道,这话其实是有道理的……
每个和贾琮肌肤相亲后的女孩子,事后都比事前更多了分亲近。
那种相濡以沫、亲密合一、以身相许后,一生相托的感觉,是事前所没有的。
探春如同新婚妻子般,目送着贾琮乘上宫辇,离了崇仁殿,前往大明宫。
想想昨晚发生的事,俏脸仍一阵阵发烫,满面娇羞,但打心底里觉得甜如蜜。
……
辰时初,贾琮率文武百官于奉先殿前哭先帝灵柩。
至三刻吉时,灵柩起驾。
文武百官及随行禁军,再加上僧、道、尼等法事之人,足有数万之众。
纸钱如雪花般洒满御街,礼乐声笼罩着整座神京皇城。
哀乐声下,无数百姓似终于想起了先帝君父之恩泽,伏地大哭,恭送皇灵。
更有甚者,一路追随送丧队伍,直出了百里之外,目送先帝灵柩被送入皇陵。
哀痛不已。
内阁首辅、太子太傅赵青山率诸臣送太子及文武勋贵出了神京城后,折返内阁。
召集锦衣卫南北镇抚司镇抚使,合并刑部、大理寺、兰台寺三司,会审昨日谋逆大案!
当整个帝国机器倾尽人力物力,没有任何忌惮,施加此案时,背后那座黑山,终于渐渐露出了真容。
……
神京西城,荣国府。
偏厅内,宝玉看着来人,结巴道:“什……什么?”
来人是一仆役,此刻跪伏在地,大哭道:“我们老爷只留下一言,请奴婢来贾家求宝二爷救命!”
宝玉闻言失神道:“琪官,琪官他如何了?他……他可是犯了什么国法?”
仆人泣道:“二爷明鉴,我们老爷最是心善温柔,连蝼蚁都不忍伤,如何会触犯国法?”
宝玉连连点头道:“是了是了,琪官最是温柔,如何会触犯国法?那……”
宝玉也不知该如何救人哪!
见他迟疑,仆人忙道:“太子殿下和府上最厚,与二爷还曾为兄弟。二爷何不开个金口,同太子殿下求个人情?我家老爷从不与人结怨,又能犯下什么大错?”
宝玉闻言,苦笑不已,道:“如今贾琮……如今他贵为太子,等闲我连面都见不得,如何能开口相求?”
仆人道:“二爷若果有心相救,可去宫门求见,必能得见。”
宝玉闻言,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他断不能如此行事。
抛头露面,不合他的处事之道。
那仆人闻言,绝望哭道:“莫非二爷只看着我家老爷去死,也不肯相救?”
宝玉宽慰道:“你放心,你也说了,琪官生性温柔,从不与人为恶,又能做下什么罪过来?既然如此,锦衣卫也不能强加罪名。想来,用不了几日,他就能回来了。”
那仆人闻言,看了看宝玉那张亲和的脸,心里一阵阵作呕,一言不发,擦了把泪,起身离去。
宝玉见之,满脸惆怅。
心中一叹:唉!若我能做主,依我的本心,自然即刻下令放了琪官。可是,如今我又能做何事?
他不理解我,世上到底谁还能理解我的心……
唉,林妹妹,你还好么?
嗯?林妹妹!
宝玉眼睛忽地一亮……
……
大观楼内。
诸姊妹围坐着联对,迎春不善此道,惜春又还小。
宝钗、探春不在,凤姐儿不识字,李纨不懂许多……
到头来,诸姊妹吃着瓜果点心,品着果酒,看着黛玉和湘云你一言我一句的对口,时而欢声鼓掌,时而捧腹大笑。
尽管黛玉眼见就要成太子妃了,尊贵非常,可她在姊妹跟前一点架子也没有。
湘云心胸恢宏,也不在乎这些,该顶嘴时顶嘴,该怼时也不心软,一如往日间姊妹们相处一般。
若是往年,黛玉或许还会为此事生会儿子小气,但如今,她心态转变,反而觉得湘云这般做更亲近些。
倒也还有人能陪她二人联对几句,便是在园子里教小丫头器乐和唱曲儿的青兮和圆圆姑娘。
青兮生性较冷,说话不多。
但每有所出,必为众人惊艳。
圆圆姑娘才华稍逊,但极善抚琴,与众人礼乐。
再加上她颇能放下身段,总能恰到好处的恭维黛玉,又让人不起腻厌。
连凤姐儿看了都好笑,对黛玉道:“好娘娘,难得人家这般伏低做小的奉承你,且又不是在太子归宗天家后才有此心,你就做个好人儿,收了她得了。”
黛玉抿嘴轻笑,见圆圆又羞赧又有期盼的看着她,犹豫了下,还是歉意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也破不得。”
就算是寻常宫女入宫,身家也要绝对清白。
圆圆姑娘为江南名妓,这等身份黛玉要带她进宫,那太后再宠贾琮,也要罚黛玉跪慈宁宫了。
百官也不会允许。
圆圆极解心意,虽心中黯淡,面上却依旧笑的灿烂,道:“奴再不曾做过这样的梦,若往后还能常常听得清臣词,余生便心满意足了!”
黛玉忙道:“日后他若有新词,我必使人抄写了送出宫来给姑娘瞧。”
圆圆自然感激万分。
正当气氛又热闹起来时,忽有宫人通秉:“贾家二爷求见太子妃娘娘。”
黛玉一怔后,轻声问道:“宝二哥可说了有何事没有?”
宫人摇头道:“并不曾。”
黛玉道:“你去问问,宝二哥若有事由你代传。”
宫人忙出去,众人一时没了说话的心思,一起静静等候起来。
谁都不敢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
唯黛玉面色坦荡。
未几,宫人归来,躬身道:“回娘娘,宝二爷说,他有一名唤琪官的好友,被锦衣卫无故捉了去,想请娘娘同太子殿下求个情……”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哑然。
黛玉却没多意外,她顿了顿,道:“你去告诉宝二哥,此事我知道了。待回宫后我会同太子说,若那琪官果真没有罪过,太子不会将他如何的,去吧。”
宫女忙领命而去。
凤姐儿看到这一幕,眼热非常。
相比于这等权势,她在贾家上蹿下跳的模样,真是无趣。
心中哀叹一声:
唉,白活了!
却见黛玉已经又和湘云联对起来,好似根本未曾将这等权势放在心上般……
……
ps:家里来了客人,然后我把客人留在客厅,自己回卧室关门码字,我觉得早晚要把朋友丢光……
第七百三十四章 相逼太甚
骊山北麓,渭水之滨。
随着断龙石轰然落下,无数军臣纷纷伏地大哭。
哀恸之情,使苍天落泪,倾盆大雨骤降。
然在暴雨中,却无人躲避。
纵然先帝生前有万般不是,但任谁都不能否认,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他不奢靡,在位十四载,未曾为自己兴建过一寸土木。
不好美食,一日三餐,皆以素食为主。
不好女色,十四载为帝,连六宫尚未住满。
他虽抄家无数,却无一两银子,用在享受上。
崇康帝之勤勉,纵然在帝王本纪中,也排得上前三。
再加上,两千年来儒家思想日日夜夜的浸透,让这片土地上的每一颗土壤,都沾染着君臣节义的气息。
又以死者为大,使得在场军臣百姓们,早已忘了崇康帝的不好之处,唯记君父之圣恩。
从雨起,哭到雨停。
因为贾琮所在之处设了灵帐,他倒没淋着雨,可数万军民们却一个个满身湿漉。
幸而是在酷暑之时,倒不虞伤寒。
等队伍折返之时,一路上的行人们看到这样一大队人马,形容哀绝枯槁,无不侧目。
待返回神京城时,天已暮色。
贾琮传旨,命众臣工休沐一日,诸禁军折返大营休养,百姓自不用多说,早已半途散去。
他这个太子还未施恩于民,远谈不上民心所向……
贾琮也并未在意,由禁军护从着回了皇宫。
还有一场登基大典要筹备,他并无闲暇之时……
……
“太子回来了?”
慈宁宫,寿萱殿,见贾琮入内请安,太后一迭声叫起后,问道:“你皇伯父的灵柩,可曾落了雨不曾?”
贾琮微笑道:“不曾,刚下了龙门,值军民百官哭灵之时,放降雨。”
太后闻言,“阿弥陀佛”了声,有些红了眼圈道:“谢天谢地,你皇伯父一生坎坷艰难,不容易啊。哀家就担心,连最后一程,他都要落在雨里。”
此刻武王并不在,只有叶清陪着太后。
叶清懒洋洋的半倚在一张软榻上,见太后落泪,笑道:“老祖宗,先帝为天子,龙归大海时,天降甘霖,原是好事。”
太后没好气的看了叶清一眼,不过想起她的肚子,忙又换上了笑脸,道:“是好事,是好事!天家遭了十几年的难了,如今都是好事!”
见太后笑的勉强,贾琮走到叶清跟前,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
“干吗?”
叶清直直看着他,问道。
贾琮道:“看看会不会动。”
“……”
叶清一脑门子黑线,一旁太后却伸手掩住口,“哦嚯哦嚯”的大笑起来。
其她宫人们也都带着过来女人的骄傲,用善意的嘲笑目光看着贾琮。
始终不离叶清身边的孙老嬷嬷牙都没了,还咧嘴笑道:“早了些,早了些,如今还不会动哩,得再过几个月才行!”
贾琮微笑颔首,见太后这下真开怀过来了,便不再理叶清,问道:“太后,父皇呢?”
太后笑道:“后日便是登基大典,有些礼数流程,要预先演练演练。”
贾琮闻言,微微皱起眉头道:“何必如此?”
太后虽老,但熟知宫廷之事,提点道:“太子孝心可嘉,但皇权之事,名不正则言不顺。登基大典为重中之重,焉能轻忽?你父皇自身不在乎这些,但他不能留下破绽,往后对你不好。不过到了你这,就不妨事了。你是他唯一的皇儿,日后纵然轻忽些,也是唯一的继位大统者。你父皇不易啊!”
贾琮轻轻颔首,道:“孙臣知道了。太后,若无其他事,孙臣往前朝去看看。”
“去吧去吧。”
对于这天家的独苗,太后宽容的紧。
当年天家多子多孙时,她只对叶清一人这般慈爱。
贾琮笑了笑,又走到叶清跟前,与她四目相对,温声道:“知道你闷的心慌,只是我听说,女人有身孕的前三个月最是要小心谨慎,不能有半点差错。这百天你就别跑了,我想了折游戏,自觉蛮有趣,回头我教你,你可以和三妹妹她们顽。”
叶清这次是真有些错愕了,她没想到贾琮还惦记着这些。
不过她城府深,轻易不会喜形于色,只点点头,应了声:“知道了。”
贾琮与她对视稍许后,折身离去。
……
神京西城,贾家东府后街。
薛家小院。
自大观园出来,已经一日一夜了。
这一日一夜,薛姨妈一直沉睡不已。
薛蟠虽混吝,可这会儿也老老实实的守在炕边。
好在薛家并不缺银子,王熙凤还专门送来了些冰,虽不够,薛家自己也买了些。
夏日炎热,然房间内沁凉。
这一日眼见又要过去,日已西斜,薛蟠随便吃了些东西后,呆呆的坐在屋子里出神。
什么也没想,也不知该想些什么……
外间的西洋钟“铛铛铛”的连响了十下,薛蟠竟如同没听见般……
直到一声呼唤响起:“蟠儿?”
薛蟠登时打了个激灵,一蹦老高,高兴叫道:“妈,你睡醒了?”
不过旬日功夫,薛姨妈看起来却像苍老了十岁不止,两鬓间隐隐出现了灰白头发,不过此刻看着还圆润了些的薛蟠站在跟前,薛姨妈心情也不错,毕竟昨日出来时,已经大哭过一场了。
她笑着对薛蟠道:“醒了。”
薛蟠忙叫道:“同喜同贵?人呢?快快寻些吃食来!这两小浪蹄子,躲我躲的远儿远儿的,你们以为爷愿招你们不成?丑……”
“好了!”
薛姨妈嗔了声,道:“你同她们丫头计较什么?过来我瞧瞧,仔细瞧瞧,在里面吃苦了没有?”
薛蟠摇着大脑袋晃到跟前,得意道:“我能受什么苦?除了不能出来耍子,在里面要什么有什么,妈你没瞧我都胖了?”
薛姨妈闻言,目光复杂,道:“琮哥儿……太子,没难为你?”
薛蟠“嗨”了声,道:“他难为儿子做什么?他就是想先把我当年的事堵住了,然后再去对付旁的皇商,好抄他们的家!如今他们都被抄了家坏了事,这不,就放了儿子出来?”
薛姨妈闻言,脸上神情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为了这个儿子,她操碎了一颗心哪!
日夜吃不好睡不稳,总是梦到他在牢里被人欺负了,丢了性命。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听信她姐姐的话,干出那样荒唐的事来……
她鬼迷心窍,只想到夏天水不凉,宝钗掉下去也不会有事。
却没想到,她女儿心里会怎样想……
她当时顾不得了啊!
“妈、妈,你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薛蟠见薛姨妈忽然就泪如雨下,忙劝起来,只是劝着劝着,他自己眼中也滚下热泪来。
好好一个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知该怪哪个……
母子俩抱头痛哭了一起后,还是薛姨妈先回过神来,宽慰薛蟠道:“我的儿,快别哭了!这京城原不该咱们来,这两日拾掇拾掇,咱们就回金陵老家去。只要咱们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再不用给谁当筏子使了……”
薛蟠也止住了落泪,点头道:“妈说的是,这二日儿子把家里拾掇拾掇,再把些宅铺地契差人送进宫去,就护送着妈回南边儿去。”
薛姨妈闻言迟疑道:“你送这些进宫做什么?”
薛蟠睁着铜铃大眼,又落下泪来,道:“妈,子不言母过,之前的事就不提了。可妹妹清减的厉害,我进宫看了,心里跟刀子割的一样疼。爹走前最疼爱妹妹,我这个当哥哥没看好她,还害得她差点……虽她赶咱们回南边儿,但我知道,她心里也不受用。宫里那等地方,若没些嫁妆傍身,还不给人小瞧了去?琮哥儿……太子说了,丰字号虽没了,但一年十五万两银子还照给,给足十年。咱们南边儿也还有房有门面商铺,不缺那些。京里的这些就都留给妹妹吧,租出去有个进项,在宫里打赏奴才,也好有个荣耀体面。”
薛姨妈闻言,再看着薛蟠眼睛里滚珠子一样的落泪,真真一颗心也碎了,一把抱过薛蟠,大哭道:“我的儿啊!都是娘的不是,娘让你亲姨母给哄了,娘让你亲姨母给哄了啊!娘何曾想真害了你妹妹,她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薛蟠怔怔的坐在那,轻声道:“妈,什么也别说了,过两日,咱就回南边儿去。经了这一遭事,儿子也明白事了,虽没有经济能为,但往后也不出去厮混浪荡了。娶一房老婆,生个孩子,老老实实在家侍奉妈。不能给妹妹争荣耀,也不能再拖累她后腿了。儿子,是当哥哥的啊……”
薛姨妈闻言泣不成声,心里却无比欣慰,她这儿子,终于开窍懂事了!
……
大明宫,含元殿。
贾琮到来时,正见武王沿着丹陛,一步步迈向皇座。
即使看到贾琮到来,武王依旧走完了最后一步,才松了口气,从古锋手中接过帕子,擦拭了下额角后,招贾琮过去,道:“太子回来了?”
贾琮见罢礼,又与诸礼部官员颔首示意,然后劝道:“父皇,龙体重要啊!”
武王呵呵笑道:“太子,朕没有你想的那般病弱。放心罢,再者,你已经跟礼部的官儿打过招呼,尽量精简过程,若朕还做不到,岂非辜负了太子的心意?”
贾琮闻言,目光清冷的看向礼部尚书杨庭贞和新任太常寺寺卿卢盛光。
杨庭贞苦笑道:“殿下,非臣等行事不周,只是皇上学识广博,周礼之数,远超臣等。臣等又如何能弄鬼?”
贾琮闻言,再看向武王,见他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由面色悻悻。
武王哈哈一笑,心情舒畅道:“太子仁孝,朕知矣。只太子莫非以为,朕乃不学武夫?朕虽不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词作来,却也不能太给太子丢脸才是。”
这话就太重了,贾琮忙道:“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武王摆手笑道:“朕知道,你我父子,焉需解释?去忙你的罢,朕这边大安,朕不过再忙碌明日一日,太子还要操持许久,你不比朕轻快。朕听说,昨日之谋逆案,内阁那边有了新进展,太子去看看罢。”
贾琮闻言神情微微一凛,忙应道:“儿臣知道了,这就去瞧瞧。”
……
左银台门外,内阁。
“臣等参见殿下。”
贾琮先一步让王春搀扶住赵青山,看着赵青山深重的眼袋,贾琮关切道:“太傅,注意身子骨啊。”
当着诸多众臣的面,贾琮这般殷切问候,直让赵青山心头发烫,他反倒愈发高声道:“殿下放心,老臣身子骨硬朗着呢!内阁这么多年岁小的,也不见比老臣更硬朗。”
贾琮无法,只得吩咐道:“王春,让太医院派两名太医常驻内阁,再让御膳房调一队人来,随时保证内阁诸臣身子无忧,有碗热汤热饭吃。”
见赵青山、林清河等人想要劝谏,贾琮强硬道:“此事孤做主!诸卿皆国之柱臣,为社稷之重,诸卿也当爱惜自己的身子骨才是。到了诸臣工这等位置,你们的身子骨早已不再是你们自己的了,而是朝廷的,是天下的。孤年幼,不通政事,不敢随意干预朝廷运转,以免好心办坏事,但为诸卿解决后顾之忧,还是能做到的。”
此言一出,妥妥的礼贤下士的明君种子形象,深入人心。
连魏毅、范浩、董新这等从来被上官头疼,形容成“茅坑里的石头”的硬茬子,此刻都心怀感动。
不止为贾琮对他们身体的关心,更为贾琮的谦逊,贾琮的自知之明感到关心。
多少国朝大事,都坏在不懂装懂、不懂偏爱逞强的上官手里。
贾琮能做到这一步,古往今来多少圣君都难做到……
肆意挥霍手中大权的人常见,可能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不让权力泛滥,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他们敬服?
贾琮叫起满地谢恩朱紫大员后,问道:“孤听父皇说,昨日谋逆案,诸卿这边有了进展?”
此言一出,内阁一静。
不少人面色有些不大自然,倒是赵青山,毫无违和感,大声道:“回殿下,是一起子见不得光的贼子,失心疯了,竟想为先帝报仇!老臣实在不知,殿下与先帝有何恩怨存在?”
又转头看向林清河,大声问道:“先帝大行那夜,老夫不在,但你在,你说说看,当日先帝可有一言说过殿下的不是没有?”
林清河心里苦闷,这赵蛮子又拉他下场背书,不过他也没纠结什么,当着刑部尚书甘桂、大理寺寺卿宗毅、兰台寺大夫司马贞及魏毅、范浩、董新还有诸当日不在场的内阁舍人的面,将崇康帝当日之言复述了遍,最后道:“是由先帝亲口所述,由本官亲笔草诏的遗诏。先帝对殿下也大为赞赏,且对皇上夸道:‘你有一个好儿子,朕不如你。但你儿子极像朕,骨子里像’。而殿下果真坚定维护先帝时的新法,延续了先帝之政。所以,贼子们所谓的血海深仇,实为无稽之谈!”
赵青山大声道:“殿下,北静王水溶、忠顺王刘孜自诩忠义,臣等看来却是狗屁不通!他们背后有晋商曹准在背后提供银子,还有一些中车府的余孽。这干贼子根本不顾殿下乃继承先帝新法最好之储君,一味的如魔怔般记仇,实在该杀!”
贾琮闻言,微微皱眉道:“水溶和刘孜,不大合啊……”
赵青山道:“水溶最慕先帝,刘孜和先帝关系也极近。他们之间原是不和,不过有一名唤琪官的戏子,在中间与二人牵线搭桥。”
贾琮奇道:“这琪官又是什么来头?如此神通广大?”
赵青山厌弃道:“扬州盐商们养扬州瘦马,这琪官却是晋商们养的红相公,专门勾引好男风的贵人,背后,便是晋商的影子!殿下,臣建议,这一次一定要将那起子无法无天的商贾贱籍们,以重法处之!这等无君无父的混帐,好大的胆子!敢在背后如此兴风作浪,其心当诛!”
