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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屋外风吹凉     红楼之庶子风流txt下载     红楼之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四章 躺枪……

    今日,整座皇城都在御林军的层层戒严内,仿佛皇城之上,笼罩着一层压城欲摧的阴云。

    厚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皇庭尚且如此,宣政殿内,气氛更让人压抑的如坠冰窟。

    满头霜发的崇康帝面色木然的坐在龙椅一言不发,已经长达两个时辰。

    每过一个呼吸,宣政殿内似乎就更加压抑一分。

    殿内六大军机,外加……三位原本被圈禁在宗人府的亲王,康王刘博、宁王刘雄、定王刘策。

    他们为崇康帝与武王的同父兄弟,骨肉手足。

    三人之母,为宫中的三位老太妃。

    原本崇康帝有一项常挂在口边的德政,他允许宫外有子的太妃,每年出宫与亲子团圆两月,然后再接回宫,受他侍奉尽孝。

    这也是曾被天下士林大为称赞之政,是崇康帝为数不多被赞誉之政。

    然而这一刻,曾经所有的赞誉,仿佛都化成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崇康帝面上。

    从古至今,皇子暴毙者有。

    而自古而今,以子逼死母妃者,尤其是一次逼死三位母妃者,除了本朝天子外,绝无仅有。

    在以仁孝为世间大道的当下,一个非马上得天下的太平天子,于孝道有亏时,屁股下的龙椅根基,基本上也就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中了。

    此时若是太上皇肯站出来登高一呼,行废立之事,崇康帝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甚至……

    此刻宁则臣,或是贞元勋臣结合起来,也未尝没有机会。

    一个孝字,分量之重,足以压垮当世任何一根脊梁!

    所以,崇康帝此刻眼中充满了绝望,颓败,以及一丝无比危险的疯狂。

    正是这丝疯狂之色,让整个宣政殿内,犹如炼狱!

    在他还坐在这张龙椅之上时,在他仍为这个煌煌亿兆黎庶帝国的国主时,在他已经掌控大半军政大权时,崇康帝想要大治天下难,但若想毁灭这个皇朝,不费吹灰之力!!

    所有人,都在沉默的维护着这个底线,不愿让崇康帝拉着这个帝国,同归于尽。

    贾琮规规矩矩的站在殿内一角,默不作声的打量着情形。

    他以为,这些军机处大臣们,有些当局者迷了。

    不错,如今的情形的确十分危急。

    稍有怠慢,便有倾覆之祸,玉石俱焚!

    但是……

    崇康帝并非毛头小子,他性子虽急躁,但心性却从来沉稳坚韧!

    他苦熬了几十年,熬的发妻成了路人,熬的皇子暴毙丧尽,熬到武王将死,熬到贞元勋臣即将分崩离析……

    在这个当头下,没人任何比他更珍惜他的江山,他的社稷!

    如果贾琮没猜错的话,宫里他那大姐姐贾元春,多半已有了身孕。

    连最棘手的后继承嗣之君的难题,都解决了大半……

    贾琮绝不信,在这个关头,崇康帝会坐以待毙,束手认输。

    怎么可能?

    若果真如此,崇康帝也不会这个关头,传他入宫……

    或许,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辨别忠逆奸邪的局,崇康帝张网已待,等着幕后黑手,自入毂中!

    对于这个局的威胁,太上皇方面定然是没有机会发声了。

    借着三大皇子暴毙案,崇康帝早已用三万御林军,将整座皇宫经营的如铁桶一般。

    或许有一些细小漏洞,但这些细小漏洞,绝不足以让一直幽居重华宫的太上皇将手伸出,行废立之事。

    至于宫外……

    贾琮以为,开国、宣国两大军机中,必然有一人,已经彻底投诚于崇康帝。

    才让他有把握,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能有翻船之虞。

    至于两人间到底谁才是崇康帝的暗手,贾琮不认为他仅凭猜测就能猜的出。

    太复杂了……

    但无论如何,贾琮已基本可断定,今日之事,怕就是一侦测人心的大坑。

    就看,有没有人自己跳进坑来!

    答案是……有的。

    沉默的宣政殿内,逐渐有了声响……

    “呜呜呜……”

    “嗯嗯嗯……”

    “呃呃呃……”

    三道不同的悲戚哭声渐渐响起,哭声哀绝。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大殿正中伏地而跪的三位废黜亲王身上。

    宁则臣等人眉头紧皱,眸光锋利而担忧。

    贾琮则心头一跳,暗道一声:来了!

    果不其然,就听康王刘博悲若欲死,大恸道:“母妃,你死的好惨啊!母妃……父皇啊!!”

    最后三个字,康王刘博仰头咆哮而出。

    似想要以诚孝,感天动地。

    宁王刘雄看起来也到了忍无可忍之境地,他泪流满面,对殿内诸军机大臣们哭诉道:“我大乾,自立国以来,便以仁孝治天下。便是前朝七百载,也闻所未闻此等骇人之事。诸位大人皆为大乾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皆是受圣人教化成长起的当世名臣,莫非就能眼睁睁容忍有人逼死庶母,残害手足兄弟,屠戮宗族,肆杀功臣,飞鸟未尽,良弓藏,狡兔未死,欲烹走狗!刻薄寡恩,古今少有,倒行逆施,天良丧尽!”

    宁王刘雄每言一句,宣政殿内气氛便再低沉一分,每个人的脸色,再凝重三分!

    这直喇喇之言,犹如一把尖刀,将当今皇权的脸面,给划的七零八落,丑陋不堪!

    血淋淋,可见白骨!

    定王刘策却比此,更直白,他缓缓转动身体,跪的方向从正面皇庭,改成了跪文武军机……

    不等宁则臣等人规避,便嚎啕大哭道:“请诸位大贤,看在大乾养士百年的份上,看在自太祖、圣祖和太上皇三朝善待功臣的份上,不避艰险,起忠义心,行废立之事,另立新皇罢!!名教子弟,忠义之族,焉能侍奉弑母之贼也?!”

    “轰!”

    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宣政殿,炸的所有人都面色剧变。

    终于,有人在这皇城之内,说出了废立之事!

    好胆!

    贾琮面色虽也凝重之极,但心里却哂然。

    这三位废黜亲王自然敢,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此后余生的风雪都只能在宗人府的牢房里去看。

    再加上他们的娘这么一死虽是给某人上足了眼药,却也将他们维系性命的保命绳索给割成两截。

    往后余生,再想看风雪,怕是连宗人府都难,地府还差不多。

    他们不想在宗人府的牢里待下去,更不想这样早就下地府,若还不临死一击,成则转运继续称尊为王,败嘛,结局还能坏到哪去?

    哪怕败,这番话说出去,也足够让那寡恩之君根基动摇,痛彻心扉!

    算是他们的报复。

    这样的胆魄算计,怪道他们等不到天子驾崩,就开始私下里争夺大位正统。

    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家府上,会有天子耳目……

    不是糊涂废物,但也聪明不到哪去。

    此三人表演完,贾琮的目光先看向木然的连眼睛都不曾转动一下的崇康帝,看不出什么深浅,又看向当朝六大军机。

    开国公李道林和宣国公赵崇都没什么反应,这是正常的。

    这种事,从来都是少不得军方的支持,但又不允许军方直接干预。

    可以是文臣宰相,也可以是皇族,唯独不能是军方,因为那样意味就完全变了。

    一为政变,一为兵变。

    政变行废立之事,只是在皇族中改个皇帝。

    兵变,那就涉及到改朝换代了……

    这是根本性质的两回事!

    所以,李道林和赵崇都很清醒的闭口不言。

    哪一个开口,无论是旧皇还是新皇,往后都容不下他们。

    至于大宗正忠顺亲王刘孜,同样没有开口。

    他或许知道些什么,又或者有其他心思,总之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

    让贾琮隐隐有些失望……

    真正的重头,却是在宁则臣、宋广先和娄成文三位文相身上。

    这个时候,如果三位文相拿定主意,或者只要一人站出来,那么不管成与败,都会极大的打击崇康帝的皇威。

    传至天下,那么天下野心家,连出师之名都有了……

    正值新法惹得旧势力满腹怨言时,一点星星之火,当真可以燎原……

    念及此,贾琮忽地打了个寒战。

    他能想到的事,崇康帝绝不会想不到。

    那么……

    今日这大殿,必然暗藏杀机!!

    念及此,贾琮连再动眼睛的心思都没,本本分分的站在那。

    只可惜,他不向福祸,福祸却来寻他。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为了平衡宁则臣而被崇康帝先引入内阁,再引入军机处的宋广先和娄成文两人暗中对视一眼后,娄成文不动,宋广先却忽地对康王、宁王和定王道:“三位王爷实在错怪陛下了,王爷所言,皆非陛下本意。此为天子身边出了佞幸之臣,巧言令色,方使圣聪蒙蔽,又擅自行动,终铸成大错,反倒让天子背负骂名。”

    “你说宁则臣?他为崇康心腹,虽快要被整死,但若非崇康暴虐妄为,他如何能蛊惑?”

    康王刘博问道。

    在他看来,宋广先是在打压宁则臣,想趁机上位。

    然而却不料宋广先摇头道:“非是宁相,而是冠军侯贾琮。”

    贾琮:“……”

    这他么……

    什么叫躺枪?

    八竿子也打不着吧?

    别说贾琮无语,连龙椅上始终木然的崇康帝,眼皮都颤了颤……

    不过,随即便与诸多军机大臣们,明白了宋广先的心思。

    在宋广先看来,逼死三位老太妃这等惊世骇俗之事,是万万不可能瞒得下的,越瞒越瞒不住。

    到时候天子失德,天下必然大乱。

    与其等到事态败坏到那个地步,不若早早的寻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替罪羊杀了,以泄民愤,安抚时局。

    而当今天下,还有人比贾琮更适合当这个替罪羊,能让勋贵、文臣、清流,尤其是江南士绅们统统满意的么?

    绝无仅有!

    ……

第五百八十五章 凌厉反击

    听闻宋广先之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贾琮身上。

    包括御椅上的崇康帝,眼神都缓缓转动,盯向后面站着的贾琮,目光阴沉,看不出圣意深浅。

    但出乎意料,被骤然攻击的贾琮,面上竟看不到一丝慌乱之色。

    沉稳的让人完全忘了他的年龄……

    他看起来似乎根本不知,宋广先的提议,让多少人眼睛一亮,心头一动。

    作为崇康帝一手简拔起来的锦衣指挥使,崇康帝的太多布局,贾琮都充当了十分重要,甚至充当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而这些角色,却让太多人深恶痛绝!

    恨不能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譬如江南士林,譬如贞元勋贵……

    而若是能将这一文一武安抚好,实际上,确实能解决掉当前风波。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能出气的法子。

    忠顺亲王刘孜大声道:“臣附议!贾琮年少轻狂,辜负圣恩。借着手中天子剑,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肆意妄为,贪鄙酷烈,使得陛下皇威受到牵连。满朝文武,天下臣民,恨其者不计其数!!陛下诛之,则民怨即解!”

    另一文相娄成文亦躬身道:“臣附议。当下大乾朝野之上怨声载道,多因此獠猖獗无状。孺子无知,酷杀无度,却言必自称天子亲军,以致天子威名受损。江南本是文华之地,历任督抚兢兢业业,以求平和中变更新法,惠及万民。贾琮却以皇命为由,滥杀无度,使得江南民怨极高,扬州人何人不恨贾琮?臣以为,民心即天心,朝廷当诛贾琮,以平天下民愤。”

    六位军机大臣,除却避嫌的开国、宣国两位国公外,四位中三位要杀贾琮,平民愤。

    一时间,天崩地裂般的压力,压向静静而立的贾琮。

    崇康帝目光自未开口的宁则臣身上,落到了贾琮身上,第一次出声,声音暗哑刺耳:“贾琮,天下人皆要杀你,你怎么说?”

    贾琮微微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此辈皆陷君父于大不义之奸贼也!!”

    “哗!”

    没想到这个时候,贾琮还敢垂死挣扎,临死一击,忠顺亲王刘孜并宋广先、娄成文三人无不震怒。

    宁则臣、李道林和赵崇则侧目相视。

    针锋相对,太浅白了些吧……

    贾琮根本无惧众人各色目光,面带凛然大义,腰身笔挺,大声道:“地上所跪三人,何者?国之逆贼也!!本该行大辟之刑,以正国法,然陛下念宗亲血脉之情,只行圈禁之刑,不可谓不皇恩浩荡!然陛下虽念宗室亲亲之情,宫中三位太妃却品格高洁,难以忍受膝下有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禽兽孽子,故而因抑郁之症而薨,陛下因之深感悲痛。

    然更令陛下心痛者,便是值此时,有无数身负皇恩深重之人,不思忠于职守,以报皇恩,反而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妖言惑众,诋毁圣恭!更荒谬者,堂堂内阁阁臣,备受天子信重之军机处大臣,竟也默认了这些谣言,甚至说出了斩贾琮以谢罪的惊悚之论!

    臣贾琮,受皇恩深重,为报皇恩,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远赴江南万里之遥,只为天子解忧,若果能为陛下分忧,贾琮何吝此身?

    然,非贾琮惧死,实不能认这造谣污蔑之妖言!!

    太妃之薨,乃耻于有三位废庶人之子,无颜面对天下,愧对天家列祖列宗,与陛下何干?

    尔等身为阁辅重臣,值此时机,不思追查真凶,镇压叛逆,竟妄自谏言天子,默认此罪,其心当诛也!”

    贾琮所言,其声愈高,最终如洪钟大鼓,振聋发聩。

    末了,贾琮行大礼参拜天子,大声道:“陛下,三位太妃同时而薨,此背后若无人操控,天下谁人肯信?太妃刚薨,整座神京城便传的沸沸扬扬,若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莫非邪祟作怪?臣乃微末小臣,学识不足,智谋浅薄,尚且能看破此点,殿内衮衮诸公,才智皆为世之人杰,他们难道会想不到,看不破?却缘何建议陛下背负弑母大罪?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逆臣,臣愿以天子剑诛之,以为陛下分忧,拨乱反正!!”

    崇康帝:“……”

    六位军机:“……”

    三位废王:“……”

    不是他们才智不高,实是让三位太妃被逼的同时自尽薨逝,还留下血书这等青史少见的旷世丑闻给震懵了。

    雄才大略如唐太宗,尚且每每跪磕李渊,以全孝道。

    武王当年何其伟略,也因以子逼父,而自囚龙首原。

    在当下世道中,哪一个人不是受了千百年来孝道大于天这种绝对思维的熏陶和教化?

    以孝治天下,以孝治家,便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三位太妃死的太突然,突然到连崇康帝,在惊怒之余,都准备在默认中,以强法镇压一切!

    至于身后名,就留给后人分说去罢。

    没有谁敢在这方面狡辩,信口雌黄,还要脸不要脸了?

    却不想,还有人果真不要脸,能从这个角度去洗白。

    貌似,还有点道理……

    就听贾琮继续道:“天下的确多有人妄议陛下,诋毁圣恭,更有无数人希冀臣不得好死。

    然究其根本,此辈之所以诋毁圣恭,想要诛臣,无非是因为陛下命臣赴江南复建锦衣,在此过程中,臣查出了江南诸世族谋逆枉法之事,间接推动了江南新法大行。

    然人证物证俱在,岂容抵赖?

    如江南盐商之首白氏,聚盐丁数千余,用沾染的鲜血淋淋之双手,聚集无数财富,更是一封书信便能调动两千兵马,三品文官驱之如走狗。这等逆贼不诛,大乾岂能安宁?

