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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屋外风吹凉     红楼之庶子风流txt下载     红楼之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三章 宁氏遗女

    出宫之后,赵青山又叮嘱了柴梁诸事宜,最后道:“文孝,老夫知你治《左传》,信奉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然储君之姿,文孝当已见之。老夫曾极不喜当初之贾清臣,以为此子杀伐太甚,一味阿附先帝,无人臣风骨。但为君上,太子能杀伐果断,然又体恤民间疾苦,古之圣君,莫过如此。元辅在时,曾与老夫言:‘文孝之才,更甚你我,必可承继新法传承。’老夫深以为然。”

    柴梁淡淡一笑,道:“太傅放心,我见储君如此,心中亦十分高兴。想来,先帝大行前,必是得知太子为谁,才安心的写下传位诏书。先帝曾与今上言,太子极类朕。”

    这话赵青山不大爱听,肃声道:“太子仁德,怎类先帝?”

    柴梁心中哑然一笑,知道赵青山彻底被太子折服,他也不欲多辩什么,时间会证明一切。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

    真要摊上一个昏君,或是武王那种的……

    那新党才真的要大祸临头。

    柴梁拱手道:“太傅珍重,下官这就赴山东一行了。”

    赵青山见之,缓缓颔首,又再三叮嘱道:“文孝,务要勤于王事啊!”

    柴梁忍不住笑着点头,道:“太傅安心,此行并无大难之事。”

    说罢,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

    永宁坊,赵府。

    赵青山与柴梁分别后,乘坐官轿而归。

    他如今贵为内阁首辅,更为监国太子的太子太傅,礼绝百僚,就是对上亲王都不落下风。

    一应待遇自然飙升。

    也许正因为换了官轿,所以回家时竟未被人认出。

    看着永宁坊自赵府门前一直排出街道转角老远依旧看不到尽头的车马骡轿队伍,看着门楼下汇聚着不知多少身着朱紫官袍的官员,再看看被围在中间的长子赵炜,赵青山面沉如水。

    官轿在一些指责插队声中缓缓上前,直到距离正门还有一箭之地时,便彻底进不去了。

    相比于他被贬出京时凄凉的场面,此刻之车水马龙,却更让赵青山压抑不住心中怒火。

    他自官轿中下来后,立刻引起了轰动。

    原本聚集在赵府门楼下的无数高官或是京城名士大儒们,纷纷围上前来。

    也有乖觉些的,边骂挡路的轿夫车夫,边指挥者挪移开道路,恭请元辅回家。

    只是在无数寒暄声中,万众瞩目的赵青山,面色却愈发阴沉,目光也渐渐锋利逼人。

    来客慢慢都闭上了嘴,想起眼前这位的脾性来,一个个不由头皮发麻。

    赵青山长子赵炜似担心父亲太过得罪人,就想上前打个圆场,刚跪下要请安,就听老父森然之声传来:“跪着,我不叫你起来,便一直跪着。”

    赵炜脸上虔孝的笑容登时凝固了……

    赵青山却没再理他,也根本不考虑长子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再过几年,都能当祖父了。

    他瞪着眼,扫过一众官员,缓缓开口道:“现在放衙了么?今日是休沐之日?平日里天天抱怨公务繁重,无暇睡觉,你们就这般操劳的?”

    工部一官许自恃赵青山门生,赔笑道:“这不是特意来迎元辅归京么……”

    “放屁!!”

    赵青山当着上百官员之面,大爆粗口,怒声骂道:“一个个游手好闲,懒散成性,对公务敷衍了事,得过且过!我告诉你们,这种日子再不复所有。明日起,吏部官员全部开始京察,三个月为期,但凡办公拖延、滥竽充数靠蒙混过关的,一律罢黜!我大乾优容养士百年,最不缺的就是想做官的人。”说着又往那一排正准备往门房登记礼单手持红簿的队伍一指,声音愈发严厉,道:“平日里天天抱怨俸禄太低,不够养家糊口,这些又是怎么回事?名下的优免田太多了,还是贪污受贿了?把那些礼单都收起来,回头一个个查,看看他们哪来那么多银子!”

    握了棵大艹的!

    做官还有这么做的……

    上门拜访的官员一个个唬的魂飞魄散不说,跪在地上的赵炜也都快掉下眼泪来。

    这当官谁又能当一辈子?

    就算能当一辈子,谁又能保证圣眷不衰?

    一旦被天子厌弃,下场何其凄惨,宁则臣前车之鉴,难道很远么?

    当年宁则臣当红时,场面比赵家大出一倍不止。

    当时连宗室亲王都要给他家送礼。

    可再看看现在,宁则臣的尸体放了那么久,还没下葬呢。

    死后清冷不说,身旁连个家人都没有,就孤零零的陈尸在那。

    宁则臣还好,只天子厌弃。

    可按他老子这个做派,一旦圣眷衰退,连宁则臣都不如。

    根本不用天子动手,今日在场的官员,就能把赵家从上到下撕碎了。

    他老子可以不怕,可他真心胆战心惊啊!

    而赵家门前的官员,再顾不得官身仪派了,一个个恨不得变成飞毛腿儿,要多快有多快的从这老杀坯跟前消失的远远的。

    谁他娘的再登赵家门儿,谁就是大沙雕!!

    等男客走的差不多了,赵青山目光又落在一众明显是官员堂客的车轿上,眉头愈发紧皱。

    不过他没有再发作,对于儿孙的德性他信不过,但对老妻的操守,他还是信得过的。

    这些事就交给她去办罢。

    赵青山又看了眼面色煞白的赵炜,满是怒意的哼了声后,竟折身回到官轿上,过门不入,离开了永宁坊。

    ……

    兴道坊,宁府。

    第一家。

    这里,曾是整个大乾最有权势的地方,极盛时甚至没有之一……

    这里,曾汇聚了无数天下英才,共同支撑起了新法大业!

    这里,曾诞生出一条条惠及亿兆黎庶的新法构思。

    这里,曾经住着一位忠臣孝子,一位必将青史留名的春秋巨人!

    当赵青山的官轿自宁府大门前落下,看到清冷的门前挂白时,他早已泪流满面。

    元辅!!

    推开了随从的搀扶,赵青山看到宁府门前竟把手着四名锦衣校尉时,面色一沉。

    不过当又留意到这四名校尉的腰间都系着麻绳,面色又缓和了下来,问道:“尔等缘何在此?”

    早有校尉上前见礼,道:“回阁老,卑职等奉我们大人……便是当今太子殿下之命,日夜为文忠公守灵。卑职等卑贱,不敢入内,便只能在门外守着,待夜间烧纸。”他并不认识赵青山,但认识赵青山官轿后的清凉伞,唯有阁臣才有资格配备。

    赵青山闻言,目光在那校尉身上顿了顿,又看到门楼下的确放着一个铜盆,盆里还有些纸钱焚烧后的余烬。

    他缓缓点头,碍于对方天子亲军的身份,没有多说什么,但心中却万千感念。

    元辅生前,不知多少门生故旧日夜守在这里,只为见元辅一面。

    可如今,替他守灵的,竟是锦衣卫……

    没等赵青山感念太多,就听那校尉又道:“禀大人,今日早先,文忠公夫人和小姐已经回府,佥事大人命卑职等站最后一日岗便可归卫。”

    赵青山闻言一震,隐隐激动道:“果真?”

    问罢,也不等校尉回答,就大步往内行去。

    那校尉怎敢说谎诓人……

    若是礼教森严之族,内眷尤其是遗孀,是断不能见外男的。

    但赵青山与宁则臣有通家之好,过户不避。

    从来敬宁则臣夫人萧氏如嫂如母,今日得知寡嫂侄女归来,焉能不见?

    入门直至前厅灵堂,早有宁府老嬷嬷往内传了话。

    待至灵堂时,赵青山就看到萧氏和宁则臣爱女宁羽瑶母女二人,风尘仆仆之色未减,满面哀绝之容。

    萧氏更是如同苍老了十岁不止,形容枯槁干瘦,哪里还有当年那个温柔贤惠,说话轻声细语总爱劝元辅和他早点休息,夜色已深的江南女子的影子?

    赵青山双目泛红,以大礼拜道:“嫂嫂!兄长他……”言至此,哽咽难再言。

    他如何忍心对形容已经枯槁至斯的萧氏说,他的兄长是被逼自尽的?

    明面上,崇康帝还是给予了宁则臣较高的评价,文忠之谥,也是很靠前的美谥。

    或许,瞒过萧氏母女,对她们来说更好些罢……

    赵青山抬头看着神情木然的萧氏,强笑道:“嫂嫂,今日吾刚从宫里出来,太子殿下告知吾,说天家正在商议,让元辅灵位,配享太庙!从此以后,日夜受天家香火祭俸!殿下言,元辅之功,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必为大乾亿兆黎庶所铭记!还言,元辅所开创之新法,乃万世不易之法也!”

    随着赵青山之言说出,木然哀绝的萧氏母女面色终于渐渐发生了变化。

    萧氏眼睛落在赵青山脸上,声音暗哑的颤声问道:“肃卿,果真……果真?”

    赵青山连连点头,道:“弟,安敢诓骗嫂嫂?”

    萧氏看了赵青山一会儿,似信了,可又迟疑道:“可是,我听说,如今的太子,和……和老爷有仇,和……和新党,仇深似海……”

    “绝无此事!!”

    赵青山断然否决道:“此乃包藏祸心之人,妖言惑众!嫂嫂许不知,若非太子一力坚持元辅开创之新法,朝廷早为武夫兵家占据。嫂嫂和贤侄女儿归来前,相府为元辅守灵烧纸之人,便是太子亲自安排,连这灵堂,连这冰鉴,都是太子亲自过问操持的。弟今日归来才知,若非太子亲自安排,兄长他怕是……”

    萧氏闻言,缓缓点头,面色好看了许多,不过她又看着赵青山问道:“肃卿,你与我说实话,果真是太子要请老爷的灵位配享太庙?若果有此议,我断没有不知之礼,天下也早已传颂,不至于让我娘儿俩,遭受那么多人情冷暖……”

    萧氏端着长嫂的架势,止住了赵青山暴怒要追责的动静,喝道:“你先回我话。”

    赵青山强压下心中怒火,被萧氏盯着,哪还有身为内阁首辅、太子太傅即将执掌整个帝国大权的威风,如在母亲、长姐面前犯了错的幼弟般,眼睛左右闪避了下,还是说了实话,道:“是……是弟求的太子殿下……”见萧氏面色骤变,又忙补救道:“太子也是认同的,方才那些话,真是太子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萧氏闻言,叹息一声,道:“你糊涂!这等事岂有人臣开口讨要的道理?回头你就回了太子,配享太庙不求了,我家要不起这份荣耀,不能因为此事,连你也害了。肃卿,你不是不明事理,此事传出去,你哪里承受得起非议?连老爷也跟着落人笑柄!你去换个请求,就当我这个做嫂子的,最后求你一事!”

    “娘……”

    消瘦之极的宁羽瑶,抱住萧氏的胳膊落泪哀求。

    而听出萧氏话中的决绝之意,赵青山更是目眦欲裂,大声道:“嫂嫂!!万不可……”

    萧氏摇头道:“我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撑不下去了,我也不放心老爷一人在那面,没我的照顾,他连饭都能忘记吃,连衣裳都不知换洗,必会蓬头垢面。不能落个‘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的结局……”

    不给赵青山和宁羽瑶说话的机会,萧氏对赵青山道:“你和老爷一样,都是做国朝大事的人,我信不过,所以不能将瑶儿托付。赣西宁氏族人这些年,非但没有得益于老爷,反因新法损失不小,恨我们的多,迎我们的少。老爷丧事传来,更是人人避讳不及,绝不能托付。

    瑶儿的心事,我知道。之前实不可能,但现在……

    肃卿,配享不配享太庙,于我家已没什么用了。老爷和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瑶儿。

    当年清臣公子入曲江吟诵‘人生若只如初见’时,这个傻丫头便丢了心。

    后来因为她哥哥的事……这些年来一直过的不如意。

    现在好了,既然太子宽仁厚德,非但没有记恨老爷当年打压他,还为老爷设灵堂,为老爷操持后事,为老爷守了灵……

    此莫非天意?

    肃卿,我想送瑶儿进宫。”

    “嫂嫂!”

    赵青山闻言一变,简直无法理解女人的脑回路。

    那可是配享太庙啊!

    是自古以来,人臣最高的礼遇,是旷世荣耀啊!

    就换一个送女儿进宫?

    宫里那是好地方么?

    萧氏看着宁则臣的棺栋,眼中闪过一抹哀思,面上却浮起了浅笑,道:“肃卿,你还是不了解你兄长。对他而言,权势果真那般重要么?他若一心谋夺权势,反而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他留给我的信里,最放心不下的,不是他的身后名,而是瑶儿啊!他也知道瑶儿的心事……”

    赵青山闻言面色大为动容,双目泛红的看了看萧氏,又看了看宁则臣的棺栋,点点头道:“好!明日,明日弟就入宫,舍下老脸不要,也为侄女儿求个安身之位!!”

    ……

    ps:说一下啊,一本书,不同的读者解读总会不同,有表扬的也有骂的,都很正常。我辛辛苦苦半夜不睡码字,也并不只是为了稿费,我总觉得有一份责任在,要对得起花钱看书的书友。这些书友觉得一些地方写的不尽人意,批评两句骂两句我认了。人家上饭店花钱吃饭,觉得饭菜不合口不能不让人说两句,对吧?可有些看白书的稍微不和你的意,你也跑来长篇大论的骂,骂一次就行了,还一段接一段的,还说你心情不好,我心情还不好呢。你就当我玻璃心,离我书评区远点好不好?要不你订阅了,本章说里随你骂,我心里也好受点。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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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最毒妇人心

    “不行么?”

    这还是第一次,武王否了贾琮的意愿。

    慈宁宫寿萱殿内,贾琮面上带着微笑,看着武王。

    武王摇头笑了笑,道:“太子,朕在景阳宫随师傅读书时,大学士葛敬城教孤的第一课,便是夫恩,唯出于上,此为不变之法也。若非知道太子秉性如何,朕都要怀疑,那起子新党文臣在欺负太子。”

    贾琮呵的笑了声,道:“这倒不会……儿臣只是觉得,能以此尽揽新党诸臣之心,还挺合算。新党内,是真有不少人才。”

    武王奇道:“你不让宁则臣配享太庙,他们就不为太子所用了么?”

    贾琮嘿了声,道:“倒也不是,只是……”

    武王笑道:“世上事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太子,有时候,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留一些余地,都要比做绝了好。配享太庙,何等重恩,岂能轻赏?如今那劳什子新法还未见出什么成效,倒是怨声载道。若非太子一意坚持,朕都想废黜此法……所以,赵青山那等官儿们若想死后配享太庙,或是让宁则臣受此荣耀,需先要做出功绩才成。太子,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贾琮面色认真,沉静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让太后看着心里都微微有些紧张。

    太后最知道武王如何疼爱这个失而复得的太子,什么皇权什么帝位,都不如这个太子重要。

    如今武王还强撑在这个位置上,便是为了给太子挡风遮雨。

    可太后就担心,太子体会不到这份苦心,再闹将起来,那她就太心疼她这个苦命的幼子了……

    万幸,一盏茶功夫后,贾琮轻轻呼出口气来,面上也重新浮现出笑容来,对武王道:“世事洞明皆学问,儿臣差的太多。此事若非父皇教诲,儿臣一下将恩施到了极致,往后就难办了。”

    武王闻言大悦,道:“太子能领悟此般道理,可见天生帝王之姿!”

    不过,贾琮想起赵青山极度渴望的样子,又有些纠结起来,道:“那儿臣如何同太傅说呢?”

    武王哈哈大笑一声,道:“吾儿为太子,国之储君,还需要给谁交代么?你就告诉赵青山,是朕不准。但也不必将话说死,告诉他,想要让宁则臣配享太庙,就做好他们的差事,做出成绩来。如今国未强,民未富,倒是满天下的牢骚声,如此朝政,如何能享太庙祭祀之香火?”

    贾琮闻言,眨了眨眼,呵呵一笑。

    他本就生的肖母,这一笑,愈发灿烂俊秀。

    武王喜欢不说,连太后都想起一事,道:“眼见就要出了国丧,太子也该娶亲了!”

    武王笑道:“登基大典之后罢。”

    一直在下面咬耳朵说悄悄话的叶清忽然用肩膀撞了撞黛玉,笑道:“要当太子妃了哦!”

    黛玉羞的满面通红,声音细不可闻道:“你想当你来当,别说我!”

    太后看了二人一眼,然后对武王不无担忧道:“皇帝,天家血脉太单薄了些……”

    武王看了眼身旁的贾琮,微笑道:“不妨事的,这方面太子不肖朕。”

    他终身只爱一人,甚至到了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地步。

    莫说从前,就是现在,他身边也只有一个古锋在照看,连个宫女都没有。

    房间里唯一的女性,便是那张画着贾琮生母的画像……

    而贾琮,emmm……

    太后却仍不满意,道:“圣祖朝时,宫中旧例,每三年选秀一回。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宫中捡选。除聘选妃嫔外,还会选些好的作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你哥哥当了十四年皇帝,除了头一年选了回,后几年又好歹选了回外,就再没动静了。后宫十二宫,如今连好些尚宫、女史、昭容、彩嫔都不足,空荡荡的没个人气儿,此非天家兴盛之法。”

    她原本给武王送了好些宫人过去,却都被退了回来,让太后很是不喜,却又不愿违拗小儿子的意愿,但终究记在心里了,这会儿当正事说起。

    武王还没出声,贾琮就连连摆手笑道:“太后太后,您可饶了我罢!孙臣今年才十五,刚当上太子就忙着选秀,非让人扣上好色昏聩的名声。我这还想干大事呢……”

    武王闻言哈哈大笑,叶清嗤笑一声,也劝道:“老祖宗,还用您操这份心?元寿打小儿什么都亏空,就是不亏空女孩子。当年他过的最惨时,便是哄着贾家一群女孩子给他送吃的送穿的才熬了过来,如今东宫里的还不是全部呢!”

    太后闻言一怔,随即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道:“元寿小时候这般聪明?不过贾家那些人当真黑了心了,若不是太子不让,连哀家都要寻他们的不是!”

    贾琮呵了声,目光淡淡的看了叶清一眼,叶清抽了抽嘴角,到底不再开口了……

    如今贾琮身份终究不同了,而且这几日的表现,也惊艳到叶清自愧不如。

    再加上太后因为武王的缘故,爱屋及乌,对贾琮的祖孙情渐起,虽还比不上她,但和武王一均匀,贾琮那边还要胜出一筹……

    这让叶清心中每日都能生出地位减一的郁闷感觉……

    就听太后又迟疑道:“若后宫都是贾家的人,怕不大好吧……”

    宫中最忌讳一家独大,选秀纳妃,一门双妃已是恩宠之极。

    再多,就过了。

    贾琮闻言,见黛玉吃惊的望了过来,都不好意思了,忙道:“太后误会了,没有的事,贾家那些姊妹……”

    话还未说完,就见东宫总管太监王春忽然猫腰进来,面色有些焦急。

    跪地问完一圈安后,贾琮皱眉问道:“何事?”

    王春答道:“殿下,东宫侍卫统领展鹏让奴婢速来慈宁宫见殿下,告知殿下,荣国府那边传来紧急消息,薛家小姐今日午时在大观园游船时不幸落水,救起时尚无事,可到了夜里就发起高烧来。贾家急急请了郎中来,可是……可是……”

    “啊?!”

    黛玉听闻此言,唬的面色惨白,颤声惊呼一声骇然站了起来看向贾琮。

    却见贾琮似乎凝结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武王见之登时一惊,忙唤了声:“太子!”

    贾琮却没有反应,直勾勾的看着王春,眼神盯的王春打心底最深处发冷,磕碰了下牙齿,忙道:“太子殿下,薛家小姐人还在,人还在,只是……只是……”

    见贾琮依旧一言不发,武王皱眉对王春喝道:“该死的奴才,话也说不全么?到底如何了?”

    王春一个激灵,忙道:“只是现在昏迷不醒,药石不进,请来的郎中都已经束手无……”

    他话没说完,就见贾琮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行去。

    王春连忙给太后、武王行了一礼,赶紧跟了上去……

    太后见之急叫道:“太子,夜深了,万不可出宫!”见叫不停贾琮,又焦急对武王道:“皇帝,太子万不可白龙鱼服,深夜出宫。若有半点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武王宽慰道:“母后放心,太子非长于妇人手的懦软皇子,没回天家前,常年奔波,断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却还是回头传旨道:“让银军领神策军严密护从,不得有误。”

    这让一旁的叶清忍不住抽起了嘴角,等黛玉悄悄拉扯了她几下,便起身同太后、武王道:“还是我也去一遭罢,元寿状态不大好,不看着也不放心。”

    太后有些不舍得,不过终究还是道:“那你多照看元寿一些……”

    叶清差点忍不住对太后做个鬼脸,扯着嘴角挤出点笑容应下后,和黛玉牵着手,一并出了慈宁宫。

    ……

    “驾!”

    “驾!驾!”

    无数战马马蹄踩踏声,让宵禁后的整座神京城似都在颤栗。

    这引起了许多人的担忧。

    一路上,不断有京城十二团营将帅提兵马前来拦截,但得知情况后,又赶紧亲自带兵护送。

    待行至西城居德坊荣国府时,已有上万虎贲随行。

    “吁!!”

    数百匹雄壮的战马在公侯街前勒马,数百神策军飞速下马,根本不理会贾家门子,立刻接掌了整个贾家的防务。

    家中突然进了气势汹汹的披甲兵马,自然将贾家唬了一大跳。

    内外皆惊!

    饶是心里怕的要命,可如今贾家已经没了顶梁柱,贾政不得不胆战心惊的带着贾芸、贾环二人出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贾政却是连仪门都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队又一队披甲持戈的虎贲士卒,似没用尽头般涌进贾家。

    一直设哨至二门前方止,却又有数十身着宫服的健壮太监,陆续进了二门,细心查看每一处,并将二门内的寻常嬷嬷丫鬟媳妇全部集中起来,严令不许胡乱行走。

    这一幕幕,让贾家众人唬个半死之余,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前面又传来一阵马蹄踩踏青石板路边的“哒哒”声,未几,又见若干雄壮士兵进来。

    然后终于见到了熟人……

    在展鹏、郭郧的护从下,身着明黄龙袍的贾琮面色凝重,大踏步而来。

    “三哥!!是三哥回来了!!”

    看到贾琮进来,最高兴的莫过于贾环,他一蹦老高,高声叫道。

    贾政先是一喜,又赶紧拉住想跑过去的贾环,骂道:“该死的小畜生,储君面前安敢造次?”

    骂罢,拉着他并带着身后诸人,赶紧跪伏在路边。

    贾琮人还未至跟前,便吩咐了道:“此乃吾家老人,诸将不得惊吓怠慢,好生看顾着……环儿过来,带我去见宝姐姐。”

    随着贾琮之言,早有宫人去搀扶贾政起身。

    而贾环则激动的张大嘴,一脸兴奋,一个咕噜爬起身跑了过来。

    有宫人刚想阻拦,不过见贾琮一个眼神看了过来,忙退到一边去。

    “三哥,嘿嘿嘿!”

    贾环拉住贾琮的衣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高兴唤道。

    贾琮却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往内行,问道:“宝姐姐现在如何了?”

    贾环忙跟上,摇摇头道:“只听说还没醒,说是有些凶险,药也灌不进去……”说着,又小声道:“三哥你不知道,我听我娘说,今儿是薛姨妈的生儿,是她想乘船。这些日子薛蟠那球攮的一直没出来,薛姨妈就整日里哭。今儿她忽然想乘船,宝姐姐就陪她坐船,同喜同贵划桨,然后没多久,宝姐姐就从船上掉下去了……”

    “嚓!”

    贾琮猛然顿住脚步,转头满脸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贾环被贾琮这般大的动静也唬了一跳,“啊”了声,茫然道:“什么?”

    贾琮眼睛睁的比寻常大一些,看着贾环问道:“你刚说,是薛姨妈想乘船,宝姐姐才掉下去的?”

    贾环又“啊”了声,点点头道:“是啊,姨妈讨厌的很,都怪她不安生……”又怕此言会有什么问题,忙甩锅道:“是我娘说的。”

    贾琮静静的看了贾环一会儿,看的贾环脸色都发白了,连赔了几个笑脸贾琮都没回应,不安的低下头,眼睛左右转着,心里疑惑,他这三哥老看他做什么?莫非想赏他几颗……不,几把金瓜子?

    没等他猜出原因来,却见贾琮又忽然大步而行。

    贾环忙赶紧跟上,道:“三哥,宝姐姐现在在荣禧堂那边,太太说可以用宝玉的那块宝玉吊命,请郎中已经不中用了……”

    “哈!”

    贾琮仰头大声冷笑一声,厉声道:“传旨,将同喜同贵拿下,拷问今日之事!封锁荣禧堂,在宝姐姐未醒来前,孤不想见任何人!”

    “遵旨!”