贾琮闻言,面色阴沉下来,道:“可查实了,果真那些晋商都牵连在内了么?”
赵青山冷笑一声,道:“虽那曹准一人认下了,可那晋商素来同气连枝,抱成一团,其他人就算没参与其中,难道都不知?殿下之前所言,老臣还未领会真意,不解区区商贾能掀起什么风浪。如今看来,倒是老臣错了!这些人若不以严法镇之,早早晚晚,要闯出倾天之祸!!晋商如此,徽商、粤商怕也好不了许多!此次,朝廷当施展雷霆手段,杀鸡儆猴!”
魏毅沉声道:“臣附议!”
范浩、董新亦沉声道:“臣附议!”
等诸多在内阁中的重臣,纷纷附和严惩晋商后,贾琮缓缓点点头道:“惩,是一定要严惩的。曹家夷族抄家,没有什么好说的。至于其他同谋,也不能善待了去。朝廷要以此案,警告天下商贾,有钱也不能得意忘形!想来柴少傅在山东,将囤积灾民粮食,甚至盗取常平仓官粮的奸商们,也杀了不少。朝廷便在京城,与少傅呼应一番!”
不是孤想杀人抄家,实在是……你们相逼太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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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五章 人才难得
崇康十四年,七月初十。
一场盛大的登基大典,于大乾皇朝神京长安城内举行。
新君登天坛焚香祷天,祭宗庙告列祖列宗皇帝。
又受百万臣民之三拜九叩大礼。
觐皇太后、追封孝贤皇后、册立皇太子,定年号武泰。
纵然贾琮暗中叮嘱过礼部并太常寺,务必使大典精简些。
然自凌晨寅时初刻起,一直到日落戌时末刻,大典方堪堪终结。
待被送回咸安宫时,武王早已面如金纸。
贾琮紧急招来“血牛”展鹏,为武王输血,又有太医院圣手为其金针活血。
一直忙碌至子时后,武王才总算舒缓过来。
看着寝宫内满殿人的担忧关怀面色,武王对贾琮苦笑道:“岁月不饶人,当年朕统帅十万大军纵横漠北时,却不知累为何物。”
贾琮微笑道:“父皇好生将养龙体,等养好身子骨,过二年还能再纵横漠北。”
武王闻言,面色好看了许多,看了看贾琮,目光又落在壁上悬挂着的那副“全家福”上,笑道:“朕有佳儿,却不必再起雄心。元寿,自今日起,你便是大乾名正言顺的监国太子了。你要承担起大乾的江山!”
贾琮点点头,应道:“儿臣记得了。”
武王又对赵青山等人道:“尔等当咸尽忠秉节佐辅太子,不可念其年幼,心生懈怠。”
赵青山等人跪地道:“太子之贤明,古之罕见。臣等若不知君臣忠义,欺之年幼,难当人子也。”
武王点点头,难掩满面疲惫。
贾琮见之劝道:“父皇早点安歇罢,时候不早了,今日太累。”
武王闻言笑道:“太子也当早些安歇。”
贾琮微笑应下后,领着诸臣告退。
……
出了咸安宫,贾琮对即刻就想回内阁加班加点忙公务的赵青山道:“太傅,无论如何,今夜休息一宿!磨刀不误砍柴工,不养好身子骨,势难持久。再者,就算太傅还有心力处理公务,其他人也精疲力竭了。纵然不愿出宫,孤也使人准备好了暖阁,沐桶热水都是随时背着的。此事务必听孤的,一定要保重身体。”
赵青山闻言,嘴巴张了张,不过看着贾琮诚挚的眼神,又看看周围诸臣惨白的脸色,只能一叹,道:“既然殿下仁爱,老臣也不好再当恶人了……”说罢又对已经忍不住喜笑颜开的诸臣道:“只尔等莫要心生惫赖,以为殿下仁善便肆无忌惮!”
林清河到底和赵青山一辈的老臣,苦笑道:“太傅,有你在,哪个敢偷懒?元辅在时候尚且有休沐之时,如今却是连归家的功夫也没有……好了好了,你别瞪了,我又没说什么……”
贾琮笑道:“如今出了国丧,可开酒戒了。正巧前些日子太医院说有古方配参酒可固本培元,活血养神,孤便使人为父皇配了些。一会儿打发人给诸位阁臣们送些,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众臣又是好一阵道谢后,君臣尽欢而散。
等目送诸臣离去后,贾琮却敛起笑容,对展鹏沉声道:“去诏狱。”
……
北镇抚司,诏狱内。
一干晋商魁首们,一个个面色灰败的待在牢中。
有心性偏激破口大骂者,有心性偏软痛哭流涕者。
有绝望者欲自尽但又无余勇,也有心性坚韧者,沉静不语。
若说日新中的曹准所作所为,晋商会馆内诸人毫无所觉,那便是自欺欺人。
可若说他们参与其中,也的确有些冤。
他们知道曹准暗中作为着什么,也隐约猜测到了一些,但他们绝没有涉入分毫。
平遥曹家素来轻狂招摇,飞扬跋扈,和寻常晋商低调隐忍的性子不同,所以交好的不多。
但谁也没想到,到底还是牵连上了。
方子拍卖会后,北地的生意被平遥李家包了,但这里面有各家的股。
虽然他们只拍了北地一省,可心里却都清楚,真正的大头,在草原!
他们得了晶莹雪的方子,虽然守着不富裕的晋西,可以后赚到的,一定比江南还多。
原本诸人就准备北反,大干一场。
却不料朝廷将他们留下,商讨银号之事。
真真是天降横灾!
好好的聚宝盆,让朝廷给惦记上了,非但要监管起来,开口就是两成的份子,这不和明抢没分别么?
然而,若能前知今日之事,别说两成,就是三成五成的利他们都愿意给!
念及此,北地最大银号的东主雷志泰仰天叹息一声。
广泰新的东主素来以雷志泰马首是瞻,连银号中间一字,都得自雷志泰之名,他见雷志泰仰天长叹,不由问道:“大哥,这次果真艰险,过不去了么?”
雷志泰此刻不欲多言,只道:“商贾,到底只是商贾。忘了本分,就要临大难哪!”
雷家和其他晋商大家不同,雷家原本只是寒酸破落户,连饭都吃不饱。
雷志泰的爹娘更是在苦寒中,无钱买药看病而死。
雷志泰八岁当学徒,因为聪明伶俐有眼力,十岁就成了伙计。
在伙计位上勤奋好学踏实干了八年,十八岁成了平遥城内最年轻的掌柜。
可惜后来老东家病逝,新东家上台后嫉他才能,生生将他逼走。
只是不想,这一逼,就逼出了平遥乃至晋西最大的晋商来。
日升昌如今在大乾十八名城皆有分号,堪称大乾第一银号。
虽千万家财亦不足以形容雷家之富,但雷志泰万万没想到,会卷入这等谋逆大案中来。
若是寻常官家想要拿他,雷志泰也不怕。
不提他本身与大乾官场上诸多名臣的交情,只雷家这三十年来供出的士子官员,就不下百人!
朝廷里能为他发出声音的官员,不计其数。
谁敢以官爵来咬他一口,他就敢狠狠的打回去,敲碎敌人满口脏牙!
可是……
这一回不成了。
朝廷齐心协力来办此案,一点通融的可能都没有。
他也相信,朝廷不是为了贪他们晋商的亿万家财。
只是为了那位太子,那位颇具传奇色彩,自幼潜龙在外的太子。
如今他是天家唯一一根独苗,贵重之极,身上担负着亿万黎庶和万里江山。
可是,平遥曹家的曹准,却妄图谋逆弑君……
或许,曹准以为这位太子,和先帝那三位皇子一样,没什么不可杀的。
若他果真谋掉了这位太子倒也罢,当今天子自囚十数载,听说早已油尽灯枯。
太子暴毙,天子必不能久活,或许也就过去了。
如此一来,宗室里选出新皇来,多半就能废黜新法,也不会有人再打银号的主意。
只可惜,曹准败了。
这一败,却让整个晋商都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雷志泰素来足智多谋,然而以他之智,也想不出有任何法子,来解今日之危局。
哪怕朝廷明日忽然下令,将他们几家悉数抄家拿问,直接屠了,他都不意外。
“那是天威啊!”
听到连雷志泰这样雄虎一样的人物都如此绝望,其他人更纷纷如丧考妣,坠泪不止。
“这会儿知道天威了?”
忽然,一道声音从牢房外传来,让一直渴望能和外界关联上的诸晋商登时一惊,又如抓救命稻草般,纷纷倚了过来。
然而等他们看到来人后,却无不目瞪口呆。
还是雷志泰最有眼力见儿,立刻跪下行大礼叩拜道:“罪民雷志泰,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人也醒悟过来,都是人精,好话不穷。
北镇抚司的土皇帝此刻如同乖巧的鹌鹑般,规规矩矩的站在椅子后面,见贾琮微微扬了扬下巴,立刻打发人去点火烛。
没一会儿,整片空间都沐浴在光明中。
诸晋商也终于看清了当今太子到底是何等龙凤之姿,也纷纷心中急剧揣测其来意……
贾琮淡漠的目光扫过诸人后,道:“原本内阁廷议,是要将尔等悉数诛族,以固天威。但孤念及正值父皇登基,普天同庆之时,杀戮过甚,未免不美。再者,也怜人才难得,所以暂时还未点头。今日过来瞧瞧,看看你们,到底冤不冤……”
此言一出,雷志泰抢在几个正要开口想要喊冤的晋商之前,跪地重重磕头道:“太子殿下,罪民们虽未与曹准沆瀣一气,但到底多少知道些他有谋算,虽绝没想到他会行此畜生不如的勾当,可无论如何,也难洗同伙之嫌,所以,罪民等绝不敢喊冤。”
贾琮闻言,眼睛眯起,看着雷志泰缓缓道:“都道天下商贾中数晋商最雄,今日看来,果真名不虚传。”能有此心性魄力识时务,殊为难得。
雷志泰闻言,又连连磕头,说了些谦卑之言,道:“罪民不敢轻狂自大,也不敢当着殿下的面妄自菲薄,罪民于银号一道,确实有几分心得。若殿下若容罪民效力,将功赎罪,罪民愿捐献所有家财,愿为朝廷出力,愿为殿下效死!”
此言一出,诸晋商们纷纷色变,眼神骇然的看向雷志泰,都觉得此人疯了不成?
然而贾琮却忍不住收缩了下瞳孔,目光如刀般盯着雷志泰,过了许久,方道:“若在乱世,汝必为曹孟德、司马仲达之流。”
对别人狠不算什么,对自己狠,且能如此果断者,当世实无几人。
雷志泰闻言,面色瞬间惨白,一头冷汗如浆般流下。
却又听贾琮缓缓叹道:“谁说我中华无人杰?只可惜,心中无忠义……”
“殿下!罪民知忠义!罪民知忠义!”
雷志泰似要握住最后一缕生机,一边磕头一边大声道:“殿下明鉴,罪民自经商以来,从未作奸犯科从未巧取豪夺从未仗势欺人过。但凡有善事要行,雷家绝不落人后。修桥补路,赈济落难百姓,捐赠银资以兴教化,雷家从不吝啬。雷家心存敬畏,心存忠义啊!殿下,罪民只求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罪民必将誓死效忠,誓死效忠!”
眼见雷志泰嘶声力竭,额头磕的稀烂,地上流了一地血糊,贾琮方道了句:“孤知道了。”
说罢,不看豁然抬头,满脸惊喜的雷志泰,转身离去。
等诏狱内重新恢复黑暗后,刚硬了半生的雷志泰,却如泥般瘫软在了地上。
于黑暗中,眸光露出一抹死里逃生的笑意。
旁人都直道他被唬破了胆疯了,唯他自己心中大笑,嘶吼何其幸哉!
虽丢失了千万家财,可只要能活下去,他早晚能再翻身!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可笑这些平日里精明的乡党们,却在最重要的时候,犯了糊涂……
……
“殿下,你不杀这些晋商了?”
出了诏狱,展鹏稀奇问道。
贾琮看了这位亲随一眼,奇道:“谁说不杀?”
展鹏:“……”
又道:“既然殿下要把他们杀光,何苦大晚上还来一遭?”
贾琮更奇了:“谁说要杀光了?我说了吗?”
展鹏:“……”
贾琮心情好,不逗这个呆将了,笑道:“哦,来时是说过。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嘛,人才难得,若能用,就不必杀。当然,总还是要杀一大批的,用人头,来警戒世上商贾,有些事,别说做了,连沾点边儿都是天大的罪过!”
……
第七百三十六章 暗爽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传营号,大小儿郎听根苗:
头通鼓,战饭造。
……”
回至东宫,贾琮明显心情愉悦,哼起了《定军山》。
一旁王春难得见贾琮如此高兴,躬身赔笑道:“主子今儿心情真好!”
对于内侍这种生物……贾琮的心情是比较复杂的。
从心底里说,他觉得这种不人道的行为,令人发指。
但是已经存在了近两千年了,宫中有数千去了尘根的火者,大多数都是自幼时被送入宫中,求一条活路罢。
若不用,让这些人又能去哪里?
只是贾琮已经暗中下令敬事房,不许再收新人了……
果真要人服侍,花钱请一些清白健妇,也比这种靠谱。
就算要延续传统,也不一定非要本国子民……
对于王春难得鼓起勇气说话,他也没不搭理,只是也不好解释什么,只道了声:“没什么,想起了些事罢。”
看出贾琮不愿多言,王春便识趣的不再说话。
贾琮则继续往宜春宫而去,心里还是暗爽。
怪道前世共和国初期三大改造那样轰轰烈烈,真的很爽诶!
原本他还想徐徐图之,借助晋商银号,慢慢培养些人才,再成立内务府银号。
这样一来,日后天家掌着军权和财权两样大权,虽不能说万事无忧,但只要后世之君不会太废物或者太天怒人怨,改朝换代就很难发生。
没想到,他本将心向明月,却架不住有人拼命往刀口上来撞!
若不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将那些“落后份子”给改造成公,都对不起他当年上的那些政治课……
这样一来,省下他多少时间!
更不用提抄家能得多少银子……
许多事,都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譬如独孤意等人正在山东挑选良家子编练新军,就不用再受饷银的制约。
当然,晋商不能杀光,不然吃相就太难看了。
他还需要留一部分人,替他宣扬他的仁义和正直……
emmm……
……
“三爷……殿下回来啦!”
宜春宫皇庭内,小角儿正带着方方元元顽耍,见贾琮进来,慌忙欢喜的迎上来,一板一眼的行礼问好。
贾琮笑问道:“怎又改口了?”
小角儿她们一干自贾家带进宫的“老人”,一贯还是喜欢称呼他为三爷。
小角儿仰着一张喜庆的脸,笑眯眯道:“是宝姑娘说的,虽三爷喊的自在,可到底进宫了,自己自在了,旁人却瞧着不像。三姑娘也说不能总叫三爷,皇上就三爷一个儿子,要喊也得喊大爷!”
方方元元悄悄扯了扯小角儿的衣角,提醒道:“姐姐,喊拐了,不能喊三爷了。”
小角儿一脑门子浆糊,疑惑道:“我没管三爷喊三爷啊,我喊的是殿下。”
方方元元怯怯的看了贾琮一眼,然后又忙提醒道:“姐姐又喊拐了!”
小角儿瞪大眼,坚决否认道:“我没喊拐,我就是喊三爷喊殿下!”
贾琮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去管三小儿拌嘴,大步往宜春宫行去。
……
“今儿怎么这样热闹……诶,平身平身!”
一屋子姊妹见贾琮进来后,纷纷依礼相见,贾琮摆手叫起。
宝钗已经能下床了,笑道:“知道爷不喜,不过今儿不比旁日,总要过一回才好。”
贾琮呵呵一笑,明白宝钗之意。
先前虽有先帝遗诏,但只要武王一日未登基,没有祭天祷祖,就算不得真正的皇帝。
若武王都不算皇帝,那贾琮这个太子位也就不算稳当。
一旦武王在登基前出了事,那许多事就很难说清了……
如今却不同了,哪怕武王身子骨有个什么闪失,贾琮也是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也是武王要大肆操办登基大典的缘故……
摆摆手,不提这一茬,贾琮又问道:“今儿怎都过来了?”
平儿、晴雯、香菱等人都在,探春也在,只是看到贾琮进来,就红了脸,站在一旁靠后些,眼神明媚而闪躲。
贾琮一一看过来,在探春面上顿了顿,微微颔首后,就听宝钗笑道:“这原是平儿姑娘她们住的地方,我鸠占鹊巢了这么些时日,如今能下得床来,就赶紧让人家回来了。”
平儿闻言简直受不住了,红着脸嗔道:“姑娘这话让我们如何当得起?原是说好来坐坐说起子话的,没想到竟存了这样的心,倒像是我们来赶人……”
宝钗正经道:“我还能不知道你们?平儿姐姐自不必说,连凤丫头那样霸道厉害的人,也爱你爱到骨子里,舍不得松手,这世上再难寻出第二个。且纵是晴雯这爆炭性子,也只叫的响亮,心里没一点坏心。香菱她们更不必说……但越是如此,我越不好挤开你们。”
晴雯忍不住道:“宝姑娘这性子不爽利,忒较真儿了……”
宝钗闻言还没动静,平儿忍不住回头朝晴雯身上抽打了下,怒视道:“果酒还没醒?”
晴雯委屈坏了,她又不是坏意,瘪起嘴来看贾琮。
宝钗见贾琮只笑吟吟的看着,也笑了起来,拉住平儿道:“我若不知她的性子难免会上心,可如今再同她上心,岂不和她一般?”
又对晴雯道:“早知道你心灵手巧,只亏在没读书上。咱们自家人在屋里说话不当紧,若在别处,可了不得。太后早晚要给爷选秀,等宫里再进了人,你这般说话,就容易起是非。”
晴雯认服了,垂头丧气道:“明儿起就读书……”
众人轰然一笑,这时就见宝钗身边丫头莺儿和小五收拾好了两个包袱出来,巴巴的看着诸人。
平儿慌了,忙挥手道:“快放回去快放回去,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宝钗笑着拉住她道:“真真不是我轻狂,再者宫里又不是没地方住,那么多地儿,还能少了我落脚的地方?只这里离崇仁殿近,爷原是你们服侍惯了的,你们住在这边方便侍奉。好姐姐,听我得罢。”
平儿闻言,迟疑的看向贾琮,贾琮点点头道:“宝姐姐说的也在理,回头我让王春将八凤殿收拾利落配上宫人,宝姐姐去那里罢。”
平儿闻言大喜,忙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在宫里待了这么些日子,平儿等人也知道八凤殿是何人所居了。
大乾祖制,东宫太子有正妃一位,太子妃以下,设置良娣二位,正三品。良媛六位,正四品。承徽十位,正五品。昭训十六位,正七品。奉仪二十四位,正九品。
而太子妃同太子居东宫第一正殿明德殿,而良娣则居八凤殿。
良娣,是仅次于太子妃之位的侧妃。
两位良娣,基本上就是日后的贵妃了。
除了黛玉的太子妃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宝钗这良娣身份,还是诸女中的头一个呢。
宝钗闻言,羞红了脸,看了贾琮一眼。
却听贾琮呵呵笑道:“三妹妹也一道搬过去罢。”
此言一出,宜春宫内却唰的一下安静了下来。
连宝钗都诧异的看向贾琮,探春更是红了眼圈,然而依旧连连摆手。
晴雯直率些,眼中压不住怒火的看着贾琮。
春燕、香菱等人显然都不怎么高兴。
唯有平儿,还在笑着恭喜探春。
其中关于后宫位份,众姊妹们早有猜测。
黛玉成了太子妃,没人说什么。
毕竟那夜黛玉勇敢的站出来,是准备和贾琮一道赴死的。
这等勇气,实在没几人能有。
当然,平儿她们若在,多半会一道去……
这一点没人怀疑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刻众人才更不解。
皇贵妃之位,八成是那位叶家姑娘的。
这个谁都不会去多想,那位跟脚太硬不说,听说在新皇登基贾琮成太子的事上,人家也出了大气力。
剩下两位贵妃,宝钗一位,另一位谁都以为是自贾琮微末卑贱之时,就始终护着他关心着他从未离弃过的平儿。
而贾琮待平儿,原也与众人不同。
他甚至曾当着众人的面直言过,若非平儿力拒,正室的位置原是平儿的。
却没想到,这会儿连贵妃都舍出去了么?