    但因其惯会以金银贿赂扬州桑梓百姓,故而臣杀之时,百姓多骂臣。但是,谁能说此为臣之错?若此为大罪,臣愿一肩担之。

    陛下,臣不过行微小之事,只因得罪受利益者,因而背负骂名无数。陛下雄才伟略,革千年王朝未有之新,得罪之人,何止十倍于臣?故而无数奸佞想无数阴私毒计,妄图伤害圣恭,诋毁圣恭。

    虽如此,臣坚信,陛下不惧,臣亦不惧!

    为大乾江山计,为华夏千古春秋计,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纵此途奸邪遍布,虎狼当道,然义之所在,臣虽九死尤不悔,以报皇恩!”

    刘孜:“……”

    宋广先:“……”

    娄成文:“……”

    赵崇:“……”

    看着崇康帝冰冷的目光渐渐化开,眼中的冰寒、颓败和疯狂之色收敛尽,宁则臣老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然后开口问道:“冠军侯此言大善,为人臣者,便当有此虽千万人吾往矣,九死尤未悔之担当和大义。只要是对的,就不怕民众怨骂,因为总有一日,他们会明白朝廷的苦心。冠军侯不愧是牖民先生和松禅公的弟子,深得忠孝仁义之教诲。不过,冠军侯以为,当下流言广众,物议汹汹,当如何处之?”

    贾琮看了崇康帝一眼,见其虽未开口,但眼神中罕见的有鼓励之色,心中明白,到底涉及三位太妃之死,崇康帝确实不好开口,因而对宁则臣道:“本官为锦衣卫指挥使,代陛下执掌天子亲军,本就有辟妖言,诛奸邪,正视听之责。乱局当用重典,无非严惩之。”

    宁则臣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皱眉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言路不通,非社稷之福。”

    贾琮沉声道:“百姓在底层,许多事都看不清楚,三人成虎,曾子杀人,朝廷无法一一去说服教化,所以,只有严惩妖言惑众者,才能使得谣言止于智者。所谓言路,当是言之有物之言,而非道听途说,就敢诋毁圣恭之言!若放任这等妖言之路大开,才非社稷之福!宁相为首辅,当朝第一重臣,当不惧讥谗,行霹雳手段,才显大慈悲之心。优柔寡断,反给别有用心之辈,蛊惑圣聪之机!”

    刘孜、宋广先、娄成文:“……”

    宁则臣思量一二后,看向御座上的崇康帝,伏地请罪道:“冠军侯所言极是,此皆臣之过也。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刘孜等人心里一万头喷火兽喷着三昧真火踏过,也只能跟着伏地请罪:“臣等昏聩,险置君父于险地,臣等死罪。”

    不是他们词穷,实在在贾琮每一言都打着天子大义,让他们在御前实在无法反击,也不能反击。

    但是他们都知道,自今日起,本就多疑猜忌的崇康帝,必会对他们产生忌惮提防之心,圣眷将衰。

    而康王、宁王、定王三人,更是瘫软的地上,连说话的勇气和力气都没了。

    他们不傻,知道他们将要迎来什么样的下场。

    更让他们心碎的是,他们的母妃,多半要白死了……

    此刻,他们三人甘愿化成厉鬼,将那个信口雌黄的小畜生撕皮拆骨,尤不解其心头之恨。

    但此刻,已无人搭理他们。

    崇康帝看着殿内匍匐之臣,沉默了些许功夫后,心中长长呼出口气,而后声音淡漠道:“朕,要为太妃治孝,朝事暂由元辅监政。”

    说罢,站起转身,往殿后行去。

    快行至九龙柱转角时,又传过一言来:

    “贾琮跟来。”

    ……

第五百八十六章 元春,野心,诛心

    崇康帝走后,宣政殿内气氛骤然松弛下来。

    宁则臣招手让人将三位哭啼哀嚎的废庶人带下,这一次,就不是圈禁那么简单了。

    少不得以严刑拷问,背后何人主使,何人挑唆三位太妃同时自尽。

    想来,会有所得。

    三位废王被拖走后,军机处大臣宋广先,笑眯眯的走上前,来到缓缓起身的贾琮身边,拱手微笑道:“冠军侯,适才本官所言,皆出自公心,绝无私怨。本官与冠军侯,本也无任何私怨。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贾琮目光淡然的看向他,微微颔首道:“宋相放心,本侯非心胸狭窄之辈。况且,本侯先前所言,以及之后所行,也皆出自公心。适时还往宋相能记住方才之言,勿要心生怨恨,本侯担待不起。”

    说完,拱手一礼,往殿后走去。

    宋广先面上的笑容凝固了,眼中流露出强烈的忌惮之色。

    打虎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他这样的宦海老龟又如何会不懂?

    今日他险些将贾琮之置于死地,若非贾琮别出心裁,强行给崇康帝洗地一波,崇康帝未必不会采纳他的谏言,挥泪斩马谡,以平民愤。

    这绝对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今贾琮非但没死,反而因为之前那些慷慨激昂之词,深得圣心,那接下来,他们这几人的日子,怕就要难过了……

    娄成文走到宋广先跟前,轻声道:“倒也不必太过担忧,陛下不会容他乱来的。其实,若非此子心有七窍,想法奇多且怪异……今日,他过不了这一关的。”

    宋广先闻言微微苦笑道:“可他已经过了,再听他刚才之言……静修,咱们以后要小心点了,尤其是要约束好家中子弟,若落到他手里……他是真能起杀心啊!!”

    ……

    “冠军侯,这边请。”

    贾琮自入宣政殿后殿,便在一黄门侍者指引下,不断往内行去。

    贾琮往这边来过一遭,但那是在太后懿旨下,让他去慈宁宫前罚跪的。

    这一次……

    眼见要过了大明宫,步入内宫,贾琮止住脚步,目光清冷的看向那躬身引路的小黄门。

    小太监被贾琮看的一个激灵,忙问道:“冠军侯,怎不走了?”

    贾琮声音淡漠道:“再往里,便是内宫,外臣无旨岂能擅入?你想害我?”

    小太监闻言,眼泪都快下来了,挤着苦脸道:“冠军侯,奴婢是奉老祖宗之命才来指引侯爷您的,奴婢一卑贱之人,怎会害侯爷……”

    贾琮皱眉道:“大明宫总管戴权?那更不能进了,此阉庶几次三番进谗言害我,与我有仇,他必是在害我。”

    说罢,转身就要走。

    那小黄门儿差点给跪下了,赶上前想拦,可在贾琮目光逼视下,哪里敢拦,好在正生不如死间,听到后面传来笑声。

    小黄门儿见之忙跪下行礼,贾琮回头看去,眼睛微微一眯,只见穿着一身大红蟒袍的高大太监站在那里笑的畅快,不是紫宸殿大太监苏城,又是何人?

    苏城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小黄门儿,他看着贾琮拱手一礼道:“都言冠军侯文武双全,智计百出,该大胆时胆大包天,该谨慎时又半步不行差路,原咱家还不信,今日观之,果然半点不谬。咱家是见过先荣国公代善公的,冠军侯倒是有乃祖之风。”

    贾琮闻言,呵呵一笑,道:“公公谬赞了,非贾琮胆小怕事,实是宫中重地,容不得半点差池,故而心怀敬畏之心。”

    苏城闻言大赞道:“好!好一个心怀敬畏之心!若是天下臣子人人皆心怀敬畏之心,又哪有这么多的事?早就国泰民安了……走罢,得闲了必与冠军侯痛饮几杯,此时不多言了,陛下还候着呢。”

    ……

    凤藻宫。

    偌大的一座宫殿上,铺着明黄琉璃瓦。

    在渐渐西斜的日光照耀下,散发着璀璨却不刺眼的光芒。

    好似一座金殿,倍显尊贵。

    宫殿四周布满侍者和宫女昭容,见有陌生男子进宫,无数双眼睛同时盯了过来。

    各种审视和戒备。

    这阵仗,倒比慈宁宫还更盛三分。

    因为有大太监苏城引路,所以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殿内。

    “臣贾琮,拜见陛下。”

    虽只分别没半个时辰,但礼依旧不可废。

    崇康帝状态已经比在宣政殿好了太多,罕见语气温和的应了声后,叫起问道:“这位你可认得?”

    贾琮闻言,抬头看向上方,只见一头戴百鸟朝凤赤金累丝凤嘴衔珍珠步摇,耳悬赤金白玉滴珠耳坠,身着大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的绝色女子,眸眼含泪的看着他。

    贾琮一直肃穆严谨的面色渐渐和缓下来,温声唤了声:“可是……大姐姐当面?”

    虽然心中已经认定了此为元春,可却不能叙国礼。

    因为此时,元春不过宫中一女史,虽有品级,但远逊于冠军侯。

    所以只能以家礼拜之,且,崇康帝将君臣会面之地选在这,其目的,自然是为了给君臣之义上,再披上一层亲情。

    以更好的羁縻遣用。

    既然明悟此心,贾琮也就顺势为之。

    贾元春十一二岁入宫至今,已逾八载光阴。

    这八年来,她一人在宫中孤苦无依,不知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难。

    期间贾家除却派人进宫多送些银两外,鲜有人能专门见她一面。

    也就每年初一元日,贾母、王夫人等人进宫朝贺太后时,偶尔有机会见上一面。

    这八年来,元春无一日不想念亲人。

    虽然她在家时,和贾琮见过没两面,完全没了印象。

    但再怎样,血脉之亲也远超寻常。

    她与贾琮,也的确是至亲堂姊弟。

    更何况,这二三年来,贾琮之名纵然在这后宫之地,也是如雷贯耳!

    元春每每得闻其名,映象深刻。

    如今在这不得见人的地方,见到了闻名已久的自家骨肉手足,焉能不让元春动容落泪?

    “琮……弟!”

    丹唇轻启,元春含泪颤声一唤。

    却听凤榻一旁崇康帝安抚道:“不要激动,仔细身子。”

    元春俏丽微霞,忙用绣凤锦帕拭去眼泪,又凝望了贾琮一眼后,回头问崇康帝道:“陛下怎将臣妾之弟招来了?”

    崇康帝淡淡道:“朕听闻近日你身子不豫,神思不宁,常思家人,便让贾琮来看看你。看看罢,这便是你的兄弟,虽未至弱冠之年,业已为朕之肱骨大臣,深得朕心。”

    元春闻言,眸现惊喜异彩,愈发娇艳动人。

    崇康帝虽不好女色,但见她如此高兴,也忍不住微微颔首微笑。

    元春不忘身份,叮嘱贾琮道:“多年不见,吾弟已长大成才,可为陛下分忧。琮弟,吾家世受皇恩深重,陛下更垂古今未有之旷恩,礼遇吾姊弟,封吾弟冠军侯之贵爵,此恩虽肝脑涂地,又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方略尽忠孝。望吾弟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

    贾琮听此谆谆教诲,应声道:“谨记长姊教诲。”

    元春见他如此清秀知礼,喜欢之心愈盛,忍不住赞道:“吾弟天质自然,有龙章凤姿之美,当自加珍爱,不可劳毁。”

    贾琮闻言,忍不住露出抹微笑,点点头领命。

    一旁崇康帝见之,轻轻哼了声,对元春道:“到底是见了你这亲姊,冠军侯才有个笑脸。素日里见朕,朕都没见过。”

    元春吃惊之余,忙赔笑道:“此为陛下皇威深重,琮弟不敢轻慢。”

    崇康帝不置可否的“唔”了声,对元春道:“你不可久坐劳累,去里面歇着罢。”

    元春知道崇康帝必有话同贾琮说,只是刚一见家人就要分离,实在难忍情绪,强笑应下后,终还是红了眼。

    崇康帝素无哄女人的心情,不过看在元春此时身子不同的情况下,捏了捏眉心道:“一会儿再让他去里面陪你说会儿话。”

    元春大喜之后,谢过皇恩,又亲切的看了贾琮一眼,在十数位宫女昭容的小心护从下,往后殿走去。

    她极想知道贾母、贾政、王夫人的情况,还想知道家里姊妹,和宝玉的近况,她甚是想念……

    等元春入了后殿后,崇康帝开门见山问道:“今日所言,皆为肺腑之言否?”

    贾琮躬身道:“怎敢在御前表里不一,臣之先生,也不准臣信口雌黄,忘却诚信。”

    崇康帝想了想宋岩的道德为人,微微颔首,道:“大司空确是信人。”又问:“若宋广先今日不点你名,不杀你,你可会站出来说那番话?”

    闻罢,目光审视的看着贾琮。

    贾琮再躬身道:“不敢欺瞒陛下,若无此事,臣不会主动开口。非是臣无忠孝心,实则在宣政殿上,臣并无开口的资格。且在其位,谋其政,臣非军机处之臣,焉敢妄自开口议政?此僭越之行,非为臣之道。最重要的是,臣至此也想不明白,宋广先、娄成文,和忠顺亲王三人,怎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臣原本以为,不用臣开口,此事便能解决。”

    崇康帝见贾琮当着他的面给三人上眼药,不由微微抽了抽嘴角。

    莫说他们三人,连崇康帝自己,今日也没想到去堂而皇之的洗白。

    三位太妃薨逝,还留下了血书,怎么办?

    所以崇康帝并未准备拿此事发作宋广先等人,当然,少不得要排查一番。

    按下此事不表,崇康帝再问道:“此事你准备如何处置?”

    贾琮道:“回陛下,锦衣卫如今在神京一百零八坊的坊间已重整卫所。当然,每所不过二三十人,甚至更少,不足以监控动辄过万的大坊。所以臣准备在每一坊间,十户设一保,选一保长,五保为一大保,设一大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设一都保长。再由各都保长,与坊内卫所联系。以保为例,要求保丁不准造谣生事,妖言惑众。违例者,保长重罪。以此类推,可保谣言止于智者……当然,臣之意绝非让百姓闭口不敢言,只要不是诋毁圣恭者,其余所有朝堂官员,随他们去编排,包括臣。甚至,若有贪官奸臣行枉法事,求告无门时,还可通过坊内卫所,直接呈奏至臣处,若臣也不能解决,则上呈陛下,直达天听。”

    崇康帝闻言,眸光眯起,清寒的目光审视的看着贾琮,幽幽道:“若果真以此法行事,则偌大一个神京长安,便都在你的掌控下了。到时候,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贾琮,你的野心,是不是太大了些?”

    一言诛心!

    ……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天作之合

    听闻崇康帝的诛心之言,贾琮并未惊慌请罪,在崇康帝并戴权和苏城的注视下,贾琮谦恭而冷静道:“陛下,臣有自知之明,也知分寸在何处,不会妄自尊大,肆意为之。这保甲之法,一来可让妖言断绝,二来亦可防盗使民安。都中百万民众,虽锦衣卫已经数次严厉打击各坊间的帮派、市井青皮以及蛊惑百姓之邪教,意在铲除荼毒压迫百姓之恶棍毒瘤,然这些黑恶混帐,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锦衣卫毕竟人力浅薄,无法做到根除到底,也无法及时发现,故只能依赖百万良善百姓之力。

    臣以为,此乃两全之法。当然,保长之权,也仅限于此,绝不会插手寻常官府诉讼之案,亦或是其他京兆府的权力。

    一来为了限制锦衣卫的权力,二来,锦衣卫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做这些事。因为这显然需要海量的财力、物力和人力。

    况且,京兆府、巡城御史及五城兵马司也不会坐视权力丢失。

    所以,此策,只限于监控都中诋毁圣恭之妖言,何时废黜,也不过陛下金口一言之事。”

    见贾琮这般不疾不徐的陈诉,崇康帝与左近的紫宸殿大太监苏城对视了眼。

    苏城忽然笑道:“可惜了。”

    崇康帝眼睛微眯,问道:“可惜什么?”