    ……

    荣庆堂。

    贾母正同王夫人等人安慰薛姨妈。

    宝钗落水后忽然昏迷不醒,药石不进。

    王夫人手下一管事媳妇从外面请来一癞头和尚,也没问发生什么,就说贾家自有宝玉,可解奇难之症。

    王夫人便将宝玉那块玉要来,因宝钗安置在荣禧堂西暖阁,就将那块通灵宝玉悬于门上。

    其她人回到荣庆堂,静等好消息……

    薛姨妈哭成泪人,任贾母等百般相劝也不顶事,只哭诉道:“这样热的天,只不小心落个水,怎就会到这个地步?怎就会到这个地步?”贾母等人也答不上来。

    李纨也奇怪道:“刚救起时并未如何,怎到了晚上就……”

    凤姐儿一贯不大看得上这位大嫂子,丹凤眼在薛姨妈身上转了转,再看看迷迷瞪瞪的李纨,抽了抽嘴角,道:“这个天儿只落个水不怕什么,可惊吓就了不得了。若再加上一些心事,就更了不得了!”

    薛姨妈闻言哭声一滞,随即又道:“宝丫头下午还同我说,盼她哥哥早日回来,她就这么一个一奶同胞的亲哥哥,还被无缘无故的下了诏狱,因不放心她哥哥,宝丫头整日神思不属,这才落下水去。她要有个好歹,我也不能活了!”

    贾母、王夫人等人只道必然无事。

    薛姨妈又哀绝道:“若宝丫头果真有个三长两短,却也不知能不能再见她哥哥一面……那人好狠的心哪!都这个时候了,也不……”

    众人听她这是连最坏的打算也有了,不由唬了一跳,正为难之际,却听前面传来乱响。

    待众人先得知家里进了兵,遭了“兵灾”时,无不骇的魂飞魄散。

    不过等再传来,都是宫人和御林军,在四处设防。

    贾母等人心里便猜测到了,必是宫里得闻了消息,那人要来了。

    果不然,没一会儿又有人回报道,贾琮已见到了贾环,进了二门儿,直往荣禧堂方向而去。

    薛姨妈闻言登时激动起来,起身道:“我也要去,只求他好歹看在宝丫头的面上,快放蟠儿回来罢。”

    只是薛姨妈刚起身往外行了两步,就忽然听到外面廊下,传来她的近身丫头同喜同贵的尖叫声:“啊!!”

    不过没片刻,这叫声便戛然而止。

    未几,进来一年轻的红袍公公。

    这公公倒也不是陌生人,先前曾被派出宫来,给宝钗送花儿。

    他见贾母等人唬的面色苍白,微微躬身道:“咱家奉太子谕旨,请同喜同贵两个奴婢去问话,太夫人等不必惊忧。另外,薛家小姐那里暂不得去人,殿下要亲自救治。”

    说罢,也不看惊叫一声,面色煞白摇摇欲坠的薛姨妈一眼,只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去。

    今日,他这个走了大运当上东宫总管太监之人,都算是开了眼……

    ……

    “三哥哥!!”

    贾琮刚进荣禧堂,就见贾家姊妹们迎、探、惜、湘云、邢岫烟并宝玉都在。

    还有一个蒙着面纱穿着修行衣裳的带发女尼,正闭目诵经。

    莺儿、小五跪在西暖阁门口,哭成泪人。

    探春眼尖,看到一身明黄龙袍的贾琮阔步而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贾环,不由又惊又喜,起身叫道。

    贾琮点了点头,不过脚步却未停下,继续大步往西暖阁行去。

    却不想,见他往西暖阁直去,宝玉面色一变,忙拦在门口,双手展开拦道:“进不得,那癞头和尚说了,断不能靠近生人,有宝玉护着就行,我们也只能在外面……啊!”

    话没说完,就被贾琮一把推开,又见贾琮一把将悬在门上的宝玉扯下来,如弃敝履般随手丢在地上,不由叫了声。

    却听贾琮终于开口,他面无表情,但目光睥睨,一字一句道:“孤皇命之身。有孤在,宝姐姐自会万事顺利,逢凶化吉,何须劳什子宝玉庇佑?”

    他并非要拿宝玉作伐,但王夫人心怀歹念,恨屋及乌之下,贾琮实难平常心待之。

    说罢,又喝一声:“王春!”

    一内侍忙从外面闪现入内,躬身应道:“奴婢在!殿下有何吩咐?”

    贾琮眼含煞气,道:“传孤旨意,再一刻钟,若太医院仍不至,皆斩!”

    王春忙应道:“遵旨。”

    贾琮身形随入西暖阁。

    王春却没急着去传旨,而是先对失魂落魄的宝玉用阴柔的声音道:“这位公子,见太子储君而不见礼,已是大罪,还敢阻拦……殿下不见责,咱家当奴婢的也不敢越俎代庖,只是……殿下千金之体,不容外男接近,公子还是先请离开罢,请。”

    宝玉不敢抗拒,只能垂头丧气的随王春一并离开。

    等他走后,探春见贾环竟还守在西暖阁门外,俊眼修眉不由一瞪,低声喝道:“你怎还站在这?你也变成女孩子了么?”

    贾环撇了撇嘴,耷拉下眼帘,瘪了瘪嘴道:“是三哥让我跟着他的,说不定,一会儿还带我进宫耍子去呢……”

    “滚滚滚滚!”

    探春气个半死,一迭声骂道:“宝姐姐若是有个好歹,三哥哥……太子殿下大怒之下,说不得就先杀你的头,还不快离了此地!”

    贾环闻言,有些迟疑起来。

    他虽笃定再怎样贾琮也不会砍他的脑袋,可又担心,万一宝姐姐真醒不过来,贾琮说不定真会失了理智,大怒之下认不得人……

    念及此,他到底觉得保命更重要,等救好宝姐姐,他还能再来嘛!

    不过……

    也不好就这样离去,让人看轻了去。

    他眼睛转了转,干咳了声,冲西暖阁门内用小小的声音转达了句:“那个三哥,你先忙,回头再来寻我,我就先走了……不必送!”

    又见探春已经忍无可忍冲了过来,打了个激灵,从另一边绕过桌椅,一溜烟儿跑掉了。

    ……

    “宝姐姐?”

    看着一身素净白衣,不施粉黛,静静躺在炕上的宝钗,右手轻轻搭在左手上,置于腹前,发红的面色平静,仿佛只是睡了去,唯有柳眉微蹙,双眼紧闭……

    贾琮轻轻唤了声,自然没有回应。

    贾琮伸手放于宝钗额前,发觉极烫,必须要降低体温,不再耽搁,起身朝外大声道:“小五,立刻让展鹏将备好的酒和棉巾送入!三妹妹进来,准备帮忙!”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小五带着哭腔急急跑了出去,探春则赶紧进来,外面湘云大声问道:“三哥哥,我也能帮把手!”

    贾琮回道:“忙不及再叫你……算了进来罢。二姐姐、表姐带着四妹妹先回去歇息,妙玉也回,一会儿太医要到了……”

    探春、湘云进来后,迎春、邢岫烟、惜春和妙玉则离去。

    未几,小五抱了一个大坛子进来,莺儿则捧着一个不小的木盒进来。

    贾琮接过后放在炕边,又打发二人出去后,打开木盒取出早已消毒过的棉巾,沾了酒精,轻轻擦拭着宝钗的额前。

    探春、湘云正不解其意,随即忽地四目圆睁,看到贾琮竟褪下宝钗的罗裳和袜子,对她二人道:“腋下、心口、腹股沟、双手心双脚心,不停的用沾了酒精的棉花擦拭,直到宝姐姐身子不热,退烧为止,明白了么?”

    他声音严肃之极,目光更是凝重,让羞不可抑的探春和湘云脸色不再那么红,见贾琮已经又开始忙碌起来,二人也不敢耽搁,忙学着贾琮的做派,开始急救起来。

    随着三人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西暖阁内遍布酒气,探春、湘云仿佛都开始受了影响,眼中有些醉意了,宝钗的高烧,终于退了。

    探春、湘云正惊喜,此时外面传来王春的声音:“主子,太医院王院判带着七位当值太医都到了。”

    探春、湘云闻言唬了一跳,宝钗身上还未穿衣呢。

    回头却见贾琮已经动作温柔的为宝钗一件件穿回了衣裳,并在她眉心和樱口处各吻了下,握着宝钗的手柔声道:“宝姐姐放心,我来了。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会儿治好了,我就带你进宫。”

    然后探春、湘云二人就见,一直昏迷不醒连药石都不能进的宝钗,眼角竟缓缓流出了两行清泪来……

    ……

    ps:对不起晚了,因为怕被骂断章,本来昨晚已经写了五千字算一章,早上起来看了看,觉得断在那里估计今天活不到中午,所以又加了许多,都快七千字了,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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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以毒攻毒

    待探春、湘云回避后,贾琮招了太医进来。

    原本这等闺阁女孩子看郎中,必是要躺在纱帐内,只露出手腕来。

    手腕上还要铺一层薄纱,郎中要侧过脸去,不能看手,只能诊脉。

    一旁还要有嬷嬷、丫鬟盯着,以防郎中转动了眼珠……

    一众七八名御医被若干内侍引进来后,要给贾琮见礼,被贾琮挥手赦免,道:“怎么回事你们大概也知道了,好生诊治罢。”

    也不设帷帐,也不让人闭眼。

    中医原靠望闻问切来看病,若是连看都不能看,还看个鬼病!

    虽他大度,但一众御医求生欲还是极强,左右推选了下,还是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御医上前。

    诊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道:“这位小姐落水之症倒不妨事,但心火积郁,肝火炙热,脾胃有亏,必多思少眠,忧郁寡欢。而从经脉上来看,今日不知发生了何事,使得这位小姐急怒攻心,哀绝之下竟失了生志,此非药石能医之症,心病还需心药医。不过现在倒是平复了些……短期内,万不可再受刺激了。”

    贾琮闻言点点头,轻声问道:“何时能醒来?”

    那太医迟疑了下,道:“殿下,虽然微臣能以针灸之法救醒这位小姐,不过,依微臣之意,暂时还是不救醒为好。这位小姐脉象已经十分微弱了,此刻昏迷,实则体内正在安静修养。若是救醒,心绪波动纷乱之下,又无法静养了。这几日每日可使人以参汤灌下,早晚各一小盅。等三五日后,休息妥当了,再辅以清粥素食将养半月,微臣再开一副调养的药方,慢慢也就调养过来了。只再不可这般苦熬,若伤了根本,那就真的难了……”

    贾琮闻言,又点了点头,道:“今日不用用药么?”

    太医摇头道:“殿下,如今盛夏,落水其实只是小事……”

    贾琮缓缓颔首,道:“辛苦诸位了。”

    一众太医慌忙谦让,自愿留守以备意外。

    不过既然暂时无事,贾琮也就不必如此大张旗鼓了,留下两名老成太医,其他人都打发回去了。

    那两名太医也被宫人引到一旁,留出空间来……

    待外人尽去后,贾琮坐在炕边,看着宝钗平静的脸上,清瘦的脸颊和微微凹陷下的眼睛……

    心中自责不已。

    他太自大了,以为送了宫花,以为留下那两句诗,宝钗就能明白他的心思和意图。

    却忘了,许多事,明白归明白,可人又不是圣贤,怎能做到不受外界干扰……

    贾琮伸手抚在宝钗面上,轻声说道:“是我的过错,才让你被人欺负成这般……”

    正这时,王春进来,低声道:“主子,清主子和林姑娘来了……”

    贾琮闻言点了点头,王春会意退下,没一会儿,便见叶清和黛玉携手而来。

    黛玉看到炕上躺着的宝钗清瘦成那样,连嘴唇都微微发白,闭着眼人事不知,唬的红了眼圈,问道:“三哥哥,宝姐姐她这是……”

    贾琮轻轻摇了摇头,道:“暂时无事了……”又问叶清道:“我现在要接她回宫,你以为要用什么名义才好?我倒是不怕非议,只是国孝间她入宫,日后必有人拿此事说嘴她。”

    叶清还是那副遇事不惊的样子,闻言笑了声道:“你怕不是糊涂了吧?刚老祖宗才说,要为你三年选一次秀,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宫中捡选。你带女人回宫还怕人说嘴?”

    贾琮微微皱眉道:“少扯淡!”

    叶清抽了抽嘴角,看出贾琮心情是真不好,便不再顽笑,道:“这还不简单,就说贾家那位先帝贵妃在宫中将养,因思念先帝太甚伤了身子,太医说要疏导神思,你就带几个贾家姊妹进宫陪她说话解闷。

    正好,你将贾家这些女孩子一并带进你那东宫算了,也免得隔三差五出宫往这边跑。”

    贾琮气笑道:“你胡说什么?”又对黛玉道:“她真是疯了。”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满是深意……

    叶清眉尖一扬,道:“我疯?呵呵,清臣,你难道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如今往贾家登门说亲的人家都快踏破贾家门槛儿了?都知道你和贾家那几个姊妹亲近,若能借这个机会拉上关系,那才是受益无穷。左右太后和九叔早晚要给你选秀,朝廷上的大臣也不愿见天家就你一根独苗儿。与其选些不相识的进宫,不如把贾家这些你自幼相熟的都带进宫得了!”

    贾琮闻言,面色微微迟疑起来。

    然而只这一迟疑,就见叶清眉飞色舞的对黛玉一迭声道:“看看、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你还道他没这个心思?”

    贾琮脸色一下垮了下来,怒视叶清!

    这个臭娘儿们,整天就知道给他挖坑!

    黛玉见贾琮真黑了脸,忙强忍笑拉住叶清道:“好啦!你又捉弄人家,三哥哥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

    叶清闻言干咳了声,不再顽闹了,对贾琮道:“行了,你接你这睡美人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帮你办。你到底是在贾家长大,许些事不好办。下手轻了吧,你心里不痛快不解恨。下手重了吧,外人便有非议,你这小美人醒来多半也不乐意。今儿见你心情不好,我来帮你做回恶人,若恨让人来恨我,如何?”

    贾琮看她一眼,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清笑了笑,道:“依我对你这位宝姐姐的了解,她又怎会无缘无故的落水?这种笑掉人大牙的手段,也只那些无知蠢妇才会卖弄,宫里早就顽腻了这套。清臣,你再考虑考虑,你要不听我之言,那往后你宫里怕比现在还要精彩。啧啧啧!到那个时候……”

    贾琮闻言抽了抽嘴角,懒得和她扯这些,道:“那你看着办吧。”

    他知道,叶清出手确实比他便宜。

    无论如何,有贾政在,他都不好彻底放手施为,总要顾忌贾政的体面。

    但叶清就不同了……

    贾琮又问黛玉道:“你和我一起回宫?”

    黛玉闻言犹豫了下,看了看叶清后,竟道:“我还是和叶姐姐一道吧……”

    “嗯?”

    贾琮瞪眼。

    叶清却揽住黛玉的削肩,高兴的哈哈大笑道:“去去去!抱着你的美人快走罢,林妹妹自然和我一道!”

    黛玉被贾琮瞪着,也羞涩调皮的偏着头眨了眨眼。

    贾琮没脾气,只能招来王春,让外面准备好车驾。

    至于那两位,让叶清去以毒攻毒也好……

    未几,宫辇备妥,他亲自抱起宝钗,离了荣禧堂上了宫辇后,又让人带上了巴巴追来的莺儿和小五,在御林神策卫的护从下,折返回宫。

    叶清和黛玉送别贾琮后,叶清对黛玉道:“你去看看贾家太夫人?一会儿你在不方便,到底也是你的亲长。等完事了,我去寻你,回头给清臣一个大大的惊喜!”

    黛玉闻言既担忧又心跳加速,问道:“叶姐姐,你准备如何做?还有,你……你果真要把家里姊妹们都接进宫去?”

    叶清笑道:“接进宫陪你顽耍几日还不好?过些日子送你回来时,再一并送回来。”

    黛玉闻言,登时扬了扬眷烟眉,咬了咬唇角,眼睛转了转,心动了……

    皇宫好归好,太后、武王待她都好,其她宫人们就更不用说了。

    可她还是想有熟悉的亲人在身边,那才更好。

    叶清见她这般,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去罢,一会儿我去寻你。”

    黛玉应下后,由宫人相送去了荣庆堂。

    等黛玉离开后,叶清也出了西暖阁,往荣禧堂正堂坐下,招来之前看到正在讯问同喜同贵的展鹏,问了几言后,满面冷笑,道:“立刻派人招贾王氏和薛王氏来,就说我奉太后懿旨,前来问话。”

    ……

    西暖阁内碧莎橱内。

    探春和湘云二人面红耳赤的站在那里,连抬眼看对方一眼都不敢。

    尤其是探春,一颗芳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方才贾琮、叶清、黛玉三人之言,让她二人又惊吓又羞赧。

    她们万没想到,宝钗落水似乎还有隐情?

    可她们根本不敢再往下想,因为今日白天那艘船上,只有薛姨妈和她两个丫鬟同宝钗在船上。

    这让她们面色发白,呼吸都不敢大口,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不过等叶清吧啦吧啦的说出后面那一番话后,两人甚至都没心思去想之前那骇人恐怖之事了。

    宫里要为贾琮选秀,还要将她们都接进宫去?

    老天爷!!

    这是要干啥咧?

    两人终于忍不住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面带桃花,双眼水汪汪的,又忙低下头,然后一起从耳房偏门瞧瞧溜走了,往荣庆堂赶去。

    至于为何要去荣庆堂?

    emmm……

    谁知道呢……

    ……

    荣庆堂。

    贾家一家老小全聚在此,心神不宁。

    就连宝玉在荣禧堂被内侍赶了回来,贾母、王夫人虽心疼不已,可一时间也没功夫哄他。

    薛姨妈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连坐都坐不稳,瘫软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骇人。

    正这时,忽见贾环气喘吁吁的急奔而来,道:“走了,走了,三哥带着宝姐姐回宫了!”

    “啊?!”

    贾母等人大惊,又纷纷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也没想到,她心里的惊怖恐惧无人知道,但此刻却海松了口气。

    也能坐直身子了,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到底是宝丫头的亲娘……

    忽她又想起一事,慌忙问道:“环哥儿,太子和你宝姐姐,有没有说他们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贾环摇头道:“我都不能上前说话,就远远看到三哥抱着宝姐姐上了马车,被人护着离开了。”

    贾政皱眉道:“莫要再张口三哥闭口三哥,琮儿……殿下如今是太子,不是……不是从前了。”

    言至此,贾政都有些哽咽难言,心里酸涩之极。

    贾母听闻人都走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傻子,之前薛姨妈的做派,说明今日之事内有玄机。

    内宅妇人荒唐起来,手段能让正常人想都想不到,她见怪不怪,也不愿揭破。

    只担心那位震怒之下,会报复到贾家头上。

    如今人都走了,许是过了这一关。

    她也以为,可能是宝钗说了情,到底是她娘……

    不过回过神来,贾母心里又有些不满。

    纵然你贵为太子,可回到养大你的地方,连面也不照一下,是不是太让人心寒了?

    见贾政还在心疼贾家失了一文华种子,她没好气道:“人家都指着你说是他家老人了,你还难过甚?当年圣祖皇帝南巡,指着奉圣夫人对江南文武也说过这句话,人家甄家因此富贵了三四代,号称江南第一家,多大的气派。我就看看,你这个‘吾家老人’,能让贾家富贵几代?我看一代都够呛,回来就欺负我的宝玉!”

    一家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小丫头子惊喜唤道:“哎呀!林姑娘回来了!林姑娘回来了!”

    贾家众人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贾母都急忙站了起来,就见珠帘挑起,黛玉在四名宫人的陪同下进门来。

    看到高台上满头霜发的贾母正焦急望着她,微微红了眼圈,上前福身拜下道:“外孙女儿给老太太请安!”

    因在国丧期间,不能穿红着艳。

    黛玉上面穿一件白底印素花蜀锦圆领宫衫,下面则是水蓝暗花梅纹百褶裙,头戴白玉水色如意珠钗。

    真若是天宫仙子降凡尘。

    贾母早一迭声的叫起,甚至亲自下了高台,一把将黛玉搂进怀中大哭道:“我的玉儿,你怎走了那样久?可想死外祖母了!”

    王熙凤、李纨、迎春等人也围上前落泪,贾政则劝贾母道:“老太太,如今外甥女身份不同了……”

    贾母慌忙止了泪,再三打量着黛玉,又挤出笑脸来连声叫起好来。

    虽然她原想着将黛玉许给宝玉,可既然她自己选了条路,还被她生生走成了至尊至贵的皇后之路,贾母再糊涂,也不会再提前事。

    对她来说,她的嫡亲外孙女儿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远比成孙媳对贾家好处更大!

    一家人围着黛玉各种讨好说笑着,却忽略了后面没有起身的王夫人、薛姨妈二人。

    薛姨妈看着黛玉,眼中的嫉恨怨毒之色连一旁王夫人看了都心惊。

    王夫人倒也理解她这妹妹的心思,原本宝钗稳妥的皇后之路,生生被自己亲娘给断送了。

    薛姨妈自不会恨自己如狂,这份恨意,只能落在黛玉头上。

    先前,薛姨妈在她跟前就不知痛骂了多少回了……

    而王夫人目光同样不喜,她见一旁宝玉失魂落魄的痴痴看着黛玉,可黛玉却连一道目光都吝啬不肯给予,让她心里也充满怒火。

    当初这个失恃孤女到贾家寄人篱下,算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她可怜收留,怕早就和她死去的丧门娘一样,骨头都化了。

    这会儿竟然还敢拿大!

    正当下面热闹非凡的打听着黛玉的宫廷生活,太后喜欢不喜欢她,新皇喜欢不喜欢她,住在哪处,而后面薛、王二妇恨的咬牙切齿时,忽见数名宫人直接闯了进来,先齐齐同黛玉恭敬见礼后,为首一人开口问道:“贾王氏、薛王氏何在?”

    王夫人和薛姨妈见此阵仗,心里齐齐噗通一跳,面色渐渐发白。

    而那名宫人也随众人目光,看到了二人,他尖声道:“清主子奉太后懿旨,招二位往荣禧堂问话,即刻前行,不得延误。”

    随着此言,四名宫人竟直直走上了高台,站在两人身后,这架势,分明是要羁押拿问啊!

    王夫人和薛姨妈唬的要命,身子都颤了起来,这时二人都同时想起了方才这些宫人讨好的同黛玉行礼,急忙看向黛玉,想让她帮忙说情。

    可这些宫人都是干老了活的,哪里给她们这个机会,四名宫人两两架起二人,直接带了出去。

    等他们带走二人后,为首宫人才对黛玉躬身赔罪道:“事情紧急,奴婢若有失礼之处,回宫再向主子请罪。”

    黛玉一脸懵然,那宫人也不多言,告退离去。

    等外人走尽后,见一家人看着她,黛玉一下涨红了脸,忙道:“我并不知情……啊,是了,方才叶姐姐说,宝姐姐落水之事,怕是有隐情。”

    “嘶!”

    虽贾母、凤姐儿等人心中早有猜测,可此刻让人揭露到明面上,还是让她们唬的面色大变,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要糟!

    贾母心里大惊之后,反而又隐隐释怀。

    以她对贾琮的了解,这个板子若不落下来那才是怪事。

    与其往后提心吊胆,不如早早发作了了账。

    只盼那位太后侄孙女儿年轻不知事,不会发作的太狠……

    ……

    荣禧堂。

    正有宫人不断带了贾家的嬷嬷媳妇丫鬟进来问话,有时还会上点刑时,六名宫人带了王夫人和薛姨妈来。

    王夫人虽唬的半死,但到底当了多年的当家太太,起码的气度还有一些,见叶清如同看下人一样睥睨着她们,强撑道:“我是先帝皇贵妃的生母,不知太后让姑娘问什么事?我必知无不言。”

    看着王夫人那张脸,叶清眼中浮起十分厌恶之色,道:“瞧你这幅伪善的模样我就想吐,到了此时还想抵赖不成?若非念在你好歹对太子还有些薄恩,我现在就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王夫人闻言,面色涨红,还想抗议,却见叶清不耐烦的一摆手,道:“掌嘴!”

    此言一出,王夫人面色大变,而薛姨妈见出来了两人,还有一人走向她,也跟着面色骇然委屈,她分明一个字也没说。

    可那两个身着宫妆的健壮嬷嬷却径直走到跟前,扬起手“啪啪”的打在了两人脸上。

    叶清见二人惨叫连连,鄙夷不已。

    一个为了娘家哥哥含恨算计,一个为了早日救出废物儿子苦心谋算。

    前面那个最狠,想借刀杀人,以让贾琮也尝尝失去亲近爱人的痛苦。

    后面那个最蠢,居然听信了她姐姐之言,以为弄出个宝钗落水事件,就能让贾琮心软放了她的儿子。

    左右夏日里落水只是惊吓一场,不会真出大事……

    女人最了解女人,也知道女人能恶毒到什么地步。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表明上菩萨,背地里修罗恶鬼的女人!