探春站上前,正色道:“三哥哥,真不必如此。平儿姐姐才该住八凤殿,不然连我也不服呢。”
贾琮呵呵一笑,看了平儿一眼,道:“我身边离不得平儿姐姐服侍,日后她随我住明德殿,偏殿。”
众人闻言,眼睛都直了。
那是……那是……
日后皇贵妃的位置吧?
协太子妃理东宫诸务,太子妃不在,则以其为尊。
可是……
可是人家叶家姑娘去哪?
平儿最先急道:“爷,我真不要的。我是什么位份的,哪里……”
话没说完就被贾琮挥手打断,道:“你什么位份?你和我一个位份!”
平儿闻言,杏眼中泪水一下就滚下来了,看着贾琮道:“爷,有这句话就够了,真的。”
她很不安,不安去坐那个位置。
她不愿成为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不愿站在宝钗、探春等人之上,不愿和那位金枝玉叶去争抢,最最不愿的,是贾琮因为她而陷入困境。
贾琮笑道:“哭什么?你担心叶清?放心罢,她和你们又不同。这娘儿们心太高,别说封皇贵妃,日后就算封她皇后,她也不快意。等海外打下一片封地,我封她当个女国主,随她怎么折腾去,那才是真正随了她的心意。她和我的第一个孩子也不姓刘,而是姓叶。太后的身子骨不大好,未必能看到第二个孩子出生。她若长居宫里,只这一件事,前朝都能把她弹劾成筛子,那才是真正天大的麻烦。”
然而平儿还是不依,道:“纵然如此,也该是宝姑娘……”
贾琮看着宝钗抿嘴笑,也哈哈笑出声,道:“可让她和林妹妹二人隔的远些罢,她二人性子相差太大,如今林妹妹和叶清学的愈发古灵精怪的,挨着太近了往后可别打起来。更何况一家人,这些名份又值当什么?相互敬着,比什么都强。再说过几年大乾就要往海外开疆拓土了,到时候每征服一国,我为皇帝,就封你们一人为皇后。到时候连晴雯也能得封一后,就叫爪哇国皇后。”
晴雯听不懂别的,却知道爪哇国不是好地儿,急的“哇哇”直叫,惹得众人大笑。
见平儿仍就不安,宝钗上前握住她的手,又抚了抚鬓角,亲切道:“好姐姐,可莫再计较这许多有的没的了。若是从前我许还会多想,可如今连生死也经了一遭,若还不知何为贵,何为轻,岂非太糊涂?”
贾琮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宝钗比原先,活的真了许多,也抛开了许多枷锁,很好。
……
第七百三十七章 用人不疑
翌日清晨。
昨夜忙碌了一天的贾琮,今日也难得睡了个懒觉。
相比于崇康帝的勤政,他连及格线都迈不过……
春燕欢喜的和百灵鸟一样,替贾琮整着龙袍,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宫里有几处戏台,都有极好的戏班子。
只是先帝遗诏虽不禁婚嫁音乐,宫里却不好在丧期摆戏台。
昨儿终于出了国丧,一伙子忍了多时的女孩子们,去漱芳斋过足了瘾。
客观来说,春燕生的并不算出众,但看着她,贾琮就能想起当初那个将自己攒了几年的私房银子悄悄给他使,不让他在外面没了体面的小丫头。
许是感到了贾琮在看她,春燕蹲伏在地上为贾琮整理好龙袍前摆后,仰起头看向贾琮,正好和贾琮温润柔和的目光对上,春燕俏脸微红,偏着脑袋开心问道:“爷笑什么?”
贾琮弯腰握住春燕的手,将她拉了起来,轻轻环住她充满青春气息的纤腰,微笑道:“昨儿也没来得及说几句话……”
春燕俏脸登时刹红,眼眸中如能拧出水来,羞不可耐的看着贾琮。
昨儿忙什么,她自然知道。
不过贾琮许是太累了,欢好之后就进入贤者时间,迅速睡着了……
还是春燕亲自要了热水,为他擦洗了身子后,才依偎着他入睡。
只是这些闺房秘事白日宣出口,总让人羞涩不已。
贾琮见她如此,声音愈温柔,问道:“这些日子忙,也没来得及问你,家里可都还好?”
听闻此言,春燕脸上的笑容却一下消散了大半,嘟了嘟嘴,想了想还是如实的告诉贾琮道:“不好,我妈和姑妈仗着我进了宫,就开始作,前儿我托了平儿姐姐和三姑娘,又请示了宝姑娘,派了宫人回家去警告她们,若再敢打着爷的名头招摇,犯口舌,说什么皇孙不皇孙的,就送她们去礼佛,再不许出门。听说这才好了些,也不知能好多久……”
贾琮呵呵笑道:“你能有这个明白见识,就不怕什么。谁家还没几个糊涂亲戚?只要你不跟着糊涂就是了,我的小燕子最是聪明伶俐乖巧明礼,不妨事的。”
春燕到底是个开怀的性子,被贾琮这般直白的一夸,绷了又绷,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美开了花儿。
贾琮喜欢她的性子,哈哈一笑,又往怀里揽了揽,道:“喜欢听戏就多去听,想唱就上去唱也没关系,爱喝果酒也可以喝,不用拘着。”
春燕咋舌道:“哪里能天天去听,宝姑娘还说让我们多读点子书……”
贾琮好笑道:“她让你们去考女状元么?”
春燕有些忸怩道:“宝姑娘说,若只是贪顽虚度,不多读点书,以后……以后有了孩子,也教育不好。”
贾琮一听,摸了摸鼻梁,他还真没想那么远……
不过见春燕巴巴的看着他,便笑道:“也有道理,不过该顽的时候还是得顽,小孩子小时候最重要的是学会怎么顽,才能壮壮实实的长大。”
春燕高兴坏了,跳了两跳后,忽然反应过来,忙道:“快到辰时了,爷快去忙你的正事罢,可不敢耽搁了。”
贾琮也没留意时间过的这样快,抱着乖巧美婢一眨眼功夫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他看向春燕笑道:“这又是你宝姑娘教你的?”
春燕点头道:“是宝姑娘、三姑娘和平儿姐姐一起定下的规矩。她们三个天天聚在一起商议如何管好后宫,每日里请好多六宫女官来讲学,讲宫里规矩,她们听明白过,再派人去看宫人们做的如何,宝姑娘还会查账,这几天发作了不少人呢。宝姑娘同我们说,现下还没功夫理会我们,让我们去疯,只一点,不能耽搁了爷的正事,不然谁求情也不行。”
贾琮呵呵笑道:“那你们恼不恼?”
春燕连连摇头道:“连晴雯都伏她,说这么大个皇宫,成千上万人,难为三个姑娘怎么管的过来。每日里忙到那样晚,咱们再没心没肺不懂事,也不能在背后添乱。说到底,咱们才是一并进宫的。往后宫里再选秀,那些人才不是一班的……”
话没说完,春燕忽然掩住口,怕怕的看向贾琮。
坏事了,竟把拉帮结伙的秘密给说漏嘴了!
贾琮看她俏皮的模样,忍不住在她眉眼处亲了亲,道:“放心罢,不会再进许多人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再进来的情意上也不能迈过你们去。”
春燕又高兴坏了,不过见王春在外面晃头晃脑,立刻又想起来,急催道:“三爷快去忙罢,再迟就晚了!”
她可不想当第一个挨宫法的倒霉鬼!
贾琮笑着在她唇口上亲了亲后,转身而去。
后宫的事,他不大愿意理会,原也不该他插手。
宝钗、探春、平儿三人却都有这方面的才能,正好合宜。
……
左银台门外,内阁东值房。
贾琮对暂行内阁阁臣大权的内阁舍人董新并户部尚书左中奇道:“银号的银子不能动,这涉及到朝廷信誉。明日雷志泰就会出狱,以罪身将晋西银号全部整合起来,成为内务府银号。但银号内的银子,但凡旁人拿着银票来兑,都要兑给人家。”
董新和左中奇对视一眼后,缓缓道:“殿下,晋商涉嫌谋逆,罪证确凿。那些商贾存银子在银号,他们的银子就是有罪的……”
贾琮摆手笑道:“理儿是这么一个理儿,但如此一来,银号行业,必将再难取信于人。十年之内,基本无人再敢把银子存入银号。这个银号作用之大,三言两语说不明白。但是二位可以去学,去深入了解,看看银号到底如何便民利民,又是如何生利的。
不要自满自大,接受不了不熟悉的事物,你们是新党,不该抱残守缺。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新法,不止是要革除旧法,自身也要不断革新,顺应天下大势的变化,不然新法也将成为旧法。
孤对这个银号,寄予了厚望。雷志泰以罪身入内务府,将晋商银号整合成大乾皇家银号。户部要派人进驻,一为监控,二为学习。记住,要派真正能做事而不是能做官的人去。不懂的时候,就多看多听少开口。
户部,乃事关天下民生安定社稷平稳的柱石所在。孤对你们也寄予厚望,以为皆当世人杰。
所以目光一定要长远。
孤只说一个简单的,自新法以来,地方上的徭役、田赋和其他杂征,用合并的方式来征收银两,大大减少了胥吏弄鬼的机会,减轻了百姓负担。但是还是不够,因为百姓上交的银子,多是碎银。地方官府上交藩库,是要将碎银融成完整的银子,然而这过程中会出现损耗,官府便让百姓来承担这个损耗,也就是火耗银子了。火耗银子之重,想来二位心知肚明。
太多官府趁机弄鬼,定下极高的火耗银子盘剥百姓,极为可恶。
然而若是等内务府或是户部的银号做大到天下各省各州府县,百姓能用小额的银票来交税赋,所谓的火耗银子,也就不必存在了。
此法,将大大减轻百姓的负担。”
看着目光明亮的董新、左中奇二人,贾琮提醒道:“当然,这需要一个不短甚至很长的时间,这个时间,取决于户部对银号运作的了解学习和应用。户部早日吃透银号这种新事物,早日制定出合适的律法,百姓就能早日受益。户部,当是六部中最新最灵变的部堂。你们想的不当是祖制或是别的其他,而当是如何能使国库充裕,如何能使百姓富庶,墨守成规,从来不是户部该做的事。”
这话对董新和左中奇的冲击极大,只是二人哪怕再自诩为新党,一时间还是无法完全理喻贾琮之言。
但他们知道有一事肯定是对的,那就是要不断变新,变新的目的,是为了使百姓受益。
只要抱着这个宗旨不变,其他的,一切都可慢慢学习接受。
……
“雷志泰,你可知道朝廷中有多少人要杀你?”
午膳后,锦衣卫将雷志泰从诏狱中提出,送入紫宸殿内,贾琮看着跪伏在地毕恭毕敬的雷志泰,随口问道。
雷志泰是个极聪明的人,他知道何时该说真话,一丝假都不能掺,抬起已经结了疤的额头,看着贾琮苦笑道:“罪民知道,罪民身陷谋逆大案为其一,其二,罪民太富……”
贾琮呵了声,道:“是啊,你们太富。若将你们全部抄家,再搜干各家银号存银,朝廷顷刻能得三年之资。当下一切困扰朝廷的难事,都将不是难事。”
雷志泰闻言面色剧变,抬头睁眼望着贾琮,颤声道:“殿下,银号中的银子,非罪民等所有啊!”
一旦连银号中的银子都被朝廷吃干净了,雷家将再无起复之日,雷家的祖坟都会被愤怒的商人百姓们给铲平了,将他们祖宗的尸骨暴尸荒野。
而银号这一行业,也将会受到致命的打击,不复存在。
这对雷志泰而言,比杀了他更可怕。
贾琮看他如此,淡淡道:“所以,孤第一次驳回了内阁所请。雷志泰,不管你心中如何作想,此次尔等晋商之罪,都是罪大恶极。原本,内阁所有阁臣,乃至六部掌印部堂,都建议孤尽诛在京晋商,抄家夷族,以告诫天下商贾,纵然再富,也不当忘记敬畏皇权。
但是,为了不使银号这等利国利民的事物消亡,孤还是决定,宽容一回,准你雷志泰以罪籍戴罪立功,整合你们的银号,成立内务府银号。
孤会赐京中府邸于你,容你接家眷亲族入京,不与其他各家那般,男丁流放宁古塔,女眷发卖教坊司。
你入内务府,以员外郎之身,督办内务府银号之事。
各家银号中若有可用之人,你皆可留用,但必要怀有忠义之心。
孤还会派一百户锦衣卫助你,听你调用。
孤怜你人才难得,就这般杀了着实不忍。至于你何时能消除罪籍,就看你差事办的如何了。
雷志泰,孤将国朝大权悉数交与太傅和内阁,此次却是一意孤行,饶你性命,还准你将功赎罪,给你翻身之机。
孤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让孤失望。”
雷志泰连连叩首,感激涕零,再三表过忠心后,又道:“殿下,罪民……”
贾琮摆手道:“从今日起,你可暂不必自称罪民,称臣罢。差事妥当了,你为官身,留在内务府或是入户部,都可。”
他没说办不妥当如何,也不必说,小家子气。
雷志泰却明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惶恐、激动和兴奋后,沉声道:“殿下,臣斗胆,想请殿下再宽恕二人,准其与臣一道戴罪立功。”怕贾琮怪他不知分寸,忙解释道:“若只臣一人回晋西,怕难说清楚。有三人同归,则可使众人相信始末,也可更好的办好内务府银号。臣旁的不敢保证,若能得殿下信任和支持,最多半年,内务府银号便可初步稳定成型!一年后,大乾十八省,省省皆有分号!若做不到,臣甘领谋逆大罪,虽凌迟加身也无怨悔!”
沉默了足有一盏茶功夫后,贾琮方方吐出一言来:
“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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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八章 风波
神京西城,贾府。
大观楼内,黛玉在宫中教引嬷嬷的指点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学习着。
怎么抬脚、怎样迈步,怎样目视前方,怎样浅笑,怎样保持头部平稳,怎样让身姿不可摆动分毫……
虽宫中送来许多冰,可大观楼那样大,再加上黛玉不愿让人说她轻狂,用去那么多冰,便让紫鹃省着些用。
如此,在这样高强度的练习下,黛玉身上的衣衫很快被汗浸透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古往今来,道理皆为如此。
黛玉表面看起来柔弱,但心中自有一股傲气在。
虽贾琮百般呵护着她,看在贾琮的面上,太后和武王都不曾对她提过什么要求。
可是宫里自有规矩在,她焉会愿意走差半步,让人耻笑了去?
原本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并未对黛玉有何敬意,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生的极好,运道极好,能在太子潜龙时就相好的丫头。
可是这几日下来,老嬷嬷对黛玉的韧性感到了佩服。
连她都没想到,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子,能坚持到这一步。
迎春、湘云、惜春几人常来看黛玉,见她这般,也来劝说。
迎春最是佛性:“林妹妹,你都是钦定的太子妃了,琮弟又专门儿闹了一场,太后都免了你这些,你又是何苦来哉?”
迎春说话慢慢的,轻轻柔柔。
黛玉闻言笑了笑,没法和这位姐解释……
湘云则劝道:“差不多就行了,林姐姐,你练的再好也没用,三哥哥根本不在乎这些,你以为他会学这些?到时候保不齐就是媚眼儿抛给瞎子看!”
这话让青兮和圆圆姑娘都笑了起来,以为这位湘云姑娘颇为聪明伶俐,一下就指到了核心上。
黛玉笑道:“他是他的,我是我的。他做差了没人笑他,我却不能。”
湘云想想也是,迎春却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湘云绷不住笑道:“他是太子爷,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心尖儿尖儿。老太太怎样待宝玉,太后和皇上如今犹有过之。谁能笑他?”
邢岫烟轻笑一声,道:“也不全如此,太子殿下允文允武,那些佳作堪称千古风流之文华篇章,再加上武德卓著,如此,些许小错世人也只会体谅。女儿家就不行了……”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邢岫烟。
这位女孩子是出了名儿的飘逸脱俗,她不似青兮那般高冷,也不似妙玉那般清冷。
邢岫烟不冷,但她身上却有一股闲云野鹤的世外之气。
也是头一个,明白对贾琮说不愿留在宫里服侍的女人。
众人都很敬佩她,却不想贾琮在她心里,原来是这样的出彩。
见诸女孩子瞧来,邢岫烟笑道:“都瞧我做什么?我只是说的实话罢。又非我一人这般想……”
若是旁人这般说,怕没人会信,但邢岫烟这般说,大家却信了。
湘云噘了噘嘴,饮了口加冰的果酒后,道:“原以为三哥哥是最惨的,谁曾想,转身一变成了太子不说,还写的那样好的诗词,还生的那样好……唉,世上好事都让他一人占尽了!”
“是吗?我有这么多好事,我怎不知道?”
忽地,殿外传来一道男声,让众人恍惚间以为听错了。
小惜春这会儿却乖觉,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惊喜叫道:“哎呀!三哥哥回来啦!”
众人忙回头看向门口方向,就见身着一身常服的贾琮,笑眯眯的站在那里。
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似带着一层金光……
一直压着没敢动弹的宫人们这才纷纷上前见礼,贾琮刚要叫起,可看到走过来的黛玉脸上的头发都成绺了,小脸也明显累的都是汗渍,这样的大热天还穿着大妆,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目光凌厉的看向她身后跟着的太后近前的教引老嬷嬷。
见贾琮要动怒,黛玉忙先一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解释道:“是我非要让嬷嬷教我的,你可别错怪好人呢!”
贾琮奇道:“好端端的,你弄的这么累作甚?可是有人故意说了些窄话,激你如此的?林妹妹可别替人瞒着,宫里好人不多。”
“哎呀!”
见贾琮还拿眼看着那群唬的面色发白的宫人,黛玉哭笑不得跺脚娇嗔道:“哪里的话嘛,嬷嬷人很好的,我有做不好的地方,她都一遍遍亲自做给我瞧的。我都在想如何谢人家,你还这样说!”
老嬷嬷面色欣慰,道:“太子妃折煞奴婢了,原是奴婢该做的,实当不得谢。且殿下说的并没错,宫中好人不多。太子妃太心善了些,往后要吃人算计的。”
贾琮这才缓和了面色,看着黛玉笑道:“这我倒不担心,我林妹妹只是善良,又不是傻,岂有让人随意算计去的道理?再说还有云儿帮衬着,是不是?免得她没事做,整天想我多好运。”
湘云白他一眼,众姊妹一阵好笑后,迎春奇道:“琮弟怎这会儿子来了?”
黛玉也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变了脸色,道:“三哥哥,你……你不会是一个人微服出宫吧?”
湘云立刻接口,耸人听闻道:“白龙鱼服,见困豫且!”
此言一出,众人愈发纷纷变了面色。
都是读过书的女孩子,岂能不知白龙鱼服,见困豫且的意思?
传说上古年间,天宫有一条白龙,在天上待惯了,就化身成一条鱼,私自下凡游顽,不想却险些被一名叫豫且的渔人射杀。
此言常寓贵人私自外出,恐有不测之虞。
女孩子本就胆小,又爱往坏处想,只一想到贾琮独自出宫,可能会遇到危险,一个个就唬的面色苍白。
见她们如此,贾琮好笑道:“想什么呢?我忙完了公事,便带了人过来的,怎可能一个人来?好几日不见,还要等好几日,我有些想你们呢。”
众女孩子闻言纷纷羞涩,唯有小惜春咯咯笑的欢畅。
黛玉抬头,似嗔似怨的看着贾琮,道:“好了,如今来也来了,看也看了,三哥哥快回宫去罢。宫里不定多担心呢!”
贾琮拿眼横她:“这就赶我走?”
黛玉忍不住抿嘴笑来,湘云助她:“正经的,三哥哥快回宫罢。不然太后、皇上那边只以为我们姊妹不晓事不说,前朝知道了,也会说我们迷惑储君……”说着,撇了撇嘴道:“你们爷们儿做差的事,通常都赖在我们身上。你难道想让人说林姐姐是褒姒妲己不成?”
“呸!”
黛玉啐她道:“你才是褒妲之流,你是小骚鞑子!”