    苏城叹息一声,道:“冠军侯之才,更长于治政,分明是名相种子。虽还稍显青涩稚嫩,但已有国士无双之风采。可惜,入了武行。”

    苏城看来在崇康帝面前极得信重,这种话也敢张口就来。

    而崇康帝,竟也无训斥阉庶不得干政的意思,好似寻常……

    见崇康帝目光看来,贾琮躬身道:“陛下,苏公公谬赞了。臣自知长于清谈,拙于实务。便是锦衣卫指挥使一职,臣也多将想法告之南北镇抚司及锦衣佥事等人,命其去实施。若臣亲自为之,多半事倍功半,手忙脚乱。臣深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以臣之才,为一锦衣指挥使,勤勉之下,将将也只能做到不辜负皇恩。若为宰辅,礼绝百僚,负天下政务之重,多半为误国之庸才……若国之宰辅只会夸夸其谈,不言实务,绝非社稷之福,便如宋广先、娄成文。”

    “呵呵呵。”

    苏城显然已经知道了之前宣政殿的事,当着崇康帝的面,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模样落在侍立于崇康帝身旁的戴权眼中,显得格外刺眼,于心里怒骂一声:老阉狗!

    崇康帝不置可否,沉吟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徐徐道:“那你就先按此法试行,但要记住,不要急躁,更不要恣意妄为。闯出泼天大祸来,再闹到阖朝文武喊打喊杀,朕也保不住你。”

    贾琮应道:“臣明白。”

    听崇康帝“唔”了声,一旁戴权立刻从一旁斟了盅茶递上,崇康帝接过啜饮了两口后,戴权又忙接过放回蟠龙紫漆高几上,重新侍立一旁,然后有些挑衅的看了苏城一眼。

    苏城嘴角闪过一抹不屑的哂笑,看都不看一眼,让戴权颇为气恼。

    崇康帝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未在意,他看着贾琮,忽然问道:“朕听说,王子腾登门求助,你拒绝了,为何?”

    贾琮对于崇康帝的直白,已经有些适应,他答道:“陛下,臣为锦衣指挥使,本就不该私自结交军伍将帅。愿见王子腾,已是看在亲戚的面上。至于王子腾之求助,臣以为,臣当本分行事,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当僭越。否则,自寻取祸之道为其一,辜负皇恩信重,更是愚不可及之事,故而臣不为之。”

    崇康帝闻言,眸中瞳孔紧紧收缩了下,他都没想到,贾琮会当着他的面说的这样直白。

    另外,贾琮还知道取祸之道……

    崇康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你可知,朝野之中多少人认为,你已经走上了绝路?”

    此言一出,戴权、苏城都面色骤变,看了看崇康帝,又一起看向贾琮。

    贾琮不疾不徐道:“臣知道,臣不仅知道这些谣言,还听说过许多诋毁圣恭之言。但臣坚信,陛下所行之千古伟业,必将功臣。功臣之日,便是陛下成就千古圣君之名的时候。至于臣,只要臣不贪权,不揽权,一心忠于王事,无私心。待陛下功臣之日,懂得急流勇退,臣坚信,纵然天下人皆要杀臣,陛下亦可护住臣之性命。因为,臣无二心,心中光风霁月,可昭日月星辰。臣,善养吾浩然之气!”

    看着正气盈面,目光甚至神圣的贾琮,声如洪钟底气十足的说出这番话。

    连崇康帝都动容了,眼中目光剧烈闪烁起来,似在做心理交锋……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呼出口气,吐口道:“去后殿,看看你姐姐去罢。”

    贾琮躬身一应:“遵旨。”

    而后直起身,黑白清明的眼睛看了崇康帝一眼后,垂首告退。

    在一黄门侍者的引领下,入了后殿。

    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后,崇康帝微微皱起眉头,眼中不加掩饰的展现出矛盾和动摇之色。

    这等纯臣,杀之实在可惜啊……

    ……

    “琮弟来了?快快入座。”

    第一次在凤藻宫招待娘家人,元春显得格外热情,恨不能将所有好吃的好喝的都端来。

    不过贾琮并未着急落座,看着暖阁内妃子榻上半靠而倚,一身道袍潇洒不羁之人,注视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元春早就在宫闱中听说过这两人的传闻,原只以为是谣传,可现在……

    她和近身丫头抱琴面面相觑之余,眸光难掩八卦之明亮……

    那贵妃榻上半倚之人,不是叶清又是何人?

    她自太后千秋节后,便要在宫中太清道观中静修还愿。

    此刻穿上一身银白道袍,头上簪着一根刻着阴阳鱼的道簪,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世上哪有这样俊俏潇洒的道士?

    叶清明媚的大眼睛,目光慵懒的将贾琮从上到下打量了番后,哼哼一笑,竟不搭理他。

    贾琮也不再理她,随她去装神仙,坐下后见元春正唏嘘的看着他,微笑道:“大姐姐在宫里可好?”

    元春与叶清不同,她是极典型的古典美人,温婉动人,贤淑有德,她气度雍然道:“我很好,琮弟,家中老祖宗、老爷、太太可好?”

    贾琮微笑道:“都好。年节时大姐姐没见到老太太、太太她们么?”

    元春渐渐红了眼圈,低声道:“离家八载光阴,见面不过三四回,还是匆匆一面而过。”

    贾琮顿了顿,笑道:“大姐姐这里可有笔墨?”

    元春不解其意,以为贾琮要写什么诗词,眼睛一亮,忙让抱琴去准备。

    未几而来,贾琮提笔,在元春的注视下,却开始涂鸦起来……

    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一个惟妙惟肖的贾母写真图就画了出来。

    除了面上带着蠢笑外,几近活人。

    元春满面惊喜,一连串的“哎哟哟”之声后,又落下眼泪来,道:“是老祖宗,是老祖宗……”

    她是家里的大姑娘,自幼由贾母带大,感情非寻常姊妹可比。

    见她如此动容,在后面装神仙的叶清也坐不住了,走上前来,看贾琮弄鬼……

    贾琮也不理,又连续画了贾政、王夫人和宝玉三人的画像后才收笔。

    元春视若珍宝,看了又看,尤其是宝玉,对着画像宠溺不已。

    还是一老成的昭容上前劝慰,不可激动太过,元春才收了眼泪,让抱琴好生收起来后,正想说什么,又识趣的没有开口。

    因为她看到叶清正围着贾琮转圈打量,贾琮却坐在漆椅上自顾吃茶。

    在宫中无趣了八年的元春,又按捺不住心中的熊熊八卦之火了,悄悄回了凤榻上,视线在二人身上左右移动。

    “啧啧啧,没想到,清臣你还有这份能为……”

    贾琮呵了声,看她一眼。

    叶清眉尖一挑,问道:“你笑什么?”

    贾琮扯了扯嘴角,未答。

    叶清气急反笑道:“喂,你是不是太小气了,刚才我没理你,你也不理我?”

    元春这才明白过来两人打什么哑谜,俏脸都微微发红了。

    这光天化日之下,怎好这般打情骂俏……

    叶清拿贾琮无法,又回到了元春身旁,笑道:“大姐姐,你也不管他一管?”

    元春:“……”

    贾琮都受不了了,问道:“你从哪论的大姐姐?你好意思不好意思?”

    叶清哈哈一笑,看了贾琮一眼后,对元春道:“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对不对,大姐姐?”

    自幼饱受传统女贞妇德教诲的元春,此时有点方……

    叶清见她错乱的神情,忍不住咯咯一笑,在附近昭容女史担忧的目光下,见好就收,问贾琮道:“我出个谜,你若猜的出,我就回观了,不扰你姊弟说话。”

    贾琮虽知她没好话,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点头道:“出吧。”

    叶清指了指一旁一装着茶叶的小叶紫檀木盒,问道:“这种檀木做的盒子,叫什么盒?”

    贾琮答道:“木盒?”

    叶清弯起嘴角一笑,从袖兜里掏出一不知什么用处的盒子,道:“这是天外玄铁做的盒子,叫什么盒?”

    贾琮抽了抽嘴角,道:“铁盒?”

    叶清大眼睛愈发明媚,看着贾琮有些坏笑道:“那么问题来了,要是把你我做成盒子,你知道该叫什么盒么?”

    贾琮:“……”

    元春:“……”

    满堂宫女昭容:“……”

    叶清哈哈一笑,一挥宽大似仙的袖袍,又忽一收敛神色,正经道:“叫天作之合。”

    看着叶清看似带笑,实在眸光闪动着担忧关切的目光,这一刻,贾琮心头忍不住一疼。

    他明白过来,叶清为何出现在此处了。

    她必是知道了今日宣政殿之事,知道了三大军机一起要杀他以平民愤。

    所以,她就将她自己压了上来,作为维护他周全的压舱之石……

    毕竟,在三位太妃出事后,无论如何,崇康帝都不会允许皇太后再出任何差池。

    可是……

    至此,她的清誉丧尽。

    看看元春、抱琴和满殿昭容宫女的脸色便知……

    今后不知有多少人,会暗中骂她是没娘教养的野丫头……

    此恩,何其重也。

    ……

第五百八十八章 几家烟火

    叶清潇洒离去后,凤藻宫内氛围有些怪异。

    元春细细的看着贾琮,贾琮收拾好心情后,微笑道:“清公子喜欢顽笑,大姐姐莫当真……”

    元春眼神意味深长,柔声劝道:“琮弟世之俊彦,如良才美玉,举世无双,合该有金枝玉叶相配。只是……琮弟当知清小主儿的情况,太后她老人家必是要让她招入赘之婿的,以延叶家香火。所以,清小主儿是断不能外嫁的。况且,她的性子不……”

    对于深受礼教妇德教化的元春来说,叶清的行为已经不只是惊世骇俗了,简直到了不知廉耻甚至下作下流的地步。

    尽管有太后在,无人敢明着说什么,但内心中鄙弃叶清的女人,不知凡几。

    这样的女子,岂能为贾家妇,岂能为荣国女主?

    元春心里是一万个不赞成……

    在元春看来,太后对叶清到底是好是坏,真不好说呢。

    若说坏吧,也是百依百顺,宠溺非常。

    若说好吧……

    却将她生生养成了女人中的“异类”和……“怪物”。

    有时想想,这叶清也是个可怜人……

    贾琮静静微笑听着,不过没等元春说罢,便岔开话题道:“大姐姐放心,我省得的。”又道:“大姐姐在宫里好生将养身子,其余皆不必多虑。家里内宅有老太太、太太在,外面有老爷和我在。百事无忧,怡然自得。老太太、老爷、太太的身子都很好,家里姊妹们安乐。只要大姐姐在宫里能平稳,过的快乐些,那贾家现在就是最好时候。大姐姐,吾家至此,富贵已极,不奢别念,唯愿阖家平安康泰,知足常乐。”

    这番话中有话的叮嘱,让元春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并非只是一个年幼于她的堂弟,而是一家之主,大乾冠军侯,手中沾有无数鲜血的锦衣卫指挥使!

    这个发现,让元春有些不大适应,怔怔的看着贾琮唤了声:“琮弟……”

    贾琮面上的正色敛去,又浮现出温煦的笑容,在他清俊之极的脸上,显得无比阳光暖人,让元春不再拘谨。

    贾琮看着元春的美眸,轻声道:“大姐姐,宫里多凶险,务必当心。若有难处,只管打发宫人传回家里。如今的贾家,不是大姐姐进宫时的贾家了,家族有足够的力量,为大姐姐排忧解难。时候不早了,我先出宫了。再有机会,我还会入宫来看大姐姐的。”

    听闻贾琮要走,元春登时着急起来,将先前让抱琴准备好的礼匆匆取来,含着泪道:“琮弟来的匆忙,我也没准备及时,这金如意和沉香拐劳琮弟带回去给老祖宗,告老祖宗一声,说我很是想念,让她保养好身子。老爷喜看书写字,这新书二部,宝墨二匣,便给老爷……”

    将一样样礼展开,又收起装好后,元春早已泪如雨下。

    贾琮理解她的心思,这金碧辉煌的深宫里,连太妃都能自尽而亡,皇子都能暴毙,每一日,不知会发生多少阴谋诡计和算计。

    数十年夫妻恩情的帝后,也不过一转眼间,就被打入冷宫。

    这是一座没有人情的冰冷世界,纵然世间第一等尊贵奢华,终也不过是那不得见人的去处……

    元春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官宦人家的娇小姐,在此处煎熬了八载,一颗心怕是早已支离破碎。

    即使面对贾琮这个当年连印象都没留下的堂弟,也如救命稻草一般难以分别。

    贾琮见之,温声劝道:“大姐姐宽心,今我为天子近臣,一心忠于王事,陛下既然让我来看大姐姐一回,便不会拒绝第二回。等回家后我禀明老太太、老爷、太太,得到他们的吩咐嘱托后,必再来看大姐姐。再不会像以前那般,一别数载难见亲人。”

    “果真?”

    元春含泪激动道。

    贾琮微笑颔首,道:“果真。”

    ……

    大明宫,养心殿。

    东暖阁内,崇康帝听戴权呈述罢,面色古怪不已。

    叶清的做派着实让他……吃不消。

    这世上怕是没有哪个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女人,这不是唐时那些豪放公主的做派么?

    何曾听过正常女子,同一个男人说咱俩是天作之合的?

    唉……

    崇康帝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这件事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怕又要震怒。

    到时候,发作的自然不会是主动招惹人家的叶清,只会是贾琮。

    可现在正是重用贾琮的时候,又不能让他出事耽搁了……

    “可都下了封口令?”

    好在,此时凤藻宫的每一个宫女奴才都在崇康帝的绝对掌握下,还来得及补救。

    听闻崇康帝之言,戴权忙赔笑道:“已经让她们都闭嘴了。不过主子爷,那冠军侯大言不惭,还说能再进凤藻宫,您说可笑不可笑?”

    崇康帝眸光冷漠的瞥了戴权一眼,让他闭上嘴,然后道:“传旨王子腾,让他再往贾家走一遭罢。另,告诉贾琮,恩准他每月进宫一次。”

    戴权出去打发人传旨后,崇康帝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苏城,寒声道:“大伴,可查出了什么没有?三位太妃,缘何会同一日留血书自尽,还泼一盆污水到朕头上!这血书,又缘何会这样快流传出去?朕将皇宫交给大伴,出了这样的疏漏,你有何话说?”

    苏城闻言,面上难掩愧色,跪地道:“奴才辜负圣恩,罪该万死。”

    崇康帝压抑了一天的怒火陡然爆发,怒声咆哮道:“朕不用你万死,只杀你一次就够了!朕问你,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兴风作浪?今日若非贾琮生出急智,你可知朕将陷于何等不堪之地?以子弑母,逼迫老太妃自尽,都够人废了朕!!那三个畜生,当着满朝军机的面,妄谈废立之事,都是你这条老狗之过!朕,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苏城闻言,重重叩头在地,不一会儿,便是流了一地血污。

    崇康帝看着这位深受他信重,却又让他陷入无比狼狈之地的奴才,猩红的眼眸中如喷火一般。

    不过,发泄了一阵怒气后,到底恢复了些理智,重重哼了声,问道:“说,到底查出了什么没有?若果真再弄个无头案出来,你这条老狗,自己去殉太妃去罢。”

    苏城抬起头,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却为难道:“主子爷,虽查出了些线索,可是……”

    “啪!”