    叶清见的多了,所以也更加知道,该怎样对付这样的人。

    见王夫人和薛姨妈两张脸肿的不成样子了,她也懒得再打,道:“传太后懿旨,贾王氏、薛王氏妇德不修,犯口舌之戒,特安排两位管教嬷嬷管教……贾家不是有家庙么?送进去好生管教。”

    说着,她站起身,看着二人讥讽道:“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好好惜福,反而不知天高地厚算计这个算计哪个,也不拿张镜子照照你们自己,你们能算计得了哪个?清臣乃天命皇子,也是你们配算计的?再有下次,直接剁碎了去喂狗!贱人!”

    骂罢,再不看瘫软在地上的二人一眼,迈步离去。

    对她而言,此事不过小事尔。

    微不足道的两个蠢妇,还没给贾琮带些惊喜回去更有趣。

    贾家这些女孩子多是知根知底儿省心的,这些人入后宫,总比日后招些人面蛇心的女人进后宫好。

    她可不想以后整日帮贾琮灭火,她还想以后四处去逛逛呢。

    想着今晚回去后贾琮的表情,叶清哼着小曲儿,踩着欢快的步伐,往荣庆堂走去。

    ……

    ps:这几天要疯啊,又是将近大六千字。也是没谁了,断哪都不敢断,三千字时就想完,结果求生欲让我又继续写,四千字五千字哪哪不敢停,我这作者当的也是没谁了!订阅啊,我发现大章有些书友就不舍得订了,这不欺负人嘛!

第七百零五章 以毒攻毒

    待探春、湘云回避后,贾琮招了太医进来。

    原本这等闺阁女孩子看郎中,必是要躺在纱帐内,只露出手腕来。

    手腕上还要铺一层薄纱,郎中要侧过脸去,不能看手,只能诊脉。

    一旁还要有嬷嬷、丫鬟盯着,以防郎中转动了眼珠……

    一众七八名御医被若干内侍引进来后,要给贾琮见礼,被贾琮挥手赦免,道:“怎么回事你们大概也知道了,好生诊治罢。”

    也不设帷帐,也不让人闭眼。

    中医原靠望闻问切来看病,若是连看都不能看,还看个鬼病!

    虽他大度,但一众御医求生欲还是极强,左右推选了下,还是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御医上前。

    诊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道:“这位小姐落水之症倒不妨事,但心火积郁,肝火炙热,脾胃有亏,必多思少眠,忧郁寡欢。而从经脉上来看,今日不知发生了何事,使得这位小姐急怒攻心,哀绝之下竟失了生志,此非药石能医之症,心病还需心药医。不过现在倒是平复了些……短期内,万不可再受刺激了。”

    贾琮闻言点点头,轻声问道:“何时能醒来?”

    那太医迟疑了下,道:“殿下,虽然微臣能以针灸之法救醒这位小姐,不过,依微臣之意,暂时还是不救醒为好。这位小姐脉象已经十分微弱了,此刻昏迷,实则体内正在安静修养。若是救醒,心绪波动纷乱之下,又无法静养了。这几日每日可使人以参汤灌下,早晚各一小盅。等三五日后,休息妥当了,再辅以清粥素食将养半月,微臣再开一副调养的药方,慢慢也就调养过来了。只再不可这般苦熬,若伤了根本,那就真的难了……”

    贾琮闻言,又点了点头,道:“今日不用用药么?”

    太医摇头道:“殿下,如今盛夏,落水其实只是小事……”

    贾琮缓缓颔首,道:“辛苦诸位了。”

    一众太医慌忙谦让,自愿留守以备意外。

    不过既然暂时无事,贾琮也就不必如此大张旗鼓了,留下两名老成太医,其他人都打发回去了。

    那两名太医也被宫人引到一旁,留出空间来……

    待外人尽去后,贾琮坐在炕边,看着宝钗平静的脸上,清瘦的脸颊和微微凹陷下的眼睛……

    心中自责不已。

    他太自大了,以为送了宫花,以为留下那两句诗,宝钗就能明白他的心思和意图。

    却忘了,许多事,明白归明白,可人又不是圣贤,怎能做到不受外界干扰……

    贾琮伸手抚在宝钗面上,轻声说道:“是我的过错,才让你被人欺负成这般……”

    正这时,王春进来,低声道:“主子,清主子和林姑娘来了……”

    贾琮闻言点了点头,王春会意退下,没一会儿,便见叶清和黛玉携手而来。

    黛玉看到炕上躺着的宝钗清瘦成那样,连嘴唇都微微发白,闭着眼人事不知,唬的红了眼圈,问道:“三哥哥,宝姐姐她这是……”

    贾琮轻轻摇了摇头,道:“暂时无事了……”又问叶清道:“我现在要接她回宫,你以为要用什么名义才好?我倒是不怕非议,只是国孝间她入宫,日后必有人拿此事说嘴她。”

    叶清还是那副遇事不惊的样子,闻言笑了声道:“你怕不是糊涂了吧?刚老祖宗才说,要为你三年选一次秀,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宫中捡选。你带女人回宫还怕人说嘴?”

    贾琮微微皱眉道:“少扯淡!”

    叶清抽了抽嘴角,看出贾琮心情是真不好,便不再顽笑,道:“这还不简单,就说贾家那位先帝贵妃在宫中将养,因思念先帝太甚伤了身子,太医说要疏导神思,你就带几个贾家姊妹进宫陪她说话解闷。

    正好,你将贾家这些女孩子一并带进你那东宫算了,也免得隔三差五出宫往这边跑。”

    贾琮气笑道:“你胡说什么?”又对黛玉道:“她真是疯了。”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满是深意……

    叶清眉尖一扬,道:“我疯?呵呵,清臣,你难道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如今往贾家登门说亲的人家都快踏破贾家门槛儿了?都知道你和贾家那几个姊妹亲近,若能借这个机会拉上关系,那才是受益无穷。左右太后和九叔早晚要给你选秀,朝廷上的大臣也不愿见天家就你一根独苗儿。与其选些不相识的进宫,不如把贾家这些你自幼相熟的都带进宫得了!”

    贾琮闻言,面色微微迟疑起来。

    然而只这一迟疑,就见叶清眉飞色舞的对黛玉一迭声道:“看看、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你还道他没这个心思?”

    贾琮脸色一下垮了下来,怒视叶清!

    这个臭娘儿们,整天就知道给他挖坑!

    黛玉见贾琮真黑了脸,忙强忍笑拉住叶清道:“好啦!你又捉弄人家,三哥哥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

    叶清闻言干咳了声,不再顽闹了,对贾琮道:“行了,你接你这睡美人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帮你办。你到底是在贾家长大,许些事不好办。下手轻了吧,你心里不痛快不解恨。下手重了吧,外人便有非议,你这小美人醒来多半也不乐意。今儿见你心情不好,我来帮你做回恶人,若恨让人来恨我,如何?”

    贾琮看她一眼,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清笑了笑,道:“依我对你这位宝姐姐的了解,她又怎会无缘无故的落水?这种笑掉人大牙的手段,也只那些无知蠢妇才会卖弄,宫里早就顽腻了这套。清臣,你再考虑考虑,你要不听我之言,那往后你宫里怕比现在还要精彩。啧啧啧!到那个时候……”

    贾琮闻言抽了抽嘴角,懒得和她扯这些,道:“那你看着办吧。”

    他知道,叶清出手确实比他便宜。

    无论如何,有贾政在,他都不好彻底放手施为,总要顾忌贾政的体面。

    但叶清就不同了……

    贾琮又问黛玉道:“你和我一起回宫?”

    黛玉闻言犹豫了下,看了看叶清后,竟道:“我还是和叶姐姐一道吧……”

    “嗯?”

    贾琮瞪眼。

    叶清却揽住黛玉的削肩,高兴的哈哈大笑道:“去去去!抱着你的美人快走罢,林妹妹自然和我一道!”

    黛玉被贾琮瞪着,也羞涩调皮的偏着头眨了眨眼。

    贾琮没脾气,只能招来王春,让外面准备好车驾。

    至于那两位,让叶清去以毒攻毒也好……

    未几,宫辇备妥,他亲自抱起宝钗,离了荣禧堂上了宫辇后,又让人带上了巴巴追来的莺儿和小五,在御林神策卫的护从下,折返回宫。

    叶清和黛玉送别贾琮后,叶清对黛玉道:“你去看看贾家太夫人?一会儿你在不方便,到底也是你的亲长。等完事了,我去寻你,回头给清臣一个大大的惊喜!”

    黛玉闻言既担忧又心跳加速,问道:“叶姐姐,你准备如何做?还有,你……你果真要把家里姊妹们都接进宫去?”

    叶清笑道:“接进宫陪你顽耍几日还不好?过些日子送你回来时,再一并送回来。”

    黛玉闻言,登时扬了扬眷烟眉,咬了咬唇角,眼睛转了转,心动了……

    皇宫好归好,太后、武王待她都好,其她宫人们就更不用说了。

    可她还是想有熟悉的亲人在身边,那才更好。

    叶清见她这般,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去罢,一会儿我去寻你。”

    黛玉应下后,由宫人相送去了荣庆堂。

    等黛玉离开后,叶清也出了西暖阁,往荣禧堂正堂坐下,招来之前看到正在讯问同喜同贵的展鹏,问了几言后,满面冷笑,道:“立刻派人招贾王氏和薛王氏来,就说我奉太后懿旨,前来问话。”

    ……

    西暖阁内碧莎橱内。

    探春和湘云二人面红耳赤的站在那里,连抬眼看对方一眼都不敢。

    尤其是探春,一颗芳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方才贾琮、叶清、黛玉三人之言,让她二人又惊吓又羞赧。

    她们万没想到,宝钗落水似乎还有隐情?

    可她们根本不敢再往下想,因为今日白天那艘船上,只有薛姨妈和她两个丫鬟同宝钗在船上。

    这让她们面色发白,呼吸都不敢大口,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不过等叶清吧啦吧啦的说出后面那一番话后,两人甚至都没心思去想之前那骇人恐怖之事了。

    宫里要为贾琮选秀,还要将她们都接进宫去?

    老天爷!!

    这是要干啥咧?

    两人终于忍不住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面带桃花,双眼水汪汪的,又忙低下头,然后一起从耳房偏门瞧瞧溜走了,往荣庆堂赶去。

    至于为何要去荣庆堂?

    emmm……

    谁知道呢……

    ……

    荣庆堂。

    贾家一家老小全聚在此,心神不宁。

    就连宝玉在荣禧堂被内侍赶了回来,贾母、王夫人虽心疼不已,可一时间也没功夫哄他。

    薛姨妈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连坐都坐不稳,瘫软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骇人。

    正这时,忽见贾环气喘吁吁的急奔而来,道:“走了,走了,三哥带着宝姐姐回宫了!”

    “啊?!”

    贾母等人大惊,又纷纷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也没想到,她心里的惊怖恐惧无人知道,但此刻却海松了口气。

    也能坐直身子了,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到底是宝丫头的亲娘……

    忽她又想起一事,慌忙问道:“环哥儿,太子和你宝姐姐,有没有说他们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贾环摇头道:“我都不能上前说话,就远远看到三哥抱着宝姐姐上了马车,被人护着离开了。”

    贾政皱眉道:“莫要再张口三哥闭口三哥,琮儿……殿下如今是太子,不是……不是从前了。”

    言至此,贾政都有些哽咽难言,心里酸涩之极。

    贾母听闻人都走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傻子,之前薛姨妈的做派,说明今日之事内有玄机。

    内宅妇人荒唐起来,手段能让正常人想都想不到,她见怪不怪,也不愿揭破。

    只担心那位震怒之下,会报复到贾家头上。

    如今人都走了,许是过了这一关。

    她也以为,可能是宝钗说了情,到底是她娘……

    不过回过神来,贾母心里又有些不满。

    纵然你贵为太子,可回到养大你的地方,连面也不照一下,是不是太让人心寒了?

    见贾政还在心疼贾家失了一文华种子,她没好气道:“人家都指着你说是他家老人了,你还难过甚?当年圣祖皇帝南巡,指着奉圣夫人对江南文武也说过这句话,人家甄家因此富贵了三四代,号称江南第一家,多大的气派。我就看看,你这个‘吾家老人’,能让贾家富贵几代?我看一代都够呛,回来就欺负我的宝玉!”

    一家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小丫头子惊喜唤道:“哎呀!林姑娘回来了!林姑娘回来了!”

    贾家众人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贾母都急忙站了起来,就见珠帘挑起,黛玉在四名宫人的陪同下进门来。

    看到高台上满头霜发的贾母正焦急望着她,微微红了眼圈,上前福身拜下道:“外孙女儿给老太太请安!”

    因在国丧期间,不能穿红着艳。

    黛玉上面穿一件白底印素花蜀锦圆领宫衫,下面则是水蓝暗花梅纹百褶裙,头戴白玉水色如意珠钗。

    真若是天宫仙子降凡尘。

    贾母早一迭声的叫起,甚至亲自下了高台,一把将黛玉搂进怀中大哭道:“我的玉儿,你怎走了那样久?可想死外祖母了!”

    王熙凤、李纨、迎春等人也围上前落泪,贾政则劝贾母道:“老太太,如今外甥女身份不同了……”

    贾母慌忙止了泪,再三打量着黛玉,又挤出笑脸来连声叫起好来。

    虽然她原想着将黛玉许给宝玉,可既然她自己选了条路,还被她生生走成了至尊至贵的皇后之路,贾母再糊涂,也不会再提前事。

    对她来说,她的嫡亲外孙女儿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远比成孙媳对贾家好处更大!

    一家人围着黛玉各种讨好说笑着,却忽略了后面没有起身的王夫人、薛姨妈二人。

    薛姨妈看着黛玉,眼中的嫉恨怨毒之色连一旁王夫人看了都心惊。

    王夫人倒也理解她这妹妹的心思,原本宝钗稳妥的皇后之路,生生被自己亲娘给断送了。

    薛姨妈自不会恨自己如狂,这份恨意,只能落在黛玉头上。

    先前,薛姨妈在她跟前就不知痛骂了多少回了……

    而王夫人目光同样不喜,她见一旁宝玉失魂落魄的痴痴看着黛玉,可黛玉却连一道目光都吝啬不肯给予,让她心里也充满怒火。

    当初这个失恃孤女到贾家寄人篱下,算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她可怜收留,怕早就和她死去的丧门娘一样,骨头都化了。

    这会儿竟然还敢拿大!

    正当下面热闹非凡的打听着黛玉的宫廷生活,太后喜欢不喜欢她,新皇喜欢不喜欢她,住在哪处,而后面薛、王二妇恨的咬牙切齿时,忽见数名宫人直接闯了进来,先齐齐同黛玉恭敬见礼后,为首一人开口问道:“贾王氏、薛王氏何在?”

    王夫人和薛姨妈见此阵仗,心里齐齐噗通一跳,面色渐渐发白。

    而那名宫人也随众人目光,看到了二人,他尖声道:“清主子奉太后懿旨,招二位往荣禧堂问话,即刻前行,不得延误。”

    随着此言,四名宫人竟直直走上了高台,站在两人身后,这架势,分明是要羁押拿问啊!

    王夫人和薛姨妈唬的要命,身子都颤了起来,这时二人都同时想起了方才这些宫人讨好的同黛玉行礼,急忙看向黛玉,想让她帮忙说情。

    可这些宫人都是干老了活的,哪里给她们这个机会,四名宫人两两架起二人,直接带了出去。

    等他们带走二人后,为首宫人才对黛玉躬身赔罪道:“事情紧急,奴婢若有失礼之处,回宫再向主子请罪。”

    黛玉一脸懵然,那宫人也不多言,告退离去。

    等外人走尽后,见一家人看着她,黛玉一下涨红了脸,忙道:“我并不知情……啊,是了,方才叶姐姐说,宝姐姐落水之事,怕是有隐情。”

    “嘶!”

    虽贾母、凤姐儿等人心中早有猜测,可此刻让人揭露到明面上,还是让她们唬的面色大变,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要糟!

    贾母心里大惊之后,反而又隐隐释怀。

    以她对贾琮的了解,这个板子若不落下来那才是怪事。

    与其往后提心吊胆,不如早早发作了了账。

    只盼那位太后侄孙女儿年轻不知事,不会发作的太狠……

    ……

    荣禧堂。

    正有宫人不断带了贾家的嬷嬷媳妇丫鬟进来问话,有时还会上点刑时,六名宫人带了王夫人和薛姨妈来。

    王夫人虽唬的半死,但到底当了多年的当家太太,起码的气度还有一些,见叶清如同看下人一样睥睨着她们,强撑道:“我是先帝皇贵妃的生母,不知太后让姑娘问什么事?我必知无不言。”

    看着王夫人那张脸,叶清眼中浮起十分厌恶之色,道:“瞧你这幅伪善的模样我就想吐,到了此时还想抵赖不成?若非念在你好歹对太子还有些薄恩,我现在就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王夫人闻言,面色涨红,还想抗议,却见叶清不耐烦的一摆手,道:“掌嘴!”

    此言一出,王夫人面色大变,而薛姨妈见出来了两人,还有一人走向她,也跟着面色骇然委屈,她分明一个字也没说。

    可那两个身着宫妆的健壮嬷嬷却径直走到跟前,扬起手“啪啪”的打在了两人脸上。

    叶清见二人惨叫连连,鄙夷不已。

    一个为了娘家哥哥含恨算计,一个为了早日救出废物儿子苦心谋算。

    前面那个最狠,想借刀杀人,以让贾琮也尝尝失去亲近爱人的痛苦。

    后面那个最蠢,居然听信了她姐姐之言,以为弄出个宝钗落水事件,就能让贾琮心软放了她的儿子。

    左右夏日里落水只是惊吓一场,不会真出大事……

    女人最了解女人,也知道女人能恶毒到什么地步。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表明上菩萨,背地里修罗恶鬼的女人!

    叶清见的多了,所以也更加知道,该怎样对付这样的人。

    见王夫人和薛姨妈两张脸肿的不成样子了,她也懒得再打,道:“传太后懿旨,贾王氏、薛王氏妇德不修,犯口舌之戒,特安排两位管教嬷嬷管教……贾家不是有家庙么?送进去好生管教。”

    说着,她站起身,看着二人讥讽道:“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好好惜福,反而不知天高地厚算计这个算计哪个,也不拿张镜子照照你们自己,你们能算计得了哪个?清臣乃天命皇子,也是你们配算计的?再有下次,直接剁碎了去喂狗!贱人!”

    骂罢,再不看瘫软在地上的二人一眼,迈步离去。

    对她而言,此事不过小事尔。

    微不足道的两个蠢妇,还没给贾琮带些惊喜回去更有趣。

    贾家这些女孩子多是知根知底儿省心的,这些人入后宫,总比日后招些人面蛇心的女人进后宫好。

    她可不想以后整日帮贾琮灭火,她还想以后四处去逛逛呢。

    想着今晚回去后贾琮的表情,叶清哼着小曲儿,踩着欢快的步伐,往荣庆堂走去。

    ……

    ps:这几天要疯啊,又是将近大六千字。也是没谁了,断哪都不敢断,三千字时就想完,结果求生欲让我又继续写,四千字五千字哪哪不敢停,我这作者当的也是没谁了!订阅啊,我发现大章有些书友就不舍得订了,这不欺负人嘛!

第七百零六章 太夫人教的好啊

    “爷……哎哟,宝姑娘这是怎么了?”

    东宫,宜春宫内,正带着丫头们在游廊下纳夜凉说巧话的平儿看到贾琮先是一喜,随即就发现他竟是横抱着宝钗回来的,唬了一跳。

    再见宝钗面色惨白双眸紧闭,人事不知的靠在贾琮怀中,清瘦的模样愈发让平儿心惊,忙迎上前问道。

    贾琮这会儿哪里方便回答,只道:“晚会儿再说……”便直接往内行去。

    他正经寝宫在崇仁殿那边,虽平日里总宿于此,但并没有他的房间。

    贾琮抱着宝钗直接进了平儿的房间,遇到这等事,能让他完全放心的,也就平儿了。

    平儿难得抢先一步入内,将铺在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榻上的湘妃竹凉席卷起撤去。

    又让小七将冰鉴搬到外间,宝钗成了这般模样,怕容易着了寒气。

    等她办妥后,贾琮方轻轻的将宝钗平放在床榻上,平儿取了一床崭新的云丝绵被来,小心的为宝钗盖好。

    至此,贾琮放缓缓呼出口气来,俯身替宝钗理了理额前微微凌乱的发梢,又在额前吻了吻,轻声道了句:“到家了,宝姐姐好好休息。”

    说罢起身,又看了静谧沉睡的宝钗一眼后,同平儿、晴雯等人一道出了房间。

    他并没有隐瞒什么,将事情对平儿和几个大丫头大致说了遍,听的平儿等人无不骇然惊恐,晴雯爆炭脾性又气的跳脚乱骂……

    平儿拉住晴雯,贾琮摆手道:“发生此事,宝姐姐心里已是极苦,你们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不用安慰,只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平儿最明白,她点点头道:“宝姑娘面上随和,心里却是很要体面的。平日里丫头们敢和林姑娘闹,却没有敢和宝姑娘随意顽闹的,可见她心里是有傲气的。若是巴巴的去可怜她,她心里更不受用。唉,怎就会发生这等事……”

    贾琮笑了笑,道:“我身世未明时,贾赦夫妇也不知我非贾家子弟,还不一样处心积虑想置我于死地?发生难事时,老太太不也巴不得我速速去敌人跟前惨死,好换取别人不忌恨贾家不牵连宝玉?好些亲长平时不显,看起来很好,但危及到他们更在意的心头肉时,其他儿女子孙都可以牺牲。但越是这样,我们自己反而越要活的更好!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嘛。”

    说罢,又对平儿道:“这里平儿姐姐先帮着照看些,宝姐姐是以进宫陪伴贵妃的名义入的宫,若住崇仁殿要被人说嘴。我去慈宁宫那边回个话,必还在等我呢。太后和父皇都有了春秋,且身子骨也都不壮,不好让他们跟着熬夜。”

    平儿忙应道:“爷只管放心去就是,这里有我。”

    贾琮“嗯”了声,又同其她人点点头后,转身大步而去。

    看着贾琮的背影,平儿心里感慨万分。

    如今,她这位爷的心里,除了她们外,也终于有了热乎气儿了……

    在贾家时,只一个当不了家做不了主的贾政向着他,其她人不是动辄啐骂就是利用算计。

    让贾琮心里从感受不到一丝家和亲人的温暖,尽管他曾努力尝试过,终究还是不行……

    现在却好了,有将他疼进骨子里的皇帝,和爱屋及乌渐渐也疼爱起他的太后在,让贾琮心里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放在从前,他又怎会在意贾母、王夫人会不会歇息晚了呢?

    当然,她们也不会因为贾琮而晚睡就是……

    但无论如何,她都为贾琮感到由衷的高兴。

    ……

    慈宁宫,寿萱殿。

    已快过了亥时,平日里太后和武王都该歇息了,今日不见贾琮回宫,他们自无法合眼入睡。

    不过看到贾琮阔步入内,有些愧疚的大礼请罪时,太后又一迭声的叫起。

    武王面上也带着微笑,不见怪罪之色,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贾琮又将事情大致说了遍,武王神色不变,太后则叹息一声,道:“哀家原以为只宫里会有这么多乱事和怪事,没想到外面也这般乱糟糟的……”

    对武王和太后而言,此事也只是感叹一句的事。

    他们对宝钗没有太多的印象和认知,仅有的了解,也只是因为她是贾琮身边人,所以知道她是皇商薛家的人,人还不错,仅此而已。

    贾琮自也不会强求什么,因为他也不会关心一个未曾蒙过面之人的不幸。

    人之常情。

    他对太后和武王道:“太后、父皇,夜色不早了,早点歇息罢。”

    太后看向武王,武王则不急,招手将贾琮唤至身边,让他坐下后,温言问道:“太子,朕看得出你颇为在意这个薛氏女。只是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非要敲打其母其兄?朕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那薛王氏不过一内宅妇人,薛蟠也极不成器。纵然为祸,也为祸不到什么地步吧?太子贵为太子,以后的至尊天子,些许小事,无伤大雅吧?”

    见武王不解,贾琮知道这是武王想要了解他的心性,斟酌了下,缓缓道出理由:“父皇,儿臣向来以为,人生在世,最是侥幸不得。就譬如读书进学,若是学问不扎实,就算考秀才时,凭借侥幸蒙混过了关,回头再考举人,若不将之前欠缺的功底夯实扎实,一定难再次侥幸。就算举人又侥幸过了关,甚至进士侥幸过了关,但终有一日,一定会为这些侥幸付出代价。侥幸的次数越多,以后必然摔的越惨,付出的代价也越重。

    薛王氏虽不过内宅妇人,平日里看起来也算善良慈爱,但为了其子,为了薛家的利益,她敢于算计,也敢下恶毒之手。

    薛蟠虽不成器,但手中也有人命。

    有这样的人在,儿臣不敢侥幸。若儿臣非太子,那么许多事倒也能遮掩一二,儿臣也非圣人。

    可既然在这个位置,势必天下瞩目,身边人但凡出点差错,必会被放大百倍。

    若到那个时候再出手,下手只会更狠,也更让薛氏为难痛苦。

    儿臣唯一没料到的是,薛王氏竟会蠢到这个地步!