众人大笑,不过回过头来还是纷纷劝贾琮回宫。
太后身边那位老嬷嬷见之,简直面露欣慰之色,真是群懂事的姑娘……
贾琮无法,只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告辞。
连板凳都未坐一下……
等贾琮离去后,黛玉方露出一脸惆怅来。
就听迎春“哎呀”了声,众人唬了一跳。
迎春难得精明一回,对黛玉道:“林妹妹忘了宝兄弟嘱咐之事了!”
黛玉:“……”
湘云好笑道:“又不是什么正经事,三哥哥好不容易悄悄出宫一趟,林姐姐怎能上赶着说这事……”
周围宫人也纷纷暗自摇头,心笑这女孩子可真是个木头性子。
老嬷嬷却认为她是个命好的,能进宫侍奉太子。
若是换个人家去做当家太太,怕熬不过二三年……
迎春闻言,羞惭道:“我没想到这些……”
黛玉笑着握了握她的手,让她不必在意,目光却仍望着门外……
……
“哟,这是怎么了?”
回到慈宁宫,贾琮就察觉出不对来,东宫总管太监王春和一些平日随行贾琮的宫人,此刻正趴在地上,看起来已经挨过了板子。
内阁首辅、太傅赵青山,也跪在地上,面露愧疚之色。
武王悄悄给贾琮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听太后沉着脸道:“这群狗奴才胆大包天,不用心侍奉,连太子竟也敢弄丢!!若非皇帝才登基不久,不好出人命,哀家今日就让人杖毙你们!还有太傅,天家如此信重于你,你倒好,竟连太子也劝不住,要你何用?”
王春等人唬个半死,只能拼命磕头。
赵青山满面愧色,叩首请罪。
贾琮抽了抽嘴角,皱起眉头,不过见武王微微对他摇头,只好跪下请罪。
就听上面叶清劝太后道:“好了好了,老祖宗,梦哪能当真?您难道没听人说过,梦都是反的?元寿他并非宫里长大的太子,多大一点就出征黑辽,回来后又往南边儿去,动辄万里奔袭。真让他守在宫里不动弹,他也不自在不是?”
太后素来最听叶清的话,这次却恼道:“你还说!这是自在不自在的事?但凡有半点闪失,这社稷都要动荡!哀家和皇帝,死都不能瞑目啊!”
说罢,又流下泪来。
贾琮只好再请罪道:“太后息怒,凤体要紧,是孙臣任性了。”
武王摆摆手,让赵青山先下去,到底是元辅,要留体面。
然后对面色淡淡的贾琮道:“太后午睡时做了噩梦,梦到太子遇歹人落入险境,危在旦夕。便传旨让人去看看太子在何处,王春这奴才竟说不知你在何处,派人去内阁寻,赵青山竟也说不知,呵……”
贾琮惭愧道:“让太后、父皇担心了,孙臣忙完朝务,见还有闲暇,就去贾家看望姊妹们去了。结果去了后连坐也没得坐,就让林妹妹她们给劝了回来,也说是不该如此,必让太后和父皇担忧。”说着苦笑道:“现在想来,确是孙臣的不是,任性了些。”
见他如此,太后也不好再发怒,只道:“元寿啊!你一身担负着江山社稷之重,这宫里宫外歹人多,不能大意啊,不能大意啊!”
贾琮连连应道:“是是是,孙臣知道了。太后您放心,以后不生下七八个皇曾孙,孙臣绝不轻易出宫了。七八个够不够?不够再加!都加在清儿身上!”
叶清大怒:“你当我是猪么?”
“哈哈哈!”
太后绷不住,和武王一起大笑起来,又招手将贾琮唤到跟前,道:“这就对了!当下,什么也没皇嗣之事更当紧的了!太子大婚后,哀家就为你选秀。这天下的美人都给你选来,必要让天家血脉昌盛!”
贾琮扯了扯嘴角,笑道:“哟!那可真要谢谢太后了,孙臣就喜欢美人!”
叶清真想骂一句不要脸,太后却高兴的嚯嚯笑了起来,道:“好好!哀家巴不得你多喜欢些!你父皇就不如你,做的不好,百姓之家可以专情,这天家如何能行?先帝也不如你,整日里忙这忙那,只三个皇孙,如何能够?宫里就那几人,连六宫都填不满。还是咱们太子好,懂道理,明大义!”
贾琮面色微微古怪,看了眼含笑的武王和讥讽的叶清后,真心笑道:“太后,这您实在过誉了!孙臣做的还不够,还不够!”
太后:“……”
看着一手拉着贾琮,一手拉着叶清,笑的前仰后合的太后,武王目光柔和。
他多想这一幕能够永恒哪……
落日的余晖笼罩了整座宫城上,与琉璃瓦相互映衬下,金光灿灿,美轮美奂。
……
ps: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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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章 阴差阳错
“太子,北边有些乱啊。”
送武王回咸安宫的路上,父子二人缓步而行,武王眉头微皱,目光不无担忧的说道。
贾琮闻言,沉默了稍许,道:“儿臣知道,数十万大军过境,不断有人掉队落伍。掉队的士卒难免绝望,然后铤而走险。北面数省,皆有乱兵为祸,抢劫、杀人、侮辱妇人……虽然内阁提前告知诸府县州衙,提前做好准备,可是执行力还是不够。甚至有一县衙被乱兵攻破,知县妻女被辱……
父皇,儿臣知道这些事很难堪,也罪孽深重。明明是朝廷的问题,却让无辜百姓遭殃。
但是,若不以此法,将九边大军狠狠清洗一遍,早晚要成大患。
兵部计档九边八十六万大军,实额才五十多万。再除去老弱病残,和已经蜕化成将领私人佃户仆役之流,真正能战之兵,不足三十万。
可就这些人,却每年要吃掉大半个国库。
若不解决,拖下去拖垮朝廷是早晚的事!
他们又都是父皇的旧部,忠心耿耿,儿臣不忍开杀戒……”
忠心耿耿,和喝兵血并不挂钩。
这听起来有些讽刺,但却又是事实……
武王走的很慢,但步伐很稳,他看了贾琮一眼,忽然笑道:“你从未想过,将内库那数千万两银子,补发下去,对不对?”
贾琮闻言一滞,然后解释道:“父皇,若那些兵额是实员的,儿臣绝不小气,儿臣也不是贪财敛银的人。但是九边的情况,经过十数年来被朝廷刻意打压削弱后,实在已经散漫的不成体统了。父皇,区区一个安南,十年前,需要九边大军齐动么?随便一镇强军,都能横扫过去。那些九边大将其实也知道儿臣的心思,且他们自己也想把这一摊子烂帐给抹平了。
若是天家动荡无人,那他们自然不怕,拥兵自守,同气连枝,无论中央朝廷如何,他们自保无忧。可父皇登基后,儿臣也非昏庸之辈,他们见此若不谋后路才是怪事。
所以他们才将麾下大军都拉出来,甚至故意使其走散落伍,只保留精锐。
经过这一遭后,他们喝兵血的罪证也就彻底消失了。
朝廷不愿再生波折,尤其不愿起兵灾,他们也不愿狗急跳墙,如此也算是两相齐美。
唯独亏欠的,就是北省百姓。
不过儿臣已经让沈浪带着大部锦衣卫北上,专诛沿途为奸作恶的乱兵。
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武王笑道:“不止是锦衣卫吧?”
贾琮干笑了声,道:“大同镇的刘耀伦是个铁面无私的人,儿臣以为他可为军纪官,便让大同军出镇,沿途收押乱兵,全部送入草原。草原要筑城,虽可从草原上征发牧民劳作,但多些汉儿也是好事。”
武王轻轻一叹,道:“太子这一计连着一计,算尽了天下人。英才如此自是好事,只是不要太耗费心力,仔细伤了根本。慧极必伤,不是说着顽的,你娘当年就极聪明……”
贾琮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在他的棋盘里,武王也在其上……
武王却丝毫不见恼,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总比让为父再耗尽心思,维持你的位置强,你能如此,朕心里只有高兴的份儿!只是,不要太急,也莫要太焦躁,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总能为你多撑些时日。你也莫要把赵青山他们支使的太狠了些,呵呵呵……”
说到最后,武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琮挠了挠头,干笑不已。
一旁古锋见之,咂摸了下嘴巴,摇了摇头。
贾琮瞥见,奇道:“古叔,你这什么意思?”
古锋和武王情分非同寻常,贾琮以叔唤之,他也不拒。
只剩一只手,狠狠抓了抓脑袋,摇头道:“太子虽算计无双,但比不得王爷……皇上。皇上当年根本不用算计谁,儿郎们就没有不愿为王爷去赴死的。若无此,王爷也不能率区区十万兵马,纵横草原无敌手。到后来,连蒙古王爷们都纷纷跪伏认输,拜服在王爷帐下。太子还差的远,还差的远……”
贾琮气笑道:“青史几千年,有几个父皇这样的天纵奇才?连古叔这样招人厌的人父皇都能留在身边,可见父皇心胸气概,本就非寻常人能比。”
古锋哼哼了声,非但不恼,还得意洋洋的摇摇头,确实讨厌的紧。
武王哈哈一笑,对贾琮道:“不同了,年月不同,天下也已不同了。其实朕未必比得上太子……好了,咱爷俩儿就不说这些了。历朝历代,皇帝和太子间相忌之事常有,但咱父子就不用了。太子,不要急躁,不要太紧迫,慢慢做事,多为朕生几个皇孙。”
一路说笑,到了咸安宫后,看着武王安歇,贾琮方告辞离去。
回东宫途中,贾琮依旧未乘宫辇,而是散步而行。
从隆宗门走月华门,再过遵义门就到了东宫。
一路上,贾琮自省己身,觉得心态是有些急了。
他自己倒不算很忙,可却已经快将人力使到了极致。
山东打发了柴梁去,偌大一个灾地,虽柴梁才能惊艳,但一人扛起数百万的灾民,可想而知其难度有多大。
独孤意等人还在齐鲁招兵买马……
鄂皖二省则有水患,吴琦川领命前去,希望能戴罪立功。
南边儿在布局安南之战,无数粮草物力在往邕城汇聚。
北方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整个帝国都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而作为掌总的内阁,是真的连觉都没得睡,恨不能一天变成三天来用。
弦绷的太紧,是不能再折腾了……
贾琮正寻思着,忽听身边王春小声道:“主子,方才皇上说父子相忌,是什么意思啊……”
贾琮闻言,皱眉瞥了他一眼,目光凛冽。
王春见之唬了一跳,忙道:“主子万莫多想,奴婢就是长了个猪脑袋,也不敢有丁点儿歪心。只是担忧,是不是哪里没做好……”
贾琮心里一叹,他让展鹏领东宫侍卫统领,让郭郧为东宫六率总管,并婉拒了武王为他挑的兵将,或许是此事让武王心里有些失落罢。
不过他没接受九边悍将强兵,而是让独孤意、王程、孙超、赵衷四人往齐鲁之地,挑选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弟编练新军,并非是为了防范哪个,或是信不过哪个。
只是不想用“旧气”太重的老兵,来操持火器。
此事,他已经同武王说过的……
或许,还是因为他清洗九边大军的缘故吧……
摸了摸鼻梁,贾琮苦笑着微微摇头。
若当初他将此事与武王说明,那武王多半不会同意。
他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好统帅,但越是如此,他越不会同意。
罢了,事已至此,武王也未怪他,以后这种事也不会发生了。
看着漫天的星辰辉耀,天色已晚,宫人多已入睡。
贾琮道了声:“去宜秋宫。”
……
虽定下平儿入住明德宫偏殿,但在黛玉未入住前,平儿自不可能去那。
宝钗今日搬离宜春宫,和探春住往八凤殿。
平儿则和晴雯、香菱等人依旧住在宜秋宫。
已过了子时,贾琮就没往旁处去。
止住了值夜宫人的请安,贾琮径自入内,只是没看到门口昭容欲言又止的神情。
内宫中红烛被厚纱罩罩着,灯光幽暗。
冰鉴散发着冰气,一片沁凉。
瑞兽香炉吐出一股股甜香,正中桌几上,摆满了许多文书宗卷,又添笔墨之香。
黄花梨双月洞宝床上,一袭杏子红金心闪缎纱帐内,有一身形柔美的美人静谧横卧。
夜色已深,贾琮去了外裳,撩起纱帐,上了床榻……
……
“呜呜……”
一阵压抑中却透尽欢愉的呜咽声,伴随着纱帐的轻摇,一只修长白皙的胳膊露出帐外,却又忽地紧紧握住了悬在宝床上的杏子红金心闪缎纱帐,传出三个如咽如泣的字来:
“叔叔啊……”
一切归于平寂,就像殿外漫天星光启明未现的夜空。
过了好一会儿后,娇喘暂歇,帐内响起一道疑惑声:“可卿,你怎会在这?”
“……”
女子悄然将面蒙在锦被内,声音轻细几不可闻道:“我……我帮平儿姑娘整理尚宫局的文籍,天太晚了,我就……我就睡在这了……”
贾琮奇道:“那平儿呢?”
秦可卿轻幽道:“她去八凤殿,和宝姑姑、三姑姑她们商议宫事去了。”
宝姑姑,三姑姑……
秦可卿依着贾蓉,的确要喊宝钗、探春为姑姑。
只是……
贾琮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
初时他并未发现异常,但能到入巷后,登时就发现了不对。
平儿跟了他许久,时常恩爱,故而温润绵软。
可这位,十分紧致……
再加上身量和体香上的差别,让半睡半醒的贾琮登时惊醒。
只是等发现身下为何人时,再想退出……
终究没能战胜本能……
听着身边轻轻的抽泣声,贾琮侧过脸,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看着这张千娇百媚梨花带雨的绝世芳容上怯怯的眼神,真真是我见犹怜。
“别哭了,既然到了这一步,日后会给你一个名分的。当初问你和大嫂子,要不要出府,都不愿出。又没个子嗣,枯守一辈子熬也熬悔了。得,如今倒好,落我手里了。你后悔也没地儿后悔了……”
贾琮轻抚着秦可卿玲珑有致的身躯,轻笑着说道。
秦可卿面若晚霞,满面羞红,一双幽幽含情的眸光看着贾琮,轻启朱唇,每一字都似从心底深处发出般呢喃道:“三叔,奴不悔呢……”
贾琮闻言,贤者时间瞬间消逝,深吸一口气后,俯身欺上。
“嘤……”
“好叔叔,轻点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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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 管教
贾琮赖床了……
日上三竿时,他都未起来。
在前世读书时,贾琮每每嘲笑周幽王昏聩,嘲笑李隆基无能,嘲笑一切“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但是今日,他却当起了昏君。
他非好色之徒,平日里也并非夜夜笙箫不断。
因为有平儿在,十天内总会刻意空出二三天来,让他休养生息。
但贾琮不得不承认,在床帏间,女孩子和女人,原来真的不一样……
秦可卿那绝色容颜倒在其次,虽然出众,倒也未必在宝黛叶清之上。
幽幽动人的眸光也还好,叶清的大气洒脱、宝钗的款款温和、黛玉的灵秀清澈,都各有千秋。
唯那只一沾手便化成水、软如棉的身子,还有那一记记仿佛从灵魂深处轻吟出的如泣如诉的娇啼求饶声……
偏再加上欲拒还迎的渴望眼神……
几番相加,便成了足以让君王自此不早朝的绝世尤物……
贾琮承认,越是深入,可卿身上的每一处,就越让他迷醉沉溺……
虽娇羞,可卿却不会拒绝贾琮的任何要求,任其解锁……
也不知胡天胡地了多久,左右武王才让他慢些处理朝政,贾琮也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恣意的纵情于声色间,直到累到极致,方沉沉睡去……
……
宜秋宫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众人。
然而太后那边得闻,也只当是个馋嘴的,哪怕知道原是侄儿媳妇的身份,也没当回正经事。
或许在旁处这是个见不得人的丑事,可在天家,莫说侄儿媳妇,就是母妃和儿媳妇,何曾还少见了?
更何况这侄儿媳妇还是在贾家时候的关系,如今却是分毫不相干。
除了让御膳房多备一些滋补的药膳外,太后什么话也没说。
她是真心巴不得贾琮能够早日为天家诞下无数皇曾孙来……
武王那边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意见了,武王甚至还心疼这些日子来贾琮的辛苦,若非他身边连个像样的宫女也没,说不定还会赏下几个来……
他自己是个痴情的人,却不愿意见贾琮也当个痴情的。
武王心里也明白,在天家,痴情其实是最大的奢侈任性和不负责任。
到了他这个地步,已不可能在错路上回头了,却希望太子能走正常的帝王之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诞下龙孙无数……
太后和武王没意见,宫里自然也就没谁还有资格同贾琮说嘴?
不过没人有资格同贾琮说嘴,却有人有资格同秦可卿说些什么……
八凤殿内,渐掌后宫大权的宝钗、探春、平儿三人齐坐在正位上,面色都不大好看。
殿内,面红耳赤秦可卿拘束的站在那。
只看秦可卿站在那的身段,宝钗三人也不得不承认,论女人的韵味,秦可卿已达到了极致。
尤其是经过欢好后,不止眉眼间的风情,连举手投足的,都带着勾魂夺魄的媚意……
平儿年长些,也心最软,且早在贾府时,她就和王熙凤同可卿相熟交好,此刻面色最复杂,叹息了声,问道:“好好的,到底是怎么了?”
秦可卿轻声将那说法又说了遍,然而贾琮轻易就听进去的话,在这殿内,莫说宝钗三人,连昭容、彩嫔等宫人们都嗤之以鼻。
最了解女人的,永远只有女人。
宝钗皱眉道:“这殿内只有咱们女孩子,你说这些给谁听?没让你跪,是不想让你觉得咱们拿势欺你。论理,你还要叫我们一声姑姑,原也是一家人。你就拿这些话来哄我们?”
秦可卿闻言一滞,眸眼中沁出泪花来,满面羞惭难过……
宝钗见之沉下脸来,探春也奇道:“是我们说你什么了,你就委屈成这样?前儿我们才定下规矩,三哥哥身子也还未彻底长成,不可过于沉迷床帏之事……”说着,探春俏脸霞飞,耳际也一片晕红,却一点不气弱,继续道:“平儿姐姐说,三哥哥打小儿就有晨起锻炼身体,打熬筋骨的好习惯,所以咱们就定下了规矩,再怎样每日不能耽搁三哥哥晨练,更不能耽搁朝中正事。结果你倒好……”
宝钗摇头道:“这都是后话了……现在问你的是,昨儿到底怎么回事?你颜色好,殿下若果真相中你,我们自没话说,论妒,也轮不到我们。可是,他若果有此心,在东府时就收下你了,那会儿贾家已经没人能制止此事,但殿下并未这般做。
殿下仁义,怜你和大嫂子无依无靠,荣府那边也只能顾着他们自己,殿下若撒手不管,你们难有好结果,这才不顾朝野非议,接你们进宫荣养。
这般好心,然后你就这样算计?你那番话想哄过哪个?
秦氏,我们不是妒,等殿下大婚后,太后还要为殿下选秀,懿旨已经传往各省了。
天下绝色如过江之鲫,我们若妒,那还能活?
我们只是不愿看着殿下被人算计了去,还是自己人!
我再问你一遍,昨儿到底是谁的主意?”
说着,又同一女官道:“去内坊,请尤氏过来回话,让她婆婆来问。”
秦可卿闻言,眼中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帘般,一颗颗滑落。
她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跪了下去……
见她这般,宝钗的脸色是真的难看了起来。
探春也扬起了眉尖,声音微微扬高道:“秦氏,今儿叫你来,不是要打你骂你,只是让你知道些规矩,其次,让你守好本分,不要再在后宫里乱用心计!谁比谁还精明?我和平儿姐姐怕你在宫里闷的无趣,好心请你出来做事解闷,你就在平儿姐姐的住处做那事?都像你这样,莫非真让这宫里和书上记的那些前朝宫事一般,一个个往死里算计,只为了争宠?你这般作态又给哪个看?”