    刚刚平复些怒气的崇康帝,听闻此言再度暴怒,抄起御案上的玉镇纸就砸了下来。

    一下击中苏城的头部,本就磕的稀烂的额头,绽放出一朵血肉组成的血花……

    苏城却是连痛都未喊一声,再度叩首道:“主子爷,奴才担心是别人故意误导……”

    “住口!你这条老狗!当真以为朕不舍得杀你不成?说!到底查出的是谁?”

    “……是,是……是重华宫的总管太监赵鹤。”

    重华宫,是太上皇幽居之处。

    赵鹤,是跟随太上皇一生的老奴。

    一瞬间,如一盆冰水,倾倒在了崇康帝头上。

    太上皇!

    ……

    皇城东,锦衣衙门。

    贾琮出宫后,便直接至此,派锦衣缇骑招来了南北镇抚司镇抚使韩涛、姚元。

    又有锦衣卫指挥佥事魏晨,北镇抚司缇骑千户展鹏、南镇抚司宪卫千户沈浪齐至。

    贾琮看着座下诸人,将宫中发生之事简略说了遍,最后道:“保甲之法,在南边时我便同你们详实分说过。以此法,可监控天下的同时,亦可使良善百姓得益,免受坊间青皮恶棍和淫祠邪教的欺压。如今都中多有流言蜚语惑众妖言,诋毁圣恭。妄图扰乱朝纲,侮蔑天子,此为吾等天子亲军,最不能容忍之事。故而今日本侯奏请天子,在都中一百零八坊内施行此法,陛下已经应允。”

    此言一出,魏晨、韩涛、姚元三人都忍不住变了变脸色。

    三人都知道,此法一旦实施,意味着什么。

    自古而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监控百姓之口,从来都是自讨苦吃的差事。

    民间骂声,也必然汹涌。

    难得善终啊……

    贾琮,这是要用他自己,为天子挡祸哪。

    此法一出,满神京的百姓或许就不会再骂崇康帝了,但必然会骂贾琮。

    只是,看着贾琮坚毅的面色,他们又能说什么?

    ……

    正如贾琮与崇康帝所言那般,许多事他都不会亲力亲为,而是极大度的往下放手交权。

    连保甲法之策,他也不过与魏晨、韩涛、姚元三人交代了一遍后,就径自回家了。

    其实,若非今日他被逼上绝路,他又没失心疯,怎会干这等讨骂之事?

    宋广先、娄成文这两条素日来少见咬人的狗,没想到竟如此阴毒,第一口就朝他咬来,险些将他置于死地。

    贾琮根本不怀疑,今日他若没拿出度过此劫的法子,崇康帝会不会采纳宋广先之法。

    这便是宦海之凶险!

    相比于人头落地,背负些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骂名永远都只是一时的,就如同好名声一般。

    因为民心总是健忘的。

    经过近两千年封建制度的压迫,民智民心,其实是跪着的……

    所以,贾琮并不担心这些骂名,能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损害。

    至于宋广先、娄成文和忠顺亲王刘孜……

    呵呵。

    ……

    贾琮至宫中归来时,业已入夜。

    因为之前先派人将元春送的东西都送到了西府,所以他还未进门,便被久候的贾芸给拦下,请往西府。

    至荣庆堂,就看到阖家大小皆在。

    他打发人送进来的礼盒却还未拆开。

    见贾琮进门后,诸多目光齐齐望来,虽然王夫人最急,但还是贾母最先问道:“你进宫见着你大姐姐了?”

    贾琮还是规矩见礼罢,然后起身答道:“见到了,大姐姐很好,只是十分想念家里,托我给老太太、老爷、太太还有家中姊妹问好。”

    此言说罢,就见贾母、王夫人落下泪来,贾政亦是满脸唏嘘动容不已。

    唯有宝玉,似正在出神。

    贾琮“好心”提醒道:“宝玉,大姐姐最牵挂于你,还送了新书和宝墨给你,让你好生读书,回头她要考校于你呢。”

    “劈啪!”

    似一道闪电击中了正神游宇宙的宝玉,让他面无人色,怔怔的看着贾琮。

    贾政:“该死的畜生!可记下了?”

    贾琮呵呵一笑,在贾母埋怨王夫人嗔怪的目光中,开始给众人分送礼物……

    ……

    内宫太清道观。

    前庭以汉白玉石砌成的大拱桥上,叶清负手立于桥巅。

    一身宽大的道袍迎着夜风飘扬,似欲羽化成仙。

    她一双明媚的明眸,似可与皓月争辉!

    望着漫天星月,静夜长思。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

第五百八十九章 祭孔庙,诛国贼

    贾琮在金銮殿上所言,振聋发聩。

    这些能镇得住坐金銮的崇康帝和数位军机大臣之策,当放大到下面,引发的震动,更是如山崩海啸般!

    整个神京长安,都如同刮起了撕天飓风。

    言路通畅,从来都是士林评价一朝政堂是否开明的金标准。

    任何朝代,只要阻塞言路,必然引来骂名滚滚,是朝堂昏暗的绝对象征。

    然而所谓的言路,其实并不是老百姓的言路。

    实际上,寻常老百姓哪会有什么言路?

    再太平盛世的年月,老百姓也没什么言路可谈的。

    言路,从来都是统治阶级自身的诉求。

    而当前的言路,便是读书人的言路。

    当锦衣卫要让读书人闭嘴时,引发的强烈反弹,甚至超过了朝廷要执行新法时的反弹力度。

    毕竟,朝廷推行新法是有大义在,那便是为天下万民减负。

    读书人虽然反对剥夺他们的利益,但是终究少了分大义。

    然而锦衣卫让读书人闭嘴,却是踩踏了士人的根本底线: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言者无罪。

    这是前朝七百年优容士大夫留下来的“传统美德”!

    也被公认为是治国之基,焉能动摇?

    谁敢堵塞言路,谁便是国贼!

    这是天下士人的共识!

    一时间,天子逼迫三位太妃自尽的丑闻,都被这铺天盖地的叫骂声压了下去。

    一场祭孔庙,诛贾逆的暗潮,渐渐形成。

    ……

    崇康十四年,三月十五。

    清晨。

    贾家东府,宁安堂前。

    庭院抄手游廊下,这里原设着一座大大的紫檀大插屏,另摆有各式名贵花木奇石,奢华靡贵。

    如今,却被悉数拆了搬走,空出了方圆足有一箭之地的前庭来。

    地面上的鹅卵石路,也被平整的青石板取代。

    此刻,抄手游廊的栏杆处坐着七八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子,香汗淋漓间,看着前庭内笑声不止。

    “小角儿加油!”

    春燕咯咯笑着,拍手给庭院内那福娃娃一样的小丫头鼓劲。

    晴雯和香菱却在给已经有些东倒西歪的方方元元加油,她二人笑的更是欢快。

    黛玉和邢岫烟离这起子远了些,不过两人亦是俏脸上红扑扑的,微微吁喘着。

    看着廊下庭院内,贾琮带着小角儿和方方元元三个小家伙慢跑着。

    不止他们,之前连黛玉、邢岫烟都一并被贾琮带着,在庭院内慢跑了两三圈儿。

    黛玉起初哪里肯同贾琮胡闹,不过待贾琮告诉她,每日清晨锻炼身体,将身子养的壮些,以后生孩子时不仅大人便利,对孩子也有大好处,生的壮实。

    这话虽将黛玉羞的差点抬不起头来,好半天不和贾琮说话。

    可或许为母则强是女人的天性,再柔弱的女孩子,为了孩子也能坚强起来。

    到了第二日,便来此和贾琮一道锻炼了。

    许是为了遮羞或掩人耳目,她还将邢岫烟一并拉了来,倒不知是如何劝说的……

    看到小角儿两只发髻都歪了,一双大眼睛中目光都开始涣散了,黛玉有些心疼道:“今儿就到此罢,别累狠了,反倒伤了身体。”

    贾琮闻言顿住了脚,呼出口热气后,回头见满头大汗的小角儿,摇摇晃晃的站了站,然后在廊下诸人的惊呼声中,一屁墩儿坐在地上,后面同样摇晃的方方元元没刹住脚步,一起歪歪斜斜的撞了上来,三人滚成一团,大喘着气还咯咯乐的不行,不由摇头笑了笑,对黛玉道:“她每回跑都是开头狂飙,飙三十步就开始歪扭了。你呢?”

    黛玉听闻说到她,俏脸一板,小眼神警告,问道:“我如何了?”

    贾琮呵呵道:“慈母多败儿。”

    黛玉:“……”满面飞霞。

    见小角儿委屈巴巴的冲她走来,又心疼不已的抱了抱,没好气的嗔了贾琮一眼。

    众人又坐着说笑了阵,取笑了小角儿一会儿,就各自回去洗漱了。

    今儿轮到香菱服侍贾琮沐浴更衣,不过香菱太过羞涩,自觉一个人掌握不了局面,就请了晴雯一道帮她。

    春燕也不知是吃醋了还是嫉妒了,等和三人快分开时,忽地“嘤嘤嘤”的叫了三声。

    不过这三声的声音却不是她本来的声音,而是稚嫩如童音,透着一股娇憨羞涩和彷徨的韵味。

    听到这声音,香菱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整个一张俏脸成了红绸。

    晴雯恼的去追打夺路逃跑的春燕,香菱则被贾琮牵着手带着往前走。

    还是平儿看人准,面对着这几个千娇百媚的丫鬟,贾琮能守住“暂时只要你一个”的诺言,那才见鬼了。

    在晴雯等人发现了贾琮和平儿的勾当后,仅仅第二日,贾琮就被期盼已久的烈晴雯给豁出去拿下了……

    春燕紧跟其后,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夜里,贾琮与香菱一起登船,渡过沧海,去了天与海接壤的地方……

    只不过……

    香菱娇憨懵懂,愉悦时的声音犹如女童……

    再加上姣好的面容和丰润的身子……

    让贾琮格外留恋。

    三来两去,让晴雯和春燕发现了秘密。

    这会儿被春燕学出了欢愉时的声音,香菱恨不能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贾琮却毫无羞耻之意,牵着香菱柔弱无骨的手,进了水房。

    内宅女管事池玉已经带人安排好了沐桶和热水,此刻见贾琮进来,行了礼后便带着两个婆子出去了。

    等关上门后,香菱按住心中羞涩,低着头帮贾琮宽衣解带。

    看她这般娇羞,贾琮呵呵笑着,伸出右手食指,挑起她雪腻的下巴,将她一直低垂的臻首抬起。

    看着那张娇媚无双的俏脸上,一双充满娇羞怯意水汪汪的大眼睛,贾琮心中无比感谢这美好的时代,轻轻的吻上了那润润的红唇。

    “嘤嘤……”

    “砰!”

    正当那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时,外间水房门忽地被打开,晴雯气喘喘的声音传来。

    香菱一下睁开闭着的大眼睛,逃了开来,将头死死低下。

    贾琮就见晴雯骂咧咧的进来,然后一进门,拿眼睛盯着二人瞄了瞄,嘴角就露出一抹讥讽的嘲笑,上前路过香菱时,重重在她屁股上啪了一下……

    听香菱哎哟叫了声,贾琮忙给她揉了揉,正色对咬牙切齿的晴雯道:“快点,我还要去前面理公务呢。”

    张牙舞爪的晴雯这才作罢,和想笑又害羞的香菱一道,服侍着贾琮沐浴……

    ……

    皇城,凤藻宫。

    元春捧着一盏香杏凝露蜜,服侍着崇康帝饮下后,欢喜笑道:“万岁爷难得休整两日,气色好看多了。”

    崇康帝已经连续两天没进上书房了,他在为太妃服哀。

    当然,也有明白人知道,他在避开京中风起云涌的滔天风浪……

    听闻元春之言,崇康帝轻轻哼了声,又顿了顿,忽地一叹,道:“荣国公生了一个好孙子啊。”

    语气中,不乏艳羡。

    元春自有聪慧之处,她闻言抿嘴轻笑道:“琮弟纵然出众,也是陛下的臣子。他是贾家的子孙,也是陛下的臣民。”

    崇康帝闻言,面色和缓了些,看着元春美艳的脸,难得说了句顽笑话,道:“说起来,他还是朕的小舅子?”

    “陛下……”

    元春满脸娇羞,垂头不语。

    崇康帝心情愈好,道:“等过了春围,朕就给你一个名分。皇后之位……现在不行。但许你一个皇贵妃,朕还做得了主。”

    元春闻言,满面惊喜,抬起眼帘,眼神无比温柔敬意的看着崇康帝,道:“臣妾谢主隆恩!”

    崇康帝呵呵一笑,正要说什么,却见戴权匆匆走来,轻声道:“主子爷,外面传来信儿,兰台寺三十六名年轻御史,国子监一百零八名监生,还是都中数百举子、生员,聚集成群,往孔庙祭拜了孔圣后,抬着孔圣圣像顺着朱雀大街往朱雀门而来,要叩阙请旨,诛杀乱国之贼贾清臣。”

    “啊?!”

    此言一出,崇康帝不动声色,贾元春却差点唬坏,惊呼一声后,面色煞白。

    崇康帝忙先看了她肚子一眼,然后沉声道:“不要慌,有朕在,你怕什么?仔细惊坏了身子。”

    元春畏惧皇威,不敢再开口,可一张脸仍是雪白。

    崇康帝不好再拿她训斥,便狠狠瞪了戴权一眼,戴权心里无比委屈,却只能认了……

    崇康帝问道:“贾琮呢?”

    戴权道:“冠军侯只穿了身举子服,领了十来个亲兵,就去截住了队伍,此刻正对峙呢。不过冠军侯被骂惨了,嘿嘿嘿……呃。”

    戴权幸灾乐祸的笑声没笑完,就见两双含怒的眼睛狠狠瞪了过来,忙闭上了嘴。

    崇康帝对元春道:“朕的冠军侯做事,从来都有理有据,以大义为先。他心中有忠义,有浩然正气,所以便无所畏惧!”

    元春和戴权都没想到,崇康帝会对贾琮做出如此高的评价!

    在戴权的记忆里,也只有当年风华绝代的宁则臣,才能如此入崇康帝之眼……

    崇康帝满头霜发,看着元春,微微笑道:“你放心罢,只要贾琮心中始终持有忠义,不忘初心,天下没人能杀得了他。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贾琮之所行,深得朕心。等过了这一阵风头,朕还要大用他。”

    ……

    ps:各位大佬,喜欢不同的人物角色是很正常的事,不用吵架吧?大家都是成年人,聊点涩情的话题不是更好么?捂头惨笑!

第五百九十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长安神京以朱雀大街分为东西二城。

    东归万年,西归长安。

    以此为界,从城南明德门延伸出去,可直达秦岭终南山。

    老神京人,又将朱雀大街称之为天街。

    因此繁华兴胜之地,唯有天上才有。

    朱雀街头,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

    若长安神京为天下第一城,那么朱雀大街,便为天下第一街。

    然而便在这条行人无数的大街上,有一支足有数百人的队伍,吸引了无数目光驻足。

    更有不知凡几戴青衿着儒衫的读书人,自觉的整理好衣冠后,加入队伍末尾,使得这支肃穆的队伍,愈发人多势众。

    因为队伍的开头,有六名白发苍苍的老儒生,扛着孔圣先师的圣像,步步前行。

    在这天下寒门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读书人的地位,天然高尚。

    热闹喧哗的朱雀大街,都因此而安静了几分。

    队伍的前方,更是无人敢拦。

    不拘是皇亲国戚,还是王公大臣。

    不管是高官显爵,还是纨绔衙内。

    这一刻,但凡有点敏感心,都知道此路不好争。

    纵然是纨绔衙内,也总有些脑子,知道这些日子都中发生了什么,对于这样的动静,只会敬而远之。

    然而,这条“通天大道”上,终究还是出现了“拦路虎”……

    “哒哒!”