    儿臣其实并未将薛蟠如何,只要薛王氏将薛家家底交出,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回头儿臣也不会薄待她家的。

    先前用了薛家丰字号,答应下一年十五万两的进项,依旧会给她,她家只会更富贵。

    可她却舍不得,宁肯用这般拙劣的把戏,也不敢冒一点丧失家财的风险。

    由此可见,儿臣没有侥幸,其实是对的。这等人留不得空档!”

    武王一直静静的聆听贾琮之言,听至最后,笑着点了点头,对贾琮道:“朕原以为,帝王的心胸气度,恢宏大气一些更好。其实这一点,太子倒略逊色小九儿一些。不过现在听太子之言,缜密一些似乎也好……”

    贾琮闻言难得不服气道:“父皇,儿臣心胸气度不如清儿?”

    武王呵呵轻笑道:“李道林今儿还同朕说起,太子眼界不差,胸怀也不差,就是有些小气,睚眦之仇必报……哈哈哈!”

    话没说完,见贾琮听闻有人说他坏话便当即沉下脸来,武王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他极喜欢看到贾琮孩童般的模样,未曾给过贾琮幼年的快乐,是武王一生最大的遗憾……

    贾琮一怔后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跟着笑了笑,凤榻上的太后笑眯眯的看热闹,见爱子和独孙父子这般融洽,她打心里高兴。

    贾琮摸了摸鼻梁,还是有些不死心,道:“父皇,果真如此?今儿赵青山还在夸儿臣心胸仁厚宽阔……”

    武王笑道:“对于能臣干臣,太子是能做到礼贤下士的。但对林清河等人,又稍显苛刻了些。你四伯驾崩前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太子性格,是有些像他。这不是不好,但朕以为,再稍稍宽容些更好。

    太子,义理是义理,人情是人情。法家之所以难敌儒家圣道,便是短了这一点。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这是处世之道,也是治国之道。因为治国,终究是在治人。

    太子想想看,既然你心里早早就对薛王氏和那薛家子有了提防,那么以你的身份地位,想要看住他们作妖,其实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原不需弄到这个地步。

    朕知道你的道理都是对的,但太子却忽视了,这个道理会对薛氏女带来的压力,也会给你自己带来困扰……

    朕说这些,自然不是为了薛氏女,而是为了太子。

    太过较真儿的人,往往很难活的舒心如意,你四伯便是这种人,他打小就极爱较真,所以一生极苦,害人害己……

    太子,你天资奇高,朕不担心你能否成为圣君,朕只担心你能不能过的舒心自在……”

    ……

    荣国府,荣庆堂。

    包括黛玉在内,贾家一家人呆呆的看着叶清。

    叶清并不在意众人瞩目,这对她来说再平常不过。

    她笑道:“便是如此……宫里皇贵妃身子不好,夜里做梦时梦见了菩萨,指点她若想母女平安,需有一至亲在佛前虔诚诵经三年,不可见人。你家太太听闻此言,便义不容辞的去你家家庙里念经去了。还有薛家那位,听说礼佛能保佑儿女平安,也进去了……对了,贵妃还说了,想念家中姊妹,她如今身子不好出不得宫,便央了太后开恩,接贾家姊妹进宫住些时日。等出了国丧朝廷办了登基大典后,太子就要娶亲,送林妹妹出宫时,再一并送回来。时间紧急,大家收拾收拾,随我们一道进宫罢?”

    贾母闻言都懵了,王熙凤、李纨等也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迎春茫然不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好好的要进宫?

    探春、湘云则一直低着头红着脸,当什么也不知道,只听亲长做主就是……

    唯有宝玉,听闻叶清之言,如遭雷击!

    整个人似被五雷轰顶,方才他听他娘去礼佛时都未曾这般崩溃。

    若非贾政早有提防,此刻眼神凌厉的盯着他,宝玉此刻早就扑到贾母怀中大哭大闹起来。

    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贾母能明白他的心,万万不可将姊妹们都送进宫去!!

    就听贾母迟疑道:“都进宫?”

    贾母不是傻子,见识也比单纯的黛玉广远些。

    叶清那套“进宫数日待国丧后送黛玉回家备嫁再一道送归”的说法,哄不住她的。

    自古何曾见过在宫里过夜的臣子家的女儿,还能清白出来的?

    就算是清白的,可谁信?

    见贾母似不乐意,叶清差点气笑了,道:“太夫人,依我之见,你家还是早做准备为好。今儿太后还同皇上说,天家只太子一条血脉太过单薄,要为他宫廷选秀。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宫中捡选。你家几个女孩子年岁也都到了,若不早先入宫好在太后面前露个脸,真等选秀进了储秀宫,在成百几千的宫女里熬,那才悔之晚矣。若运气好能熬出头倒罢,若不能,就要学习绣锦、执帚之技艺,在各宫当差。再想出宫,就要等二十五岁以后了……”

    在这个过了三十就能自称老妪的年代,在公认碧玉破瓜之年才是最美的当下,莫说三十岁,就是二十五岁,也已经过了人生最好的年华,纵然没有出嫁,也不能被称“姑娘”了,而是“姑姑”。

    这番话,连迎春都唬白了脸。

    怪道元春省亲时哭诉,宫里是“不得见人的去处”……

    贾母虽不信,因为她相信,从贾家出去的那位就算再忘恩负义,也断不会亏了这几个姊妹,可是这位太后侄孙女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她再说“不”的余地了,便道:“若如此,的确皇恩浩荡。”说罢,对王熙凤和李纨道:“你二人领她姊妹们去准备一下吧,一会儿随贵人一道进宫。”

    忽地又想起宝玉来,忙回过头安抚道:“她们进宫去陪陪贵妃,你大姐姐如今身子不好,想念家里,等过些日子,她们就再回来!”

    宝玉已是泪流满面,只他刚摇了摇头,就听到贾政一声冷哼传来,唬的他一个激灵忙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这会儿他才想起,没娘的孩子有多苦,连个护着他帮忙劝贾政的人也没有……

    叶清却不在意这边的动静,她问黛玉道:“只这几个,可还有疏漏的没有?”

    黛玉犹豫了下,道:“还有一位邢岫烟姐姐,还有一位……妙玉师傅……”

    她开口两回,却让宝玉心头又被扎了两刀,竟连一个也不留么?

    天啊!!

    叶清也吃惊,靠近黛玉小声道:“妙玉师傅,尼姑?”

    说着,还悄悄对黛玉挤了挤眼。

    黛玉见之,俏脸登时红晕如欲滴血,狠狠剜了叶清一眼,满脸的嫌弃!

    这个坏女人藏的一屋子书里,好些都是关于淫尼的!

    黛玉只瞟了眼,根本没细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看的!

    叶清见黛玉这般,差点没笑破肚子。

    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其实哪个没看过点**?

    越是高门大户,越容易接触这些。

    而宫里甚至专门教这些的衙门,名为敬事房,专司皇帝**之事者也。

    皇子十二三时,甚至有专门的引导宫女,来教他如何啪啪。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亲自上身教皇子啪啪的宫女,多相貌一般,以免皇子沉溺其中。

    这么多机会,叶清只不过接触的比较多,好奇心比较重些罢了。

    干咳了声后,叶清道:“那就都带上罢,正巧贵妃近来信佛……不过东西不必拿多,宫里什么都有。最好快一点,太后还等着呢。”

    听她瞎话随口就来,黛玉也是佛了,悄悄的白她一眼……

    等凤姐儿等人急急而去,贾母冷眼旁观,见这外孙女儿竟能和太后侄孙女儿相处的这般好,心里放下一块石头。

    这位叶清对贾琮的心思,她老早就知道。

    如今看来,这其中兴许还有其他的故事。

    但不管如何,黛玉能和她相处的好,对她在宫中立足就十分便宜了。

    贾家能有一个外孙女儿成为太子妃,日后还能成为皇后,贾母心里忍不住高兴起来。

    她陪着笑脸问道:“太后娘娘凤体还好?”

    叶清也没不搭理,道:“还好,每日里白天我和林妹妹陪她说话顽笑,等晚上太子监国理政罢,也往慈宁宫来。唉,不过也有不好之处……”

    “怎么不好了?”

    听闻贾琮之名后,贾母面色隐隐不自在起来,不过又听闻不好,她忙关心问道。

    似乎有些期待……

    叶清笑了笑,也不在意,她摇头道:“太子如今是天家独苗儿一棵,皇上宠的跟眼珠子一样,朝廷大权悉数交给他也就罢了,如今却连太后也每日不见他就不放心闭眼睡觉,必是要看他全全圆圆的才好,若是有一点不好,那服侍他的人就要倒大霉了。我这个太后娘家侄孙女儿,如今倒愈发被他给比下去了。

    且这太子也忒奸猾了,整日里就知道逗皇上和太后开心,我原都不知道太后和皇上竟这么爱笑……太夫人,太子在你家时,是不是就是这般讨好你?他是跟你这练出来的本领能为吧?太夫人你教的好啊……就是太可气了!”

    贾母:“……”

    黛玉的手放在背着众人一侧的腿边,悄悄的恰着自己……

    若不然,她怕自己笑出声来,直接笑死掉。

    ……

第七百零七章 凝望

    荣庆堂内,黛玉悄悄拉了拉叶清的衣袖,让她适可而止。

    差不多行了!

    那是她外祖母呢……

    叶清也不过是逗闷子,真要敲打贾母,便不是顽笑几句的事了。

    见黛玉求情,也就罢了。

    真气出个好歹来,倒也麻烦……

    叶清索性不再多言,自在的喝着茶,不时同黛玉说笑两句,道:“你不是常说家里姊妹写的好诗词么?正巧我那芙蓉社都空二三年了,当初太子便是在曲江池写了那阙《赠杏花娘》才声名鹊起的。咦,还别说,那杏花娘如今也不知怎样了……林妹妹,要不改日咱们去瞧瞧去?”

    黛玉没好气道:“何苦再打搅人家的平静日子?你这一瞧,不定又给人添多少恼。”

    叶清呵呵一笑,有些烦恼道:“清臣又不准我去碰火器,不然咱们去上林苑打猎也好啊。我跟你说,那火器不似弓箭,连你也能开火。现在整日里没趣的紧,要不你和他说说?”

    黛玉是见过贾琮的火器的,她脑海中想了想自己举起火器,悍然扣动扳机,开枪射杀虎狼的形象,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再离经叛道,也还不到这个地步啊!

    黛玉干脆不搭理她……

    这让贾母身旁的宝玉看的心都碎了,这些人,将他林妹妹变成了什么模样了?

    这还是那个对着明月对着繁星对着乌云对着落花都能落泪的林妹妹么?

    连贾母都有些担忧的看着黛玉,心想可别被带坏了,那如何能坐得稳太子妃和皇后的位置?

    她如今谁也指望不上了,就指望这个外孙女儿了……

    荣庆堂内各怀心思,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外面终于传来动静。

    只见李纨、王熙凤引着迎春、探春、惜春、湘云、邢岫烟、妙玉并各自的丫鬟一道前来。

    丫鬟们身上都背着包袱,同来的还有紫鹃。

    紫鹃看到黛玉时,泪珠就滚了下来。

    黛玉竟生出心虚感,忙起身赔笑道:“好姐姐,我专门回来接你来啦!”

    众人:“……”

    紫鹃过来先见了礼,然后委屈落泪道:“姑娘好狠的心,怎也不传个信儿回来,总让我知道姑娘还好才是……”

    黛玉愈发歉疚,道:“宫里不好往外传信儿,这不,叶姐姐带我出宫来,我就赶紧来接你?”

    黛玉心虚的厉害,自责自己没良心,在宫里顽的太高乐了,竟把紫鹃给忘了,太不该……

    她还对叶清介绍道:“前些年都是她照顾着我,最是细心,连三哥哥都赞她是好的。”

    叶清不置可否,看了紫鹃一眼,对黛玉笑道:“你喜欢就带回宫呗,值当什么大事?”

    又看了已经准备好的诸人,道:“既然都好了,那就赶紧起身罢,宫里还等着呢。”

    荣庆堂内的丫鬟们都艳羡的看着紫鹃、侍书等人,可要去见大世面了……

    迎春等人闻言,却都有些慌。

    对于十数年来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孩子而言,头一回没了身边大人作伴出门离家,心里还是很忐忑不安和惶恐的。

    这时后面赵姨娘带着贾环也来了,贾家原藏不住秘密,她听到动静就赶紧赶了来。

    看着探春换了身新衣裳站在那,也不知怎地,心里就难受起来,哭腔问道:“三丫头,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到底是生母,哪怕平日里再厌烦,血脉之情断不了,探春也红了眼,轻声道:“宫里贵妃大姐姐身子不好,想家里人了,就来接我们进宫住些日子陪陪她,过几日就回来……姨娘在家好生待着,看好环儿。”

    赵姨娘心里还是不落忍,宫里进去还能出来么?

    不过再一想,她这女儿和那位忽然变成太子的琮哥儿关系向来极好,进宫还能过的差了?

    指不定她女儿日后也能当个贵妃!

    到时候,她岂不是比王夫人更风光?

    念及此,赵姨娘心情又忽然大好,不过再看看身边眼巴巴的贾环,试探问道:“能带环儿一起进宫不?”

    这话连贾母等人都气笑了,叶清却乐呵呵道:“行啊!”

    此言一出,最激动却是宝玉,因为他也想去啊!!

    赵姨娘惊喜道:“果真?”说着就把贾环往前面推:“快去快去,去见你三哥哥去,让他封你当大官儿……”

    就听叶清又笑道:“宫里最近缺少火者,哦,就是小太监,这小孩子看起来还不错……”

    话没说完,就见赵姨娘一把拽回贾环,娘儿俩头也不回的一溜烟儿跑了!

    探春羞愤满面,黛玉则嗔怪的拍了叶清胳膊一下,皱眉嗔道:“好端端的,又戏弄人!”

    还得替她同探春解释:“叶姐姐就是爱顽笑,和三哥哥也这般,但并无坏心,回头你就知道了……”

    探春看了叶清一眼,同黛玉强笑了笑。

    这会儿就要离家,她也难再像平常那般恢宏大气。

    叶清最不爱看哭哭啼啼那一套,见贾母、李纨、凤姐儿还有那劳什子宝玉都开始抹起泪水来,将袖兜里的折扇取出,“唰”的一下翻手打开,道:“那就走罢,时候不早了。”

    说罢,牵起黛玉的手,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下,出了荣庆堂。

    宝玉在后面,呆呆的看着诸姊妹们就这般离去,一颗心灰败冰凉,泪流满面……

    ……

    慈宁宫,寿萱殿。

    贾琮似在斟酌语辞,缓缓道:“父皇所言,其实儿臣今日自省时,已隐约有些所感,但并不透彻。人情世故是门大学问,比儿臣想的更难。”

    武王目光怜爱的看着贾琮,宽慰道:“太子对自己太严苛了,你已经做的极好,比朕和你母后当年预想的最好的模样还要好。朕当年都不敢奢望,太子能成就今天这般模样。你比朕更适合当天子,但为父更希望你能活的轻快一些。”

    贾琮被“为父”二字冲的眼睛有些发酸,低头收敛了下情绪后,才又抬头笑道:“父皇放心,儿臣会带着您和母后的祝福,活的很好。儿臣和先帝不同,儿臣并无太强的权势之心,也敢于放权,不会事必躬亲。儿臣向来信奉,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所以会有闲余时间,多陪陪家人。”

    武王闻言,高兴的点点头,道:“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专业’二字极妙,太子也有大福祉。”

    凤榻上太后不大关心贾琮过的轻快不轻快高乐不高乐,她最关心的是:“元寿啊,你准备何时与小九要孩子?哀家年岁大了,耳聋眼花,心里最是挂念的就是你们二人。若是见不到你们诞下麟儿,哀家合不上眼呐!”

    这属于催孩一族……

    贾琮闻言,看了眼武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武王也哈哈笑了起来。

    贾琮对太后笑道:“孙臣瞧太后身子骨还好,最起码还有二十年……”

    武王大笑,太后虽明知贾琮胡咧咧,可自己的孙子盼自己长命百岁,总还是忍不住掩口笑起来,连连摆手道:“可没那么久了,可没那么久了!”又哄道:“元寿啊,出了孝期,老祖宗给你选一回秀如何?都是极好看的女孩子,保准帮你调理的又乖巧又听话!”

    贾琮绷不住笑道:“太后,孙臣还是个孩子……”

    武王闻言,又抚掌大笑起来。

    太后也绷不住笑道:“都是监国太子了,早二年就总有人在哀家耳边提起你,还都是说你坏话的。那会儿哀家就想,这叫贾琮的,必是一个白脸儿的奸臣……”说着,太后自己掩口笑个不停,又道:“现在想来,那会儿小九儿便一直给你打遮掩,连哀家也糊弄过了。这一转眼都二年了,元寿啊,早些要孩子罢!要广纳后宫,多散血脉。这一点,你万不可跟你父皇学。这选秀啊,万不能耽搁了……”

    贾琮:“……”

    见太后又绕回这上面来,执拗的不得了,贾琮刚想安抚两句,就见慈宁宫总管太监进来,看到三位天家至尊都在,忙施礼后,竟又笑着出去了。

    这异常举动让贾琮眉头登时皱起,看向武王。

    武王面色不变,微微摇头轻笑道:“无事。”

    有他在,皇宫大内便是这世间最安稳之地。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正这时,殿内诸人就看到叶清、黛玉引着六七个陌生女孩子进来。

    叶清满脸得意,黛玉强忍笑意,一起看着目瞪口呆的贾琮……

    太后见来了这么多女孩子,再看叶清的神色,一下来了精神,问道:“小九儿,这些是……”

    叶清和黛玉忙领着面色发白紧张不安的迎春等人见礼:

    “请太后娘娘大安!”

    “请皇上大安!”

    “请太子殿下大安!”

    被叫起后,叶清拉着黛玉上前,得意笑道:“老祖宗、九叔,这些就是元寿在贾家时的姊妹,青梅竹马,亲的很!”

    此言一出,贾家女孩子们无不面色臊红,头都不敢抬起。

    贾琮这才回过神,看出众姊妹们紧张不安之极,瞪了叶清一眼后,同武王道:“儿臣幼年困于贾家东路院耳房中时,便是平儿姐姐同诸位姊妹们一起,想法设法为儿臣送进点心充饥。若非如此,儿臣几不能生也。”

    武王闻言,面上煞气升起,森然道:“贾赦死的太早,便宜他了。不然,虽剥皮车裂之刑,亦不能消朕心头之恨。”

    不过到底是有气度之人,又同下面诸女温声道:“倒是朕欠你们一个人情……”

    莫说迎春,连探春都撑不住天下至尊的气场,回不上话来。

    贾琮笑道:“天色已晚,太后、父皇早些安歇,明儿再让她们一一给您二位见礼罢。儿臣也让清儿和林妹妹带她们去歇息,她们还不习惯。”

    太后、武王看在贾琮的面上,自无不可,宽容的点点头。

    待二位至尊先后被宫人服侍着离去后,贾琮又瞪叶清一眼后,方对紧张局促不安的贾家姊妹们温声笑道:“诸位姊妹,好久不见。”

    迎春、探春、湘云等人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立于凤榻之侧身着明黄龙袍贵不可言的贾琮。

    见他一如当年那般俊逸恍若谪仙,却没有丝毫身份架子,还那般温柔亲切的看着她们,众人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探春咬了咬唇角,凝望着贾琮,唤了声:“三哥哥……”

    ……

    ps:爆发日久,熬夜熬的龙体欠安,发热了,需要妹纸暖床,给妹纸暖床也行……

第七百零八章 自己做主

    见探春这般模样,其她人倒则罢了,都知道探春打当年就最喜欢贾琮这个哥哥。

    然而“见多识广”的叶清却忽地一扬眉尖,悄悄吸了口冷气,同黛玉挤眉弄眼起来!

    黛玉小眼神嗔了她一下,让她别多思弄鬼。

    叶清哂然,明媚的大眼睛用眼神和黛玉在打赌:“这丫头先前要是不喜欢贾琮就见鬼了!”

    黛玉气的用小眼神回道:“不许胡说!么有的事!”

    叶清问:“赌几本?”

    黛玉俏脸登时晕红,怒视:“赌个鬼!”

    叶清无声的仰头笑了笑,她喜欢这个纯粹钟秀的女孩子。

    这世上配与她为友的人不多,女孩子就更凤毛麟角。

    黛玉却是极少数人中的一个,即使抛开贾琮的因素,她也喜欢。

    不过没等她高兴完,就立刻变了脸色,怒视贾琮,出声喝道:“看什么?”

    原来她正和黛玉顽的高兴,却见贾琮回头用看智障的目光嫌弃的看着他。

    她这一吼,却唬了迎春、探春等人一大跳,以为贾琮在宫里是受人欺负,随意啐骂的。

    就听贾琮冷笑道:“我看你撞客后的样子!”

    “噗嗤!”

    黛玉忍俊不禁,喷笑出声。

    叶清大恼,抱住她搔痒道:“好啊,你也笑我!看来是反叛了,瞧我怎么收拾你!”

    黛玉就笑着躲闪跑开,贾琮对下面目瞪口呆的贾家姊妹们笑道:“瞧见了吧?皇宫也就是屋子大点,人多点,金枝玉叶也就这样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三妹妹,你们用过晚饭了没?”

    探春等人的神情的确轻松了些,不过还是带着些拘谨,一起点了点头。

    贾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问道:“你们是和林妹妹一起同清儿住在慈宁宫,还是随我回东宫?”

    这话让叶清满意的弯起了嘴角,贾琮没有因为从前亲近的姊妹进宫,将和她们划成一个小圈子,而将她排斥在外。

    一句清儿,就向众人表达了她和他的关系。

    总算还有些良心……

    这个问题探春等人觉得完全不用考虑,立刻答道:“去三哥哥那里!”

    若在人生地不熟的慈宁宫,和那“趾高气扬”的金枝玉叶一起,她们怕非得委屈死……

    叶清自然看出了她们的心思,不过也只是一笑了之。

    若让她和朝廷上的新党斗斗法,她或许还有兴趣。

    在后宫和这些小丫头子们作对,偶尔调解下心情还行,多了她自己都会小瞧了自己。

    何况她也知道,若是她下手欺负这些女孩子,贾琮断不会依她的。

    这个男人若发起狠来,怜香惜玉的可能性不大……

    只要这些女孩子不撞客了来惹她就行。

    贾琮对叶清、黛玉道:“你们也早点歇息,明日再顽耍。林妹妹明天还要招待姊妹们逛逛皇宫和御花园,不歇息好明儿可没力气。”

    黛玉笑着应下,又上前同迎春、探春等人一一作别。

    探春等人知道她就要成太子妃了,所以居住在此。

    不过多年的姊妹情,也未生疏多少。

    且她们也极敬重当日黛玉要与贾琮共生死的决绝,往常也只有在戏曲中才见识过……

    时候毕竟不早了,也没多谈,只约好了明日好好说话,便分别了。

    贾琮引着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及邢岫烟、妙玉等人出了寿萱殿,又汇合了各自的丫头,再加上东宫过来候着的宫人们,浩浩荡荡足有数百人。

    这等阵势,又让迎春等人紧张起来。

    贾琮见之,对东宫总管太监王春摆手道:“都散了,孤与姊妹们散步回去便是。哪边近一些?”

    王春忙道:“主子可从隆宗门走回丹凤门,向西穿过月华门,再走左银台门。左银台门的南边就是御膳房,北边就走则是养心殿。穿过御膳房库房,走九仙门便能回到东宫。听起来远,不过也就一刻钟的路。”

    贾琮点点头,同迎春、探春等人微笑道:“坐宫辇还是散步回去?”

    迎春似已经听不懂贾琮的话了,只懵懂的看着他。

    探春只好道:“既然不远,那就走回去罢。”

    她想着初次入宫,还是别麻烦别人了,不然岂不是显得轻狂了去?

    贾琮笑着点点头,问惜春道:“四妹妹不认识我了么?”

    小惜春没想到贾琮会问她,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害羞的红了脸轻声笑道:“认得三哥哥哩。”

    贾琮呵呵一笑,又同湘云等人点了点头,道:“平儿姐姐还有晴雯、春燕、香菱她们都在东宫,小角儿她们也在,都是自家人。如今宫里不比从前,没那么多人,也没那么多规矩,我虽改了姓,但心里依旧拿你们当最亲近的人,所以你们也不必拘谨。都得和林妹妹学,没瞧见她都胖了些么?”

    众人终于放松的笑了起来,等王春安排着大批宫人退下后,气氛愈发轻松起来。

    探春走到贾琮身边,看着他身上的明黄龙袍,惊叹道:“三哥哥怎就变成了皇太子?”