这些日子来,三人不知看了多少记录后宫秘事的文籍,看的是骇然欲绝,亦胆战心惊。
故而三人才竭尽全力发动才智,请教了无数宫人后制定下规矩来,只想让贾琮的后宫,能尽力避开前朝后宫内种种骇人听闻之事。
这原是为了选秀后做准备的,毕竟现在东宫里多是家里人,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彼此熟悉,知道都没甚坏心。
纵有一二争强好胜的,也能彼此宽容体谅,譬如晴雯那爆炭性子。
但日后进宫的女孩子却不成了,彼此不相熟,相处起来,难免要用上心机和心计。
宝钗等人如今的作为,就是想将这些圈在一个圈内,不让前朝诸般惨事重现。
却万万没想到,新人还未进宫来,自家一起进宫的人中,却有人出了幺蛾子。
事已至此,她们自然不可能也没权力赶可卿出宫,今日请可卿来说话,便是要让她知道轻重,这种事绝不可再犯。
她这般做,又置平儿于何地?
而之所以逼她说明白昨儿是什么事,就是让她明白,不要使心机,大家能坦诚,就坦诚,且绝没有下一次。
若都开始用心计,那这宫里要不了三天,就会一片乌烟瘴气!
一番话说的可卿面上起了愧色,她缓缓抬起一张满面是泪的脸,带着愧色,同平儿道:“平儿姑姑,是我对不起你……”
平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看着可卿这颜色风情,心道也只有自家爷有受用的福分,旁人怕担不起这祸水般的女人。
这般念及,心里倒是好受了些,反而宽慰道:“你别怪你宝姑姑和三姑姑厉害,她们也是为了宫里能安稳,为了殿下的身子骨。还有,你不该哄殿下……”
可卿哽咽道:“平儿姑姑,我没有……”
宝钗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涩,咬牙问道:“若没有,殿下碰你时,你为何不提醒殿下你不是平儿?你莫非想告诉我们,你也认错人了?”
秦可卿面色骤然煞白,如遭雷击般怔在那里。
这一句话,如刀子般,狠狠插在她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连平儿和探春都惊讶的看向宝钗,这话……实不像宝钗能说出来的。
见众人这般,宝钗从震怒中回过神来,心里生出悔意来,她知道自己的心事,还是对当初叶清将贾琮给睡了过意不去……
如今贾琮又被人睡了回,还破天荒的“君王不早朝”,让她心里大怒,才口出如此刻薄之言。
也自觉太狠了些,宝钗叹息一声,站起身走了下去,将身上冰凉的可卿搀扶起来,道:“是我口不择言,失了道理,我给你赔个不是。”
说罢,屈膝一福。
众人见之大惊,可卿意外之后,慌忙避开这一礼,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处似被堵住了般,哽咽难言,满脸是泪。
见她这般,再想想曾经认识的可卿的为人,宝钗心里大概有了些数,声音稍微和缓了些道:“想来昨儿你真非有意所为,毕竟你也算不到殿下昨夜会去宜秋宫……只是你心里一直有殿下,才未推辞?”
可卿面色愧悔,缓缓点了点头。
宝钗自嘲一笑,道:“没甚,除了平儿姐姐外,我们哪个不是见殿下如此出众后,才倾倒此心……只是,一来你在平儿姐姐那里,着实不妥。她和三丫头是真心希望你好,你却……二来,你以后要有数。虽说太后和皇上体谅殿下观政辛苦,早就免了他的晨昏定省。可殿下往日里却从未中断过,也未断过早起晨练,独独今日,既没同太后、皇上请安,连保养身子都没顾上。
太后和殿下将这后宫交给我们姊妹三人管着,后宫之事都担在我们肩上,我们不管谁去管?并非和你有意过不去。
秦氏,今儿这遭,左右已经这样了,我们只当你不知规矩,虽然你一直跟着我们……
但无论如何,都绝没有下一次了。
若下回我们再听说爷连晨起请安和打熬筋骨都起不来,纵然被他厌弃,我也必不饶你!
殿下的后宫出不得褒姒、妲己、杨太真之流,你若再犯,我只当你是存心要害殿下……
如此,纵是拼一个同归于尽,我也留不得你性命!
听下了?!”
可卿再次跪倒,缓缓叩首,声音沙哑的应道:“宝姑姑,我听下了。”
宝钗微微颔首,正要叫起,却身子猛然一僵,她看到殿门口处,不知何时,贾琮面色不见喜怒的站在那,静静的看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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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一章 聪慧
“三哥哥……”
看到贾琮出现,不止宝钗心里一跳,僵在那里,连探春和平儿都有些慌了。
她们原没将可卿如何,但可卿此刻跪在那磕头,还哭成那般……
真真是有嘴说不清。
万一让他以为她们是起了妒心,一起欺负秦氏,那……
贾琮一步步进来,看看跪在地上哭成泪人的秦可卿,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但双手攥紧帕子的宝钗,摸了摸鼻梁后,淡淡道:“后宫交给你们,原我不该插手。乾坤有序,合该各司其职。但若果真不管,又觉得没担当,毕竟这事也不能全赖可卿……你们看这样好不好,错呢,我和她一人一半,暂且不罚,以观后效。往后我也注意,不能太放纵了去……”
又摩挲了下下巴,若有所思道:“还别说,怪道叶清天天说我是个昏君种子,倒没全冤枉我……”
见可卿变了脸色,贾琮笑道:“这不能怪你,天下绝色数不胜数,没你也有旁人,我自己克制不住,连晨起给太后和父皇请安都错过了。”
摇摇头,对面色渐渐舒缓下来的宝钗轻笑道:“都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真真不假!你说要是没你们,我还整日里胡天胡地,成了周幽王、唐明皇之流?这些日子你们比我还忙,宝姐姐身子都还没养好就开始操持,就是想让家里少些是非,我都看在眼里。辛苦你们了……”
宝钗三人闻言,都红了眼圈儿。
这到底是个男人为尊的世道,她们付出这么些,所求不多,能得贾琮信任和理解,便是最大的回报。
若是今日贾琮站在秦氏那边,那三人心才会伤透了……
正这时,就见宫人从内坊请了尤氏进来。
尤氏一进殿内,看到这阵仗,心里就咯噔一下。
强笑着给贾琮行了礼,又看看其她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
宝钗同贾琮道:“秦氏往后就不好住内坊了,住宜春宫还是宜秋宫?”
贾琮想了想,道:“住丽正殿?”
丽正殿离明德宫很近……
贾琮侧眸悄悄看向宝钗三人,就见三人齐齐白了一眼过来。
可卿则羞涩的垂下头去,青丝垂于颈前,美的惊心动魄……
这回竟是平儿出了头,她娇嗔的看着贾琮,道:“不行!就住宜秋宫,和晴雯她们作伴!”
宝钗简直感激的看了平儿一眼,今日她若再做坏人,怕真要让贾琮心里起厌恶之情了。
平儿哄贾琮道:“爷自己说男子要长到二十才将将算长成了,甚至还能长到二十三。不好沉迷下去,今儿早上小角儿还寻爷一起晨练都没找到。无论如何,保养好身子才是最紧要的。人就在这,又跑不了,是不是?”
贾琮“啧”了声,不满道:“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样的人么?”
探春笑的不行,连连点头道:“三哥哥愈发不害臊了,我们担了被你怪罪的险才同秦氏说了明白,你可别再想哄人!”
贾琮看着探春呵呵一笑,探春忙避开目光,轻轻哼了声,俏脸飞霞。
贾琮觉得站这么一会儿腰就有些酸,咂摸了下嘴巴,点点头道:“好,就依你们。好像我真是无道昏君,暴虐好色一般,还说担风险……
行了,就这么着吧。你们定好规矩后,派人送一份去给林妹妹她们瞧瞧,若她们觉得哪里不合适,你们再商议。等以后宫里再进人,就先到你们这学学规矩。
你们有这个安宁后宫的心,我自然支持,还感谢。你们继续忙,我先走了……我送可卿回去?”
探春、平儿忍不住笑,还要制止,宝钗则道:“那爷去送罢。”
等贾琮牵着羞媚不已的秦可卿离去后,见探春和平儿望了过来,宝钗苦笑道:“哪里还真能拘着隔开?那样反而失了咱们的本分。越那般,越不是法子,反而愈想见。且爷看起来,也想要安抚一下秦氏,人家真心疼了……”
一直没出声的尤氏赔笑道:“秦氏再怎样,也迈不过几位娘娘去……”
此言一出,宝钗脸又沉了下来,看着尤氏道:“大嫂子,昨儿那事,是你在后面撺掇的吧?你莫非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时常对秦氏说的那些话?你担心日后没个下落,在宫里不能立足,让她和殿下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们不与理睬你,你倒愈发胆大包天了!你是欺我们年幼不晓事,就想算计哪个便算计哪个?”
尤氏都愣住了,她再没想到,在贾家藏愚守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宝钗,进宫后变得如此强势厉害。
嘴巴张了张,想为自己寻个借口,可看着宝钗沉着脸色,到底没敢狡辩,落着泪道:“几位娘娘……”
探春截道:“大嫂子莫要臊我们,我们还不是娘娘呢。你往日里劝秦氏的话我们都知道,你真没道理。就是亲戚,也不当这样做。”
尤氏对着心地最善的平儿哭道:“不敢请几位姑娘原谅,是我迷了心,整日想寻个依靠。我和秦氏两人寡妇失业,也都没什么正经亲眷,在贾家时什么日子几位姑娘也都不是外人,看在眼里。若不能在宫里立下足来,宫里也多是眼高于顶瞧不起人的……”
探春奇道:“还有宫人难为过你们?”
尤氏叹息一声,道:“宫人们知道了我们婆媳的根脚后,自然多有风言风语……这倒其次,只是我们不敢想,若日后在宫里待不下去,被赶出去后,该如何苟活……”
平儿心里虽不待见尤氏,因为她早就知道尤氏和贾琏的丑事,可还是宽慰道:“既然已经接了你们进宫,自会养你们到底,怎会待不下去?”
尤氏苦笑道:“我们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日后少不得会有人弹劾我们。到那个时候,纵然殿下仁慈留我们婆媳,我们也没脸待下去了……”
探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这样就有脸了?”
尤氏赔笑辩解道:“秦氏和我不同,我是个只想有个落脚容身之处的老寡妇,秦氏她还年轻,早先见过殿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平日里纸上都写着殿下的名字……”
宝钗虽觉得心里腻味,可还能说什么?
她摆摆手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个意思。只往后大嫂子好生在内坊待着吧,那里什么也不缺,若想要什么,打发银蝶来同我们说便是。”
尤氏知道到底是恶了宝钗等人,好在她们还年轻,没真个为难她,心里庆幸不已,告辞离去。
等外人都离去后,探春忽地呼出口气,隐隐疲倦道:“怪道三哥哥不让林姐姐管这些,若让林姐姐遇到这样的事,怄也怄个半死。三哥哥还真心疼她……”
平儿怕宝钗多想,忙道:“并不是这个理儿,只是爷瞧着姑娘和宝姑娘有这个才能,不忍埋没了……”
“噗嗤!”
宝钗忍不住笑出声来,抚了抚平儿的鬓角,道:“怪道他那般敬爱你,只凭这份心,谁能不爱?”
探春则抱怨道:“平儿姐姐以后别总拿自己当贾家的丫头了,同我们还陪着小心,别扭的慌。传到外面,人只当我们轻狂。”
平儿忙想解释一下,宝钗握住她的手,笑道:“三丫头直爽,并非埋怨你,你这一解释,她反而更不自在了。她说的在理,姐姐总这般,往后爷那里对我们都有看法呢。你忘了前儿他怎么说的?你什么位份,你和他一个位份。这普天之下,也没几人值当你这般小心谦卑了……”
平儿温婉可亲的脸上浮起笑容,道:“你们只这般说,我却不能当真。”
探春急着还想劝,宝钗拦道:“你急这一时做什么?慢慢来就好了。再说,谦逊总比轻狂更美,或正是如此,他才这般敬爱信重平儿姐姐。”
平儿见连殿内宫人们都眼含敬意的看她,反而急了,道:“哎呀,都说我做什么?快忙正经的吧,把那些规矩写起来,派人送去贾家,让林姑娘过目了,她不瞧不像,还得请她务必改几条,不然我们是不能作准的。”
宝钗和探春都笑了起来,平儿这心思之细,还处处为贾琮着想,也是没谁了……
……
从八凤殿往回折返的路上,贾琮问幽幽而行的可卿道:“可怨我没为你做主不曾?”
可卿忙摇头道:“我非是非不明之人,原是我的不是……”
贾琮呵呵一笑,问道:“是宝姐姐让你跪的?”
可卿忙摇头道:“我自己要跪,姑姑她们没让,后来宝姑姑生气了,我就自己跪下的。她们原是长辈……”
贾琮闻言抽了抽嘴角,笑道:“那我也是长辈?”
可卿俏脸登时通红低下头去,王春自觉的往后落,往后落,落到听不见私密话为止……
可卿抬头看了贾琮一眼,目光幽怨,张合了下樱唇,终究忍不住抱怨一声:“叔叔怎不是长辈?昨儿不是还……还让喊爹爹……噗!”
贾琮闻言,不见什么臊意,忍着鸡动,仰头看着远处含元殿的金顶,呵呵笑道:“可见人的欲.望和底线一旦突破,会有多么不堪……可卿,你知道我为何没问你说话么?”
秦可卿闻言,轻声道:“三叔已经为我说话了,我知道呢。”
贾琮摇摇头道:“并不曾,今天她们就算果真动了后宫之法打了你,我都不会为你出头。原因很简单,只有守好大家都遵守的规矩,你才能真正成为我们一家人,而不只是以色侍人的顽物。自古以来,夫以色事人者,都难逃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的命运,从无例外。但我不想你如此,我更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家人,我们的亲人,长长久久。
所以,日后咱们再欢好时,得多安排一人,负责到时候了把我拉开……”
原本先面色一白,随即感动的热泪盈眶的秦可卿,听到最后时,俏脸飞红,简直想寻条地缝钻进去藏起来,可又忍不住问道:“让谁?”
贾琮认真想了想,道:“你觉得晴雯如何?她厉害,敢拽我。”
秦可卿:“……”
见她眼睛中的媚意快凝出水来,贾琮试探问道:“那,咱们现在就去寻她?”
秦可卿身子都摇了摇,可最后强忍着酥意,狠狠咬了下舌尖,疼痛让她清醒了下来,跺脚道:“三叔!再这般下去,我果真不能活了!不要叔叔送了,我自己回去了。”说罢,一扭身,急匆匆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贾琮眼中的贪迷欲色一点点变成了清凛,点了点头。
若可卿真愿意和她白天再胡来下去,他都要寻个好去处,送她去清修几年了。
以唐明皇强大的心性尚且抵不住杨太真的十丈软红,贾琮也不认为他二世为人,心性修养就足够抵挡住这样祸国殃民的女人。
一旦沉迷其中,许多事怕都要变得难堪起来。
还好,可卿是个聪明的女人。
轻呼一口气,打定主意以后一个月寻她一回,贾琮大步往慈宁宫行去。
该给太后和武王请安了……
……
ps:今年不写了,大家明年见!谢谢你们的一路陪伴,但我现在要去找妹纸跨年去了,长的像可卿哟,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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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二章 终不负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贾琮刚步入寿萱殿,就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大声吟诵道,让他一脑门子黑线……
请罢安,太后笑眯眯的拍着叶清的胳膊,武王则招呼着贾琮在他身边落座。
贾琮面不改色,解释了下今早没来请安的缘由,是因为太累了,睡过了……
太后、武王自然不会说什么,叶清“啧啧啧”个不停,嘲笑道:“太子殿下,你如今是名驰宇宙,晃动乾坤哪!”
贾琮尽显渣男本色,淡然道:“你如今有身子,好妒些,我不同你一般计较。”
叶清嗤之以鼻,根本不屑理睬这种可笑之言,道:“刚老祖宗夸你眼光好,寻个女人个个出挑。”
贾琮呵呵轻笑一声,道:“你这自我夸奖的水平倒是越来越高了。”
宫人们眼中都带起了笑意,太后也笑了起来,道:“这后宫之事,不比前朝容易多少。太子能得这样一群贤惠的女孩子在后面扶持着,哀家和皇帝也放心许多。刚才哀家打发宫人,去赏了那三个丫头些好顽意儿。只要她们忠心服侍你,什么都有。虽然,这原是她们的本分。”
贾琮笑着代宝钗等人谢过后,就见武王看来,问道:“太子,近来可曾听到什么流言不曾?”
贾琮闻言,轻笑了声,道:“可是关于儿臣身世的说法?”
武王面上的笑容敛去,煞气渐显,沉声道:“朕已经让银军去处置了,这些贼子们,当真不知死字怎写。”
贾琮笑劝道:“父皇,自儿臣归宗那一天起,就知道以后必然少不得会被人以此说嘴。下辣手惩之便可,却不必为此生气。当敌手完全无法在明面上与天家较量时,便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来诋毁。看似恶毒,实则不堪一击。这件事儿臣已经让锦衣卫去查办了,不止都中,还有江南,那边才热闹。虽看不起他们,但也不会放纵他们为所欲为。犯口舌之恶,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该惶恐不安的,是他们才对。其实只要等国朝强盛,百姓富足,人人得利后,这些流言也就消散了。”
这话虽在理,却显然无法让武王释怀。
大道理很多人都明白,可发生在其身上,尤其是在意的人或事上时,其实没几人能保持平常心。
见武王依旧目含怒意,贾琮看了眼叶清。
他能劝一遭,已经尽力。
这方面,他并不擅长。
叶清没好气横了贾琮一眼后,笑道:“九叔,不是我恭维元寿表弟,他合该当天家的太子,大乾也必能在他手上强大。原因无他,古往今来强势有为的君王,都狡诈无比,十分阴险,说简单点就是不要脸。而元寿在这些人中,都能算得上是极品。”
见武王似不大赞同,叶清正经讲证据:“九叔您别不信,只看看内阁就知,赵青山、林清河之流,哪个不是当世一等一的人杰?尤其是赵青山,面对先帝都不怎么低头的强横臣子。您瞧元寿怎么做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自认了太傅……我也是奇了,这太子太傅还能由太子亲自认?认了不说,还将国朝大权托付。有人弹劾时,又毫不犹豫的站在赵青山那边。
这一通乱拳打下来,赵青山都扛不住,如今是连家都不带回的,这算是把命都卖给他了。元寿却犹不知足,又是派御膳房给内阁煲汤,又是派太医十二时辰不间断随叫随到。啧啧,这旷世之恩,别说赵青山了,连魏毅、范浩、董新这几个六部中出了名儿的茅坑臭石头,都被他的礼贤下士给打动的热泪盈眶,一个个做起事来命都不要的架势……
九叔,外面还有些人担心时日久了皇权会被架空,可照内阁这等理政的强度,我瞧着那些人未必能熬过五年,铁打的人也架不住当牲口使……
黑心哪!
但是您以为他对哪个臣子都好?我原先在宫外结交的那些大臣,原就是为了帮他的,他倒好,一上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清扫了个干净,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是一点体面都没给我留……
阴险!
九叔,这样的人,您还为他担心?!您该为那些藏在暗地里头也不敢露的人担心。
元寿没归宗时就打压的他们不敢冒头,现在……哼哼!”
尽管这些事武王都看在眼里,可被叶清用饱含深情怨念的语气念了遍,他还是忍不住骄傲和想笑。
天子,原当深知帝王术。哪怕是枕边人,也绝不允许沾染朝政,原本他想出手的,没想到贾琮做的比他更好……
贾琮面色淡然,好似那些话都是在说别人一样,只淡淡看了叶清一眼,道:“论阴险狡诈,我不能和你相比。和你相比,好比王先生遇到了玉先生,还差一点。”
叶清正色道:“清臣公子太谦虚了,论脸皮厚,我和你相比,好比马先生遇到了冯先生,差两点。”
贾琮轻笑了声,道:“芙蓉公子客气,论胆大心黑,我不能和你相比,不然便是王先生遇到了汪先生,差三点。”
叶清瞪大眼睛,看着贾琮道:“论好色无耻,我和你比,就是王先生遇到了汪先生和古叔叔……”
“咳!”
武王正在边吃茶边听两小儿斗嘴,却没想到听到了个这,一口茶谁咳出。
见武王如此,太后奇笑道:“好端端的,怎出来个古叔叔?”