    “哒哒!”

    “哒哒!”

    一队轻骑自北广济街转角斜插入朱雀大街,拦在了这支由数百人有功名的读书人组成的叩阙队伍之前。

    当街道两边之人和队伍中人,得知了拦截之人的身份后,一片哗然,群情顿时汹涌澎湃!

    “杀贾逆!”

    “诛国贼!”

    “阻塞言路!”

    “乱国之贼!”

    原本只是游行队伍中此起彼伏的乱骂,可国人好凑热闹,大部分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开始叫嚷着共讨国贼!

    如此一来,渐成冲天之势!

    杀贾逆,诛国贼!

    这般阵势,连贾琮身边之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面色发白。

    什么叫做千夫所指,什么叫遗臭万年,他们似乎已经感觉到了。

    这燎原之火,任他们武功再高,真要爆发起来,他们也挡不住啊。

    然而,他们却发现贾琮的面色连变也未变分毫。

    一双黑白清明的眼眸,自东向西,一一扫过人群……

    这时,街道两边的人,才从正面看清楚贾琮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然而这一看,却让大多数人,渐渐降低了声音,继而闭上了嘴。

    很简单,就好比虽然这世间大部分人都喜欢美女。

    但事实上,若一个极美的美女,目光清冷的看着一个普通人时,那这个普通人多半会率先胆怯移开目光……

    这叫自惭形秽。

    而贾琮虽非美女,但他的相貌和身上所带的贵气,令凡是与贾琮对视之人,都开始自惭形秽。

    纵然有心生嫉恨者,可看到贾琮身后那十来名面容如罗刹恶鬼的亲兵,也都识趣的闭上了嘴。

    没谁愿意凭白惹祸上身。

    如此,在一盏茶功夫后,鼓噪者,就只余游行队伍。

    贾琮没有再用目光去看他们,他先翻身下马,走至孔圣像前,大礼拜了三拜。

    在为首六名老儒呵斥前,自己起了身。

    而后看着对面一众儒生,淡淡道:“今日,贾琮非以冠军侯、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前来,是以松禅公、牖民先生弟子,崇康十二年直隶秋闱唯一举子的身份而来,与诸位辩一辩,我贾琮如何堵塞言路,又如何成了国贼……”

    话刚落地,对面一众士子登时如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乱成一团,再度各种帽子扣了上来,唾沫漫天飞。

    “国贼!”

    “贾逆!”

    “堵塞言路!”

    “抓走子良、子岩,如今生死不知,你这刽子手还不放人!”

    “放人!”

    在这群情激奋中,很难辨听清楚到底在说什么。

    正这时,路边一青呢小轿忽然落脚,走出一白发苍苍的老人,气度肃重。

    此人出现,贾琮惊讶,忙上前问礼道:“养正公何以在此?”

    来人正是御史台大夫杨养正,此人性格刚烈正直,执掌兰台寺,素为朝野敬仰。

    与松禅公宋岩是逾一甲子之老友,君子之交。

    游行队伍中,颇有不少御史台的年轻御史。

    看到杨养正出现,一个个面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杨养正也是年过七旬之老人,威严的面上布满老年斑,看到贾琮见礼,也只微微颔首后,徐徐上前数步,对寂静下来的游行队伍沉声缓缓道:“既然,贾清臣今日以我名教子弟的身份出面,要与尔等,一辨是非,尔等,敢接应否?”

    为首一老儒年纪这般大,脾性倒是不小,大声道:“养正公,非我等聒噪不敢论理,可国子监监生赵源、马聪,另有十数名都中士子,都被锦衣卫抓进了诏狱,至今生死不明,这等情况下,我等怎愿与他做口舌之争?”

    杨养正缓缓转头,老眼漠然的看向贾琮。

    贾琮微微躬身道:“锦衣卫非胡乱抓人下狱,这数日里,都中多有士子胡言妄语,但锦衣卫抓起来的,只有十三人。原因有二,其一,天子宽仁,警告锦衣卫,言者无罪,非故意造谣妖言惑众之不明百姓士子不可轻罚也。故虽然传谣者数以千百计,入狱者只有十三人。其二,之所以抓这十三人,是因为别的传谣者,皆能说出自何处何人口中得知谣言。唯独这十三人,却说不出从何处传出谣言,故而至今仍在审问中。做到这一步,贾琮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上,对得起君王仁心,下,对得起琮之良心。”

    “就是你堵塞言路!旁人怕你,我江北杜子墨不怕!贾清臣,连天子都言言者无罪,尔何为奸佞,竟命缇骑抓捕士子,丧心病狂,还不放人?!”

    一身着洗的发白的儒衫的年轻举子,自队伍中迈出一步,满身刚烈之气,看着贾琮厉喝道。

    对上这种正值热血愤青年纪的读书人,连宰辅怕都要头疼。

    贾琮也只能实事求是道:“妖言惑众,诋毁圣恭,乃大罪也,岂能轻放?言者无罪,此言为谏言,非妖言!”

    “我看你才是妖言惑众!贾清臣,旁人不知你的做派,我江北杜子墨还不知?你在江南时,便常行下灭门之辣手,金陵、扬州等地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却在背地里将你视作恶虎毒犬!没想到,如今在天子脚下,你也敢如此肆意妄为。诸位先生、同年,朝廷养士百十年,仗义死节便在今朝,随我江北杜子墨奉圣像,朝天阙,请诛国贼!!”

    这番言论一出,贾琮漠然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之色,和杨养正对视一眼后,微微摇头。

    杨养正面色不好看起来,他德望高隆,一挥手,便止住了又被鼓噪起来的声潮,又转身问贾琮:“你怎么说?”

    贾琮面色淡漠的看着杜子墨,道:“你若非幕后推手之一,便是妄图借此案扬名,想借我贾清臣头颅一用?呵呵,看你这着装,想来是出身寒门……”

    “出身寒门又如何?你往我身上泼污水,是想连我也抓进去?诸位同年都看清楚了,今日之后,我必遭此贼毒手!”

    杜子墨眼中闪过一抹惧色后,却愈发疯狂大喊道。

    只因杨养正在,所以作为游行队伍中坚的兰台寺年轻御史们这次没有跟着鼓噪起来。

    贾琮摇摇头,沉声道:“杜子墨,你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样子,实在让人作呕。出身寒门没什么,我读书进学的时候,处境怕还没你好……”

    “放屁……胡说!”

    杜子墨面色黝黑,脸上有些疮疤,看起来颇为难看,他那一身寒酸打扮不算什么,关键那一张扭曲的脸,着实让人厌恶,他带着江左口音的官话也不好听,一双泛黄的三角眼充满恶毒的看着贾琮,尖声叫道:“贾清臣,你太卑鄙无耻了,谁不知你出身国公府,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贾琮看向杨养正,道:“养正公可为我作证,若你连养正公都不信,你背后队伍里多是都中出身的士子,想来他们也皆有耳闻。”

    杜子墨先看了眼漠然点头的杨养正,再豁然回首看了看暗自点头的一些士子,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贾琮却没再理会他,而是重复了之前之言:“出身寒门并没什么,地寒栽松柏,家贫子读书。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当然,我理解这位举子的愤怒,因为我知道,读书其实很耗银子。

    进学的束,买书本笔墨的花费,日常的嚼用,对于富庶人家来说,都不是一笔小钱,更不用说寻常百姓家。等到如这位举子开始游学扬名养望时,花费更非农户寒门所能担负的起。所以,为了银子,为了能搏一个出人头地,你想踩我上位,我能理解,虽然我不会原谅你。”

    说罢,贾琮一挥华美宽大的袍袖,挡住了杜子墨想要张口的机会,他看向抬着孔圣像的六位白发老儒和围上前的诸多士子儒生,大声道:“你们说,我贾琮堵塞言路,那我问你们,这些天来,你们肆无忌惮的骂我是误国之贼,骂首辅宁则臣是昏庸之相,骂次辅林清河只知阿附宁则臣的走狗,骂遍内阁学士,又骂遍军机处,哦对了,还有连养正公都受到牵连遭了殃,被你们骂成是尸位素餐的缩头老龟!

    你们骂的尽兴啊,可曾有一人拦过你们,堵住你们的嘴?你们以为我们听不见么?

    你们骂的这般尽兴,怎么就成了堵塞言路了?你们是在国子监不能呈述己见,还是在兰台寺不能上呈奏折?”

    见诸人沉默,杜子墨这回却回过神来,抢先尖声道:“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不能说清太妃之事!贾清臣,你就是个佞幸之臣,佞幸小人!你为了遮掩此事,不惜自己来背负骂名,以邀圣眷。对于你这样的勋贵来说,只要有圣眷,就是世代的富贵。你以为旁人看不明白,只你自己一个聪明人吗?你居心叵测,卑鄙无耻。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骗得了天下人吗?须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民心即天意。青史昭昭,容不得你这奸佞小人扭曲!”

    “住口!!”

    贾琮厉声一喝,迎着包括杨养正在内的诸多审视目光,大声道:“天下人有资格议论君父者有许多,唯独不包括你这样的寒门子弟!”

    此话,让许多人都皱起了眉头。

    却听贾琮不给杜子墨反驳的机会,语速加快而愈发大声道:“陛下原本可为一太平天子,无为而治,可广纳秀女,可大兴土木,可享尽世间荣华富贵,但是,陛下从未如此。陛下登基十四载,日日勤政不休,不近女色,宫中连起码的妃嫔之位都未齐整。十四年来,除了与太上皇修建重华宫,皇太后修整慈宁宫,再未动一分土木。却将所有的精力,悉数用来推行新法,所为何人?!”

    “便是为了,如你杜子墨父母那样的人,少交赋税,少服徭役,将丁口税和徭役都化进田亩中,让田地广者多交银子,贫寒百姓少交税赋,减轻民苦。”

    “便是为了,让天下千千万万如你杜子墨爹娘之人,以后能够供的起寒门出身的子弟进学读书,不用他们的子孙,再如你杜子墨一般为了银子,为了出身头地,而忘却基本的天良变得狼心狗肺,妄为人子!他们的子孙,能够堂堂正正挺胸做人,光明磊落的搏个出身!”

    “便是为了,让百姓家中能存储些余粮家底,日后若有天灾认祸,不至于被富户们兼并家业,卖身为奴为婢,更甚者化为流民,乞讨而活。”

    “为了这些,陛下殚精竭虑,十四年来,几乎从未有一日闲暇之日。”

    “为了这些,陛下背负了整个天下广占良田的士绅官豪们无穷的咒骂和斗争,却从未妥协半步。”

    “为了这些,陛下……痛失三位爱子!三大皇子,便在天子眼前,暴毙而亡!!”

    “为了这些,那些丧心病狂者,更害死了三位太妃,还将最肮脏恶毒的污水泼在了陛下头上!”

    “陛下是天子,但他也是人呐!他是一个老人,为了你们,他经历了这些种种磨难,尽管一夜白发,犹不低头!!”

    “你们的心,就是一块石头,也该暖化了吧?”

    “昏君,暴君,桀纣之君……这等恶毒之言,你们怎么骂的出口?!”

    “是,我贾琮是愿意为陛下背负骂名!”

    “为这样的君父背负骂名,我贾琮甘之如饴!”

    “我贾琮师从松禅公,学的是圣人教化,明的忠孝节义!!”

    “即使遗臭万年,即使万人唾骂,只要能助君父开拓成这千古未有之变革伟业,纵是粉身碎骨,纵是留下青史骂名,我贾琮又何惧之有?”

    “锦衣缇骑何在?!”

    “在!!”

    一阵雄壮之声,从街道两边响起。

    两列百余人锦衣队伍出现在朱雀大街上。

    早已动容的行人和游行队伍,看到这些虎狼之师,无不色变。

    就听贾琮厉声道:“将诋毁圣恭的乱臣贼子杜子墨拿下,行三千六百刀凌迟大刑,拷问出到底是谁给的他胆子,让他如此丧心病狂,数典忘祖的污蔑陛下!!”

    见陡然喧哗起的行人,贾琮再道:“若有不服者,尽管再站出来!敢毁谤我大乾圣君者,无论是谁,站出来,我贾琮,愿与尔等同归于尽!!

    今日,我以我血,荐轩辕!!”

    贾琮一身独挡数百士子,满面决然刚烈的模样,镇住了所有人。

    今日他若果真当众以极残忍伤天和的凌迟之刑活剐了一个举子,还要多杀一些读书人,那就真的谁都保不住他了。

    满天下的人,都要对他口诛笔伐!

    正当十数虎狼之师冲向魂飞魄散的杜子墨时,忽地,从东面众人背后之地挤进来一个不起眼的内监,在一亲兵的带领下上前,躬身道:“冠军侯,陛下有旨,且随他们去罢。陛下请冠军侯上撵说话。”

    “……”

    贾琮一怔之后,忙折身往后看去。

    就见距离此处只十数步之遥的朱雀大街东,一高大车撵停在那里,数十高大侍卫穿着常服守护在周侧。

    车帘卷起,一须发霜白的老人不怒而威的坐在那,遥遥看着他。

    贾琮连忙大礼拜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使得君父受辱,臣死罪!”

    为官百姓和上.队伍看到这动静,都愣住了。

    别说他们,就是朝中五品官,这辈子都没两次机会近距离观察圣颜。

    哪有人认得天子是谁?

    但杨养正也认得,他也是大惊之后,忙大礼参拜下:“吾皇万岁!”

    既此之后,兰台寺的年轻御史们也纷纷跟随拜下。

    继而,终于引发了群众效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或是由于之前贾琮所言,太过惊人,也太过动人。

    对于百姓而言,惊骇肮脏的流言远没有之前的演讲让他们愉悦受用,也更感动。

    因此,他们拜下的心意愈诚敬,呼声愈广众。

    再加上凑热闹的性子……

    当整条朱雀大街数万百姓齐齐拜下,山呼万岁不止时,整座神京城似都被震动了。

    这一切,落在崇康帝眼中,却是自他登基以来,最让他心神激荡的一幕。

    他自车撵上缓缓站起,居高面对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臣民,沉声道:“平身!”然后瞟向身边。

    继而,大明宫总管太监戴权,用喊破狗脑子的力量,用尽全身气力,嘶声力竭的怒喊一声:“陛下有旨,平……身呐!”

    “谢万岁!”

    一片嘈杂声音中,又有尖锐的声音传来:

    “陛下有旨,传冠军侯上撵说话。”

    “臣遵旨。”

    ……

    ps:看我书的,怎还会去说贾琮打了一把烂牌……他哪一步,不是利益最大化啊?他不可能将性命和命运全交给别人主导,所以他要自己先站稳脚跟。这叫强烈的求生欲……

    五千二大章,来点票票。

第五百九十一章 朕许你一生富贵

    “那个杜子墨果真有问题?”

    贾琮上了宽大的车撵,行礼罢,就听崇康帝面色肃穆的问道。

    贾琮点点头道:“十之七八。”

    崇康帝闻言点点头,没再理会。

    不过贾琮相信,如果他再派人去寻此人,多半会寻不到。

    当然,黑锅嘛,呵呵,还是他贾琮来背……

    等车撵渐渐远离了喧嚣,崇康帝放下茶盏,深沉的目光落在贾琮面上,问道:“你今日所言,皆为心腹之言否?”

    听闻此言,戴权的眼神都明显怔了怔。

    什么时候,崇康帝问过这样浅白的话?