    连最是闲云野鹤的邢岫烟和清清凉凉的妙玉都望了过来,神奇的看着贾琮。

    贾琮呵呵笑道:“我都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是当年先荣国或者还有其他人一起,把我从火海中换了出来。我生母也不是贾赦养在外面的那个花魁外宅,而是牖民先生教导过的一个女弟子,身负前朝皇族血脉。而我和孝贤皇后,长的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他们认得出我。大致就这么一回事,但不管我是刘元,还是贾琮,其实都没什么分别。我就是我,你们瞧我变了么?”

    湘云连连摇头道:“三哥哥身上一点架子也没,并没变。”

    惜春也嘻嘻笑道:“没有,就是这身衣裳好看,以前不曾穿过。”

    众人好笑道:“以前哪里敢穿?”

    妙玉忽然问道:“不是说贵妃接我们进宫陪伴么?怎不去贵妃宫中?”

    贾琮看向妙玉,见她眸光清洌,面色疑惑,他微笑道:“贵妃身子确实不好,也不便见客。这几日你们暂不能去作陪……”在元春未诞下先帝血脉前,外人没可能接触到她。

    直到她临盆之后,确认过男女,才有可能。

    只是这些话不能明说……

    贾琮又道:“之所以将你们都接进来,是因为贾家发生了些事,不是很好,我不放心你们。”

    探春轻声问道:“可是宝姐姐落水的事?”

    贾琮看她道:“你也知道?”

    探春有些伤感,点了点头道:“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可,那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贾琮淡淡道:“贾王氏在背后出谋划策,推波助澜。”

    探春、湘云等人反应了下才想清楚贾王氏何许人也……

    待听明白后,无不面色骇然,这简直颠覆了她们整个人生的信念!

    贾琮安抚道:“不用想太多,人心最是难测,本也是寻常,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想了想,他又坦言道:“国丧之后,父皇登基,会正式祷告上天立我为太子。登基大典之后,我也要成亲了。另外今年宫里还要进行宫廷选秀,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宫中捡选。家里姊妹们大都在送选范围内,我便趁这个机会把你们都接进宫来,住段日子试试。若是觉得住的惯,往后就可留下。若是住不惯,我也早些和太后说,赐你们免选。”

    迎春还未反应过来,探春早已面红耳赤,有些埋怨道:“三哥哥,这些事当和老太太、老爷说,哪有……哪有让我们自己做主的?”

    贾琮呵呵笑道:“老爷他们自然不会不同意,此事原也没有臣子家点头摇头的机会。只是你们终究不同,日子还是你们来过,若是觉得宫里不自在,我又怎忍心困你们一世?”

    素来不参与是非超然如闲云野鹤的邢岫烟却先开口道:“虽得殿下照顾,但我原也不在送选人中。再者,宫中虽然富贵,可我生性安贫,反而受用不得,只能辜负殿下美意了。”

    贾琮忙正色道:“我素知表姐心性,所以原也未算其中。而且早之前就为表姐寻了门好姻缘,等来日我再同表姐细说。当然,一切以表姐的意愿为主。相识一场,也算有缘,总要让你人生如意美好才是。”

    邢岫烟俏脸到底红了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感激的福了福身。

    她知道自己总是要出嫁的,但她着实不愿在帝王之家生活。

    在这座美轮美奂的皇城宫殿中,她只觉得沉重和压抑……

    而且,她虽崇敬贾琮,但却并未有过他念……

    尤其是知道她的姑母邢夫人苛虐过贾琮后,更不敢妄想。

    邢岫烟开口罢,妙玉也声音清冷的问道:“不知殿下接我入宫何事?”

    其她姊妹们也纷纷看了过来,妙玉虽相貌出众,气质似仙子,可到底是出家人啊……

    贾琮笑道:“你是我师娘家的亲戚,当初先生师娘南下前曾托付我照看你。我都不在贾家待了,你还留在那做什么?你若想继续出家修行,宫里正好有一处清思庵,你可入主其中。若想还俗……那就再说。”

    妙玉一双清洌的眸眼一直看着贾琮,待贾琮说完后,她与贾琮对视了眼后,避开了目光,侧过脸去,沉默了稍许,道:“我乃化外之人,自当继续修行。”

    贾琮明白了,笑着点点头。

    再看其她人都不说话,也不敢看他,唯独小惜春巴巴的望着他,不由好笑道:“四妹妹还小,先在宫里住几年,跟姐姐们读书生活,你这小不点儿,等长大了再自己做主。”

    方才还总觉得离经叛道格格不入的诸女孩子,在听到“自己做主”四个字后,忽地纷纷明白过来贾琮的心意,无不为之感动。

    对于这世间的女孩子而言,最贵者大概也莫过于这四个字。

    叶清奔波经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所求者,不就是这四个字么……

    迎春都红着脸,悄悄看了贾琮一眼。

    她心思没那么杂,只想有个能容身之地,没人欺负她,没人逼迫她就好。

    至于是做洒扫的宫婢,还是做其她的,都没甚关系。她自知愚笨,也不曾奢望过能如黛玉那夜那般,轰轰烈烈的爱一次,她只求安稳……

    在她心里,贾琮还是那个兄弟,能护着她平安一生就好。

    况且若是家里姊妹们能一直在一起过一辈子,也是极好的事呢。

    而探春和湘云二人则都垂着头不言语……

    贾琮心里有数,笑道:“走罢,咱们散步回家,顺道瞧瞧宫里的夜景。”

    ……

    东宫,宜春宫。

    两拨贾家女孩子顺利会师,场面自然热闹非凡。

    虽然也只不过半月功夫没见,却好似十几年没见一般。

    探春、湘云、侍书、翠墨等人同晴雯、春燕、香菱等人打闹成一团,迎春和平儿也热情说笑着。

    惜春和入画则同小角儿、方方元元一道嬉笑顽闹着。

    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一群“故知”,岂能不惊喜?

    贾琮在一旁微笑旁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平儿姐姐带二姐姐、三妹妹她们去休息罢。今儿你们都住宜秋宫,那里地方大,随你们顽闹。不过也别闹的太晚了,好好休息一宿,明儿去御花园顽,比大观园更大也更好顽。”

    平儿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知道贾琮必是要陪伴宝钗,便没多说什么,引着迎春等人在宫人们提灯引路下,去了不远处的宜秋宫。

    待众人离开后,一直没有随大伙儿顽闹的莺儿和小五才上前来。

    两人都红肿了眼,莺儿满面委屈伤心的看着贾琮唤了声:“三爷……”

    贾琮点点头,温声道:“放心罢,宝姐姐没事了,好生睡几天就好了。以后也不会有事,从今往后,我会好好保护她的。”

    莺儿闻言,眼泪扑簌扑簌落下,声音沙哑道:“可是,我们太太……”

    贾琮摇头道:“她在大观园内和她姐姐一道礼佛赎罪,过几年才能出来。她会明白错在哪了……”

    对于王夫人和薛姨妈而言,最大的痛苦和折磨绝对不是管教嬷嬷那一顿耳光。

    皮肉伤算不得什么,真正难熬的,是被圈禁起来礼佛的日子。

    曾养尊处优的当家太太,到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受管教嬷嬷管束的女囚,那日子她们怕是连三天都坚持不下来就崩溃了。

    人心一旦被磨废了,以后就算再出来,也造不出什么罪孽来。

    打发了莺儿和小五去偏殿休息后,贾琮指派宫人取来了铜盆温水和锦帕,亲自端进了平儿的房间。

    见宝钗静静的躺在平儿床榻上安睡,他用温水沾湿了锦帕,又拧去大部分水,然后细心的为宝钗擦拭了俏脸,双手和双脚。

    最后用剩下的水自己泡了泡脚后,躺在宝钗身边,轻轻道了声“晚安”,又吻了吻额前发梢后,缓缓入睡。

    ……

    ps:和宝钗一样,有点发烧,但没人帮我擦酒精。当然,我要的是妹纸……容我自己扛两天,扛不住了再去打点滴。人果然不能太浪……

第七百零九章 谏言

    翌日清晨。

    贾琮卯时初前往慈宁宫和大明宫与太后、武王请完安,就带着黛玉回到了东宫。

    汇合了平儿、晴雯等人罢,一家子人在偌大的东宫皇庭内晨练。

    探春等人见之新奇有趣,但原本无论如何也不肯下场。

    大家闺秀讲究笑不露齿行不露足,平日里走路,裙子都不准扬过脚面,否则必有嬷嬷说教。

    贾家虽没那么严苛,平日里姊妹们也会打闹顽耍,但围着庭院跑步还是太惊世骇俗了。

    尤其是看到晴雯、香菱两个丫头,还顽起赛跑的把戏。

    结果二人身前一片波涛汹涌,让人看了都觉得要羞死了!

    不过等看到连黛玉都跟着慢慢跑着,还不时伸展一下手臂,弯弯腰时,探春等人还是心动了。

    到底不过十来岁的花季少女,哪有不贪顽的?

    只要别像小角儿那小傻子一样,跟在贾琮后面“嘿嘿哈哈”学打拳,舒展舒展筋骨也好。

    所以东宫皇庭内的晨练队伍愈发庞大了……

    贾琮笑看着一大家子顽乐,心想若是让朝廷上的迂夫子们知道了,少不得要来一次冒死死谏,劝他这个昏君苗子早日浪子回头。

    湘云陪着黛玉慢跑,见黛玉娇喘吁吁,但一直坚持着,不由奇道:“林姐姐,你怎也顽这个?”

    黛玉自不会同她说什么锻炼好身子,日后女子产关好过,顿住脚,用绣帕擦拭了下脸上的薄汗,笑道:“整日在屋里做什么,那样热,冰鉴又太凉。正好早起外面的风清爽,我极爱在屋外吹凉风了。”

    湘云深以为然,点头道:“我也爱在屋外吹凉风,舒服!”

    黛玉笑道:“那你继续顽罢,我尽够了,要回去洗洗。”

    湘云早就瞧见,黛玉一顿住脚,皇庭外立刻就有数名宫人抬了宫辇来。

    这会儿到了跟前,却距离二人数步远就停下了,不敢扰了她们说话。

    直到黛玉说笑完后,才又近前,有昭容扶着黛玉上了辇,黛玉同众人招手作别。

    这做派,别说湘云,连迎春、探春等人都看的一愣一愣的。

    她们在贾家虽也有一群嬷嬷丫鬟服侍,但顶多也就是为她们端个茶倒个水。

    和眼前这阵势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萤火之光同皓月之辉的差距。

    只是,这是不是忒过了些……

    平儿同她们解释道:“林姑娘已是太后和皇上钦定下的太子妃,身边人也都是太后亲自点下的,规矩该如此。林姑娘原也受不得这个,觉得忒轻狂了,后来便有宫中嬷嬷来教了规矩。这些本是天家的体面,规矩这般节省不得,便是觉得受苦也得忍着……”

    “受苦?!”

    迎春等人面色古怪起来,这叫什么受苦?

    平儿解释道:“好多事看起来体面,其实里面有许多规矩呢。天家对太子妃的仪容要求极严,必须要时刻坐的板正,不能有一点弯靠,为了这般,便要在背后扎一跟长针,卡在背后曲弓处,若腰松一点,针立刻就扎进肉里。林姑娘也是实诚人,若非我们爷无意间察觉出不对,发现了此事,动了真怒,抄起椅子直接砸破了管教嬷嬷的脑袋,还要杀人,最后闹到了太后处,才算废了此事,林姑娘不知还要受多少苦呢。”

    迎春探春等人听了骇然,往身子上扎针,竟这般恐怖?

    平儿摇头道:“好多事也只面上看着光鲜,也得亏我们爷护着,太后和皇上又宠着他,这才罢了好多规矩。不然,天家的媳妇也不好当呢。说起来,姑娘们才是好运道。受苦的规矩都让前面林姑娘帮你们破了……”

    迎春等人闻言无不面色大红,探春面红耳赤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平儿,还是当姐姐的,就拿我们说嘴打趣?今儿再饶不得你!”

    探春、湘云一起去“袭击”平儿,晴雯自然不许,带着香菱、春燕去拦。

    探春何等厉害,招唤了侍书、翠墨等人来助拳,晴雯则叫来了小角儿、方方元元……

    不过晴雯到底还知道分寸,只拼命阻拦探春等人欺负平儿,却不敢还手。

    吱哇鬼叫了半天后,一群人笑成了一团。

    等贾琮晨练完走来,一伙女孩子才算收敛些。

    迎春、探春、湘云等人如今看贾琮都不似从前那般了,总带有些羞意。

    贾琮对平儿道:“平儿姐姐这两日带姊妹们到处逛逛,御花园大的很,若是逛够了,还可以去重华宫后漱芳斋听戏。”

    这些闺阁女孩子就没有不爱看戏的,听闻宫里居然还有看戏的地方,不由又奇怪又惊喜。

    探春问道:“这里还能看戏?”

    贾琮笑道:“以前宫里人多,太后、太妃、皇妃都喜欢看戏,所以宫里自有戏班子,就在漱芳斋那边。你们想听什么戏,打发人去说一声,过去听便是。”

    探春闻言,高兴的抿嘴一笑。

    还挺好!

    ……

    大明宫,养心殿。

    西暖阁。

    新任大乾首辅赵青山首次亮相,贾琮自然要出面,为他站场子……

    不过赵青山根本没有发表什么就职感言,只将内阁和六部尚书召集来,说了句“一切照旧”,就开始处理起公务来,颇为雷厉风行。

    原本他还要分心为贾琮讲解为何如此处政,贾琮见他急的头上冒汗,便笑道:“太傅可将批改过的公文和折子交给孤,孤慢慢过目学习,待有不明白之处,再请教太傅。”

    赵青山大喜,然后便又沉浸在无边无尽的政务中。

    每处置完一件公务,则由中书舍人呈给贾琮过目。

    起初赵青山还要留意贾琮会不会问他,等发现贾琮只是认真的在看折子,有时还会拿笔记录些什么时,赵青山愈发满意,也就不再分心,全力理政。

    他会不时的将六部官员叫来问话,对于答不清的官员,会严厉训斥。

    对于答不上来的官员,则会破口大骂。

    对于答不上来还胡扯瞎说的官员,则会直接命大汉将军摘了他的官帽,打将出去。

    连贾琮都能感觉到,各部衙门今日陡然紧张起来的办公气氛。

    就这般,一直到了午时三刻,贾琮见赵青山依旧忘我的忙于公务,便悄声吩咐王春,让他回后宫告知太后、武王,今日不能回去一起用膳了,又让他命御膳房将午膳送至养心殿来,多备几个饭菜。

    王春悄然退下后,过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有内侍提了十几个食盒,要进来摆饭菜。

    这时才惊动了赵青山,赵青山见之一惊,然后忙对贾琮道:“殿下何不回宫用膳?”

    贾琮微笑道:“今日孤与太傅一同用膳罢……”见赵青山要劝,他道:“正好趁这个功夫,和太傅聊聊政事。”

    赵青山随即肃然下来,不再劝了,由内侍们摆起了饭菜。

    一共二十四盘菜,因为在国丧期,自然不会见到荤腥。

    皆是青蔬或麦麸面筋做成的宫廷菜肴,已经不怎么热了,但看起来还算可口。

    如今御膳房大概是宫廷内监管最森严的地方。

    先帝三大皇子便是由于中毒方暴毙身亡的,二皇子甚至就在宫中被毒毙。

    所以御膳房内的每一人每一步每一处,都有专人监视。

    煮饭菜的师傅们,更是查清了祖宗十八代。

    若是这般还能出事,贾琮也只能认了。

    请赵青山落座后,贾琮对王春道:“以后不要上那么多菜了,孤又吃不完,白白扔掉了可惜。”

    王春闻言满面为难道:“主子,宫里规矩原是如此,若是少了……奴婢担当不起啊!如今其实已经减了许多,圣祖朝时,皇上一膳要摆一百二十道菜。到了贞元朝时,一膳是六十四道。直到先帝时,才减到了二十四菜。若再少……”

    赵青山也劝道:“虽殿下勤俭,但祖制如此,也不好太少。殿下国之储君,代表国体,且还要太后和皇上慈爱。若是再减,未免让太后、皇上挂念担心……”

    正说着,就见慈宁宫总管太监领了十数人,又提了若干食盒进来。

    慈宁宫总管太监白士凡先给贾琮行了礼,道明了来意,让宫人摆好饭菜后,又躬身对赵青山道:“元辅,太后娘娘让奴婢传话:虽国事要紧,但再要紧有没有国本要紧?太子勤奋好学,不以身子为重情有可原,但太傅当明白这个道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青山只能跪地磕头,领旨请罪。

    白士凡也不等贾琮解释,赔笑再次见礼后,领着宫人们离去了。

    贾琮无奈对赵青山道:“委屈太傅了,皆孤的不是。”

    赵青山正色道:“太后之言不无道理,如今国事,再重者也无殿下身体安康重要。事关国本,无论再怎样小心都不为过!”

    贾琮不愿在这事上多纠缠,点头应下后,请赵青山落座快吃。

    自然不可能君臣同席,虽赵青山有太傅之名,但君臣有别,所以他只有一张小桌子摆了些饭菜,贾琮一个人看着好大一张饭桌上摆满了足足几时道饭菜,有些挠头。

    不过也不纠结这些了,放开饭量吃了起来。

    一时间让赵青山侧目不已,心道太子果然天生富贵,看起来清瘦,但竟有如此食量,真乃社稷之福也!

    一膳用罢,贾琮也不过动了七八个菜,让王春将剩余的菜送去给当值的官员后,见赵青山刚硬的面上忽然出现了犹豫之色,知他有话要说,便先按下他的事,问道:“太傅可有事说?”

    赵青山道:“殿下,如今京中盛传,殿下昨夜入夜后紧急出宫,前往贾家,接了众多贾家闺秀入宫,臣敢问此事真否?”

    贾琮点点头道:“是有此事。”

    赵青山闻言,皱起眉间山纹,沉声道:“殿下,还未出国丧。”

    贾琮将以元春名义去接的那套说辞说出罢,又道:“不过太傅教诲的是,孤知道了,下不为例。”

    赵青山自然知道这套说辞是在哄鬼,却也没再纠缠。

    太子如今的表现,早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期待。

    圣明远迈古之贤明储君。

    若是连一点瑕疵都无,反而不真实……

    赵青山干咳了声,又谏言道:“臣知道太子归宗前曾长于贾家,必和贾家人颇为亲厚。但殿下如今毕竟为国之储君,当化家为国。可施恩于贾家,但不可偏爱于贾家,尤其是在后宫,独宠一家,非社稷之福。”

    外戚之患且不说,若日后天家血脉皆出自贾家女,那才叫可怕呢。

    贾琮自也明白这个道理,解释道:“并非都姓贾。”

    赵青山正色道:“无论如何,诸女出自贾家,自贾家被接入宫,是必朝野非议。荣宠太盛,于贾家亦非幸事。不过,也非没有解决之道。”

    贾琮面色隐隐古怪起来,问赵青山道:“太傅有何高见?”

    赵青山干咳了声,道:“天家血脉单薄,待新皇登基大典之后,太子也当成亲。适时,合该宫廷选秀,充实后宫。此事事关国本和江山稳定,不是小事。”

    贾琮点点头,道:“太傅言之有理,孤明白了,太后昨儿还在同父皇和孤说此事。再议吧,再议……”

    赵青山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既然太后定下了要为太子宫廷选秀,那他也不必再急于一时,反而露了痕迹。

    想来有元辅之女的身份在,他那侄女儿,断不会被亏待了去。

    撂开此事,赵青山又与贾琮说起政务来……

    ……

    ps:昏昏沉沉间,仿佛听到有人劝我选秀,唉,为难……

第七百一十章 孤臣

    “银子的事太傅不必担心,政务一道孤不如太傅,但银财一道,孤还算有些所得。内务府大臣董殿邦一直在张罗着雪沙洋糖的拍卖事宜,如今江南诸地还有北边的晋商、徽商、鲁商等,皆闻讯而至。孤估算,至少能入账千万两银子。太傅只管拿去使,若是不够,还有沁香苑香皂的方子,也可以拿出来卖。这些都是百姓民生的东西,掌在内务府手里不合适,不如由他们,造福天下。”

    听赵青山说起银匮之忧,贾琮笑言安抚道。

    赵青山其实很难想象一张方子就能卖出千万两白银,这超出了内阁所有大臣的想象力。

    但见贾琮如此笃定,他也不好再说怀疑,还赞了贾琮两句……

    毕竟,这是拍卖太子的私人财产,以填补国用。

    左右内务府拍卖就这几天的事了,如果不行,赵青山其实还有别的想法,他有些难以启齿的问贾琮道:“殿下,据臣所知,先帝在时,着实抄了不少家业。皇宫内库里多只是现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古董宝物和房产商铺。此次可是一并拍卖?”

    贾琮闻言笑道:“太傅,总要给天家留点家底儿啊。虽然新法已经初步大行天下,但变法终究还是伤了些元气。孤是宫外长大的,知道如今百姓口袋里并未有多少银子。这会儿拍卖古董家和房产门铺,拍不出好价钱的。另外孤留着那些房产,以后可作为官房,赏赐从外调进京的大臣们住。左中奇、岳宗昌他们还在租赁房屋,京城大居不易,总不能只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吧?”

    素来不苟言笑的赵青山也被贾琮之言逗的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难看,不过他还是被贾琮说服了。

    贾琮知道他担忧何事,便道:“至于那些宝物……再看看罢,若是果真还缺银子,卖了也可以。父皇和孤都不好这些……”

    这话反而让赵青山感到汗颜,道:“臣无能,竟让殿下典卖天家家当,臣有罪……”

    贾琮摆手道:“新法事业刚起步,这会儿朝廷若是已经国库充盈,那反倒是坏事了。因为除却搜刮民脂民膏外,孤想不出朝廷何以爆富。不过,可一不可二,偌大一个帝国,只凭天家那点家底,能挡一回,绝不可能挡第二回。太傅,朝廷还是要开辟新财源。”

    赵青山闻言,面色严肃起来,看着贾琮问道:“殿下以为朝廷还能从何处开辟财源?”

    贾琮轻声道:“古人云:无商不富,无农不稳。”

    赵青山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轻声道:“殿下,朝廷在收商税啊……”目光担忧。

    现在可不是再有大动作的好时候,薅羊毛也得等春日之时……

    贾琮摆手道:“太傅不必如此,孤不会现在就征收商税的。新法大行,已经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几乎逼急了一些人,快要狗急跳墙。先帝三位皇子之死,背后就有这些人的影子。义忠亲王造反,聚集起这般大的阵势,没有江南那些大家族支持,根本不可能成事。若此刻再严格执行商税法,那恐怕真要官逼民反了……所以,孤识时务,孤能等。等朝廷再积蓄些实力,足够强大后,孤再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威王法!”

    赵青山闻言,心中一凛,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尊师重道的太子,之前是做什么的……

    太子绝非这两天让他沉浸在幸福中的仁人圣君……

    赵青山沉吟了稍许,问道:“既然商税要延滞再收,那殿下方才之言说的是……”

    贾琮道:“太傅可知票号?”

    赵青山闻言,想了想道:“殿下说的是……日升昌票号?”

    贾琮点点头,道:“不止,还有广泰兴、合盛元等票号,他们大行其道,大发其财。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钱庄、典当铺,皆是披着钱号的高利贷。大些的还好,可越是小钱庄,越是戕害百姓严重。甚至还有的和赌档、青楼联合做局,坑害百姓者,逼的人家破人亡,卖妻卖女。这些,还只是民生方面。除此之外,就孤所知,日升昌已经在长安、大同、苏扬、粤州等十八处大城设立了分号。日升昌的银票,甚至能够直接当金银来使……”

    赵青山闻言有些茫然,他见贾琮面色十分凝重,不解问道:“殿下,此乃利国利民之好事,减少路途损耗,难道有何不妥之处么?”

    贾琮心中苦笑,道:“太傅,这种货币大权,只能掌于中央朝廷手中!旁的不说,太傅你想,就算现在,朝廷要动日升昌,会有多大的阻力?会有多少人为之说情?若是再给他十年的顺畅时间扩展,等日升昌的银票等同于金银,普天之下大部分百姓都用的是日升昌的纸票当金银,朝廷还敢动它么?这一动,顷刻间便会天下大乱!那些商贾,便会拥金自重!到了后面,他们甚至可以无本银就可随意的发行银票,再用这些银票,可以收买无数民心,甚至军心!”

    “哗啦!”

    悚然而惊的赵青山霍然起身,带动了身前的长几倒地,却也不顾,面色骇然道:“尔等竟有不臣之心?好胆!!”

    贾琮忙双手下压,微笑安抚道:“太傅稍安勿躁,且听孤说完。”

    赵青山如今到底还是尊敬贾琮,所以强按下不安和强烈的杀心,又重新落座。

    王春忙喊了两个内侍进来,收拾完残局,又忙打发了内侍出去。

    贾琮继续道:“票号,肯定是好事。若只以金银当货币,千两之上,携带起来便颇为不便,十分不利于运行周转。这个时候,能以便利的银票取代,是好事,但一定不能脱离朝廷的监管!”

    赵青山眉头紧皱,看着贾琮道:“殿下,朝廷并无此经验呐。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何不取缔?”