叶清见武王仰头大笑,得意的看了贾琮一眼后,对太后道:“老祖宗不知,古叔叔是九叔身边最信任的心腹大将,旁的都好,就是生了一脸的麻子……”
这下,别说太后,满殿昭容彩嫔们都笑弯了腰。
笑罢,太后用锦帕拭去眼角的泪花,同贾琮道:“今儿是初定的日子,内务府大臣和鸿胪寺的官儿还有在京的王公大臣,都去贾家放定去了。仪币是哀家亲自过目的,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都是最好的……再过些时日,太子就要大婚了。还有选秀的懿旨,哀家也传至各省。万幸太子是个喜好美色的,不然哀家才要发愁!”
“哈!哈!哈!”
叶清仰天长笑三声。
太后宽慰道:“你不必担心,元寿待你不同,我们都瞧得出,你也不会比哪个差。再者,他也不是一味沉迷女色的孩子。若是这般,哀家也还没有老糊涂。他能赞那三个丫头,还让那个秦氏听从规矩,可见心里是有数的。又能坚持打熬筋骨,哀家才广储秀女。这是祖宗大计,事关天下命脉,小九不能起妒心。”
“我起妒心?”
叶清简直不能接受这种说法,睁大眼睛看着太后。
只是老的快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太后,却静静的看着她,微笑道:“到底是女儿家,若是寻常也罢,可有了身子骨,有了腹中孩儿,这段日子最难熬,心思也最乱。吃些醋,也不算什么大事。”
叶清到底心胸广阔,敢作敢当,颓丧一叹后,有些无奈道:“还真是头一次知道醋的味道……”
贾琮登时瞪大眼睛看她,形容有些夸张。
叶清恼羞成怒,抓起一只孔雀毛掸子朝贾琮扔了过来。
却被贾琮随手接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轻轻一翻手,那样长的掸子就不见了,竟换成了一朵娇艳的粉色茶花。
看到这一幕,莫说叶清,连太后和武王都直了眼。
武王也只听说过,贾琮会变百戏,却从未亲眼瞧过。
贾琮持花上前,轻轻插在叶清鬓间,人面茶花相映红。
四目相对,叶清怔怔的看着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的贾琮,一瞬间,竟有些痴了。
直到贾琮轻轻同她挤了挤眼,才骤然回过神来,当时就想将耳边的茶花拔出来丢掉,可手扬起一半,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
太后这会儿才开口,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儿,看着叶清一迭声道:“好看,好看,真好看。”
武王则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贾琮:
好小子!
……
神京西城,荣国府。
如今的荣国府贾家,虽看起来衰败了,甚至连祖传世爵都没了下落,但是,没有任何人会以为贾家真的衰败了。
恰恰相反,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贾家,至少还有几十年的富贵!
不提别的,只贾家就要进宫的女孩子,便足以保证贾家门楣不坠。
如今整个皇宫,都被贾氏女所掌。
这还没算还未进宫的太子妃!
虽然大乾祖制,后宫严禁干政。
历来太后、皇后都严格要求母族,不准轻狂行事。
然而就算眼下不显,等几年后,满朝皇孙皆出自贾家女,到那个时候,贾家的威势才叫恐怖!
或许也正是出于这等担忧,太后发懿旨传召天下,为太子宫廷选秀时,朝野之间一片大赞声,没有一句反对的。
千百年来,天家和朝堂最讲究一个平衡,任何失衡都会造成大患,这也原是儒家教义的核心。
朝野上下,都想用宫廷选秀这个法子,来抗衡眼见势大,偏还和太子有非同一般情意的贾氏女。
但无论如何,就算宫廷选秀能罗选出一批极出色的女子,来分薄贾家诸女的圣眷,但也不可能改变后宫中贾氏女坐大的情形。
所以,贾家的炙手可热,就在眼前。
如此,今日整个神京城,凡是在京的公候世爵及宗室命妇,悉数来至贾家。
除此之外,凡京中不当值的二品以上文武官员及外姓诰命,亦皆至贾家。
为太子妃贺!
在天家后宫只有一年迈太后,中宫无主时,贾家这位外孙女儿,数日之后便是天下女人中至尊至贵之人。
凤仪天下,众生皆臣。
即使是宗室郡王太妃至此,依旧要礼拜一声太子妃。
当然,此刻就是郡王太妃,也见不到黛玉。
尊贵已显。
只是由贾家内眷陪在二门内吃个酒宴,添一分喜气罢。
大观楼内,紫鹃瞧着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的黛玉一步步练习着仪态,走向正殿凤座,眼睛都湿润了。
谁能想到,八年前那位只带了两个嬷嬷一个雪雁就从扬州而来的怙恃弱女孩,竟能走到今日。
紫鹃犹记当年,贾母老太君怜黛玉孤弱,雪雁太小不会照顾人,便将她赠给黛玉,作大丫头。
那会儿黛玉虽小,但心思机敏懂事,自感身世悲苦,寄人篱下,不安之极,常常泪流一夜,那时,紫鹃总劝也劝不得。
后来她才明白,黛玉哭,不是因为爱哭,只是因为心中不定,无所依。
太过聪慧,过早的懂事,反而让丧母之苦痛,十倍临于其身。
然纵是如此,除却在那位宝二爷跟前外,也从未在姊妹面前失态过。
想起那位宝二爷,紫鹃都不知该如何想如何说……
但凡他有殿下三成担当,能为黛玉遮挡稍许,使其心安,也不会有今日之像……
紫鹃甚至犹记,当初贾琮横空出世,展现出惊世之才时,家中姊妹皆与其亲近,唯独黛玉念及自幼与宝玉兄妹亲厚,顾及他的心思,才疏远于贾琮。
然而这般苦心,依旧不能让宝玉释怀,换来的是一次更甚一次的猜疑和伤害……
但即使如此,那时的黛玉待贾琮,依旧与宝玉没什么分别。
直到下扬州,连林家老爷也病危将去,林家远房族人在盐院衙门内作威作福,欺负黛玉,贾琏却无所作为时,那时席卷六省锦衣千户所,形容狼狈枯槁的贾琮却从天而降,一举镇杀了林家远房,赶走了无用的链二爷……
那种安全感,才是真正改变了黛玉的原因。
然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终至那夜芙蓉公子下了药,闹出那场闹剧后,意外的成全了黛玉的一片芳心。
贾琮不似宝二爷踟蹰犹豫不敢话明,他直接挑明了,日后要呵护黛玉一生一世。
自此定下此生不再生离,唯有死别的誓言。
也是从那时起,黛玉听贾琮说,他不喜女人流泪,便再极少落泪……
这一步步走来,连生死也经历过一遭,终究苦尽甘来。
看着黛玉按照严格的仪态要求,缓缓坐在凤榻上时,紫鹃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三爷,终究没有辜负姑娘的生死相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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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 嫁妆
崇康十四年,七月十七。
神京西城,荣国府。
连日不休的拜访,让贾母面色看起来极差。
与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王熙凤,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几日,王熙凤是真真出尽了风头。
哪怕在当年,她一个小辈虽得贾母疼爱,执掌大权,但对上外面命妇时,仍以小辈自处,许多时候连话都没资格说。
如今却不同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都知道太子最敬爱的女人之一,是与王熙凤自幼一起长大,一起进贾府的侍女。
二人名为主仆,情同姊妹。
虽王熙凤性格霸蛮强横,奈何宫里那位一点不记仇,依旧极敬她爱她。
如此,谁还敢小觑她?
便是宗室王妃、太妃当面,也拉下身份与她谈笑风生。
不过此刻见贾母面色这样差,凤姐儿心里好笑不已。
在她看来,这连日来的应酬疲惫倒是其次,最让贾母心碎的,当是要送进宫里的嫁妆。
虽然贾母最疼爱宝玉,早已打定主意诸多珍宝皆留给他,可是……
她也是个极要体面的老太婆,一辈子就活了张老脸。
贾家这般女子进宫,旁人都只见贾家繁花簇锦,烈火烹油,却没想过,贾家要往宫里送进多少嫁妆去……
其实黛玉反倒好办,贾敏留下的嫁妆便足有九十六抬,这是当年老荣国尚在时,贾家嫁唯一嫡女时陪送出去的。
这份嫁妆,连王夫人都为之惊叹艳羡,也为之肉疼。
贾敏过世后,黛玉进京养在贾家,后来林如海病重,黛玉听从贾琮之言,小小年纪举家北上,这份嫁妆自然也就回到了京中。
这次进宫的妆奁虽不够,但还有宫里赏赐下来的仪币,加起来便有一百二十四抬。
所以贾母、贾政等人就算再出些,实则出的也有限。
太多了反而不好,毕竟前有皇后、太后之例在,不好逾越了过去。
添补的有限。
麻烦的是迎春、探春、湘云姊妹身上。
尤其是迎春、探春二人,是正经的贾家亲女。
而且,宫里已经透出了消息,探春是和宝钗同进八凤殿的。
日后,多半就是当朝贵妃娘娘!
同为贵妃,总不能比宝钗差太多去罢?
可薛家那皇商之家,又只一女,这些日子拼命的变卖京中财产,还将诸多极好的门铺、宅子的契约都合在一起,要送进宫去给宝钗做嫁妆,傍身之用。
贾家人知道薛家如此,是为了弥补薛姨妈的糊涂事,不让宫里忌恨。
可外人不知道啊!
外人只当嫁个贵妃进宫,就该送那么些嫁妆。
可探春她娘……
不提也罢。
这份嫁妆,终究要出自贾家。
可贾家官中的银子,早被某孙子花个七七八八,去修了那劳什子大观园了。
原本贾母等人还担心贾琮势大难制,变了曾经之言,取贾家财富花用。
所以拿出来修园子时,众人都在心里高兴。
却不想形势会发生到今天这种地步。
官中没了银子,就只能从旁处想法子。
迎春那边要挪用邢夫人的嫁妆,邢夫人小气一辈子,倒是攒下了些东西。
虽不入贾母之眼,可当迎春陪嫁足够了。
至于当初邢夫人临终前说要将那些东西给她兄弟,却是笑话……
最棘手的,就是探春处。
想要凑够和宝钗差不多的嫁妆,就是把赵姨娘卖了都不够。
且那赵姨娘早就发出话来,会陪嫁一对上好的玉镯子……
贾母得闻时,差点想啐她一脸。
小娼/妇!
只是……
贾母悲哀的是,她如今连赵姨娘都好好骂不得了。
一个亲女当贵妃,一个冻猫子一样的儿子。竟快成了都中衙内之首了……
她还要为三丫头费尽心思的筹备嫁妆。
作为嫡母,王夫人自然少不得出一份血。
王夫人虽在礼佛,可嫁妆还在外面。
贾母做主,让凤姐儿从王夫人的嫁妆中剥出了足足三十二抬嫁妆出来,作探春陪嫁。
而她自己,也得出血,分出足足六十四抬嫁妆出来。
凑齐九十六抬,虽实际上差薛家不少,但至少面子上看起来差不多。
贾母也是落下了老脸,死活拉着薛姨妈不让她早早南下,非要商议齐了陪嫁后再说。
这迎春、探春就已经够吃力了,别忘了还有湘云和平儿等人。
湘云自不用说了,是贾母打小养到大的娘家侄孙女儿。
大头自然忠靖侯府来出,可她这个当姑祖母的,能一毛不拔?
又是十二抬出去。
而平儿原不过一个丫头,不必陪什么。
架不住宫里传出消息,日后她是要住在明德殿偏殿的,往后竟是皇贵妃的身份。
这种情况下,贾家就算河干海尽,也得陪出一笔嫁妆出去,做个人情。
不然满神京的高门,怕都要将贾家笑成叫花子!
万幸,平儿这边大头是王熙凤出……
凤姐儿倒不是个小气的,一咬牙将自己嫁妆和这些年积攒的私房划出一半来,凑成了六十四抬嫁妆。
贾母再添十二抬……
薛姨妈许是为了为宝钗拉些人脉,也出了十二抬。
可平儿有了,那晴雯、香菱等人难道就好少了?
谁知道将来哪片云彩会下雨?
万一晴雯、香菱、春燕她们好生养,日后扑棱棱的生下一群皇子皇孙来,却因为此时贾家没添嫁妆而记恨……
贾家还不冤枉死?
得了,干脆一人添上十二抬嫁妆罢。
如此一来,面子上倒是光彩了,可是贾母积攒了大半辈子的私房妆奁,几乎都空了!
这原都是留给宝玉的啊,如今却全送进了宫里,给那个她最不喜之人……
哎哟喂啊!
贾母那叫一个心塞,想想都不落忍,可连落泪都只能晚上偷偷的落。
否则让外人瞧了去,又成了笑话。
啥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啥叫欲仙欲死,莫过当下。
贾母可是遭大罪了,好几夜里抱着宝玉哭的不成……
明日太子大婚,今日便是送妆奁进宫的时日。
贾母心情灰败,凤姐儿却喜庆的好似过节一般,今日她要作为太子妃族人,进宫送妆奁。
还能见见平儿她们!
虽然她花了大把银子,可她如今只巧姐儿一个女儿傍身,留下一半也够用,再说日后不还能再积攒么?
巧姐儿还小,左右还有十几年,她并不慌。
后世的女人花钱过瘾,如今的女人花钱同样过瘾。
这般算下来,怕有几十万两银子的嫁妆送进宫里,花的还不全是她的,她却要落个大体面,岂能不过瘾?
见她神采飞扬的模样,贾母心里愈发晦气,真想当面啐她一口,可眼下还有内务府的官儿宫里的女史在,她如何能发作?
只好强忍郁气,叮嘱道:“进宫后同三丫头和平儿她们说,咱们虽只是中等人家,但也不忍让她们寒酸了去让人小瞧了,总要让她们风光大嫁。别为家里着想,宝玉也都还好,让她们忠心服侍……服侍太子。”
到底还未昏聩,知道场面话总要说一场。
凤姐儿笑的和花儿似的,高声道:“老祖宗尽放心便是,再不会出错,必让三妹妹和平儿她们都知道老祖宗的一片慈心!”
往日里听她如此高声笑语,爱热闹的贾母会觉得爽快,可现在,贾母只想脱下袜子摔到那张甜美的脸上,摆摆手道:“行了,去吧。”
凤姐儿高兴的一应后,便同忠靖侯夫人赵氏一并,出了荣庆堂,上了轿子,由贾芸、林之孝等人领着家丁们,护送了长达半里队伍左右的嫁妆,风风光光进宫去了。
薛姨妈几番张口,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直到凤姐儿等人离去后,她才落下泪来……
……
东宫。
内务府早早在崇仁殿备好了酒宴,准备招待太子妃亲眷。
平儿、宝钗、探春三人更是放下了后宫诸事,亲自出面。
这个时代的女子,最重母族,最念亲人。
虽三女在宫中过的极自在,却仍不免惦记牵挂亲人。
即使是宝钗……
巳时三刻,翘首期盼了一早上的三人,终于看到了进宫的轿子,和那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陪嫁嫁妆。
由东宫宫人将属于黛玉的嫁妆送入东宫正殿明德殿,而探春、宝钗、平儿等人的嫁妆,却从几顶小轿进了崇仁殿。
探春、平儿都大吃一惊,她们从未想过会得如此多的嫁妆。
而宝钗更是忍了又忍,才将眼泪约束在眼眶内,没让落下……
凤姐儿和忠靖侯夫人赵氏从轿子中下来后,就见身着宫妆三女站在丹陛上凝望。
二人忙上前,就要大礼参拜。
却见三女急急下来,亲自搀扶起二人来,未语泪先流。
赵氏还感觉不到什么,但凤姐儿感受却深。
不说平儿,就是探春和宝钗,也是相处多年的亲人。
这一分开,虽皆在神京城内,却恍若天凡之别。
平儿张口就想叫“奶奶”,却被凤姐儿先一步挡住,含泪笑道:“好祖宗,今儿你再叫我一声奶奶,今儿我怕是难出这宫门儿了。”
平儿也非同往日了,学了那么久的宫规,又是贾琮钦定要住在明德宫的人,心里清楚若再以旧日身份相见,怕会引起是非来。
言官得知必然弹劾,且如今她和宝钗、探春执掌后宫,第一件要学习的事就是维护天家威严不坠,此事高于性命。
所以尽管她此刻心下激动,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只以“你我”相称。
虽殿内已备好酒宴,可此刻哪有心思饮用。
赵氏倒也乖觉,毕竟和这些人不熟,是以长辈身来当女宾的,就主动提及由宫人作陪便可,让平儿等人好生和凤姐儿说话。
平儿等人再三谢过后,引着凤姐儿往八凤殿而去。
……
左银台门外,内阁。
京察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整个官场哀嚎遍地。
都道坚固的堡垒是从内部打破的,以赵青山为首的内阁,对大乾官场的熟悉程度,可用了如指掌来形容。
哪些人是靠溜须拍马混上位的,哪些人又是因为先帝想要打压平衡新党而佞幸上位的,哪些人又是有才无德之辈……
先帝在位时,因为军权不牢,皇位不固,所以竭尽全力让各方平衡,不敢放手让任何一方坐大。
新党能够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先帝超越无数帝王的大魄力大毅力了。
但仍不能让新党彻底放手施为,不敢让宁则臣尽掌朝政大权。
不得不掺进许多德不配位的沙子进来,以稳定朝纲。
然而到了贾琮这,有了先帝打下的极好的根基,又有在军中恍若神邸的武王为其铺垫军权,再加上其自身之贤明及目光长远都远迈先代,使得敢以坚决之心将大权托付内阁,使得内阁能够放开手脚大展拳脚。
京中数万官员吏员,凋零者以千计。
至少五品以上靠贪、庸、佞上位的冗官,此次几无一人逃脱。
赵青山之狠辣,举世皆惊。
不知多少人上奏折,或弹劾或规劝,然那些奏折全部石沉大海,没了音信。
直到一封普普通通的书信送至内阁,以赵青山之刚硬霸道,都不敢无视,请了贾琮来。
因为这封信,来自江南宋家……
值房内,看完这封信后,贾琮在赵青山等人的注视下,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后,方冷哼了声,随手将那封信丢在桌面上,道:“先生何等睿智,几个师兄却不成器!”
此言一出,赵青山、林清河、魏毅等人无不同时悄悄舒了口气。
到了当下这一步,他们一步都退不得了,退一步,则前功尽弃,威望丧尽。
粉身碎骨都难形容他们的下场。
好在,贾琮依旧没让他们失望。
“此事先生必然不知,否则断不容宋先、宋元、宋冶三人联名写信于孤,谈什么中庸之道,以仁为德政。孤就不信了,藏污纳垢便是仁?难得糊涂便是中庸?太傅……”
贾琮话锋一转,对赵青山道:“将此信拿去国子监,让监生们辩。也将孤这几句话传去以之为题,请他们与孤解惑。那些贪腐的,那些靠溜须拍马毫无任事之能的官儿,到底能不能罢免?”
赵青山闻言面色微变,迟疑了下,道:“殿下,若如此,则松禅公的体面……”
贾琮目光深沉的看着赵青山,道:“太傅,你不解吾师之德也。其行,光明磊落,无不可对人言之处。其性,浩瀚如乾坤宇宙,又怎会在意讥讽或是褒赞?”
说罢,转身折返后宫。
待他走后,林清河对赵青山叹息一声,道:“元辅,殿下以此大魄力为之,才是真正保全宋家。将秘密暴露于天下,也就不算秘密了。一点体面不给留,也绝了宋家在江南坐大的可能。松禅公虽睿智高德为天下师,可到底有了春秋。宋家三子无出众之姿,若继承松禅公之恩泽,广交江南名流,以为超然,是祸非福也。”
赵青山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林清河说罢,心中却是一叹……
道理虽如此,然毕竟还是显得不近人情些。
松禅公宋岩与太子之恩,说是恩同再造也不为过。
可松禅公人还活着,他三个儿子的脸面却要被踩在地上了……
许是看出了林清河的心思,魏毅冷冷道:“宋家三子白当了几十年的官,以白身书信致朝廷,半是要去半是建议改政,殿下若不一次将他们打醒了,下一次,怕就要抄家了。勾连旧党余孽,兴风作浪,以长辈自居,对殿下指手画脚,好大的胆!”