    极熟悉这位帝王心性的戴权转而明白,此时的崇康帝,心情远非表面看起来这么冷静肃然,心中必是激动澎湃。

    而他对贾琮的看法和打算,也必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只是这变化不知是往好处,还是往坏处……

    贾琮似毫无所觉,他微微躬身道:“臣不说谎言。”

    崇康帝嘴角浮起一抹讥讽,他并不信这世上有人不说谎话,尤其是做官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他看着贾琮问道:“那冠军侯可知,不知多少人都说,你只是朕手里暂时得用的一把刀,朕早晚必杀你!”

    贾琮顿了顿,点点头道:“臣听过,但臣不信,缘由上回臣便分说过。”

    崇康帝眯起眼睛,道:“贾琮,朕如今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且身子骨愈发不好,眼睛也开始花了。你是世间少有的天纵奇才,资质之佳,为朕平生仅见。只看看你年不过进学,就已封侯冠军,权势滔天,便可见一斑。可是,朕在时,还能压得住你,朕不再了,这满朝文武,谁压得住你?朕不信这些你想不到,你还敢说不信朕会杀你?”

    戴权闻言“花容失色”,忙跪地哀求道:“主子爷,万不可说不吉利的话啊!主子爷龙体万盛……”

    “滚!”

    崇康帝抬脚踹到一边,又看向贾琮。

    贾琮面色肃然,沉声道:“臣不敢欺君,也曾经有过此作想,但臣终究还是相信陛下。除却臣早已将满朝文武得罪干净外,臣也相信,能一心为天下万民着想的圣君,必容得下小小一个贾琮。况且,臣最知本分,也从不贪恋权位富贵!如果陛下准臣明日乞骸骨告老还乡,臣绝无丝毫留恋之处。”

    乞骸骨,告老还乡……

    以崇康帝的心性,听闻这两个词从贾琮口中说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面色古怪。

    不过,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让贾琮瞬间冷汗浸透了后背:“朕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不然,你让你在扬州纳的小妾,扫平南下逃亡的通途做甚?”

    贾琮抬起头,目光骇然的看着崇康帝,满头大汗。

    他这一表情,让崇康帝极为满意。

    一直以来,贾琮都太沉稳了,沉稳的好似一切情况都在其掌握中。

    几乎从未见过他有惊慌之色,今日,崇康帝却看到了。

    不过,对于贾琮暗自经营逃生之路,崇康帝并未太忌讳,一个煞费苦心留后路的臣子,是一个看重性命的人,也是一个怕死之人。

    这样的人,不会豁出性命去谋求大事的……

    这个发现,也为崇康帝解开了谜题,为何贾琮会那样光明磊落,或者说“光棍儿”。

    他从不怕得罪任何人,一心勤于王事。

    宗室、勋贵、文臣、清流……

    新党旧党都不吃香。

    连崇康帝身边的奴才戴权都看他不顺眼,常常给他上眼药。

    这一切,贾琮不会不知,他却仍旧毫不在乎。

    这诡异的心态,直到崇康帝发现了他的秘密后,一切疑点都迎刃而解。

    贾琮早就有出海之心!

    他是想学范蠡泛舟出海啊……

    对于这样的臣子,崇康帝认为实没有再过于提防他的必要。

    “臣……知罪。”

    贾琮苦涩之极的说道。

    崇康帝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说不信朕会杀你吗?那你经营什么逃生之路?”

    贾琮垂头丧气道:“臣自身并不怕,无所畏惧!但臣怕家人……怕牵连到家中姊妹……”

    崇康帝笑骂道:“混帐东西,说到底,还是不信朕……放心罢,朕金口玉言,说不杀功臣,就不会杀功臣,只要你能始终保持初心不变,不贪恋权势,做一个纯臣,朕不仅不杀你,还要重用于你。”

    贾琮肃穆道:“陛下,以臣之心性,更愿意做一个同家人一起畅游五湖四海,观风赏月,吟诗作对的闲散文人。权势……臣只看得出权势之累,之苦,之勾心斗角,实非臣之心愿也。臣如今只盼陛下能早日荡清寰宇,待盛世降临,海晏河清之后,臣便可解甲归田,携家人游历四海,逍遥自在。”

    崇康帝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冷笑,道:“逍遥自在?哼,做梦。朕还想逍遥自在都不得,你这点年纪,就想乞骸骨去快活?怎么,给朕当臣子,累着你了?”

    贾琮:“……”

    见他这般,崇康帝又忍不住哼哼冷笑了两声,道:“贾琮,朕从未如此推心置腹的与一个臣子说过话,因为朕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臣子。纵是宁则臣,也满腹权势心思……朕之所以同你说这些,便是要告诉你,放开胆好生去为朕办差事,不要怕什么。你是一个极聪明的人,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要恪守本分,朕许你一生富贵。是许你,明白吗?”

    最后三个字强调说出后,连戴权都惊呆了。

    这算什么?

    上回不还是说贾家吗?

    看着贾琮诚心诚意的跪谢皇恩,戴权满眼的嫉妒,不过嫉妒罢,心里又有些释然……

    他这位主子爷拉拢人心的本领,从来都不低。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杰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真论起许诺,这位当年给宁则臣许下的诺言更动听:

    朕与爱卿共天下!

    可那又如何?

    再看看现在,宁则臣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帝王之言,呵呵呵……

    ……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贾琮在朱雀大街所说之言,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神京城,又传出了京外。

    一场原本足以动摇皇统根基的逼死太妃案,却在一片歌功颂德中落幕。

    当然,这种歌功颂德只是无根之萍。

    真正掌控话语权的士大夫们,依旧承受着损失惨重之痛,并且这种痛,会随着春耕的进行愈来愈痛。

    等那时,他们还是不会沉默,再次攻击。

    不过到那个时候,他们也只能过一过嘴瘾了,因为他们只会越来越虚弱……

    归程的路上,贾琮骑在马上,面色平静,心中却不断反思今日所言可有遗漏缺失之处。

    再三思虑罢,没发现什么明显错漏,才放下心来。

    也多亏他前世参加的会议不算少,看到的嘴脸已经麻木,所以耳濡目染下,才能用那样主旋律的措辞语调,歌功颂德出来。

    不过,那些话其实也真是他心中所想。

    若非悬在头上的利剑威胁,崇康帝的心性太过薄凉,他当真是个好皇帝。

    可惜……

    他终究还是要举起屠刀的。

    正如崇康帝自己所言,他太老了,而贾琮又太年轻。

    再加上外戚的身份……

    换做是贾琮在那个位置,都不会放心。

    或许今日,崇康帝确实没了杀心。

    但贾琮相信,随着时间的推延,随着崇康帝一天天老去,这种提防之心,只会复起愈盛!

    主弱臣强,本就是大忌中的大忌。

    所以,贾琮不敢侥幸。

    而他现在之所以如此卖力,就是想将这种必不可少的清算,尽量往后推延。

    还有就是,当今天下,真正能置贾琮于死地者,唯有皇权。

    贾琮想不出他不这样做的理由……

    至于茶娘子那边消息的走漏,其实本也在意料之中。

    太阳底下又怎会有新鲜事?

    他的一举一动,本就备受关注。

    茶娘子为其麾下,又哪里真能隐藏起来?

    且此事被识破,未必是件坏事……

    处心积虑的想跑路,给各方带来的威胁性几乎为零。

    也能让他有勇气怼天怼地的逻辑通顺,反而能从侧面消减疑虑……

    朝堂之上,自上而下的斗争所为何事?

    不过是权势二字罢。

    既然他早早的就谋划着效仿古人出局,那么谁还会怀疑他有不臣之心?

    “呼……”

    理顺之后,贾琮轻轻吐出一口气,贾琮心道,过了今日,应该能宽松不少时日。

    再者,过了今日,他的名声,也不会再臭成那般。

    忠臣孝子,终究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政治正确。

    他或许还会臭极而香……

    接下来,就是准备因太妃大丧而被推迟了一段时日的铁网山春围了……

    ……

    “琮儿回来了,外面的事如何了?”

    贾琮回至公侯街,还未至东府,便被久候多时的林之孝请去了西府,荣庆堂。

    见贾琮进门后,贾政霍然起身,急急问道。

    这些日子,多少门生故旧登门拜访,想走贾政的门路捞人。

    贾政是个面薄的,为拒绝这些人,真真头疼之极。

    只盼早日完结这场风波。

    贾琮不疾不徐的与亲长见礼罢,微笑回道:“老爷安心,不碍事的,往后必无人来扰老爷。”

    贾政哪里肯放心,还想问什么,就听上头的贾母冷哼一声道:“安什么心?连我这老婆子都在里面听到了,那么多人喊打喊杀,骂你是国贼贾你!我贾家如今倒出了国贼了?”

    见贾琮面色寡淡下来,王夫人忙道:“琮哥儿,老太太也一直惦记着你的周全呢。”

    王夫人未必真想管这祖孙俩的浑水,可没法子,贾政几次三番提点她,让她居中多转圜一下……

    贾琮咽下冷言冷语,顿了顿,淡淡道:“陛下亲自出宫,接我上了龙撵,赞我勤于王事,忠孝可嘉。还让我好生做事,还要大用于我。如此,老太太当相信贾琮没有玷辱门楣了吧?”

    贾母:“……”

    ……

第五百九十二章 贤惠

    听闻贾琮之言,贾母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好生噎得慌。

    若继续骂吧,偏生贾琮所言都是好话,是喜事。

    天子嘉赞,难道还不是喜事?

    可若就这般吞下去,贾母觉得眼泪都想下来,她委屈的有些想她爹娘……

    再看看贾琮,随意寻了张椅子,挨着三丫头探春坐下,那三丫头还悄悄给他递了块苏州点心。

    贾琮慢丝慢理的吃着,好不自在……

    见此,贾母哀伤疲惫的叹了声,觉得不能再自寻苦头,和这个命格太硬的孽孙生气了。

    不然连人家汗毛都伤不到一根,她自己却要生生怄死……

    黛玉坐在探春上首,见贾琮吃的香甜,也给他递了一块。

    贾琮顺手接过后,看着她微微一笑。

    黑白清明的眼眸和雪白的牙齿,笑的很阳光暖心,让黛玉的心都有些化了。

    贾琮吃罢问道:“四妹妹怎么没来?”

    探春悄声笑道:“昨儿睡时染了点风寒,今儿**不让出门,说去了寒再出来。”

    贾琮点点头,对黛玉道:“回去后记得取些药材吃食和玩意儿,让人送过来。平儿姐姐来不得这边,其她人也不方便。”

    黛玉闻言,抿口轻笑着点点头,似蕴着晨露的眼眸中含着几分笑意。

    探春也好笑道:“难不成我们这边还能短了她这些?”

    贾琮又将一块薄荷香气的点心放进口中,轻声道:“不是短不短的事,四妹妹也是个可怜见的,正是记事的时候,这个时候咱们多关心她一分,往后她心里就多一分热气。这个时候若是冷冷清清,那往后多半性子孤拐冷僻。所以,咱们多关心她一些。”

    此言一出,黛玉、探春二人都不说话了。

    一起目光暖暖的看着贾琮,好暖……

    三人这边微妙的动态,却引得上面陪着贾母坐着的宝玉恨不得跳下来挤进来,问到底在说什么!

    要不是碍于贾政也在场,他说不得连贾母和王夫人都顾不得了。

    见他急的额头汗也出来了,贾母到底心疼他,刚才才打定主意少和贾琮说话,省得气得早死,这会儿为了宝玉,又不得不开口:“琮哥儿,如此说来,这几天的风头过去了?”

    贾琮闻言抬起头,看了贾母一眼,又看向一旁的贾政和王夫人,咽下口中的点心,奇道:“琮刚才没说明白么?”

    贾母:“……”

    许是怕贾母气出个好歹来,王夫人忙笑道:“老太太不过担心你,并非没听明白。”见贾母不好意思直接问,王夫人便替宝玉出头,问道:“琮哥儿和她们姊妹倒亲近,刚才说什么呢?说出来,让老太太和我们也高兴高兴。”

    说着,看向贾政。

    贾政这会儿也极想知道贾琮在外面发生的一切,他是被贾琮专门提点过的,少和外面的人来往交道。

    也是贾政一万分的信服贾琮,才能应下这样无礼的要求,换作其他人家,非打破脑子不可。

    这样岂不成了圈禁?

    贾政虽不会这般想,但也十分好奇贾琮在外面的事。

    这几天,整个神京士林圈子都在口诛笔伐,大骂贾琮。

    这让贾政如坐针毡。

    连上门要求他和贾琮割离关系的浑人都有……

    之前虽然听贾琮说了没事了,可心里还是毛毛的。

    只因他对外面的事懂得并不许多,又答应过贾琮不过问外面的事,所以才不好过多询问。

    这会儿王夫人替他问了,他岂有不点头之理?

    然而贾琮的回答,却让他颇有些失望。

    听贾琮说竟是关心惜春,贾政实在无可奈何。

    不过遗憾完,又赞道:“琮儿实有古之仁人君子之风。”

    许是一肚子焦急化成的焦躁没处发泄,赞完贾琮后,又瞪向高台软榻上的宝玉,厉声道:“你兄长在外面忙与天子国事,何等艰难险恶,回到家来尚且知道关爱姊妹。你这畜生,整日在家里闲着,也不知去看看你妹妹?该死的孽障,不当人子的畜生,早晚仔细你这张好皮!”

    说罢,趁着贾母、王夫人还没回护前,与贾琮点点头后,神清气爽的去了前面。

    贾琮与诸姊妹起身恭送贾政离开后,回头正要再坐下继续吃点,就见贾母老眼阴沉的盯着他。

    王夫人面色也不大好看……

    见此,贾琮自然不好再继续坐下去了,他从袖兜中取出帕子,擦拭了下嘴角、拇指和食指,收起罢看着宝玉笑道:“老爷教训你也是为你好,姊妹们合该相亲相爱。你又不是只有林妹妹一个妹妹,四妹妹难道就不是你妹妹?晚些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看四妹妹罢。”

    宝玉闻言,羞愧的满面通红答应下来,让贾母心疼不已,狠狠盯着贾琮,不许他再多说。

    贾琮本也不会再多言,拱手一礼后,就要告辞离去,不想又被贾母喊下:“一会儿你去梨香院看看姨太太,因为你的事,姨太太几晚上没睡好,身子都不大安了。”

    贾琮闻言一怔,奇道:“姨太太担心我?”

    贾母生生气笑,啐了口道:“你以为你是哪朵花儿,姨太太担心你?姨太太是担心薛家的家业,让你哄到手里,别一遭牵连进去了。要我说,你趁早将人家的还给人家,真要短银子,家里搜刮搜刮,能凑付就凑付,凑付不了也别去借别人的。摊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我们是合该倒霉,却不该让姨太太作难,亲戚脸上也不好看!当初我要知道你这些勾当,断不许你如此。太太也是偏着你,纵你胡来。”

    王夫人忙解释道:“并不是如此,只宝丫头这几日不大舒服,才没有过来。”

    贾母却又道:“那也让他去看看,左右都是他造的孽!”然后又对贾琮道:“你去给姨妈道恼,让她别担心了。若是她身子大好了,就让她来和我抹骨牌。”

    贾琮闻言,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他感觉这老太太似乎在暗中凑和他和宝钗啊……

    贾琮拿眼看去,却见贾母有些严厉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又轻轻扫过黛玉。

    贾琮心里一凛,再无小瞧这老太太的心思。

    真涉及到内宅事,这老太太快成了精了!