    贾琮笑着摆手道:“太傅,有票号相对于无票号来说,终究还是进步的,也是对百姓有利的。朝廷不能因为户部的无能,就再让百姓受累,让世道倒退。朝廷不会,可以学啊。关键是,一定要做好监管。譬如日升昌这等大票号,朝廷不能一概取缔了账,但一定要安排户部官员和兰台寺御史进驻,监督他们收了多少银子,又发行了多少银票。此事一定要严格审核,否则一旦出事,便是祸乱天下的大事。而有了朝廷信誉做担保后,他们的商号非但不会损失,反而会更好,生意也会做的更大。当然,为此,他们需要付两成红利于朝廷。也就是说,包括日升昌在内的所有票号,朝廷都要派官员入驻监察,并且占两成的份子。”

    赵青山:“……”

    吃相太难看了吧?

    贾琮摆手笑道:“太傅,这些银子,孤一文不取,连户部都不去沾,全部用于蒙学教化,兴教道,启民智。朝廷也不必用他们的银子来开辟财源,因为朝廷自己也可以开票号。有朝廷的信誉在,朝廷开的票号,只会更赚钱。”

    赵青山皱眉道:“纵然如此,那些票号商贾,也未必会答应……”

    贾琮摇摇头,声音肃然道:“这一点,没有任何可商议之处。太傅就将孤方才之言拿到朝廷上去说,票号要么被监管,要么被取缔。谁反对,谁就想造反!

    对了,还有一事,算是给那些大票号一点甜头。锦衣卫会在接下来几年时间内,对各省的黑银号、黑钱庄、黑赌档、黑当铺、黑青楼以及欺压百姓的黑帮派豪强之流,进行强烈打击!将那些害人精坏东西,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能杀头的杀头,不够杀头的,就都流放到安南去。绝不能让良善百姓受这等人的欺负!孤在宫外时,见多了那些猖獗的坏东西,不杀不能安民心。如此一来,势力会清空一大部分小钱庄银号,想来那些票号商人会高兴。”

    赵青山闻言,缓缓点头,道:“殿下言之有理,此事,臣会亲自盯着办!”

    贾琮闻言笑道:“这是孤要同太傅说的第二件事……太傅,你知道诸葛武侯是怎么死的么?”

    赵青山亦是人杰,闻弦歌而知雅意,刚硬的老脸抽搐了下。

    贾琮道:“太傅,要学会给自己减压呢。以后的路还漫长的很,太傅是先帝和宁元辅留给孤最重要的肱骨大臣。孤都不敢想象太傅若是累倒后,朝纲会堕落到何等地步……”

    赵青山闻言忙道:“殿下放心,臣身子骨还能坚持……”

    贾琮摆手道:“这种事,谁都说不好的。太傅,纵然你还能坚持五年,可五年以后呢?孤之意,太傅还是要一点点放权,放权给你信得过的人。太傅可以亲自选拔出一批信得过的官员,调整朝廷官员。且内阁还不完整,一定要补全,否则太傅担子太重了,连睡觉的空闲都没有。太傅觉得哪些人合适,可以报与孤,孤一定准予。太傅,不要担心别人说你结党营私,相权架空皇权。孤相信你的……”

    此言一出,饶是以赵青山坚如铁石的心性,都忍不住霍然动容。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君王一句“孤相信你”,更能让心怀凌云志、一心忠君报国的大臣更感动的?

    宁则臣为何宁肯自尽,也不辜负先帝?

    不就是因为当年先帝给予过他最大的信任吗?

    然而纵然是宁则臣,先帝也没有让他按他的心思去布控朝廷啊!

    这一刻,赵青山终于体会到了心中生出“士为知己者死”、“君以国士待吾,吾必以国士报之”的信仰,是何等滋味。

    赵青山大礼参拜激动道:“臣,纵粉身碎骨,亦难报殿下信重之恩!”

    贾琮忙起身,亲自搀扶起满面动容的赵青山,笑道:“孤也是不想看到内阁中党争内耗,朝廷还有太多的事要做。”

    赵青山闻言,反而迟疑起来,道:“殿下,若是如此……臣自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能报得皇恩。可以后万一有心怀叵测之人窃据相位,那……”

    贾琮微笑道:“太傅放心,孤心里有数。内阁阁臣,以五年为一任,每人最多只能连任两任。再者,内阁不能干涉军权,且孤不讳言,百官也会受到锦衣卫的必要保护……”

    赵青山为贾琮的坦诚感到欣慰……

    他点点头道:“若如此,臣则可以放心了。若殿下无他事,臣这就去按殿下之意办差去了。先将内阁重组起来!”

    想到能有一个让他用起来顺手且放心内阁,赵青山为之振奋!

    贾琮颔首笑道:“太傅请!”

    看着赵青山大步走出养心殿,贾琮眼睛渐渐眯起。

    其实他还是有些不地道的,因为赵青山组建起这一届内阁,注定是要披荆斩棘,做攻坚任务的。

    少不得要背负太多骂名,为他这个储君,去遮挡明枪暗箭。

    只收编天下票号这一新法,就足以让赵青山被群起而攻之。

    世人如今都知道他这个监国太子圣明,正在学圣君垂拱而治。

    一应朝政大权都被托付在太子太傅、内阁首辅赵青山手中,此法不是出自他手,天上的雀儿都不信……

    等以后再重征商税,必会再激起千重浪。

    再加上以赵青山的铁血手腕,必会重整吏治。

    宁则臣对新党官员太过宽容了,为了推行新法,他在许多事上都让步极多。

    这让赵青山十分看不下去,如今大权在握,势必会将极大一部分官员清出朝廷!

    这当然也是贾琮想要看到的……

    只是随着这些事一一做下去,赵青山的路也会越来越窄,他会成为真正的孤臣。

    甚至他在士林官场上的威望,也会越来越少,终究政令难出长安城……

    若遇到一个寡恩些的帝王,说不得就让他步宁则臣的后尘。

    他甚至会比宁则臣还惨。

    而贾琮唯一能做的,就是保留些人性,不彻底成为一种叫皇帝的生物,不让赵青山,步宁则臣的后尘,保他有一个安详的晚年,得一个善终,最后,配享太庙……

    ……

第七百一十一章 干将

    慈宁宫,寿萱殿。

    武王听闻贾琮说罢今日政事后,微微皱起眉头道:“太子是说,完全放权于首辅?”

    自大明宫归来,贾琮知道武王必还在太后处等候。

    如今武王每日除了大量的睡眠时间外,多在慈宁宫待着。

    必要和太后一起见贾琮,施以关爱,来增加他对天家的归属感,也弥补他幼年的亏欠……

    听闻贾琮说了他的安排后,武王面色担忧起来,道:“如此一来,相权大增,难免会威及皇权呐。纵然太子不怕,可后世之君,不可能人人皆如太子啊。”

    贾琮解释道:“父皇,没有军权的相权,永远不可能坐大。所以天家只要死守住军权的底线,严禁军政勾结,再辅以锦衣卫把控,便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皇权的稳定。父皇,儿臣以为天子不可能代代英明,但是首辅可以。无论是君权,还是相权,都要套上必要的枷锁。唐明皇李隆基初为君时何等英明,然而终究使得盛唐转衰。当然,儿臣也知道此事还是有风险。但果真后世天子昏聩到连军权都守不住,那么也怪不到儿臣头上。因为有没有这一出,他都守不住。

    内阁首辅最多任两任十年,前五年渐渐掌权,后五年渐渐交权,等致仕后,严禁干政,人走茶凉乃是天理。这样一来,就算不能完全消除党争内耗,也能最大程度的减少。

    这当然对皇权会是一种削弱,但是,儿臣相信,会极大的增加皇朝气运。没有万世不易的皇朝,但是,只要制定好规则,儿臣相信,会让改朝换代的时间,推迟很久很久,纵是千年也未尝不可。”

    武王目光复杂的看着贾琮,轻声道:“太子已经着想的这样长远了么?”

    贾琮闻言面色一滞,随即嘿的笑了声,道:“其实儿臣只是想多偷些懒,一来许多事儿臣都不懂,大乾那么大,国土广阔,人口巨万,发生的事也是千奇百怪,穷尽一生也未必能了解透彻。既然不懂,那么乱插手反而会阻碍朝廷正常运行。

    二来,儿臣若果真如前代帝王那般勤政,事必躬亲,倒是能将权力抓在手中,可多半活不过八十……”

    “噗!咳咳咳咳……”

    凤榻之上,正由叶清和黛玉服侍着吃瓜果的太后听闻此言,一口将未咽下的西瓜喷了出来,又大声咳嗽起来。

    活不过八十,这他么……

    武王先关心了下太后,见她渐渐无事,脸上憋出的血红也慢慢消退了,放下心后,对贾琮笑道:“吾儿自当福寿延年……也罢……”

    既然贾琮说出了他如此伟大的志向,对于武王来说,也的确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而且他相信,至少在贾琮这一代,以贾琮的心性手段,不会有人能危及其地位。

    至于后世……自有他们的福祉,他也管不了那么远了……

    因此,武王笑道:“太子自有成算,朕又岂有不支持之理?不过太子要记得,握紧军权。”

    这让一旁的叶清看的眼热不已,自古以来,帝王之家何曾出现过这等场面?

    ……

    “啧啧,太后和九叔是可劲儿的把你往昏君道路上宠啊!”

    自慈宁宫出来后,叶清明媚的大眼睛里,满是嘲笑的看着贾琮道。

    贾琮哼了声,没好气道:“你懂个屁!”

    黛玉掩口吃吃一笑,却为贾琮辩解道:“我倒觉得三哥哥说的在理,指望代代帝王贤明不能够,可若能让宰相贤明,还是可以的。”

    叶清一把搂住黛玉的削肩,威胁道:“你敢反叛?”

    黛玉笑的灿烂,和贾琮对视了眼,叶清见这对“狗男女”当着她的面眉目传情,气的狠狠在黛玉脸蛋上亲了口,然后得意的挑衅贾琮。

    贾琮都不稀得搭理她……

    叶清也觉得没意思,安抚了下羞恼的黛玉后,道:“自古昏君出奸相,你那一套,果真遇到了昏聩君王,根本起不了作用。君王废黜贤相,再点几个奸臣当朝,皇朝衰败,也不过几年的事而已。”

    贾琮呵呵一笑,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良策!”

    叶清眼睛眨啊眨,看着贾琮,眼中渴望得知的目光快要融化了他。

    可恨贾琮根本不知怜香惜玉,也不知相让,理也不理,气的叶清咬碎银牙!

    她也不知道,贾琮哪来的这样多奇思妙想。

    关键是,这些法子他似乎思虑了很长时间,颇有把握能够实现。

    要知道就算是新党推行新法之前,宁则臣、赵青山这些人已经在外省地方上选过一县或一府,试行了数年之久。

    绝非拍脑袋空想出来的……

    但偏偏,连叶清都觉得,贾琮提议之事颇有许多可取之处,感觉成功率不低……

    所以,她也就愈发渴望知道贾琮到底有什么底牌。

    这世间能让她如此好奇渴望的事,着实已经不多了……

    ……

    皇城,左银台门外。

    内阁衙门。

    赵青山对他遣人招来的三名官员道:“以后你们就在内阁当差。”

    林清河和七八名内阁舍人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鬼?

    而那三名官员也是莫名其妙……

    他们或是吏部司官,或是兰台寺侍御史,最后一人最夸张,只不过一户部郎中,区区五品小官。

    在神京皇城各衙门内,随便丢一块砖头都可能砸倒一片三品官,可赵青山竟然会让一个五品郎中进内阁?

    赵青山对三人道:“魏毅、范浩、董新,汝三人虽官声不显,但本辅早知道你们多年,汝三人皆是从州县做亲民官一步步进京的。论能为,论政绩,论在各部堂政务之精通,你们不输谁。只因脾性不好,不懂得为官之道,不肯逢迎上官,所以历年京察考功多不过中中,一直没得升迁。然若论资历和能为,纵是当个二品侍郎也足以。

    今本辅得监国太子殿下信重,准许自组内阁,以避免党争内耗。你们三人先入阁以舍人之身历练一年,分担阁务,若依旧勤恳苦干,敢于担当,不负殿下众望,当升任阁臣,官居一品!

    不用担心脾性不好会得罪人,论不会当官,本辅敢认第二,国朝何人敢认第一?然殿下依旧唯才是举,宽容于本辅。

    你们也不必怕,好生办差事,效忠皇命,自有你们出头之日。”

    魏毅、范浩、董新三人被这忽从天下掉下来金馅饼给砸的七荤八素,魏毅、范浩自是震惊到麻木,董新头发都花白了,眼中老泪忍不住流下,道:“下官贞元十六年得中二甲进士第三名,心怀凌云志,愿革天下之新。正合殿下那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然而却不想,因直言敢谏,得罪上官,贬至琼州。浮沉十载,连续三任岁考皆优,点入都中为官。原以为,当可施展一身所学,以偿平生之志。却不想,只因不尽附新法,卷入新旧党争,再度沉沦十余载。至今,至今已有二十四年。官居一品,官居一品……”

    赵青山沉声道:“子诚何以言之沉沦?本辅冷眼旁观多年,子诚从未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始终埋头苦干。若非子诚实干勤勉,你那些上官也不会容忍你这臭脾气,始终把你留在部中。再者,这些年的辛苦也不会白费,从今日起,你以舍人之身行走内阁,分管户部。用你这些年的所学所见,好好敲打那些自以为是无法无天的蠹虫!本辅明白的告诉你们,将你们破格拔入内阁,是本辅以项上人头同殿下担保的,为的,就是拨乱反正,正本朔源!!

    你们不要以为这是好活计,是让你们当大官享福受用的,这是让你们去得罪人,让你们去破坏官场上和光同尘的规矩。你们必会被士林唾骂,必会被黑心之贼侮蔑诋毁,你们甚至会因此背负上想都想不到的污名。

    只因你们要扒下他们身上的遮羞皮,将他们暴晒而死!

    现在本辅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你们自觉承担不起这些,现在就说出来,本辅只当今日没见过你们,以后也不认得你们。

    若是你们一步踏入内阁,掌了大权,再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本辅先请天子剑,斩了你们!”

    魏毅、范浩、董新三人闻言,连面色都未曾变一下,彼此对视一眼后,忽地大笑起来。

    魏毅大声道:“元辅,若下官等贪生怕死,又怎会沉沦至今,让一个个当年训斥过的下属,爬到下官等头上,屙屎屙尿?吏治败坏不是一时三刻了,早几年前,只要自认是新党,只要拜个好座师,只要肯花银子,什么样的顶戴买不来?下官只因不肯给这些人评优,不知吃过了多少苦头!下官连做梦都在盼着,有朝一日,朝廷能振新吏治,拨乱反正!!”

    赵青山闻言同样大声道:“好!那本辅期待着你们,能有一番作为,不负殿下期望,不负圣人教诲,不负平生之志!”

    三人齐齐向赵青山躬身行大礼一拜,声如洪钟言道:“义之所在,虽九死其犹未悔!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

第七百一十二章 不枉

    魏毅、范浩、董新三个“微末小吏”,一跃成为内阁巨擘,这如同一记晴天炸雷,在朝野上下炸出了滔天巨浪!

    无数人先为之失声,继而便有雪花般的弹劾奏章,飞进了宫里。

    倒行逆施!

    心怀叵测!

    有不臣之志!

    弹劾罪名一个比一个狠。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关于魏毅、范浩、董新三人的舆论传出。

    也大多是标新立异,特异独行,有怪癖,不能和光同尘友善同僚。

    更甚者,连董新家贫,为其寡嫂抚养长大,曾因天寒盖同一薄被之事都被人宣扬的充满了桃色……

    总之,这四人立刻吸引了无数关注。

    各种丑闻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

    有道德高士痛心疾首高呼:“太子年幼不知政事,被奸邪佞臣蒙蔽,把持朝政,竟随意安插内阁阁臣,天无宁日。朝廷养士百十年,击贼便在今朝!”

    天下震动!

    然此人随即被锦衣卫抓捕下狱,在朝野震惊之余,宫中在极短的时间内,于菜市口张铁露布皇榜,公布了此道德大儒之罪名。

    原来,其子与魏毅有仇。

    其子之官位,是用银子所买,偌大名声,皆为弄虚作假鼓噪吹捧而起。

    甚至其子功名,都是靠营私舞弊代考取得。

    因无真才实学,所以数次吏部考功,都被魏毅所“刁难”。

    两家为十数年的大仇死敌!

    如今见魏毅从区区五品官,一跃成为内阁阁臣,执掌大权,焉能不心惊?

    便有了这位道德大儒忧国忧民之声……

    锦衣卫甚至还张贴出这位道德大儒之子的真实文章,更寻来了其先生为之佐证。

    人证物证俱全之下,那篇“锦绣文章”,成为此次事件的终结者……

    也掀起了崇康末年最大的一次京察……

    在心虚之人风声鹤唳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之余,淘尽黄沙始见真金。

    无数曾经被夸夸其谈之辈打压掩埋的踏实能干之官员,也渐渐展露头角,开始走向他们应得的位置……

    最有趣的是,随着赵青山大力整顿吏治,不断的有官员落马,国库,竟然又神奇的渐渐充盈了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够了啊!”

    大明宫后,太液池中,蓬莱山上,天心亭内,贾琮警告叶清,离他远点。

    叶清却睁着大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狠瞧,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一般,对于贾琮嫌弃之言,丝毫不放心上。

    见她这般,乖巧坐在一旁的黛玉抿嘴笑个不停。

    如今她在宫里最有趣的事,便是看这二人斗嘴……

    太液池上吹来的风带来丝丝清凉,有仙鹤盘飞山间。

    远远的,都能听到小角儿领着方方元元,在不知哪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一切都很美好。

    太液池虽说是池子,却是一眼也望不到边,如同一片瀚海般。

    这传说中有仙人的蓬莱山上,却是避暑消夏的好去处。

    天心亭内,叶清看的贾琮不自在,却还是盯着猛瞧,啧啧出声道:“清臣啊清臣,我算看错你了,天下人也都看错你了!”

    贾琮不理睬,黛玉则好奇问道:“怎么呢?”

    叶清看着黛玉正色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奸诈啊!超乎你的想象!”

    黛玉愈发稀奇,问道:“到底怎么了?”

    叶清道:“你知道昨儿他给九叔送的什么寿礼么?”

    黛玉摇摇头,笑着看了眼贾琮,问道:“什么?”

    叶清叹息一声,道:“无耻啊,无耻。他就给九叔送了幅画儿……”

    贾琮忍无可忍道:“你是老鸹落在猪身上,看不到自己黑?你自己不也就送了一幅画?还是我的画!”

    叶清正经着脸色,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就是只看到了猪的黑!”

    “噗嗤!”

    见贾琮瞬间黑了脸,黛玉一下喷笑出声,伏在白玉石几上,大笑不已。

    叶清也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随即又同黛玉告状道:“你这三哥哥,心思忒奸诈!他画了幅画,画的是九叔、孝贤皇后和他的合家欢。还是画了两幅,一幅让九叔烧了给孝贤皇后……我真真说不下去了,就没见过这么会拍马屁的人!我看错你了,清臣,我看错你了!”

    贾琮忍不住对黛玉笑道:“有个人自作聪明,拿我的画儿去当寿礼。结果……呵,被太后批不用心,小气!对了,父皇很喜欢你送的礼,说你有心了。”

    黛玉送的是亲笔书录的一份清臣词……

    作为钦定的太子妃,她已经有资格给天子送寿礼了。

    其她人则还不行……

    叶清实在不想说此事了,转移话题道:“林妹妹,你以为我说的只是此事?你不知道你三哥哥有多坏啊!他各种礼贤下士收买人心,然后用那老烈货替他清理朝纲!”

    黛玉为贾琮分辩道:“三哥哥不是为了减少内耗么?所以才大权悉数交付。”

    叶清咬牙切齿道:“所以我才说他狡诈如狐,连我也被狂骗进去了!赵青山那老孤拐回到内阁,就提拔了三个和他一样孤拐的臣子进内阁。此刻朝野上下风声鹤唳,杀气腾腾!好多人甚至托关系托到我这来了,只求一条活路。那四人就是四把尖刀,能活活把好多官员劈死!什么减少内耗?狗屁!”

    叶清之所以这么愤怒,是因为求到她门上的,都是这些年她悄悄积攒下的实力……

    原她是想送给贾琮使,但没想到,这坏人翻手就要先拿这些人开刀!

    实在可恶!

    贾琮呵呵笑着,对黛玉道:“非是欺骗父皇,只是,减少内耗最好的法子,就是将异己者消灭。若他们只是政见不合倒也罢了,可这些人屁股后面都是……”

    “呀!!”

    黛玉快炸毛了,怒视贾琮不许他说那样粗鄙的话。

    叶清趁机上眼药道:“听听,林妹妹快听听,减少内耗最好是消灭异己者!这得多黑心的人才能说得出口?你知道最可恶的是什么吗?他从一开始又是拜太傅、又是说什么先帝留下的肱骨之臣,还告知天下说他自己年幼无知,不通政务,故而垂拱而治,将大权全托付给赵青山,他自己要先观政数年。就在天下儒生都在夸他圣贤,以后必会是圣君时,得,赵青山这时候出去一通咣咣咣的猛打猛杀。你说说,谁来背这个锅?!”

    黛玉闻言,眨了眨氤氲晨露般的美眸,看了看贾琮后,对叶清正经道:“叶姐姐,后宫不能干政呢。”

    “……”

    叶清一张脸凝固了,呆呆的看着黛玉,直看得黛玉不好意思起来。

    贾琮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痛快之至!

    他倒不介意后宫言政,就算她们想干,其实也没机会。

    赵青山若是理会叶清是哪个,她也不会到他跟前抱怨不休了……

    “不许笑!”

    见叶清懵住了,黛玉心中歉疚,对酣畅大笑的贾琮娇声嗔道。

    贾琮止住大笑,对叶清微笑道:“你放心,我不忌讳这些的。知道你只是被圈在这深宫内不自在,闲不住。要不我给你寻点事做?”

    叶清闻言,面色微微一紧,心中凛然。

    她最怕的,就是贾琮会对她起提防忌惮之心。

    在她看来,贾琮就是一个天生帝王心术的种子。

    这样的人,对皇权看的必然极重。

    虽然贾琮一再表明没有权势欲,可他所表现出来的手段,却着实让叶清感到心惊。

    贾琮用一幅全家合家欢,彻底摆平了武王。

    就在叶清以为,他可以为所欲为时,贾琮却将大权悉数托付于被先帝打压贬低到河套的赵青山,亲自拜为太傅。

    这等知遇之恩,这等旷世未有的信重,别说是之前备受屈辱打压的赵青山,换作任何一个臣子,但凡有点忠义之心,都会肝脑涂地,以报天恩。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下赵青山的做派,分明是不打算给他自己留一点后路了,就差抬棺上任!

    若非如此,不至于满朝皆惊,都求到她跟前了……

    然而这场朝堂上的滔天风波中,贾琮这个主使人,却安坐钓鱼台!

    居然没人认为他才是“幕后黑手”,还有些傻不愣登的,还在赞他为圣贤太子……

    这等权谋手段和敢将大权交付的心性魄力,在古今帝王中,都颇为少见。

    若是贾琮对她起了猜疑之心,叶清实在不知该如何解决了……

    她刚才故意引出话题,就是因为她得知,她在外经营的那些朝中势力,正在面临灭顶之灾。

    她不知道贾琮是有意针对之,还是什么……

    其实她这次是真冤枉贾琮了,赵青山展开京察整治吏治,是全面清查,又怎会是定点针对哪个?

    一网下去,鱼和虾米一块打掉。

    不如此,没有一个高效率清正廉洁的政府,一千万两赈济银子撒出去,能有两百万两用在灾民身上,贾琮就该磕头上香了。

    贾琮见叶清目光深深的看着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得出她的小心,甚至连心思敏感的黛玉都察觉出不对来,神色严肃起来,目光隐隐担忧的看着贾琮……

    这些日子,她也读了不少宫中典籍,知道了许多外面绝无可能知道的事。

    至少,已经初步了解了帝王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她原不信贾琮也会变成那样,可现在看看,她最推崇的女孩子叶清,都这般着紧,不由心中沉重。

    贾琮垂下眼帘想了想,然后复又抬眼,看着二人微笑道:“你们搞什么名堂?我在你们面前,从不打机锋,心里想什么说的就是什么。我若连结发一生的枕边人都信不过,活着岂不可悲?我会当帝王,但不代表我要当孤家寡人。你们是我的妻子呢……”

    说着,他牵起面色动容的叶清和眼睛明亮的黛玉的手,握了握后又松开,起身站起,行至亭轩栏杆处,负手而立,远眺含元殿,道:“这个世界,远比青史之上所记载的,要大的太多!而在外面,正有一群野蛮之极的邪恶蛮夷们,正用坚船利炮,在烧杀抢掠,积累财富,在迅速强大。我之所以用赵青山大刀阔斧的去清理吏治,不惜损耗一些元气,甚至可能引发一些动乱,也在所不惜,就是因为我明白,时不我待!