赵青山摆手一叹道:“不要再说了,下这个决定,对殿下来说,颇为不易。诸位都是宦海沉浮大半生的人,纵然傲骨不屈,也当明白,殿下本不必这般做。如今吏治初清,此时殿下若是就此信而止,顷刻间誉满江南士林,尽收人心。要知道,圣上龙体欠安,太后年事已高,这个时候,适可而止对殿下才最为有利。但是殿下心怀大志,也为了吾等内阁行事便宜,终究还是志如磐石不动摇。诸位同僚,此等明君,千百年来有几人啊?我等焉能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得遇此等明君,还想着偷奸耍滑,那实在是……”
“哎哟哟!哎哟哟!元辅,莫说了,莫说了,不休沐了,不休沐了还不行吗?”
林清河见赵青山喷着大蒜气味对他苦口婆心的说道,整个人差点崩溃了,连连告饶起来。
户部尚书左中奇笑道:“元辅,我等非想要偷懒,只是明日是太子大婚……”
赵青山闻言,一脸的想不通:“太子大婚,你要去当傧相么?”
左中奇一张老脸瞬间凝固,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俺恁您娘!!”
傧相就是伴郎,太子大婚也有傧相,可那都是王公世子,他左中奇一个正经科甲出身的户部尚书跑去给太子当傧相,他祖宗都能从祖坟里爬出来啐他一脸,再骂一句“佞臣”。
这老杂毛说话忒刻薄!
赵青山却不理差点背过气去的左中奇,大声道:“朝务如此繁重,吾等处理好公事,万不可在太子大婚时出篓子,做好本分朝务,才是最大的贺礼!这几张老脸,就不要去凑热闹了。殿下也非好虚名之人,否则此处也轮不到吾等又臭又硬的老石头占着。做事去罢!!”
吼罢,赵青山脚不停歇的折返回值房,处理起繁琐的朝政来。
林清河等人苦笑不已,却也不敢停歇,不然下次就不是大蒜味的喷灌了,直接上臭豆腐臭鸡蛋味的,那人还活不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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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 再闻喜讯
“老天爷!以前也进过宫,怎就没发现宫里竟和天宫一般哩?”
随平儿、宝钗、探春被一众宫人簇拥着,自崇仁殿步行至八凤殿后,看着金碧辉煌的殿宇,凤姐儿眼睛都羡慕红了。
宝钗笑道:“你原先不过是侍奉老太太进宫,行动处连眼都不能多抬,哪能如现在这般逛着瞧?”
如今尽悉宫中规矩的宝钗等人,自然明白先前宫外命妇进宫朝觐,要恪守何等森严的规矩。
贾母或许有资格抬头打量一眼宫城殿宇,但王熙凤这等随行者,却是半步都不能出差错的。
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岂容俏皮?
凤姐儿一生最好华丽奢贵,虽是寡妇,仍好穿大红衣,此刻看着闪着金光美轮美奂的八凤殿,简直爱到了骨子里,叹道:“原以为家里的大观楼就极好了,谁知这里更好,若是能在这里睡一宿,也不算白活了。”
宝钗冷笑一声道:“你少做梦!”
有了可卿前车之鉴,她疯了才会让凤姐儿留在宫里睡一宿。
再者宫中规矩也不允许。
宝钗和凤姐儿是舅表姊妹,更亲近些,所以说话不用顾忌许多。
凤姐儿闻言咬牙切齿,几番张口还是忍下了,如今身份差别太大,她转头问平儿:“你住哪处?我听说你住的比这还好?”
平儿笑道:“在宜春宫呢,比不得这。”
王熙凤闻言奇道:“难道我们听偏了,不是说……”
不是说平儿还高宝钗等人一头么?
探春笑道:“外面能听说什么?”
凤姐儿差点气的吐血,敢情她快成了乡下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了。
到底平儿善良,解释道:“正主儿没住进去,我哪里能住?”
探春笑道:“也没几天了,明儿林姐姐就回宫了。”
王熙凤再次感慨道:“真真没想到,你们能有这等造化……”
眼睛又红了,是心怜自己的命运……
平儿一生什么都不求,也不贪婪什么,偏好事就落到她头上。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薛家最末,祖上虽为高祖近臣,却连个爵位也没有,能和其他三家并列,纯粹因为薛家祖上活的长,又足够精明,可往下却渐渐不成了,哪里赶得上王家?
然而宝丫头的命就是比她好。
三丫头更不用说了,瞧瞧她那生母和亲兄弟什么德行,偏人家就成了贵妃。
可她自幼心高气盛,自以为是巾帼里的英雄,到头来,却活的一塌糊涂……
宝钗、探春和平儿都是心思灵透之辈,立时感觉到王熙凤语气中的凄苦,探春忙岔开话题,悄悄问凤姐儿道:“二嫂子,怎那么多嫁妆?”
凤姐儿也是有心气的人,周围多是宫人,不愿落人笑柄,收拾了下心绪后,大声笑道:“这一回三丫头可是有福气了!老太太比着姨妈家给宝丫头置办的嫁妆给你备的,从太太的嫁妆里取出三十二抬来,又从她自己的嫁妆里分出六十四抬来,给你凑足了九十六抬,都是好东西,我瞧着都眼红呢!”
探春到底是贾家女儿,闻言登时红了眼圈,哽咽道:“怎能当得起……”
凤姐儿笑道:“家里那么多姊妹,老太太独中意你。哪里能让你在宫里被人小瞧了去?行了,记住老太太一番心意便是,大喜的日子,怎好掉泪珠子?”
平儿也有不安,问道:“那我怎也有……”
凤姐儿闻言一笑,伸手在平儿鬓角上轻轻抚了抚,道:“咱们一般长大的,虽名为主仆,却比亲姊妹也不差。如今你要出阁了,我能让你空着手?只是我比不过老太太,没那么些,就凑了六十四抬,老太太也添了十二抬,一共七十六抬,到底委屈你一些。”
平儿闻言,早已泪流满面,就要给凤姐儿跪下见礼。
凤姐儿也落下泪来,一把拉着她嗔笑道:“你想让我给你还礼多磕几个头怎么着?我也是有私心的,如今我身边有个女儿,便是巧姐儿。我一个寡妇失业的,往后能助她什么?若是我哪日有个好歹,只能指望你这个亲姨了……”
平儿闻言唬的变了脸色,宝钗也皱眉嗔道:“凤丫头讨人厌的很,好好的说这样的话作甚?”
凤姐儿见好就收,握住平儿的手,对宝钗道:“三丫头那份虽看起来和你一般多,但其实没你的贵重。姨妈和你哥哥把京里的生意都转出手了,全给你添进了嫁妆。还有两处西市的门铺和几处大宅子的契书,也都陪了进来。宝丫头,自己娘们儿间,哪有隔夜仇?姨妈当初是焦急的迷了心,原非……”
见宝钗也一滴滴泪落下,凤姐儿忙住口,一拍自己的嘴,苦笑道:“我真是个命薄的人,到了宫里也胡说八道,让你们掉泪。”
听她这般一说,几个姑娘又忙嗔怪起她来。
莺儿、侍书和小七三人带着宫人前来接各自主子的嫁妆,看到凤姐儿,自然亲切相见。
凤姐儿看着这三个侍女丫头都穿着宫妆彩服,金银绫罗,也不敢再如当年那般不搭理了,笑着见过。
宝钗探春都知道凤姐儿和平儿关系非同旁人,说笑了一阵,约好用膳的时间后,便空出地方来,让她二人独聊。
等旁人走后,凤姐儿看着隐现绝代芳华雍容尊贵的平儿,又是吃味,又为她高兴,捧起她的脸,道:“怎就这么大的福气,怎就这么大的福气……”
平儿又好笑又心疼,问道:“奶奶在家里还好?”
没人在的时候,平儿到底唤回了原来的称呼。
凤姐儿闻言,轻轻一叹,不过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好,怎地不好?原上头有老太太、大太太、太太们在,我就是个跑腿儿出苦力的,还累得你跟着一道跑前跑后,没黑没白,就那样也不时让下贱之人背后告上一状。现在倒好了,老太太彻底不管事了,大太太没了,太太在庵里礼佛,大嫂子也只顾着照看兰哥儿。原先家里一堆姊妹,如今就剩宝玉一个,他也没那么多古怪了,我反倒落了个大清静大自在。每日里照顾好老太太和老爷,和各家诰命东拉西扯一番,就回去照看巧姐儿了。你在宫里可好?”
没等平儿回答,她又怪声怪气道:“瞧你一脸春样儿,滋润的不得了,怪我白问这一句。昨儿夜里舒坦了罢?”
平儿闻言,俏脸登时飞起红晕,随即咬牙切齿啐道:“胡说什么?我都五六天没有……”
凤姐儿闻言一怔,再仔细端详了下平儿,见她不自然的娇羞,一只手轻轻抚在腹前,丹凤眼登时圆睁,朱唇张成“o”形,吐出一连串的“你”字来,却不知到底想说啥!
平儿忙道:“还没准信儿,我就是怀疑……”
凤姐儿瞪眼道:“好端端的,怎会怀疑?缘何不请太医来瞧?”
平儿小声道:“月信儿推迟了好几天,而且……”说至此,平儿愈发娇羞不已,虽只二人在殿内,还是附耳在凤姐儿耳边轻语了几句。
凤姐儿闻言,目光落在了平儿身前,双手竟托上去颠了颠,点头道:“是大了不少……”
“哎呀!”
平儿气的拍掉她的手,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宫人传禀声:“太子殿下驾到!”
平儿闻言,登时顾不得其她,见凤姐儿似有些慌张起来,对她叮嘱道:“虽如今不比以往,不过爷是念旧之人,奶奶不必太过拘谨。”
说罢,与凤姐儿一同迎出殿外。
就见贾琮一身明黄龙袍,在东宫总管太监王春的陪同下,进了八凤殿。
“爷来了!”
平儿微微屈身一福,满面灿烂笑容应道。
然凤姐儿进宫前专有宫人进贾家教过规矩,此刻不得不拜服在地见礼:“民妇见过殿下。”
贾琮看了眼,只见凤姐儿跪地趴伏行礼,撅着好大一桃圆臀,不由抽了抽嘴角。
平儿见之,皱鼻嗔怪了眼,贾琮笑了笑,道:“凤姐姐起来罢,就当走回亲戚,不必多礼。”
王熙凤这才起身,看着平儿站在贾琮身边,双手扶在他手臂上,恍若一对璧人,艳羡不已。
一时忘了说辞,忽地灵机一动,一拍手笑道:“三……哦不是,殿下,你怕还不知一桩喜讯!天大的喜讯!平儿……娘娘肚子里,怕是有龙种了!”
贾琮闻言一怔,随即看向神情慌乱的平儿,平儿满面通红,忙解释道:“还没作准呢!”
贾琮转头看向王春,王春却看起来比谁都激动,高声道:“奴婢这就去传太医!这就去传太医!”
等王春走后,贾琮面色隐隐古怪,右手轻轻抚在了平儿腹部。
平儿美眸中水意都快凝出来了,娇嗔一声:“爷啊!奶……还有人在呢!”
贾琮侧眸看向凤姐儿,却见凤姐儿一张脸也红的过分,丹凤眼乱飘,和他对视一眼后,身子都晃了晃。
见此,贾琮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没再理她。
轻柔的搀扶着平儿道:“既然有了,怎不好好歇着?”
平儿羞涩道:“还不定呢……”
贾琮呵呵笑道:“就算不定,也当仔细些,万一呢?况且这次不定,也用不了多久了。”
平儿闻言,身子都快化了,那副春情模样露在凤姐儿眼里,恍若打翻了世界最浓郁的醋坛子。
只是如今不比当年,她也只能打翻醋坛子,却不敢妄为。
没过多久,就见王春引着孙老嬷嬷前来,见贾琮讶然,王春躬身赔笑道:“主子,奴婢寻思着,太医未必能诊出太早的喜脉来,行至半道儿,去了慈宁宫,请了孙老嬷嬷来,清主子让人抬了软轿送来的。”
贾琮“嗯”了声,让开位置,请妇科圣手孙老嬷嬷上前。
孙老嬷嬷见罢礼,上前先问了平儿一些话,然后方号起脉来,没用多久,就同贾琮道喜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姑娘果然有喜了!大喜,大喜!!”
贾琮闻言,看向平儿,平儿一双杏眼,也痴痴的望来,四目相对间,虽无声,更胜有声。
……
千里之外,齐鲁大地。
烈日高悬,似永不坠,气浪蒸腾,十步之外,竟难视人。
太子少傅柴梁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打着赤膊,似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半老老农,带着行人,行走在泉城郊野。
看着千里赤地,连一棵枯禾也无,深深叹息一声。
旱灾,愈发重了。
然而比天灾更重的,却是人为成祸。
整个山东,都被以衍圣公孔家长孙孔衍宾为首的八大家族,控制了粮道。
在这个时候,控制着粮食,就掌控了一切。
齐鲁大地上的田地,任他们跑马圈地。
齐鲁百姓,也任他们挑选为奴。
更棘手的是,这些地头蛇掌控着整个山东官场!
除却主官外,几乎所有的衙门胥吏,皆为这八大家族掌控。
这齐鲁的天下,已然非大乾所有,成了他们肆意妄为的乐园。
就连驻扎在山东的驻军,都隐隐被他们所收买渗透……
柴梁微服而来,遇到的,却是这等情形。
孔家……
孔家……
望着曲阜方向,柴梁微微皱起了眉头。
衍圣公孔传祯已经老了,没几天时日了。
这位老人是历代衍圣公中,极少数出彩令人敬佩的。
然而,孔家好似只能出一个好人一般,孔传祯奔波操持了一世,好不容易为孔家迎来了天下赞誉,孔家也再出一天下师。
谁曾想,孔传祯刚老糊涂,主掌孔家的孔衍宾,就露出了本性来。
让衍圣公一世英明扫地不说,也让赵青山震怒之下,下了废黜孔家特权的决心。
可惜了,衍圣公一脉失去了特权和曲阜县令后,千年传承,也就到此为止了。
至于能不能办他们……
呵呵。
柴梁被宁则臣视为继他和赵青山之后的新党党魁不二人选,甚至赵青山都只是一个过渡人物……
又怎会被一群渣滓所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说明还是不够巧。
柴梁入齐鲁之后,与贾琮先一步安排入山东的锦衣卫联络上后,第三天就定下了除贼之计。
然后便如老农一般,四处观看。
看看遍地皆是卖儿卖女,烧香求雨之景。
虽还未见到饿殍,但再继续下去,也不远了……
今日,是他至山东之地的第九天。
九为极数,也是与人约定之日。
除国贼,便在今朝。
……
ps:流感中奖,愧对乡亲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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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章 太子了不得啊!
“见过大人!”
独孤意、王程、孙超、赵衷四人至柴梁身前,拱手参见。
柴梁看着这四人微微一笑,问道:“招了多少兵马了?”
独孤意沉声道:“只八百兵。山东那几家似乎有意提防,早先入齐鲁的锦衣卫都已经被盯上了。末将等人不敢露真身,怕打草惊蛇,只能暗中行事。好在,如今齐鲁大乱,给了机会。”
柴梁闻言缓缓点头,想了想问道:“八百兵,可一用否?”
独孤意道:“大人放心,都是活不下去的山民、渔夫,颇有勇力。末将等奉天罚罪,大义无缺,可堪一用。”
柴梁面上露出一抹微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出发罢。效殿下故智,以雷霆手段,犁庭扫穴。”
……
曲阜,衍圣公府。
这座传承了千年不绝、规制堪比亲王府的国公府,在齐鲁,在天下士林眼中,便是一座圣地。
尤其是这一代衍圣公孔传祯执掌国公府以来,一生为大乾蒙学奔波。
淡名利,兴教化。
以耋耄高龄,为往圣继绝学。
天下士人,谁人不敬仰?
莫说历代孔家都任曲阜县令,便是山东巡抚,在孔家门前也要执弟子礼。
衍圣公门前从来无门子,也不需要门子。
唯有一名知客。
这千百年来,纵然王朝更替,这孔家,也几未见过兵灾。
衍圣公长子早夭,如今执掌孔家的,是其长房长孙孔衍宾。
如今,也过了知天命之年。
说来有趣,孔衍宾曾被孔传祯视若衣钵传人。
其理学造诣,超过无数当世大儒。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当孔传祯老糊涂躺在病榻上无知无觉的那一天,孔衍宾才暴露出隐藏了半辈子的真面容。
借着一场百年罕见的大旱灾,他几乎将齐鲁之地刮地三尺!
似为了弥补从前的清苦,如今过上了无比奢靡的生活。
美酒佳酿山珍海味,还有不知多少从民间用极低贱的价钱买来的女孩子……
孔家,多么庞大的一个家族。
族人何止上千?
上有所好,下必胜焉。
孔衍宾开了个好头,底下的孔氏族人,纷纷效仿。
整个曲阜,原本文坛胜地,几乎旬月间沦为兽欲之地。
甚至许多孔家人都想不通,曾经堪为道德典范的孔衍宾,怎会成为这个模样?
这,便是人性么?
豪族纵横齐鲁,连曲阜的佃户也跟着为虎作伥。
一派乌烟瘴气。
这还是老国公还未断气,等孔传祯最后一口气咽下后,又会如何?
没人知道,因为,这一切不会再发生……
千百年来,纵然扯旗造反之人都不敢冒犯的天下文人第一家,今日,竟被一群由猎户和渔民组成的所谓军队,生生闯了进来。
……
衍圣公府内宅,偏院内,外面虽酷暑如炙,然堂内却是一片沁凉,四座小山般的冰鉴摆放在堂内四角,散发着白雾。
不仅不热,反而有些寒意。
堂上高台有一大大的软榻,一相貌儒雅保养得当的中年男子,穿着儒衫坐在榻上,用唐朝的夜光杯,品着自海西佛朗斯牙运来的葡萄美酒。
他便是如今主事衍圣公府,主事曲阜,甚至主事齐鲁的衍圣公长孙,孔衍宾。
若只如此倒也罢,好些杯中之物,不算什么。
然而此刻堂正中,却有十二名赤果果、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子,在生涩的跳着天魔舞……
身边,还有两个同样一丝不挂的少女,在轻轻的为他捶着腿。
正当孔衍宾眼中浮起醉意,抓起身边一个少女,想好好品味品味这世间芬芳时,却见国公府新任管家孔鸿面色惨白的跑了进来,急呼道:“大爷,不好了,不好了!”
孔衍宾见之眉头顿时皱起,喝道:“什么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孔鸿大声道:“大爷,府里过兵了,府里过兵了!”
孔衍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放下手中夜光杯,问道:“你说什么?老糊涂了罢?你再说一遍!”
孔鸿急的脸色苍白,哭声道:“大爷……”
不用他多说了,前面的哭喊惊叫声已经传了过来。
孔衍宾眼睛发直,他死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孔家会遭兵灾。
他祖父,可是还活着呢!!
然而就在他发怔的这一会儿,就听到二门处一阵哭爹喊娘声传来,侍女惊叫声一片,还有怒吼喝骂声。
又没过一会儿,便见一人矮子,在一队人马的护从下,不疾不徐的进了偏院。
“柴梁?!”
见到此人,孔衍宾眼睛登时圆睁,随即暴怒道:“柴伯鸾!!你此为何意?!你这是自绝于天下!”
孔衍宾还年轻时,曾跟随祖父孔传祯游历天下,那时就见过官位还不显的柴梁。
而之所以能记住他,是因为孔传祯曾告诉他,这位柴梁,必非池中物。
柴梁身量不高,但气度沉稳之极,他看着卖相比他好十倍的孔衍宾,摇头轻轻一叹,道:“我当年便瞧出你非衍圣公一类人,你贪慕虚荣富贵,不甘清苦。可惜,衍圣公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天下蒙童社学上,却忽略了对你的教诲。你隐忍了数十年,心性都为之扭曲。你死不足惜,却让衍圣公他老人家晚节难保,实在可恨哪。”
孔衍宾闻言,瞳孔猛然放大,看着柴梁嘶声力竭吼道:“你敢杀我?柴伯鸾,你疯了!!”