    这都能看出苗头来……

    ……

    离开荣庆堂后,贾琮还是先回了东府。

    这数日来他在东府几乎闭门不出,任凭外面风高浪急,替崇康帝吸引火力。

    当然,他在东府也快意的飞起……

    除了每天白日里的公事外,晚上便和一家子丫头吃喝玩乐,入夜后又化身新郎……

    突破了这层关系,家里这几个女孩子似愈发像一家人了。

    虽然平日里还是打打闹闹,也说些酸话气话,偷偷彼此取笑,但确实更亲近了。

    眼见贾琮进了宁安堂,平儿忙领着晴雯、春燕、香菱一道迎上前来。

    晴雯和春燕打打闹闹,你掐我一下我揪你一下,平儿笑道:“真真闹的我头疼,这还是刚把小角儿给赶回去了,不然要翻天。”

    贾琮呵呵笑道:“姐姐性子好,所以她们都不怕。”

    听说贾琮要去梨香院,平儿打发了晴雯和春燕去里面取贾琮的衣服来,像贾家这样的门第人家,出了一次门儿回来后必是要更衣的,若是还要再出门,就更少不了了,否则便是失礼。

    等晴雯和春燕笑闹着往里面去后,平儿又道:“我去准备几色礼,既然是姨妈和宝姑娘身子不舒服,爷不好空手去。”

    贾琮便随她去了,等堂屋人都走后,只留下贾琮和香菱在,只看了贾琮一眼,见他也在看她,香菱的俏脸就红了起来……

    香菱长贾琮两岁,今年已十六七了。

    再加上女孩子前面生长的常比男人快些,所以此时香菱的个子,还隐隐比贾琮高一些。

    若非贾琮这几年注意营养,又颇为勤勉的锻炼,少不得要高半个头,那就尴尬了……

    “香菱,近来可好?”

    贾琮在家心情轻快放松,舒服的坐在椅子上,没话找话说。

    香菱却忍不住“噗嗤”一笑,分明天天坦诚相见,竟还这样说话……

    贾琮见她笑的娇羞妩媚,就将手搭在了她柔软的腰间,香菱一下僵了僵,随即身子却愈发柔若无骨,一双懵懂童真的大眼睛,好似能凝出水来,慌乱的左右移动,不敢看贾琮的眼睛……

    却不知,这等青涩的模样,更动人心。

    不过正当贾琮想再做些什么时,忽地感觉有些不对,他转头看向北面柱子后,就见两颗脑袋扒在那里,咬牙切齿的看着……

    贾琮无语的看着她二人,见行踪暴露了,晴雯和春燕两人也不藏着掖着了,哼哼冷笑着走来。

    两人先将手中的衣裳放在一边,然后围着差点将头藏进胸怀里的香菱转圈。

    好在这时平儿及时回来,见到这一幕忙啐道:“又欺负香菱!”,笑骂着将两人赶开。

    然后服侍着贾琮更衣,让香菱打下手。

    等忙碌完,正好见平儿丫头小七捧着两只盒子进来。

    平儿嘱咐贾琮道:“就让小七捧着送爷过去梨香院,别让小角儿拿,里面有一个青玉缠枝莲纹瓶。上回宝姑娘来这边坐,瞧见了说好看,我让她拿了去怎么也劝不听,这次趁好送去。小角儿拿,仔细摔了。等送了去后,再让小七回来。从正门绕,别让老太太那边的人看了去。虽老太太多半不记得了,可小心些总好,没的惹出是非来,大伙儿都不受用。”

    贾琮呵呵笑道:“何谓家有贤妻,不过如是。娘子所言,我都记下了,告辞!”

    ……

    ps:写两章日常,调剂一下,也预备下一波……

第五百九十三章 最会弄鬼

    荣国府,梨香院。

    庭院内那一株老梨树,枝头上开满了如雪的花瓣。

    暗香扑鼻。

    走在干干净净的抄手游廊上,好似进入一副画中般。

    “呀!侯爷来了!”

    正倚坐在游廊桅杆上的莺儿正在打络子,看到贾琮带着小七过来,登时欢喜的起身相迎。

    莺儿是个颇为机灵的女孩子,长的秀气可爱,眉眼弯弯。

    她的眼睛并不大,脸上还有几点小雀斑,但并不难看,反而添了几分俏皮。

    贾琮微笑着颔首,问道:“姨妈和宝姐姐可在?”

    莺儿欢喜道:“在呢在呢,便在里边儿。”又对小七笑道:“好姐姐给我罢。”

    小七看向贾琮,贾琮微笑着点点头。

    小七将两个礼盒交给了莺儿,就要走,莺儿却不许,非要请她吃茶。

    小七笑道:“我们姑娘还有事烦我呢,赶明儿你到我那边去吃茶罢。”

    说完,便告辞离去了。

    小七刚走,就见抱厦处出来一人,盈盈浅笑,杏眼凝望。

    不是宝钗,又是何人?

    她上身着一件淡青古香缎衣,下面是浅蓝边轻纱腰裙,一双绣鞋藏于裙下。

    贾琮与其对视了几个呼吸后,微微皱眉道:“怎又清减了?”

    宝钗抿嘴一笑,轻声道:“不曾呢……琮兄弟快里面坐。”

    贾琮“嗯”了声后,深深看了宝钗一眼,往里行去。

    宝钗被他霸道的眼神看的俏脸微霞,有些发烫,跟着一起入了内。

    薛姨妈正坐在正房炕上,见贾琮进来后忙要下来。

    贾琮拦下后,见了礼,就被薛姨妈一迭声的让到了炕上坐下。

    炕上铺着靛青色的厚绒毡子,又有牡丹花挑金线的垫子,坐着舒适。

    薛姨妈让同喜端了好茶上来,又让同贵取了两碟糟鹅掌鸭信和香酥鹌鹑来。

    贾琮微笑问道:“薛大哥不在家?”

    薛姨妈笑道:“他就是匹脱了笼头的野马,哪里能在屋子里憋的住?还托哥儿的福,借了两个亲兵给他,不然我一日也在家里坐不踏实,只操他的心都要操碎了。”

    贾琮呵呵笑道:“原是应该的。”

    薛姨妈又关心问道:“这几日你宝姐姐身子不素净,犯了老毛病,我便没过去。却听说哥儿这几日外面过的艰难?可有事没有?”

    贾琮摇头道:“我能有什么事,刚在外面还得了陛下的嘉赞,一起乘御辇回宫……宝姐姐身子不舒服?怎没同我说?怪道又清减了这么些……”

    贾琮看向宝钗问道。

    宝钗笑道:“打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多少年了,又值当什么?吃了两丸冷香丸就好多了,便没惊动你们府上。”

    贾琮道:“上回听你说了药方,我便让人下去搜集。一地不好收集,分摊到天下也就寻常了。前儿我才听下面人进京汇报公事时提到,寻到了不少。那药既然管用,你便好生吃着,不用担心不够。再过些日子,那些药引子就都送进京了。”

    宝钗闻言,美眸闪动,抿嘴笑着轻轻颔首。

    这一幕让薛姨妈心里不大是滋味儿,她还念着外面的事:“我听说,外面好多读书人都在骂你?哥儿果真没事了?”

    贾琮回过头,看向薛姨妈,平静的目光让薛姨妈不大自在,忙道:“我就是关心哥儿……”

    贾琮笑了笑,道:“我知道。今儿早上才去朱雀大街上,教训了他们一回,忒聒噪了些。若不是陛下出面,圣心仁厚宽恕了他们这一遭,此刻锦衣卫诏狱里怕要人满为患了。姨妈放心,不当事的。”

    薛姨妈闻言海松一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

    贾琮笑道:“姨妈,咱们这样的人家,除非圣眷不再,否则外面那点声音,大可不必当回事。”

    薛姨妈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笑的愈发慈和了些,道:“我不过内宅妇道人家,原不懂这些。既然哥儿说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贾琮笑道:“那正好,来时老太太再三叮嘱,姨妈若是身子大好了,就快去西边儿和她一起抹骨牌罢。姨妈几天不露面,老太太只当姨妈怕贾家出了事,受了牵连,还让我赶紧把丰字号还给姨妈。还是太太说了好话,说是宝姐姐身子不大好,才没过来。”

    薛姨妈闻言,一张脸简直臊红。

    她没想到,贾琮会说的这样直白,让她简直无地自容,下不来台。

    一迭声道:“再没这样的事,再没这样的事,哪有这样的道理?”

    贾琮微笑道:“姨妈快去罢,我寻思着必是姨妈上回抹骨牌赢了老太太的银子,她心里不受用不服气,这才激姨妈快点过去的。你再不去,不定还说出什么话来。”

    薛姨妈哭笑不得,可贾琮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实在没有理由再推延。

    只能收拾了下,带着同喜留下同贵,往荣庆堂行去。

    心里十分忐忑担心……

    等薛姨妈走后,宝钗强忍着笑,对贾琮道:“往里面坐坐罢。”

    贾琮与她一起进了里间,同贵则被莺儿带去厨房准备吃食去了。

    等进了里间后,看着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榻上挂着一副白罗绮纱床帐。

    入口处用镶金汉白玉挂钩勾着。

    露出里面金丝柳叶锦褥,和一床云丝锦被,秋香色素面锦缎迎枕。

    闺香动人。

    贾琮在一张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坐下,见宝钗与他斟了盏茶,接过后笑呵呵看着她道:“这几日姨妈吓坏了,不许你到我那里去?”

    宝钗闻言,面色一滞,轻轻垂下头来。

    贾琮将手中茶盏放在身旁高几上,伸手牵过宝钗的手,微微一用力,将她拉了过来,按着她坐在腿上。

    再看她,早已泪流满面。

    这几日,她过的何等煎熬。

    既担忧贾琮的安危处境,又被薛姨妈禁止往东府去。

    唯恐贾琮怀了事,牵连到薛家。

    她极想不顾一切的去寻贾琮,可是……

    薛姨妈每每落泪哭惨,她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夹在中间,苦的只有她自己。

    素来准时作息的她,已经好几宿未合眼了……

    见她如此,贾琮用力将她揽入怀中,轻笑道:“说了几百回了,姨妈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必顶着来。纵有千般难处,自有我在。她见形势不好,让你不许过来,你听她的便是。左右我明白你的心,难道还会怪你怨你?你若这般想,岂非不明白我的心?看你清减成这般,我心里也作痛。本来只是极小的事,你却折磨自己,便是在欺负我。因为你是我的,不是你自己的,你清减了这么多,和从我身上削肉有何分别?”

    宝钗听闻这样的话,一颗心都化了,这些日子的委屈痛苦一起爆发出来,臻首埋在贾琮怀里,痛哭出声。

    不在情网中,不知情字苦。

    越是初次萌动的少年少女心,越是塞满了苦涩。

    等到这颗心被苦涩充满挤破成支离破碎伤痕累累后,以后的感情,也就变得越来越不纯粹了。

    幸运的是,宝钗的苦涩换来的不是更苦,而是由极苦转变出来的蜜汁般的幸福。

    见她哭成这般,贾琮微笑着轻抚她的背。

    感情压抑的太久,若不爆发宣泄出来,就容易生病。

    大哭一场,总比憋屈在心里好。

    不过等宝钗哭了一阵还不好,贾琮又担心她宣泄的太过,也伤身子,揽着她腰的手便悄悄挑开衣裳帘摆,溜了进去。

    正倚在贾琮怀里心思百味流泪的宝钗,身子猛然一僵,紧绷起来。

    缓缓抬头看向贾琮,泛红的杏眼中满是羞怨嗔怪。

    贾琮呵呵笑道:“好了,哭一哭就罢了,怎哭仔细伤着身子。如今都是我的,伤着了都是我吃亏。”

    “霸道!”

    宝钗心里甜蜜,面上却愈发嗔怪。

    不过等贾琮的毒龙手越过了软腻的山丘,想探入峡谷山涧时,宝钗忽地呜咽了声,双手从背后抱住了贾琮那只手,有些迷醉的目光,哀求的看着贾琮,摇了摇头。

    贾琮知道这便是底线了,怜惜的止步,俊秀的妖异的脸上,嘴角弯起一抹邪魅的坏笑,威胁道:“还哭不哭了?”

    宝钗怯怯的摇头,贾琮又问:“日后还听话不听话?”

    宝钗连连点头,贾琮这才放过她,在她不抹而红的唇上吻了吻后,将手移开了险地,正想说什么,就听窗外传来大声招呼声:“哎哟!林姑娘来了!”

    听闻此言,宝钗“唰”的一下将贾琮的手从衣内取出,然后极利落的整理起衣衫来。

    见贾琮“目瞪口呆”的“取笑”,还罕见的白了他一眼。

    等她刚收拾干净齐整,面上还浮出一抹浅笑时,就见黛玉摇着身姿从外而入,进来后看到贾琮,好似极意外,“哎哟”了声,惊讶道:“我这可来的不巧,还是先回去罢。”

    刚一转身,宝钗就上前两步拉过她啐道:“颦丫头愈发会弄鬼!”

    黛玉嘻嘻一笑,一双蕴着晨露般明亮灵动的眼眸左右移动,看了看两人,好似发现了什么般,问道:“我果真来的不巧?”

    宝钗心虚,俏脸登时涨红,自觉自己没什么疏漏,便悄悄看向贾琮。

    然后就见他腿上的衣襟凌乱,怀里胸前还有一滩泪渍,不由羞的俏脸发烫。

    好在黛玉在颇有深意的看了贾琮一眼后,见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她,也红了红脸,皱鼻瞪他一眼后,就略过了此事,坐下说起了家常话来。

    ……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多智近妖

    “好姐姐,前二年你和云丫头还常劝我想开些,别熬毁了身子,如今怎也常落泪呢?快来吃些茶补补罢。”

    三人重新落座后,黛玉端着茶壶与宝钗斟茶,语重心长劝道。

    宝钗哪里是好惹的,接过茶盏后,气的拉过黛玉就要拧她的嘴。

    不过见黛玉连连娇笑求饶后,又心软放开,在她腮边轻轻一拧,啐道:“颦丫头这张嘴,真真叫人又爱又恨!”

    贾琮看着黛玉的樱桃小口,目光闪烁了下,点头附和道:“极是。”

    黛玉一下转头瞪他,不过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她的嘴唇时,俏脸一红,哼了声道:“三哥哥不是好人!”

    扭过头挨着宝钗坐下,不理贾琮,对宝钗微笑道:“好姐姐,快吃茶呀。自从你和三哥哥……嗯哼后,你变了好多呢。往前最是心宽体胖,看看现在,都清减的和我差不离儿了。可是我三哥哥欺负了你?”

    宝钗一张俏脸通红,不说话上手!

    黛玉“哎哟哟”娇声惊叫着闪躲,宝钗起身追逐,啐道:“颦丫头如今真真学坏了,也不知同哪个促狭鬼学的,什么话也敢说!这些话也是你好说的?什么叫嗯哼?”

    黛玉跑着跑着跑不过了,被捉住后求饶道:“好姐姐,我这不是同你一道出气么?你瞧三哥哥怀里那块儿都被泪打湿了,可见姐姐真是委屈坏了……”

    “你还说!”

    宝钗气的拍了黛玉一下,黛玉自己笑的气喘,告饶道:“不说了不说了,再不说了。”

    宝钗又放过她,经过这两场顽闹后,她心里的郁气彻底疏散开了。

    坐下对贾琮道:“如今颦丫头倒是比原先好了许多,倒不知谁疏导的她?”