    清儿,你是不是怀疑过,我为何会懂的那么多?为何思维异于常人?”

    此言一出,叶清面色骤然一变,虽然贾琮没有回头,她还是点了点头。

    怎能,不疑!

    贾琮淡淡道:“那是因为我曾在贾府东路院那个小小的耳房中,做过一个长长的梦。在那个梦里,我看到了百年之后,北方的罗刹鬼,东方的东洋倭奴,西方的盎格兰人、红夷鬼还有海西佛朗斯牙等等,这些通过在全世界烧杀抢掠的邪魔恶鬼们,在瓜分了整个世界后,终于还是将战火,烧到了大乾的家门口!那一门门数不清的火炮,那一艘艘钢铁铸成的铁甲船,那一排排喷射着子药的火器……整个华夏,都被那些蛮夷肆意践踏。战火烧尽了大明宫,我们割地赔款亿万万……”

    “啊!”

    莫说黛玉,连叶清都霍然色变。

    目光惊骇!!

    她从未想到,贾琮做过这样一个梦。

    若是从前,她断然不信。

    可是见识过火器之威后,由不得她不信。

    难道,果真有皇天气运,上天派了一个贾清臣,来拯救大乾?

    就见贾琮转过身来,目光明亮的有些骇人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既然我做了这个梦,既然上天让我前知了百年后中国的血债和屈辱,但凡我还有一丝血性,都不会再让这种悲剧重现!我要为我们的民族,去争夺天下气运。我要开疆拓土,我要血债血偿!

    所以,我只怕身边有能为的人不够多,却从不会去怀疑猜忌,更不会猜忌你们!

    我连李道林他们都容得下,更不怕新党一党独大,还会容不下你?

    你有这份能为,待日后,我打下一片国土,移百万民众过去,封你做个女国主又如何?

    我的子孙都不用担心夺嫡自相残杀,因为外面的世界广袤无垠,有夺嫡的功夫,不如去自己拼搏出一块国土来。

    咱们大乾的百姓最是勤劳能干,只要有一片可耕种的土地,不肖二十年,便能将土地繁衍同化成我中华故土……

    胸怀有多广大,这个世界便有多广大。

    我希望有朝一日,凡日月所照,凡江河所在,皆为华夏故土!

    清儿,你还觉得我会猜忌你,对你下手么?”

    叶清缓缓站起身来,整个身子都颤栗不已,明媚的大眼睛泛着晶莹的泪花,她一下飞扑上前,紧紧抱住贾琮。

    这一刻,她才终于体会到,所托得人的幸福!

    不枉她……

    不枉她舍尽一切,陪他走至今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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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三章 恩断义绝

    应天府,江宁县。

    宋家老宅,宾客如云。

    自都中传来消息,先帝驾崩,传大位于武王,本已惊掉世人下巴。

    而原锦衣卫指挥使,大乾一等冠军侯贾琮,为武王失散民间多年的独子,更是震惊的举国失声。

    这等连话本戏曲中都不多见的传奇故事,着实让寻常百姓同过年般喜逐颜开,已经讨论了大半个月了,热度依旧不减。

    而前大司空、一手抚育贾琮长大成年的天下高德大儒松禅公宋岩,便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自消息传来那一日,位于江宁县的宋家老宅门槛几乎都被访客踏破。

    宾客车马骡轿挤满了宋家门前原本静谧的街道,而宋家仪厅内,也快要挤不下那么多来客了……

    前内阁首辅、旧党魁首葛致诚,已经眼半瞎耳半聋,今日也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前内阁次辅、旧党巨擘陈西延,携孙陈墨,内阁阁臣、旧党巨擘孙敬轩携孙孙胜亦来了。

    又有宋岩好友李儒、曹永二人,携孙李和、曹辉前来。

    还有江南九大家石家家主石公寿、梁家家主梁正平、褚家家主褚东明等大人物,皆至。

    而除了这些在野大贤外,江南总督唐延、江南巡抚诸葛泰,竟也来此拜访。

    一时间,整个江南最有权势,也最具影响力的大人物,几乎都汇聚在了宋府的仪厅内。

    宋岩长子宋先、次子宋元、三子宋崇并长孙宋华,帮助老迈的宋岩待客。

    宋岩真的老了,满面的老年斑,眼帘似也越来越重,寻常都不睁开,只到了说话时候,才缓缓睁开,看一眼,说几句,复又垂下。

    葛致诚自恃资历最高,最先开口,他含混不清的说道:“松禅公啊,让新党这样折腾下去不行啊。你瞧瞧,你听听,江南遍地哀嚎,如同鬼蜮。莫说秀才,就是多少举子和致仕老臣,都几无果腹之食,无庇寒之屋哇!新党横征暴敛,追杀迫害,民不聊生,不能这样下去了……”

    陈西延、孙敬轩等旧党核心大佬们也纷纷点头附和,他们原本就是江南大乡绅大豪族的代言人。

    在他们秉政之时,那些乡绅豪族根本不必交税纳粮,只要家中供养出一个举人,就能庇佑家族数十年。

    虽然国法规定,一个举子的优免田为一千二百亩。

    但到了举子地位,已经能和县太爷称兄道弟,只要不做的太过,根本无人监管。

    自可广收田地,广纳仆婢。

    家族中虽无一人从事生产,然从上至下皆能富足享乐。

    然新法一出,曾经举子可收献无数优免田的好事一去不复返,一个举子的优免田不过数百亩。

    这里的数百亩,是真正卡死的数百亩,绝非挂着羊头卖狗肉。

    如此一来,虽依旧能保证举人饿不死,冻不着,还能读书,但再想向以前那般,却是再也不能。

    也就难怪葛致诚等人言新党暴政了……

    只是这话,却让新党大员江南总督唐延和江南巡抚诸葛泰颇为不满。

    唐延工于心计,口才却不是很好,便以目示诸葛泰。

    诸葛泰缓缓开口道:“江南遍地哀嚎,如同鬼蜮?本官实不知此言从何谈起?”

    不等被群起攻之,诸葛泰就紧接着道:“新法之前,虽举人可受投献田地。可大乾立国百年,江南美田早已被各省豪绅巨阀瓜分殆尽。多少新科举子,身份虽贵,却根本无人投献田地,使其饱受饥寒。”

    譬如当年的贾雨村,虽是举子,莫说进京赶考的盘缠,连寻日里的一日三餐都难对付,只能靠给人书写度日。

    便是由于此因。

    诸葛泰声量渐高,道:“自新法革除旧弊以来,豪绅巨阀不愿为土地交税纳粮,不得不将名下大量土地散出,反倒使得江南大量读书人受益。就巡抚衙门所计,数以千计的举人,得以获得田地供给,让他们可以继续读书,不复饥寒之忧。

    杜少陵诗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此方为儒家仁人之心!

    只顾几家几姓豪绅巨阀之利,而无友善天下士子百姓之心者,国贼也!!

    安敢惑乱人心?”

    对于这些政争之手下败将,诸葛泰自忖新党已经够宽宏大量了。

    他们甚至没追杀到死,斩尽杀绝,还让他们在江南繁华之地优养晚年。

    然而这些老贼竟然还想翻盘,真是不知死活!!

    听见素以沉稳低调著称的江南巡抚忽然撕破脸皮破口大骂,旧党诸人无不面色大变。

    眼见气氛愈炙,连宋先等人都皱起眉头,不悦的看着诸葛泰,似想逐客。

    一直闭目不言的宋岩却忽然睁开眼,看着诸葛泰缓缓道:“元宫,莫要焦躁。”

    此言一出,反倒让旧党诸人的面色愈发难看。

    而诸葛泰则起身一礼道:“松禅公当面,是下官放肆了。”

    宋岩面色淡然,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对葛致诚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要怎样呢?”

    葛致诚太老了,气都有些喘不均匀,见他不济事,陈西延接口道:“松禅公,今时已非往日了。如今新皇登基,合该废黜暴政了。新皇还为武王时,我等便皆支持于他,视为千古帝王。新皇亦友善我等……”

    宋岩看起来面色有些奇怪,他道:“既然如此,汝等何不直接进京,去面见新君,阐述心意?”

    陈西延闻言一滞,心里憋个半死,面上无奈道:“可如今新皇将国朝大政,悉数交由太子,让太子监国。然储君年幼不知事,竟将天下权柄都让给了赵青山那匹夫!”

    提起赵青山,陈西延就咬牙切齿起来。

    当年新旧党争时,赵青山曾指着他的鼻子,喷的他面红耳赤,一言也不能发。

    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晰,不止因为那一次朝会让他颜面扫地,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一天赵青山吃的是韭菜盒子。

    他之所以面红耳赤一言不发,是因为在憋气,不然他怕被熏死!!

    新党中人,他最恨的,就是那个老匹夫!

    陈西延痛心疾首道:“松禅公,天下权柄何其之重,乃社稷神器也!怎可轻让于人?此必新党奸邪,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邪术,操控了储君。松禅公为储君恩师,焉能眼看着太子为奸邪所乘?”

    其余诸人纷纷附和起来。

    他们倒不是刻意污蔑,而是真的认为贾琮是被赵青山之流给洗脑了。

    不然就是再昏庸的帝王,也不可能将朝政大权交付臣子的吧?

    先帝那样昏聩暴虐,可最后不也逼得宁则臣郁郁而死么?

    便是为了一个权字!

    然而就见宋岩长长一叹,道:“老夫与储君,早已恩断义绝,不复师生之义了。”

    此言一出,且不说旁人,宋岩三子一孙闻言,便无不惊骇欲绝。

    宋先、宋元、宋崇三人,原本还在自矜宋家和储君的渊源深厚。

    甚至心中都以为,储君封宋岩为太师的谕旨怕已经在路上了……

    宋家凭此,至少能恩泽三代!

    也正是由于这份渊源,才使得宋家一跃成为整个江南最尊贵的家族。

    隐隐已有当年江南甄家的影子……

    却不曾想,竟从宋岩口中听出这样骇然之事来。

    而宋华担忧的则是,其祖父的心情。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祖父有多满意他那位小师叔……

    他也从未想过,这二人会有恩断义绝的一天。

    褚东明沉声道:“松禅公,到底是怎么回事?缘何这等大事,天下竟无人知闻。”

    他怀疑此为宋岩推脱之言……

    宋岩淡漠道:“老夫进京,是为奉劝储君莫要杀戮太甚。也为劝谏先帝,莫要诛连太广,以免危及社稷。只可惜,先帝不听老夫之劝,而储君……也认同先帝之法。既然大道不同,师生之义又如何为继?

    就算师生之义尚存,然尔等莫非以为,储君会听命于老夫,废黜新法,重启旧党?

    当年旧党还未被赶出朝廷,葛老尚为天下首辅时,储君便不认同旧党之政,老夫都不能强求。

    更何况今日?”

    江南总督唐延此刻忽然笑道:“松禅公所言极是,诸公难道就没听说,先帝大行前,曾招太子于御前问曰:‘汝以为,往后朝廷,可依旧行新法否?’太子答曰:‘新法乃万世之法,绝不可废!’先帝大悦,放心而崩。可笑诸公,竟妄想死灰复燃?”

    说罢,唐延再对宋岩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去。

    既然宋岩和太子已经不复师生之义,那么他这个江南总督,也不必再委曲求全了。

    他当然知道还得敬着,毕竟师生一场,这份情义京里那位肯定不会断掉。

    但他却不会尊宋岩之命,去忌惮什么。

    唐延身上好似去了好大一块巨石,让他轻快无比。

    见他如此,旧党诸公无不唾骂:“猖狂!”

    可是,看着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看人也不再开口的宋岩,他们也只能无奈一叹。

    纷纷起身告辞离去,失望而归。

    待送完外客后,宋岩三子纷纷归来,急不可耐的问道:“父亲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眼看宋家就要一飞冲天,超然于江南诸家,谁知道,美梦还没做两天,就被戳破了。

    这种失落感,差点让在家赋闲数年的宋家三兄弟崩溃。

    然而宋岩却连看他们一眼的心思也无,站起身后,由长孙宋华搀扶着,缓缓进了后堂……

    ……

    崇康十四年,七月初一。

    寅时三刻,天还未明,贾琮便已经起身。

    平儿、晴雯等人今日特意早起过来,服侍他穿戴好明黄龙袍大服。

    这几日夜晚,贾琮都未和她们在一起,每夜都守在宝钗身边。

    众女知道宝钗的遭遇,知她心苦,故而无人说什么,反而钦佩贾琮所为。

    临上朝前,贾琮坐于榻边,看着宝钗娴静的面容,俯身轻轻一吻。

    而后方起身,在平儿等人的簇拥下出了宜春宫,早有龙辇候着,载着贾琮先往慈宁宫和咸安宫与太后、武王请安。

    然后再往含元殿,坐朝听政。

    今日月初,有百官大朝。

    而待贾琮离去,平儿、晴雯等人又回宜秋宫补觉,宜春宫内只有莺儿和小五在陪着宝钗时,细心的莺儿忽地发现,她姑娘的睫毛,忽然颤了颤,缓缓睁开……

    ……

第七百一十四章 逼宫

    大明宫,含元殿。

    月初大朝。

    六部、五寺、二监、二院、一府并在京诸王公武勋,五品以上的京官,今日皆要上朝。

    其实到了大殿中后部,百官已经看不清御椅上所坐之人的面庞了。

    若是帝位上的天子还带着平天冠,那初了最前面几排大佬外,连中前部的官员都看不清圣颜。

    不过,通常月初大朝,礼仪更重于议事。

    数百人在一个大殿内,大多数连声音都听不清。

    然而,今日大朝,显然有些不同。

    从一开始,气氛就显得不同寻常。

    原本凌晨三点便要出发,在左银台门外排队,直到五点半才能进大明宫,七点入含元殿,折腾四个小时,甚至还要更久些,臣子们早已精疲力尽,疲惫不堪。

    圣祖时五日一朝,贞元朝时十日一朝,崇康帝时三日一朝,许多官员甚至练就了睁着眼睡觉的本领。

    每日朝会上的气氛可想而知,除了几个手握大权的宰辅阁臣外,其他人只用带着耳朵。

    也就愈发沉闷……

    但今日,几乎所有人的面色都肃然。

    虽无言,但目光彼此交汇间,颇有深意。

    辰时初刻,监国太子贾琮莅临含元殿,代天子受百官三叩九拜大礼。

    大礼罢,贾琮象征性的问了些先帝陵寝及大殡之事,又问了新皇登基大典的筹备。

    目光在蕴着极不正常气氛的百官间淡漠扫过后,看了王春一眼,王春上前尖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如今,贾琮还在观政时期,不必让内阁在大朝会上排队回报当前朝政。

    他也不喜这种形式主义……

    然而,随着王春之言,没有出乎意料,有人站了出来……

    掌陵庙群祀、礼乐仪制的太常寺寺卿李欣德出列,大礼拜下,道:“殿下,老臣有事启奏。”

    太常寺寺卿,正三品,已是衣紫大员。

    太常寺又是极清贵的衙门,寺卿、少卿非当世清流大儒不可任。

    李欣德今年业已近花甲之年,面容清隽,颇有儒雅之气。

    他也是真正的德高望重的大儒,从不掺和朝廷上的诸般党争,也不贪图名利,甘于清贫。

    也因此,自贞元朝起,至崇康帝十四年间,掌天下权的从旧党换成新党,李欣德却是极少数地位不变反而上升的官员之一。

    写的一手好文章,海内闻名。

    莫说贾琮没料到会是此人打头阵,连赵青山都变了脸色……

    事情棘手了。

    贾琮深深看着殿内跪拜之人,叫起道:“大夫平身。”

    然李欣德却未起身,而是将头上的乌纱帽取下,放在身前,再叩首道:“殿下,老臣乞骸骨。”

    “……”

    看了眼嗡嗡作声的百官,贾琮面色愈发淡漠。

    贞元朝时人家兢兢业业,崇康帝时人家还是默默当值,到了他来监国,第一次大朝会,就有三朝老臣乞骸骨。

    他这是有多失德?

    用目光对按捺不住怒气的赵青山微微示意,让他不要发作,而后贾琮问道:“大夫,可是孤德行浅薄,不配为君?”

    李欣德缓缓道:“殿下乃古今少见之明太子也!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罢了,事到如今,老臣也不再赘言。老臣年高体衰,无力再效忠王事,故而恳请殿下,准老臣乞骸骨,告老还乡。”

    李欣德往赵青山方向看了眼后,眉头紧皱,但到底没口出恶言,只再度乞骸骨。

    贾琮摸不准他是欲擒故纵,还是果真看不惯赵青山的铁血做派,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愿再同殿为臣。

    不过,既然人家再三请辞,他也不好做恶人,便在百官注目下,缓缓点头道:“大夫既然身子不好,孤也不能强留。赐百金、良药、孤手书抄录之《诗经》一部,以一品之礼,送大夫还乡修养。”

    李欣德:“……”

    赵青山:“……”

    百官:“……”

    这就准了?!!

    这可是九卿之一哪,更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隆!

    按旧礼,这等老臣致仕,哪个不是三辞三留,甚至更多次反复,以示天家体恤老臣之心?

    如今日这般,当场恩准乞骸骨者,几乎是当面告诉该臣,天子厌弃之,早早滚蛋罢!

    可是,看着御椅上贾琮关怀的面色,除了赐金赐药且以一品官身致仕外,还赐了部储君手书的《诗经》……

    这等待遇,无论如何也谈不上薄待了。

    百官只能认为,储君是真的年幼,又长于宫外,未学过帝王之学,所以不谙此中道理。

    然而不管是什么缘故,到了这一步,无论李欣德是真辞还是假辞,他也唯有离场这一条路可走。

    一瞬间感觉苍老了许多的李欣德,再度对贾琮叩首,而后缓缓站起身,又往赵青山方向看了遍,一忍再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道了声:“太傅当记臣子本分,不可蛊惑君王,更不可擅权乱政!”

    说罢,转身一步步出了含元殿。

    在百官注视下,赵青山面色刚硬,紧紧抿住嘴唇,一脸的不屈。

    然而,李欣德刚去,掌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的鸿胪寺寺卿贾顾又出列,缓缓跪下,将头上乌纱摘下,放在大殿金砖上,叩首道:“殿下,老臣,乞骸骨!”

    偌大一个含元殿,在这炎炎夏日,甚至变得有些森冷起来。

    鸦雀无声间,百官心中同时浮起一个词来:

    逼宫!

    贾琮先一步挥手止住了面色涨红想要出列的赵青山,然后问道:“贾卿也是年老体衰,无力效忠王事了么?”

    贾顾和李欣德几乎是一类人,但又有所不同。

    李欣德讲究礼法和儒雅之意,贾顾却要火爆一些,他听闻贾琮之言,大声道:“臣身体虽已老迈,但仍可效忠王事。只是当今朝廷上,臣效忠的却非王事!有人窃据权柄,臣岂能……”

    “好了!”

    就在贾顾之言引起轩然大波,而赵青山面色由红转白时,贾琮打断了贾顾之言,道:“既然贾卿自觉此朝廷不配让你再效力,孤准你所请,与李卿同例,赐百金,良药,以一品官身致仕,再赐,孤手书一部。”

    贾顾面色陡然涨红,可看着贾琮淡然的面色,他嘴唇颤抖着,终究没再说出什么话来。

    僵硬的再行一礼后,转身一步步出了含元殿。

    “还有谁?”

    等贾顾的身影消失在含元殿后,贾琮目光扫视百官,沉声问道。

    还有的……

    礼部左侍郎杨文新,工部左侍郎良,吏部司官祝鹏、刑部郎中……

    足足十八名包括二品、三品、四品、五品的官员,致仕请辞。

    这一次,贾琮却连询问缘由都不曾,一律恩准。

    “准!”

    “准!”

    “准!”

    一迭声的准字,如同一记又一记的惊雷,炸响在含元殿上。

    但这次,却没有再额外加恩……

    贾琮面色也不见丝毫阴沉,等目送这些官儿出了含元殿后,竟又问道:“还有没有?”

    此回,却是没有了……

    能够站在含元殿上的官员,哪一个不是十年甚至二十年寒窗苦读,经过不知多少次科考,才终于熬出来一个功名,改换门庭,成就官身。

    哪个又愿意这般被随意打发了去?

    他们只是寒心,这位储君的狠辣寡恩!

    而赵青山一张脸也隐隐浮现灰败色,他没想到,今日竟会让储君为他挡下绝命一击。

    更为此,牵连到太子的名声……

    这个结果,让赵青山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儒家忠诚最是讲究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今日贾琮为了他这个太傅,背上狠辣寡恩之名,赵青山恨不能以死谢罪!

    然而就见贾琮站起身来,俯视着金殿百官,声音淡漠道:“孤素来以为,做人做事,不能强人所难。孤自幼长于宫外,所历之艰难苦痛,何曾少过?然,孤此生,从不求人!!

    既然有人以为,孤之德行不足以让他们效忠,不当紧,大可离去。

    他们都是肱骨重臣,他们都是朝廷的栋梁,少了他们,朝廷诸事会艰难,会麻烦……

    但不当紧,孤相信,总有忠义之臣,能临危受命,与孤一道,担负起这大乾的江山!”

    新任礼部尚书杨庭贞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殿下,离开之人,未必不是忠义之臣,只是……”

    话没说完,就见贾琮目光凌厉的看了过来,杨庭贞面色微变,顿住了口。

    然而接下来的事,让杨庭贞差点悔青了肠子,终于想起老祖宗的教诲:危莫危于多言!

    贾琮逼视着杨庭贞,声音煞然,一字一句问道:“离开之人未必不是忠义之臣?什么忠义之臣?杨庭贞,你身为大宗伯,怎能说出这样浅薄的话来?”

    “国难当头啊!这等时机,孤尽起天家内库,连孤赚银子养锦衣卫的方子都要卖了,只为赈济灾民。太后得闻朝政艰难,连她老人家积攒了一辈子的家当都要拿出来当卖了,以解百姓之苦!”

    “这等时候,他们就因为太傅澄清吏治,抓贪官拿污吏,杀那些坏份子,就因为太傅严厉强硬一些,他们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乞骸骨告老还乡,撂挑子不干了,舍千万灾民而不顾,这也算忠义?”

    “你身为大宗伯,你以为这朝廷,这天下,是谁人的?只是我刘家一家的么?”

    “你是什么心思,当真以为孤不知?”

    “你深失孤望!”

    礼部尚书,乃是国朝第一清贵要职。

    几乎已经半只脚迈入了内阁。

    在当前内阁阁臣大半缺少的时候,杨庭贞多半以为,他是要补入内阁的。

    却没想到,赵青山一点规矩也不讲,竟然胡乱作为,强行拉扯起三名佐尔小吏入阁。

    这让杨庭贞心中如何能服?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贾琮会连一点体面都不给他留,就差将他最后一点阴私之心揭破。

    “怎么样,孤也严厉了,孤也不留情面,你杨大人要不要也乞骸骨请辞?”

    贾琮之言,将杨庭贞一下给怼上了墙。

    若是之前,杨庭贞被骂的狗血淋头,哪还有脸面留下?

    官员是世上最不要脸的一类人,可以睁着眼说瞎话,没有丝毫负罪感。

    但也是最要体面的一类人,因为没了名望,颜面扫地后,将寸步难行。

    可是,因为贾琮之前那番话,现在他若还敢请辞,便正中了在国难之际,撂挑子走人的大臣。

    这已经不是忠不忠的问题,这已经上升到了道德层面。

    贾琮这一番话,比准了那些官员的请辞更狠!

    彻底将他们打入了无德佞臣的行列。

    那些官员,但凡心性强些的,听闻这番话后,都难再苟活下去……

    杨庭贞自不敢迈入此列,只能强忍着火辣辣的面皮,拜下道:“臣虽浅薄昏聩,但仍有忠君报国之心,不敢请辞。”

    这一答,虽撇清了自己,却也算给之前离去的官儿们,投下了一块落井之石……

    贾琮却未再答他,而是对赵青山道:“太傅,有人进宫告状,说太傅有不臣之心。还有人猜疑说,孤是拿太傅当刀使,清洗朝堂后,就可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诛太傅以安天下。正如当年孤还为锦衣卫指挥使时,有人断言,孤必不得好死一般。

    但今日,孤就同先帝当初告诉孤一样,告诉太傅,也告诉天下人:

    若如太傅和当初之贾琮这样,不计己身名利荣辱,一心忠于王事、忠于社稷的忠臣都难得善终的话,那么这个朝廷,必难长久,早早晚晚要亡国!!

    所以太傅不必担忧谗言,更不必担心没了下场。

    尽管放手去施为!

    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黑白不能颠倒!杀贪官污吏澄清吏治还能有错?

    若如此有错,孤一肩担之!

    你们大可再来逼宫!”

    说罢,贾琮一挥龙袍,大步折回后宫。

    王春面色同仇敌忾的瞪着百官,尖声宣道:“退朝!!”

    说罢,也赶紧追上前去。

    金殿内,赵青山泪流满面,带着魏毅、范浩、董新三人,大礼拜下:“臣等,恭送殿下!”