柴梁却不看他,对身旁独孤意微微颔首。
独孤意会意上前,抽出腰间兵刃,一脚踹开孔府管家,走到孔衍宾跟前,狠狠一刺,在孔衍宾不敢置信的惊恐目光下,将长刀刺入其腹中,再一搅……
神仙难救。
杀完孔衍宾,柴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丝毫不在乎干了件将会震动整个天下的大事,又吩咐道:“吾昨日便已派仆从,前往山东巡抚衙门,告知巡抚陆群,已斩孔衍宾,命他处置其他七家,抄家拿粮。但吾料定他必在迟疑观望,等候消息。你即刻割了孔衍宾的人头给他送去,告诉他再不动手,就不用他动手了,自己取下乌纱,回京领罪罢。然后不要停留,再带孔衍宾的人头前往齐鲁总兵府,让总兵府调兵,维持山东平稳。告诉他,齐鲁地界,但凡出现一起民乱,仆要他的脑袋。”
最后对王程、孙超、赵衷三人道:“汝等带人打开孔家粮仓,以太子殿下之名,开仓放粮。记住,以太子殿下的名义,开仓放粮。然后立刻招收青壮,以八百精锐为骨,组建大军,安稳山东。”
独孤意顿了顿,还是没有对柴梁说一件事……
锦衣卫随行东来的,有一百二十名说书先生,只要将孔家、王家、赵家这些盘踞齐鲁的大族拿下,开仓放粮,这些说书先生自会拼命的传颂太子功德,另有数百名说书先生此刻正在江南,传播山东八家的罪行……
实不用他们这些嘴笨的军卒来宣传……
不过此事乃锦衣秘事,不必同柴梁说,故而独孤意等人领命纷纷出外行动。
而柴梁则让人领着,去见衍圣公,孔传祯。
……
神京,皇城。
八凤殿内,看到大驾而来的太后、武王和叶清等人,平儿万分不安。
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太后却愈发满意。
在宫里见惯了人精,太后虽已年老眼花,却仍看得出平儿是什么样的心性。
难得啊,实在难得!
坐在凤榻上,太后握住平儿的手,却褒赞贾琮道:“好孩子!真真是好孩子!这一点,比你父皇强,强许多!”
贾琮闻言,面色隐隐古怪起来。
在太后眼里,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比武王更优秀的人了。
纵然贾琮也不行,太后每每告诉他,他老子当年多优秀出众。
却没想到,在此事上,终于超过了武王一回。
武王自然乐得看到贾琮被表扬,呵呵笑着颔首。
叶清则一脸嘲讽,看着贾琮道:“的确,这方面,太子出色的很!极为出……色!!”
贾琮似被清风拂面,微微摇头轻笑道:“客气了,这方面比不上芙蓉公子。”
见叶清还要还嘴,太后忙岔开话道:“这丫头日后和小九儿一道住罢?正好让孙嬷嬷一并照顾着。这般尊贵,可马虎不得!”
若平儿诞下的是龙子,那叶清腹中孩儿就立刻可取名姓叶,承嗣叶家香火。
若是平儿诞下的是公主,那叶清的孩儿只能姓刘,纵然是太后,也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事。
但无论生男生女,都要细心照料才行。
平儿闻言,目光悄悄看向贾琮。
贾琮呵呵一笑,对太后道:“平儿姐姐太善良,要是住过去,还要照顾清儿,还要看她脸色,反倒不自在。倒也不必尽麻烦孙嬷嬷,请太医也是方便的。另外,孙老嬷嬷没收几个女弟子么?”
孙老嬷嬷忙道:“倒有几个打下手的跟了许多年,只是主子们尊贵,不敢让她们代劳。”
贾琮笑道:“不出师就永远不能独当一面,先捡几个好的过来服侍罢,有什么疑惑再去请教老嬷嬷。”
太后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叮嘱孙老嬷嬷一定要挑好的送来服侍。
又赐给了平儿好多顽意儿,最后目光落在乖巧的王熙凤身上,看到她侧身站在那好大的桃臀和前胸,不由眼睛一亮。
现在对太后来说,什么都没多为天家延续血脉来的重要。
这身量,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不过再一问身份,又惋惜的熄了这个心思。
好在她已经传下懿旨,派出慈宁宫人天下选秀,想来世间必不缺少这等好生养的俊俏女子。
从贾琮身边女孩子的身形来看,他似乎并没有沾染上世间好鸽乳细臀的坏习气。
真真是天家的福气啊!
太后愈看贾琮愈满意,甚至已经遗忘了当年之事,道:“哀家听说,外面曾有妖言,诽谤太子薄命寡福,克父克母,注定孤苦……”
此言一出,王熙凤俏脸“唰”的一下变白。
因为她知道,这话是出自贾母之口,不想竟传到了宫里来……
就听太后不无得意道:“她们懂什么,无知蠢妇!太子命格何其贵重,非天子皇后,谁能当其父母?瞧瞧,这才归宗天家,不仅让皇帝身子转危为安大好了许多,连哀家也涨了好些精气神!如今更是连有两个天家血脉出现,往后不定还有多少!!”
老太太忽然转脸看向凤姐儿,正色问道:“这也叫福薄?”
凤姐儿胆差点没吓破了,平儿也面色一变,露出担忧之色。
唯有贾琮笑呵呵的看着凤姐儿,这个少妇,当初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只是没给他使过绊子,还无意助他几次。
到底历练过,凤姐儿虽一脸僵硬,不过还是赶紧赔笑道:“殿下自然洪福齐天!不怕在太后娘娘面前丢脸,臣妇在贾家这么些年,也未得一儿半女。听说越是高门,福气太重,子嗣往往越艰难。原贾家东西二府加起来,也没多少血脉。殿下才归宗天家,还没几月功夫,就添了两胎,这不是大福运又是什么?”
太后脸色终于露出点满意之色,对凤姐儿道:“回去告诉你家太夫人,有些事没有计较,不是不能计较。只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还有你们贾家进宫那么多女子服侍太子的面上,哀家就当许多事没发生过。但是,她与天家的情分,也止于此。天家欠贾政一份恩义,却不欠贾家的,更不欠她的。让她莫要端着身份,迫使太子妃和诸良娣承她的情,领她一份嫁妆,就要受她的命?君君臣臣,乃大义也,让她莫要忘了本分。”
见凤姐儿面色苍白,承受不住太后凤威,平儿目露焦急,贾琮都微微讶然的扬起眉尖,叶清对贾琮解释道:“今日有宗室命妇进宫哭诉,她不过在贾家说了贾家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名不副实,整日窝家子,荣国太夫人就直接撂了脸子,端茶送客。人家碍于太子妃的颜面,只能忍气吞声走人。虽然如今的宗室多为远支新封,但到底也是皇族。呵,贾家那老妇人,真真糊涂了!”
太后一直悄悄观看贾琮的反应,若他念及贾家旧情,不愿苛待贾母,那她也没法子。
她活不了多久了,只想有个温馨的家,不愿为不重要的人来和太子生嫌隙。
却见贾琮微微仰头看着殿顶,无语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是个糊涂了的。就算那宗室命妇吃味贾家以后的富贵,说了些风凉话,她也不至如此……嗯,太后处置的刚刚合适。不过,到底得给贾政一些体面。一会儿派人送些孤本真迹去贾府?”
武王呵呵笑道:“还是朕来罢,这个体面,要给贾政留足了。这世上朕从不欠人人情,唯欠贾政、宋岩和孔传祯三人各一份人情。太子劝朕,这份因果由他起,便由他来还。父债子还,朕也认了。”
太后等人都笑了起来,太后道:“哀家也骂了那命妇,让她以后修口舌,不要自己寻丑吃,不然以后吃苦头的还是她。”贾琮呵呵一笑,等黛玉成为皇后,探春成为贵妃后,寻常宗室命妇还真比不过贾家那老太太,前提是她能活过太后……
凤姐儿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才看出贾琮在天家过的到底有多滋润……
纵是宝玉,在家里也不过只被贾母、王夫人当个孩子宠着,但正事上,谁会问他意见?
还要随时被贾政啐骂甚至挨打……
就这样,他也被人嫉妒为凤凰。
可他为凤凰,那眼前的贾琮又该是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天生贵人啊!
原本就生的极好,再配上这一身至尊至贵的明黄龙袍,实在是……
这一刻,凤姐儿无比后悔没读过书,不认得字,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只是凤姐儿看的眼热和出神,却忘了此处是哪里。
她一个曾经的年轻寡嫂,这般“忘情”的看着曾经的小叔子……
上头太后等人看在眼里,面色隐隐古怪,真真愈发对贾琮刮目相看了!
了不得啊!
……
ps:再缓两天,待朕龙体大安后,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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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 云泥之别
“来嘛清臣,快说说看,你这俏嫂子,和你到底什么干系?”
八凤殿内,贾琮诸女皆在,叶清不知抽了什么疯,追着贾琮问道。
此时凤姐儿已经领了宫里的赏赐回贾家了,叶清却捉着之前她失神看贾琮的事不放,待太后和武王离去后,非让贾琮讲讲他的风流史。
平儿、探春、宝钗三人都又羞又气,王熙凤是和平儿一起长大的,情同姊妹,又是探春的二嫂,平日里相处的不错,和宝钗更是舅表姊妹。
王熙凤没脸,她们何尝有脸?
贾琮没好气道:“又发什么疯?她原和我是仇人。”
叶清一万个不信,宝钗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言,解释道:“殿下原在贾家承了爵位,所以和凤丫头的关系不算亲近。”
叶清侧眸淡淡看了宝钗一眼,对贾琮笑道:“因恨生爱?”见贾琮皱起眉头来,她又忙笑道:“你可别怪我,你那好嫂子方才看你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你,连太后都注意到了,你赖我?”
贾琮淡淡道:“赖你什么?这世上相中我的人多了去了,当初你用药把我放倒,我都没赖你,这会儿赖你什么?”
叶清闻言,修长的大眼睛眯起,目光危险的看着贾琮。
周围几人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能听到自己心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贾琮见叶清肃起脸来,无奈一笑,道:“只准你说我,不准我说你?”
叶清点点头,正色道:“对!”
贾琮笑着讲道理:“平儿姐姐也有了身子,她怎没你这么娇气?”
平儿忙道:“不是不是,我没有……”
叶清伸手握了握平儿的手,示意她无事,又对贾琮道:“我就是娇气,不行?”
贾琮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午后的阳光照进殿内,让他的侧脸十分好看。
他对紧紧看着他的叶清笑道:“天大地大,如今你们娘儿俩最大,自然行,怎么不行?”
叶清望着贾琮,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起身道:“我回去了。”
贾琮道:“我听说这几日夜里你都睡不着,正准备晚上去陪你,要不你住东宫来罢?一家人嘛,总要住一起才方便。”
叶清闻言,侧脸看向贾琮,往昔明媚的大眼睛确实有些晦暗。
她性格恢宏大气,从不将小事放在心上。
然腹中的孩儿,却让她感觉到了几乎不可承受之重……
她不确信自己能当好一个娘亲,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儿,长成她现在的样子……
世上再大再难的事她都不畏惧,然而那是亲骨肉啊……
她打小没了娘,结果被教养成了世人眼中的“怪物”。
她从没怪过太后,因为她知道太后是真心疼爱她。
但她不想让她的孩子以后也成为怪物……
她甚至都不知道,若是她的孩子发现他(她)的娘是怪物后,会怎样看她……
她可以不在乎世人的目光,但却不能不在乎她骨肉的目光……
这一切,让她夜不能寐。
所以,才会刺一刺让她怀孕的罪魁祸首……
幸运的是,贾琮比她想象中做的好许多。
在她怀孕后,总是让着她。
但是……
叶清还是摇了摇头,她自知无法和宝钗、平儿这些女孩子共处。
不是谁不好,只是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见她摇头,贾琮笑道:“那就明晚罢,等林妹妹回来,你就搬到明德宫来和她作伴。晚上一起说说话……”
此言一出,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叶清都睁大了眼睛,问道:“你疯了吧你?”
贾琮无奈捂额,道:“就说说话,你们想什么呢……”
叶清扬起眉尖,道:“明儿是林妹妹的洞房花烛夜,你就说说话?”
宝钗等人也纷纷看过来,虽然她们都听过贾琮关于年岁小不好圆房的说法,但是……
那是洞房花烛夜啊!
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最幸福的时刻!
贾琮皱眉道:“林妹妹才多大点,你想什么呢?”
叶清一张明媚的脸都纠结起来了,大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你不觉得这是对林妹妹的羞辱吗?”
宝钗等人也满脸的不同意,这算什么?
贾琮闻言迟疑了下,不过仰头思量了下黛玉那娇弱的身子骨后,还是摇头道:“我发现自己比较厉害,很容易让女孩子有身孕。林妹妹这个时候若有了身子骨……怕要掉大半条命。”又对叶清道:“你往后要常出去逛,多半要把孩子托付给林妹妹照看,正好明儿一起商议一下,等你出去胡天胡地的时候,林妹妹怎么帮你带孩子的事。这当然要记账,日后林妹妹有了孩子,出去顽的时候,你也得负责帮她带孩子。”
听着贾琮絮絮叨叨的话,叶清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因为她发现,就算有朝一日她不再了,她的孩子也不会受苦,哪怕她不会带孩子,可林妹妹会啊……
念及此,她心情顿时大好,明媚的眼睛眨了眨,身子一下歪向贾琮怀里,只留下一句:“送我回去睡觉,好困。”就沉沉睡下了。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内,凤姐儿自宫里回去后,愈发神采飞扬。
虽然最后出了个大丑,但毕竟皇帝和太后都没怪罪,自然就算不得丑事。
还得了太后一个赏,怪怪的……
不过不管这些了,凤姐儿这回是见识了大场面了!
“哎哟哟!平儿真是好大的运道!正好我进宫,她就同我说,可能有了!”
“她什么样的性格?哪里愿意麻烦人?连太子也没说。”
“我一听,这还了得?莫说有七八分可能,就是有一分可能,也大意不得!”
“正好,太子得闻我进宫了,便撂下了朝务,赶紧过来了,见了我还说不用见礼,就当走亲戚!”
“然后我就落下脸,正经把平儿的事说了,太子一听登时大吃一惊,忙派内侍请了宫里最有能为的一位老嬷嬷来诊脉……”
说着,凤姐儿“啪”的一下拍了下巴掌,唬了贾母和薛姨妈、李纨等人一跳,继而高声道:“老天爷,还真就有了!”
此言一出,贾母等人都顾不得凤姐儿的轻狂了,一个个眼睛都红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女人,其实出路只有两条。
出身富贵都不算,一为妻以夫荣,二为母凭子贵。
若是命好,嫁给一官家老爷请封诰命,便是一条好路。
或者凭借儿子争气,考状元或是立军功,当官后为母请封。
但对于绝大多数世间女子来说,这两条路其实都是遥遥不可及的。
主动争取不得,只能靠命。
而显然,平儿的命,比她们的命更好……
凤姐儿还在明里暗里夸赞,是她为平儿带去的好运,贾母已经不耐烦了,问道:“你有没有同她说嫁妆的事,让她安心受用,不用外道……”她可以给平儿添了十二抬嫁妆呢,不是小数,总得落下点好吧?
听闻此言,凤姐儿脸上的笑容却登时凝固了。
只要不涉及她那命根子,贾母还是颇为有眼力的,看到凤姐儿这般,面色一沉,问道:“怎么,她嫌少?”
凤姐儿干笑了两声,犹豫了下,还是将太后的话复述了遍……
这一过程中,就看到贾母的脸色从白到红再到青到紫到黑,最后恢复到白,惨白……
老太太真真是掏心窝子的疼哇,想死的心都有了!
掏干了她一辈子积攒的大半私房,就落了个这样的警告?!
老天爷!她真是快不想活了……
鸳鸯见贾母面色不对,忙唤了声:“老太太!”
凤姐儿也忙道:“老太太,三弟……哦不,是太子殿下倒是说了好话,他说必是宗室命妇眼红咱们家这么多女孩子进宫,才故意寻衅惹事。太后最是疼爱太子,闻言便说,她也这般说,还训斥了顺承郡王太妃。对了,皇上还开了金口,说要赐老爷一些什么孤本真迹什么的,还说他老人家欠老爷的人情哩!”
薛姨妈跟着劝道:“老太太不必放在心上,原是有些人说话忒难听,和打翻了醋瓮一样酸。太后此言,只是给宗室一些体面罢。这不,转过来皇上就给贾家赏赐下珍品来?虽只一些孤本书卷,但这比赏下来十万两金银更贵重!”
李纨在一旁附和道:“正是这个理儿,正是这个理儿!”
凤姐儿高声笑道:“再怎样,林妹妹明儿就要出阁进宫当太子妃了,她可是老太太正经的亲外孙女儿!
还有二妹妹、云儿也要一并入宫,再加上正在宫里主事的三妹妹……
我就不信了,哪家诰命还敢再来家里说酸话!”
凤姐儿话音刚落,就见林之孝家的从外面进来,满面笑容道:“老太太,顺承郡王来了,老爷正在陪着说话,送来了两大车的礼来,老爷推辞不过,还问老太太是否便宜,他想来给老太太问安。”
此言一出,贾母的脸色终于大好了。
她想了想,对林之孝家的道:“你去告诉王爷,就说老婆子身子不大安,今儿就不见了。另外,让老爷收下礼,等八月初一再还回两车去。”说罢对薛姨妈道:“这个时候,不敢轻狂了去。”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家里到底不同一般人家,原该如此。”
林之孝家的闻言忙应下,就要出去,却又被贾母喊下,问道:“我隐约记得,你家丫头原也在东府,她没进宫?”
林之孝家的闻言脸色一滞……
……
大观园,。
袭人、麝月、碧痕、茜雪等丫头围着小红坐着,正有说有笑。
如今林之孝夫妇是贾家头号管家和管事婆子,小红又一直在为太子爷办事,地位之高,比她爹娘更了得。
这次从南边儿回来,小红也是在外面忙了许久,才回贾家逛逛……
因打小就认识,所以和袭人等也有些来往,今日正好来坐坐。
麝月完全无法掩饰艳羡的看着和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截然不同气度的小红,叹道:“老天爷!真真不同了,如今要成女财神了!”
袭人笑道:“你往后要做女皇商不成?”
小红笑道:“姐姐们莫要臊我,我算什么女财神女皇商……不过帮着殿下处理些外面的杂事,便宜进宫些罢。好些事殿下交给内务府不放心,还是让我们外面这些人管着。”
袭人闻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素来自视贾家丫鬟里的第一人,也有一番抱负,但她最大的抱负,就是成为宝二爷的房里人,妾室。
原本这已是她生命中认为能攀上的最高峰了。
然而现在,再看看曾经根本不能入她眼的小红,却已经将她远远落在后面,她此生都不可能及其万一。
这让袭人心里着实难受。
碧痕笑声有些怪,有点阴阳怪气道:“小红妹妹也是命不好,若是一直留在太子殿下身边,那就不是女财神、女皇商了,那就是娘娘了!如今后悔不后悔?”
袭人忙喝碧痕一声,但心里却出奇的痛快了些。
小红却摇头笑了笑,只是看起来没有反击或解释什么的意思,这般作态,别说碧痕心里如同烧了把火般,连袭人脸色都隐隐控制不住了。
言语上的撕逼,其实不算狠。
姿态上的藐视乃至无视,才是真正打击到人心的。
如今整个贾家的丫鬟,就没一个不羡慕东路院那一伙的。
可再怎样,小红的姿态也太高了些罢?
正当碧痕准备撂下脸来说几句狠话,忽然见一宫人赶来,竟弯下腰来同小红说话。
看到这一幕,内的大小丫头们都愣住了。
自上次有人想暗中谋害黛玉的事发生后,贾家人原本是要被彻底清出大观园的,还是黛玉发了话,才没有惊扰别的姊妹。
其实,也只有了……
其他如蘅芜苑、秋爽斋、紫菱洲、藕香榭等处,早就空了。
然而虽未惊扰,但内连宝玉在内的诸人活动范围依旧被规定的死死的。
出了,随处都有宫人用防贼的目光冷冷盯着她们。
着实让袭人等人害怕,也慢慢切身的认出皇权之贵来。
然而她们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她们忌惮万分,见面就要行礼问安的宫人嬷嬷,对小红竟这般恭敬。
“姑娘,太子妃请你进殿说话。”
小红闻言起身,对袭人等人笑道:“自江南回来,就一直没给太子妃请安。如今娘娘愿见我,我就去磕个头。得闲了,再来和姐姐们说话。”
袭人等人忙起身相送,小红便在两名宫人的陪同下,往大观楼方向行去。
看着她的背影,袭人心里一叹:
不想如今身份之差距,竟恍若云泥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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