    林清河并左中奇、岳宗昌等高官见之,无不心中一叹。

    自今日始,赵青山再难制衡。

    清查吏治,其势不可挡矣……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贾琮的帝王心术之狠辣。

    逼宫二字一出,乞骸骨的那些官儿,皆难得善终啊……

    尤其是那些身上不干净,想趁此机会逃离朝堂的官员们,怕接下来,就将迎来第一波残酷的打击。

    赵青山,从不是善类……

    今日那些官员险些让太子下不来台,这让身负太子之恩堪比天高海深的赵青山,怎能放过?

    心中一叹,林清河、左中奇等人纷纷对视了眼,摊上这样一对君臣,他们要做好长期伏低做小的心理准备了……

    ……

    ps:解释一下啊,那个粉丝名称叫红楼金钗,不是说你们就是红楼金钗,卧槽那还能看么?你们就是女装大佬也不行啊,辣眼睛!我是祝大家能一人得一个像金钗一样的好老婆,喜欢哪种性格的得哪种,当然,像我这样出色的,自然都要,嘿嘿!

第七百一十五章 妖女

    慈宁宫,寿萱殿内。

    武王面色极差。

    而太后却如同在哄小孩儿一般,在哄着她的幼子……

    “皇儿不高兴,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摘乌纱帽的摘乌纱帽,该下狱的下大狱,实在不行就是杀了他们的脑袋也是一道旨意的事,何苦恼成这般?”

    武王面色铁青,道:“太子如今监国,自有他的盘算,朕不好出手,以免坏了他的章程……朕只是恼火,那群混帐好大的胆子!朕还没死呢,就敢逼太子的宫!朕若是来日驾崩……”

    说着,武王眼中掩饰不住的杀气,让叶清身旁的黛玉面色怯怯,有些害怕……

    叶清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后,对武王笑道:“九叔,您这是太小瞧元寿了。您也不想想您这位太子的手段,古往今来,有几个如他这般心性手腕的太子?原我还觉得他差我那么一丢丢,前些日子又觉得他和我差不多,今日之后,我是真觉得,元寿真真是天生帝王种子……九叔您说说,可曾见过这般妖孽的太子没有?不是小九儿我捧他,就他现在的心术来看,九叔您当年怕也不及……”

    “胡说!”

    却是太后不依了,嗔道:“你知道什么?你九叔当年那才叫惊艳!第一战出征,就打的蒙古王爷磕头求饶,还要把帐内公主送给你九叔,只入不得眼罢。元寿虽也是好的,但还差些。”

    叶清有些头疼的和黛玉对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不过武王的面色到底舒缓了些,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宫人传禀:“太子殿下来了!”

    又一阵请安声传入后,便见贾琮大步进来。

    武王忙对叶清和黛玉道:“快,给太子更衣。这样热的天儿,这身厚龙袍裹在身上,别闷出病来了。”

    太后也张罗着让宫人送冰镇西瓜……

    叶清引着黛玉一边上前,一边气的咬牙笑道:“如今我们倒成丫鬟了!来,太子大老爷,奴婢们好好服侍大老爷!”

    太后和宫人都笑了起来,不过贾琮还是先给太后和武王见了礼,然后才跟大老爷一样,让咬牙切齿的叶清和抿嘴笑的灿烂的黛玉替他卸下大装。

    等通透之后,他长呼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叶清让开后,走到武王下手落座,看着武王关心道:“父皇面色看起来不大好,可传太医瞧了没?”

    武王微笑摇头道:“朕并不妨事,太子,听说今日大朝,有奸佞逼宫?”

    贾琮呵呵一笑,明白了怎么回事,温言劝道:“父皇,放心,这点子小事于儿臣来说,根本不算事。”

    武王提点道:“大意不得。”

    贾琮笑道:“只要他们手中没有兵权,儿臣随他们去折腾……父皇,无论古今,还是未来,朝堂之上都少不了这些的。官员只要还有贪欲,不管是贪名还是贪权势,就一定会有斗争,因为位置就那么些,权力就那么点。官员会和官员们斗,官员会和帝王斗。而如果没有这些斗争,朝廷上并不会一片和气,只会死气沉沉,这种情形,只有王朝末路时才会出现。

    儿臣只要把控住这个度,就能化不利为有利。圣君从来不怕斗争,还会挑起斗争!当然,这和制衡之术是两回事……

    所以,父皇实不必为这等事生气。此次是第一次,且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儿臣与这些人斗智斗谋,自觉其乐无穷!”

    看着贾琮神采奕奕的说出这番话来,武王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了眼观鼻鼻观口的叶清一眼,回头道:“怪道小九儿刚才说,你是天生的帝王种子。有些事,你果真比朕看的还透彻。”

    贾琮微笑道:“父皇只是太关心儿臣了,否则,父皇连沙场之上都能纵横无敌,又何况区区朝堂上那点破事?儿臣实不能及也。”

    一旁叶清实在听不下去这么肉麻的马屁了,以双手遮面,让黛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之前太后和叶清又哄又劝了许久也不见效,如今贾琮宽慰了两句后,武王脸上却出现了笑容。

    这让老太后都不禁心中感叹:儿女都是债啊……

    或也因此,武王还是不放心,问道:“必要大用赵青山么?”

    贾琮点点头,缓缓道:“宁则臣是有大功的,为了大行新法,他付出了太多心思。但是,人无完人,他还是有些急功近利。为了尽快大行新法,他也做出了许多让步,其中就包括吏治。太多滥竽充数无能之辈高居庙堂官衙,贪婪无耻。这类人若不清除掉,我们在上面使再大的劲,到下面也全都松垮掉了。所以,儿臣给予赵青山十二分的信任,让他放手去做!”

    武王闻言缓缓颔首,显然是被贾琮说服了,他沉吟了稍许,又问道:“那军队方面……太子让数十万大军南下,真正能到桂西邕城的,怕是连三十万都难。其余的……”

    贾琮道:“中途掉队的,就地发放遣散银子,准其归乡。祸乱沿途百姓者,一律斩首。若有不愿离开军队的,送去黑辽作生产兵团军垦屯田。”

    武王闻言,面色微微复杂。

    那些,都是当年追随他的老部队。

    若是换个朝臣敢这样算计,他必是不依的。

    可是……

    出手的是他的独子,为的又是刘家的江山。

    他也只能认了……

    “父皇,放心,儿臣非寡恩之人,那些军卒都是有功于大乾之人,儿臣不会薄待他们的,绝不会让将士们为国流过血,再回家流泪。”

    见武王神情有些郁郁寡欢,贾琮猜其心思,宽慰道。

    武王闻言笑了笑,对贾琮叮嘱道:“太子这话,朕记下了。”

    贾琮呵呵一笑,道:“父皇面前,安敢戏言?军队是我刘乾皇室的根基,这一点,儿臣任何时候都不会忘。”

    武王听闻此言,才终于放下心来,不过也没有完全被这“混小子”给诓住,似笑非笑道:“太子所说的军队,是你让独孤意等人前往齐鲁招收新兵,新建之听命于太子的军队吧?”

    “咳咳……”

    贾琮干咳了两声,看着武王,忽地嘿嘿笑了起来。

    “哈哈哈!”

    武王仰头大笑数声后,伸手轻轻拍了拍贾琮肩头,道:“你能用这种法子接掌军权,朕很满意。忙了一天了,去歇歇罢。别太操劳了,身子为重。”

    贾琮应了声后,又与太后见罢礼,便同叶清、黛玉出了寿萱殿。

    ……

    “你看我做甚?”

    出了慈宁宫,贾琮三人散步回东宫,见叶清一直盯着他瞧,贾琮奇怪道。

    叶清哼了声后,长叹一声道:“真真没想过,清臣你会这般妖孽。你这心性都是和谁学的?这样的逼宫大阵势,就这般让你给化解了。你不知道吧,之前九叔都已经传旨调动神策卫了……结果也没料到,你居然掌控住了局势。”

    贾琮闻言,面色登时微变,皱起了眉头。

    叶清见之无语,伸手去捏贾琮的脸咬牙道:“那是你亲爹!!你也放心不过?果真当了帝王后,都会六亲不认吗?”

    贾琮拍下她的手,道:“胡扯什么?只是朝廷之事,能不动刀兵,最好不要动刀兵。我当然明白,我能这样轻易摆平朝争,是因为父皇站在后面,有兵权在,否则没那么容易……谁放心不过了?我连你这个妖女都容得下,还会信不过父皇?”

    叶清撇了撇嘴角,她信这个才见鬼呢。

    贾琮这样的人,若不能亲手掌控己身安危周全,总不能全放下心来。

    不过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否则就成了离间天家骨肉了,这个罪名连她也承担不起。

    她十分清楚,对她九叔现在而言,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他的太子更重要了。

    包括她,甚至还有太后……

    只是这些话,连想都不能随便想,更别说说出口了……

    见叶清忽然沉默下来,虽然听的糊里糊涂,但黛玉还是同贾琮使了个眼色。

    贾琮心里也有些发虚,这个女孩子太精明了,稍微露一点迹象,她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刚才的确有些敏感,毕竟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宫中禁军调动,还是让他有些心惊和忌惮。

    但他绝没有猜疑武王的意思,他又不是沙雕……

    贾琮干咳了声,道:“行了,你多咱也这么小气?就允许你成天讥讽嘲笑我,我说你一句妖女就不高兴了?”

    黛玉讲道理:“叶姐姐是女孩子嘛!”

    就听叶清忽然仰头长叹一声,拦住黛玉的削肩道:“林妹妹,等我生了孩子,若是个女儿,就寄养在你名下罢。不然若是跟着我长大,以后少不得也让人骂一声妖女怪物……”

    黛玉闻言登时急了,皱眉张口满脸嗔怪的瞪向贾琮。

    贾琮差点气笑,这娘们儿真不是好人,竟会借刀杀人?

    不过也未必全是计……

    他哼了声,沉声骂道:“胡说八道!谁敢说孤之爱女为怪物?孤诛他九族!再说,日后天下将会慢慢发生极大的变化,连女孩子都要读书认字,还要出来做工劳动,能够赚银子养家。地位也会越来越高,早晚不再是男人的附属。所以,必然会出现越来越多你这样性格的女孩子,这是大势。以后咱们的女儿,一定放在你膝下养着,你好好教,也教得她们大气聪慧……”

    黛玉在一旁,看了看贾琮,又看了看叶清,小脸抽抽着……

    就见叶清满面荡漾,忽然对她正色道:“林妹妹,要不你先回东宫吧,我和清臣要去那个小房间里谈点重要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黛玉:“……”

    贾琮:“……”

    黛玉咬牙切齿的横了叶清一眼,然后对满头黑线的贾琮道:“宝丫头醒来了!叶姐姐不让我们先去探望,说必要等你看过后才行。”

    贾琮闻言眼睛一亮后,又对叶清道:“你下/药毁我清白这种事,绝对不许教,提都不能提!不然,仔细打烂你的大屁股!”

    说罢,留下一句“我先行一步”,就不顾后面王春大惊小怪请他注意“仪体”,往东宫长跑而去!

    ……

第七百一十六章 心意相通

    左银台门外,内阁。

    赵青山召集了林清河、魏毅、范浩、董新及吏部尚书于世杰、工部尚书岳宗昌、户部尚书左中奇、礼部尚书杨庭贞、兵部尚书尤垅、刑部尚书甘桂及兰台寺大夫上官云诸朝堂重臣,廷推今日出缺的诸官员。

    礼部左侍郎,工部左侍郎,吏部司官、刑部郎中还有太常寺寺卿、鸿胪寺寺卿等二三品衣紫大员,自国朝鼎定以来,还是第一次这般大规模的出缺。

    赵青山这个国朝元辅身上,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好在,有贾琮没有任何保留的支持,反而让赵青山愈发有了义无反顾撞破南墙亦不回头的决心!

    不过,他到底还是知道分寸,没有再如提魏毅等人入内阁那般,直接指定人选,一手遮天。

    而是将各部掌印部堂都叫了来,每个位置提出二三人,然后廷推。

    赵青山不可能对各部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好在魏毅、范浩、董新三人是从下面提起来的。

    尤其是魏毅,原是吏部考功司司官,对于六部的情况几乎了如指掌。

    至少,知道哪些有真能为,哪些是沽名钓誉之辈。

    尽管于世杰才是吏部天官,曾经高他好几级,但魏毅这些人的性子,像极了赵青山,有一说一,一点颜面也不留。

    一个半时辰过后,于世杰、岳宗昌、左中奇等人的面色都阴沉不大好看。

    他们看中的人,全被魏毅等人毫不犹豫的否决了。

    赵青山虽然一个名都未提,却握着一票否决权,且他极信任魏毅、范浩和董新三人。

    当然,这三人也给出了详实的否决理由,让于世杰等人没法辩驳。

    但这样做,到底违背了官场的规则,一点体面也没给他们留。

    纵然占着理,这样做也有一言堂的嫌疑。

    倒是林清河,似已经放弃了挣扎,任赵青山去施为。

    他本就不是强势好斗的性子,宁则臣在时,他就没甚话语权,不过执行起新法,调和各方关系是把好手……

    若是能把赵青山堵在京外,林清河倒也想尝尝首辅宝座的美味。

    可既然这个大炮仗已经回来了,还得了储君的绝对信任和支持,他再多想,岂非没趣?

    索性走无为不争的路数……

    等确定下各出缺官位的人选后,赵青山大为满意。

    换上这一批踏实能干,放在以往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头的官员,此次逼宫非但不能削弱朝廷的运转水准,说不得还会大大提高!

    现在朝廷不需要会做官的人,更需要能做事的官!

    办妥此事后,赵青山面色忽的一凛,目光扫过诸衣紫重臣,缓缓道:“今**宫之事,太常寺、鸿胪寺二位寺卿不满老夫手段强硬,清查吏治,不合中庸之道,老夫是信的。他们二位,都是真正的道德大儒,殿下也以一品官身准其致仕。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不怨他们,他们也是出于忠心。”

    “但是,礼部左侍郎杨文新,工部左侍郎良,吏部司官祝鹏、刑部郎中张功等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老夫再清楚不过!这些黑了心瞎了眼的混帐,当年靠什么搏得官身,老夫更是一清二楚。他们若以为,趁这个机会就能脱身,逃脱王法,那就太可笑了!”

    “各部堂官回去后,立刻组织人手,彻查这批不忠不义之徒的所行所为,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元辅在时,工部侍郎良就敢在河工银子上插一手,吏部司官祝鹏这些年掌着文选清吏司,执拣选举人,并恩、拔、副、岁、优贡生就职之事。靠着这个权势,他不知贪污勒索了多少去。还有刑部的张功,靠左右司法诉讼案,同样吃的盆满钵满!只因这些人背后站着不少大人物,有的连元辅都要忌惮一二,不得不委屈求全。”

    “但是,如今已经不同了!不管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亲王府还是国公府,还是宫里的娘娘,自今日起,有敢递条子传话说情乱伸手的,老夫一并斩之!!”

    “京察大考,澄清吏治,自今日始!”

    “望诸君莫惜身胆怯,不敢与贪邪腐恶为敌。”

    “若能以吾等老朽衰颓之身,换得玉宇澄清,固大乾江山社稷万世不易,虽死犹荣也!”

    “望诸君,同心为之!”

    说罢,赵青山高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大礼拜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赵青山一身桀骜不屈,但为了殿下所托,他又何吝此身?

    熟知他性格的林清河、左中奇等人见之,无不面色动容,纷纷避开后大礼还之,齐声道:“焉敢惜身,当效元辅,不为己身谋利益,但求苍生得安宁。”

    ……

    东宫,宜春宫。

    西暖阁。

    当贾琮的身形出现时,莺儿和小五欢喜的都跳了起来!

    “姑娘,三爷来了!”

    “姑娘,殿下来了!你快看,你快看!”

    贾琮目光跳过莺儿和小五,望着黄花梨雕龙纹拔步床上,静谧坐在那的宝钗,眼中的怜惜之色再不能遮掩。

    前几日躺着的时候还不显,可此刻坐起来,却看出宝钗那张脸瘦的几乎脱了形。

    往日圆润的俏脸,此刻瘦的几乎看不见了。

    唯有一双曾经不怎么显大的杏眼,此刻看起来却那样的大。

    莹润的目光,也蕴着一抹化不开的忧伤和迷茫……

    但她还记得行礼:“殿下回来了……”

    只是还未等她下床,贾琮便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抱紧。

    一旁莺儿见她姑娘终于开口了,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下来,道:“姑娘,这几日三爷夜夜陪着姑娘,还亲自给姑娘净脸沐足……”

    贾琮明显感觉到,宝钗在他怀里清瘦的身子颤了颤,他对莺儿小五道:“你们先下去罢。”

    莺儿和小五便落着泪出去了,贾琮挨床榻而坐,将瘦若无骨的宝钗抱在怀中,轻声道:“先说一件事,据我彻查,当日是王夫人见薛姨妈思子心切,到了夜不能寐的焦躁地步,才出此奸计,唆使所为。”

    随着贾琮之言,宝钗整个人都开始颤栗起来,贾琮忙顿住口,温柔的在宝钗碎发上亲吻着,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王夫人告诉薛姨妈,这夏日里,池子水又浅,纵然掉下去了,也断不会有事。薛姨妈鬼迷心窍下,轻信了她姐姐,这才迷了心,使下这等苦肉计。等看到你万念俱灰后,她也几番寻死自尽,不愿苟活……”

    这番话一出,宝钗身子一僵,但终于不再如枯槁之木般无动于衷,她抬起头,巴巴的看着贾琮,声音暗哑却也有几分焦急问道:“果真?我……我妈她……还好么?”

    这终究是个善良的姑娘,不枉贾琮宁肯压下一些愤怒,遮掩一些罪行……

    贾琮在她额前吻了吻,微笑道:“虽然孤恨不能将她姊妹二人碎尸万段,但终究不忍宝姐姐你伤心,所以就宽恕了她们。姨妈见我救活了你,知道不会有事后,就去了大观园达摩庵内静心礼佛,不见外客。但我知道宝姐姐必放心不下,所以就安排了两个宫中嬷嬷在里面看着,不让她自寻短见。且约定好了三年之期,等三年后,她就能还俗了。到底是轻信了她姐姐之言,否则,她绝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的。”

    宝钗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却让人感觉到整个人的灵魂都归来了。

    亲母弑女之痛,超出了伦常,也超出了想象。

    那如同亿万只蚂蚁一寸寸噬咬心口的感觉,如同身在炼狱。

    但是,在得知此举非薛姨妈本心,只是为了行苦肉计后,虽依旧让她觉得心痛,但那块如同天塌之后被淹没在尖锐巨石下的窒息之痛,却终于消散开来。

    就听贾琮又道:“林妹妹早先就和我说好了,她那夜陪我一道入宫,先入了太后和父皇的眼,再加上她也没个有过命案官司的哥哥拖后腿,所以太子妃之位就落在了她头上。她原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也不好推辞。不过她也明白自己的性子,虽也有这份能为,但哪有耐性管这般大的一座皇宫?所以日后宫中宫务她就想交给宝姐姐和平儿姐姐来管,她还说要好生求你一求呢……这份权力不小,影响会颇大,也正因此,我才想着趁清理内务府之机,唬姨妈和薛蟠一唬,让薛蟠以后不要仗着宝姐姐的势,在外面惹出祸事来,姨妈再到宫里哭诉,那宝姐姐才会作难呢。我其实不过是想着在诏狱内关上个把月,让薛蟠改改性子,还想着等他转了性子后让他做点实事,毕竟他人并不坏。却不想好端端的闹出这么一场来……”

    宝钗闻言,清瘦的脸上浮现出落寞之色,轻声道:“那夜……”

    没等她说完,贾琮就笑着拦下,道:“快别说了,那夜姨妈那样求你,你若果真让她跪下也要同我走,这会儿你也必进不得宫来,朝廷里那些官儿还不拼命弹劾你不孝?太后和父皇也会对你有看法。况且,说起来,我若撒泼打滚在太后父皇跟前闹,也未必不能让你做太子妃,可我也不能太任性,违拗太后、父皇之命。再说那样做,也对不起林妹妹……”

    宝钗仰起脸,看着贾琮轻声道:“纵然闹来,我也不要的。那一夜没能和你一道离去,纵有千般理由,也是我一生有愧的坎儿,怎还有脸奢求其他?让颦儿坐那个位置,我心服口服。否则,必日夜煎熬……”

    贾琮笑道:“还说?那我前脚和你约定三生,下了趟江南,变成残花败柳身不说,还贪下了林妹妹。你连此事都能容我,就不能容忍自己守孝道?说来也有趣,咱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宝姐姐你想想,我小时候惨不惨?爹娘老子拼命想折腾死我,比薛姨妈只施苦肉计狠多了吧?她只是昏了头而已。但咱俩一前一后都是这等遭遇,是不是很像?你愧疚那夜没和我一起去死,但我也愧疚失了夫道……”

    “夫道?”

    宝钗似忘记了怎么笑,面色淡然中带着奇色,看着贾琮问道。

    贾琮提醒道:“女人失了身,叫失了妇道,所以我叫失了夫道……”

    宝钗:“……”

    贾琮呵呵一笑,又道:“宝姐姐,人生哪有尽善尽美的?咱们也不必刻意去追求尽善尽美,那样太累了,不自在。天道本不全,咱们为人,有点遗憾缺漏反而更好些。反正我就是这样宽慰自己的……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我知道,咱们两个的心,一定是相通的。我明白你的心,你也明白我的心,就像这样……”

    宝钗一张白的似要透明的俏脸,攸的变得粉红一片,大大的眼睛里让人心碎的哀伤尽去,变得水汪汪起来。

    因为贾琮一手按在他自己胸口处,一手按在她的胸口,握在那处……

    见她羞涩成这般,心口处也跳的厉害,贾琮还是松开了手,因为宝钗现在身子太虚,经不起刺激……

    纵然他放开手,宝钗也气喘吁吁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将脸贴在贾琮怀中,轻声问道:“那太太,为何要那样做呢?”

    贾琮解释道:“她原本想着,宫里大姐姐能当太后,她的亲外孙,能当太子。到那时候,她自然贵不可言,而且宝玉成了国舅爷,也能一生无忧,还能压我一头。只是没想到,先帝忽然驾崩,一切都成了水中花梦中月,再加上我这个大房庶孽,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呵,她心里怕已经快嫉妒疯了,说不定,还认为是我偷了原本属于她和宝玉的东西……

    此为一事,再者,我刚成为监国太子,就清算了王家。虽然已经看在了她的面子上,轻饶了几番害我的王子腾一家,只将他们流放到黑辽。但王氏见连母族都毁于我手,心中也愈发怨恨。

    她自然不能将我如何,所以,就将怨毒的目光放在了你身上。

    她倒是知道我有多喜欢宝姐姐,所以她也想让我尝尝,失去挚爱至亲的痛苦滋味。

    这妇人被嫉恨迷住了心和眼,自寻死路!”

    宝钗闻言了然,却又一惊,忙问道:“那她现在……”

    贾琮摇摇头道:“哪怕是看在老爷的面上,我也不能下杀手。事情败露后,她自己也无颜再见人,同样自请入达摩庵礼佛去了。不过你若觉得不解气,我随时可要了她的性命。如今不似从前了,不过一道口谕的事。”

    “不用了不用了……”

    宝钗忙劝道:“虽我也恨她,可是,我不愿再看到不好的事发生了。从今往后,再不相见便是。”

    贾琮呵呵一笑,道:“就算再见也没什么,待下次再见,她要跪下给你磕头呢。当然,你不愿见,那她这辈子也没资格再见你。”

    宝钗闻言,没再说话,只是将脸紧紧贴在贾琮胸膛,听他的心跳声。

    此刻,她并不孤独,也不悲惨,连那些痛,都消散了……

    ……

    ps:有些书友觉得之前贾琮同林妹妹说的那些话不妥,想来今天也会书友觉得贾琮在宝钗跟前说的话不妥,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们没有成熟的处理婆媳矛盾的手段。婆媳有矛盾时,在母上大人跟前,当然要附和着老妈的意思,说几句媳妇的不是不懂事,然后再好好哄开心,在媳妇儿跟前,当然要附和着媳妇说几句老太太年纪大了糊涂了,然后再哄她多体谅。回头两边儿不就都好了……

    一家人过日子嘛,你计较那些私下话做什么?再说贾琮说的那些话也没加主观意识,他什么时候嫌弃过宝钗出身不好了?就这么一说吧,大家各自理解,我估计还是不能说服所有人,不强求。

    另外书评区里看到一个大佬的id,原以为是青铜,谁知道居然是真的,大佬批评说我一天两更太少了,我抱着自责学习的心态去看大佬的更新,要是大佬一天三更那我也得拼老命了,结果发现大佬两本书,一本一个星期一更两千字,还有一本一天四千字,昨天还只更了两千字,哥,你是老鸹落在……凤凰身上,看不到自己黑么?你这更新也好意思催我?骄傲的斜眼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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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庶子风流介绍:
外科医生贾琮过劳而卒,魂穿荣府。谱一曲红楼幽梦,唱一世庶子风流。红楼之庶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之庶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之庶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