    贾琮未答,黛玉就道:“改明儿我让你认识一人,便是那芙蓉公子。真真是世上第一等奇女子,我往常也算是心气高傲的,可认得她后,只觉得再活二百年也比不过人家那副心胸气度。莫说咱们这样的闺阁女子,就是三哥哥,都不如人家洒脱大气。若没见过,断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孩子。”

    宝钗起了好奇心,追问黛玉道:“原我也听说过她一些事,我哥哥当初坏了事,琮兄弟还是走了她的门路给放了出来。她怎么呢?”

    黛玉将她所知道叶清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了遍,说的宝钗时而蹙眉,时而惊叹。

    说到最后,黛玉忽转头问正在静静吃茶,享受着这美好气氛的贾琮,道:“你见过叶家姐姐了没?”

    贾琮点点头,道:“你忘了,上回因为在人前骂了她,被太后叫去跪了一天……”

    “噗嗤!”

    不同于宝钗的心疼惊叹,黛玉眸光流转间,俏脸微熏,似笑非笑的问贾琮道:“三哥哥没和叶姐姐说些什么?”

    贾琮无语的看着黛玉,眨了眨眼。

    这丫头,是不是果真愈发顽皮了?

    宝钗在一旁看了看左右,问道:“怎么了?”

    黛玉忙笑道:“先前叶家姐姐念在旧友重逢,又都在江南,便来盐政衙门过年。人家本想给某人一个惊喜,就不告而入,直接进了府,可有人却好狠的心,把门子狠狠抽打了一通鞭子,说他们不用心,随便放人进府。结果叶家姐姐第二天天没亮就走了……”

    宝钗闻言,又吃惊心里又熨帖。

    虽然从不曾说什么,但太后娘家这位侄孙女儿对她的威胁,简直是黑云压城的气势。

    她自负不输给别人什么,但和这位颇有传奇色彩的金枝玉叶相比,她也不知该怎么比……

    尽管她不认可叶清的处世方式,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当世奇女子。

    和贾琮,有说不出的般配感。

    还有一处最有威胁之处,那就是这位叶家姑娘,极相中贾琮……

    这让宝钗时而从梦中惊醒。

    好在,她知道叶清是必须要招赘婿的,再加上看起来,贾琮并不喜欢她,才让她海松一口气,渐渐放下心来。

    两人又说了一起子话,贾琮只在一旁听着,也不嫌无趣。

    到了午时,莺儿引着小五、同贵等丫头,送上饭菜来。

    黛玉虽要告辞,宝钗只是不许,三人便一道吃了顿午饭。

    饭罢,贾琮让宝钗好生歇着,他则与黛玉折返东府……

    ……

    出了梨香院,黛玉就变得沉默起来,不复在梨香院的活泼。

    等进了东府,再去看她,一张俏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珠。

    贾琮心中一叹,牵着她的手,折向了会芳园。

    春时的会芳园,花草满地,疏林抽枝,鸟语花香。

    山水亭轩间,好似江南风光。

    走至一处由块快奇石镶嵌成道路的浅溪轻流边,贾琮在黛玉身前弯下腰,问道:“上来,我载你一程,快。”

    黛玉不知贾琮想做什么,可见他态度坚决,左右看了看无人,心里又着实难受,便轻轻的伏在了他背上。

    贾琮背上轻飘飘的黛玉后,一脚踩在了第一块青石上,口中道:“一步相识……”又迈出另一只脚,踩上间隔一尺距离的第二块青石,口中道:“二步相知……”继而第三步:“三步相惜……”第四步:“四步相恋……”第五步:“五步相爱……”第六步:“六步相随……”第七步:“七步相守……”第八步:“八步不相离……”第九步:“九步共白头!”

    至对岸,将早已痴了的黛玉放下,转身面对。

    两个美如画的人,站在如画的会芳园中,静静相对凝望。

    直到一阵春风拂面后,贾琮才微微一笑,道:“不用自责的,对我而言,当初我只想和平儿姐姐两人相守一生。因为在那段最艰难黑暗的日子里,唯有平儿姐姐温暖着我心中最后的善良,没做出激进之事……只是后来,平儿姐姐同我说,若如此,只会毁了我,也毁了她。即使我发誓,我能做到,但她依旧拒绝,因为她不愿我与这个世界为敌,那太艰难,也太危险。

    她说,若我如此,她宁愿选择去死。她是世上最温婉善良的人,却也是最决绝的人,我相信她说的到做的到,所以,我才选择了敞开心扉,去真诚的重新对待这个世界。

    然后,才迎来了宝姐姐、晴雯、春燕、香菱还有你。

    林妹妹,对我来说,你们真的没有先后之别。”

    黛玉闻言,看着贾琮眨了眨眼,一副不知所云的神情,泪水也重新落下,咬了咬唇角,声音有些凄然和愧然,道:“可是在别人眼里,便是我不知羞不知耻,明知道宝丫头和你……还……”

    得,白说了。

    贾琮好笑的将她揽入怀中抱住,黛玉也反手紧紧抱住他的后背,贾琮微笑道:“我知道你还无法理解我说的话,但我只想告诉你,真的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日后,咱们会去一个外人接触不到咱们的地方,一口气修上好多房子,一人住一处!白天一起游顽,一起读书写字,一起吟诗作对,一起赏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一起度过这流年。夜里各回各处,清静安宁。没有世间的纷纷扰扰,没有那么多礼数规矩束缚,大家一起自由自在,岂不快活?”

    “可能么?”

    “一定会!”

    “好,三哥哥,再背我过去罢……”

    “好。”

    贾琮应下后,重新将黛玉背起,然后一步步走回对岸。

    只是这一回,开口的却不是他,而是黛玉。

    她将脸伏在贾琮背后,轻声念道:“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

    荣国府,荣禧堂。

    送黛玉回东府后,黛玉去寻平儿说话,贾琮则被西府来人请到了荣禧堂。

    荣禧堂上,除却贾政、王夫人夫妇二人外,还有王子腾。

    崇康帝亲自给贾琮下了旨意,允他这一次干预军伍之事,襄助王子腾执掌京营。

    如何执掌京营?

    便是将十二团营抓在手中。

    除却奋武、果勇、敢勇三大营由武定侯吴诰、参宁侯宋杰、靖安候徐忠执掌,不用王子腾理会外,其他如立威、扬威和新收的显武营,王子腾运作的极为吃力。

    立威营和扬威营被东川候和平凉候执掌十数年,经营的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东川候和平凉候虽死,可在两大营中留下的烙印极为深刻。

    自守备以上的军官抱成一团,令执掌立威、扬威大营的神武将军冯唐和忠靖侯史鼎颇为头疼棘手。

    显武营虽然看起来好接手,可死了主帅,调离了守备以上的所有军官,整个大营的士气低迷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这一切,对崇康帝来说不能接受,对王子腾来说更是如油锅上的蚂蚁,万分煎熬。

    崇康帝非马上天子,在军中的威望几近不存。

    尤其是在武王烙印深刻的军中,他的圣旨,并不能解决什么根本问题。

    王子腾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他们急需开国一脉的功臣中可用之人,来帮他们彻底执掌这六团大营。

    作为开国功臣一脉中占据核心地位的贾家,便是他们寄托希望之所在。

    看着王子腾极为亲近和希冀的目光,贾琮先看了眼默然的贾政和王夫人,而后道:“舅舅,既然言及公事,请恕我不能以外甥的身份与你谈话,而是贾家承爵人的身份同你谈,你认为可以吗?”

    王子腾一怔后,也看了眼贾政夫妇一眼后,点点头,道:“当然,理当如此。”

    贾琮微微一笑,道:“有陛下旨意在,琮自然奉旨行事,襄助舅舅真正执掌京营。只是,也请舅舅体谅,祖宗留下来的香火人情,毕竟是我贾家最珍贵的财富。琮如今身为天子近臣,执掌天子亲军,暂时用不到。但往后说不得宝玉、环哥儿他们会用得到。舅舅是明白人,当知道这些香火人情,一旦用了,也就没了。若是送给了王家,往后宝玉、环哥儿他们就难了……”

    王子腾面色肃穆,沉声道:“琮哥儿,有我在一日,他们就……”

    没等王子腾说完,贾琮就摆手阻断道:“求人终究不如求己!”

    这斩钉截铁不留颜面的话,让贾政夫妇面面相觑。

    不过纵然王夫人,这一回都没有去看王子腾望过来的眼神。

    因为贾琮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宝玉。

    这句话,也说到了她心坎儿里。

    她虽向着娘家,可也不愿往后宝玉有事去求娘家,尤其是分明自己就能做主的时候。

    之前她不明白这些人情香火的价值,如今又岂能不明白?

    看看她这兄弟巴巴的求上门的架势,也当明白过来。

    王子腾见他姐姐都没说话,再不存侥幸之心,深吸一口气,看着贾琮问道:“琮哥儿所言有理。那么,依你之见,当如何为之?”

    贾琮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劳舅舅将空缺的军官职务列个名单给我,外甥带着宝玉,一家一家上门,亲自替您去求。舅舅,若只我一人,那么一切都好说。舅舅需要什么,只管拿去便是。可我并非一人,还有家族要守护,所以还请舅舅体谅。”

    此言一出,王子腾面色大变。

    看贾琮的目光,犹如妖孽。

    若施恩由贾琮去做,那他以后拿什么去收整军心?

    如此一来,贾家哪里是去消耗人情,分明是再去施恩,积攒人情!

    王家还有什么好处?

    至于宝玉,王子腾打心底里嗤之以鼻,根本不去思虑。

    旁人不知他这个亲外甥的成色,他难道不知?

    不过是个凭白的添头罢了,更是给贾琮挡箭用的。

    毕竟,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跑去施恩,实在是犯忌讳的事。

    可若是说替兄弟站位,帮宝玉收揽祖宗香火,那就没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因为天经地义!

    再者,他那个傻姐姐,还不欢喜疯了?

    果不其然,贾琮话音落地,只顿了那么几个呼吸,王子腾就听王夫人惊喜高兴道:“还带着宝玉去?”

    贾政也吃惊的看着贾琮,问道:“琮儿,你带那小畜生去作甚?他懂什么,莫让他坏了你的大事。”

    贾琮微微一笑,对贾政和听了贾政之言面色难看的王夫人道:“老爷太太,谁又生来就懂那么多,不过是慢慢去学罢了。宝玉如今也大了,也该往外面走走,见见亲旧世交,开开眼界了。往后做官,总要用的,早一日学比晚一日学强。您二位放心,有我在,出不了岔子的。”

    王夫人连念佛号,简直感激的看着贾琮道:“阿弥陀佛!我的儿,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全!宝玉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福气!”

    贾政也感动莫名,他虽骂的严厉,可心里到底还是念着宝玉的前程,见贾琮安排的那么妥当,岂能不熨帖?

    见他夫妇这般模样,王子腾再看贾琮那张俊秀的不像话的脸,眼中渐渐多了丝敬畏。

    多智近妖,将局势轻松玩弄于指掌间,说的便是这等人吧?

    可怖!!

    怪道都中那么多公候豪门当家人,都在传那一句话:

    生子当如贾清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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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 哭泣的宝玉

    荣庆堂。

    “劈啪!”

    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宝玉脑门上,打的他眼冒金星。

    什,什么?

    贾琮带他去挨家拜访将门?

    宝玉一张脸简直惨白,让他去拜访一些文官或是闲散富贵人家,他勉强还能接受。

    让他去挨家挨户的拜访那些发着臭味的臭男人家,那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见他如此惶恐,原本欢喜高兴的王夫人忽然心软了,对贾琮道:“必要带他去?”

    宝玉慌忙抬起头看贾琮,拼命对他挤眉弄眼,急眉赤眼的。

    贾政见之,怒哼一声,宝玉又一个激灵低下头去。

    贾琮轻声对王夫人道:“太太,宝玉总要出门的。”

    上头贾母见宝玉唬的背后冷汗都湿透了一处衣襟,大为心动,骂道:“家里的爵儿都让你承了,你还来搅和宝玉做甚?我也是奇了,整日里怎就你的事最多?”

    说着,将唬的有些懵然的宝玉搂在怀里摩挲安抚着。

    贾琮垂下眼帘,淡淡道:“如今家里兄弟单薄,且我所处之境,十分危险。有宫里大姐姐在,纵然有一日我坏了事,落了个不好的下场,家里也多半不会有事。但那个时候,老爷春秋已高,琏二哥也没了,宝玉为嫡为长,他不出来顶事,又让哪个去庇佑这一家老小妇孺?我若想落个清闲,早就写了信让王家舅舅拿了去,既能讨得圣心,又能方便自在,何苦如此安排?”

    听闻此言,连贾母都说不出话来了。

    贾政更是感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对贾琮道:“琮儿,何其难也!不必太在乎家里,家里没甚大事,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啊!”

    贾琮微微一笑,道:“不妨事的,琮受老爷大恩良多,怎敢不思回报?老爷放心罢,我不会有事的。”

    贾政看着贾琮,犹如看这世间最好的孩子,眼中热泪到底收不住了,又不愿让子侄看到自己的丑态,便转过头去擦泪。

    只是这一转,正好对上了宝玉那张弱弱的脸,一股无名火冲天而起!

    宝玉见之不妙,忙大声道:“我去!我去!”

    ……

    大明宫,养心殿。

    崇康帝听闻王子腾之言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也没想到,贾琮竟敢明目张胆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

    倒也不算太过分。

    军中的香火情崇康帝了解的最深,龙首原上那位,自囚了十几年,至亲却仍为其最大的心腹之患。

    若非他就要病死了,崇康帝依旧夙夜难寐。

    除却那人在军中无与伦比的威望外,还留下了太多香火人情。

    受他一手简拔于微末中改变命运的将帅,不知凡几!

    军中独特的忠诚文化,让崇康帝很难将这些收为己用,只能一点点去清洗,将军中那人的烙印磨去。

    所以,贾琮说这些香火人情,是贾家最珍贵的财富,也没错。

    一旁戴权看着崇康帝的面色变化,心里忍不住腹诽道:这位主儿,若说刻薄寡恩无情帝王,真是一点也不假。可若是一人还有大用,入了他的眼,那宽宏大量起来也非同寻常。贾琮那小子走运了……

    果不其然,就听崇康帝道:“如此,随他罢。他也不过在中间过一遭手,留一手人情罢了。那些人被提拔起来,受到重用,终究还是要效忠于朕,忠于朝廷的。贾家和他们不过是私交……现在重要的是,要能将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抵抗住贞元勋臣那边的雷霆打击。只有真正在京中立稳足,将这几团兵马牢牢握在手中,朕才能睡的安稳。至于其他的……往后再说罢。”

    王子腾闻言,虎目一眯,沉声道:“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写份名单给冠军侯。”

    崇康帝点点头,“嗯”了声,道:“告诉贾琮,要快!在二十二日铁网山打围前,各营军官一定要齐整。铁网山行围,朕要大犒三军,这是重中之重!”

    王子腾忙领命道:“遵旨!”

    ……

    荣国府,荣庆堂。

    保龄侯史鼐看着贾母道:“老姑奶奶,这回您可一定要帮侄儿说话!上回也就罢了,可这回琮哥儿把官儿都一把捏在手里,他若再记不得我这个表叔,那可就没道理了!”

    贾母头疼的看着他这个娘家侄儿,道:“你又打哪儿听来的风雨?他一个半大孩子,捏什么官儿在手里?”

    史鼐也是近知天命之人了,此刻却如孩童般无赖,急道:“哪是听来的风雨?开国功臣圈子里早就传遍了。若非琮哥儿上回发狠,严禁外面人来寻上门来扰老姑奶奶的清静,此刻你这荣庆堂的门槛儿都要被人踩碎了!”

    正说着,就见王熙凤满头热汗的进来,还没进门儿就叫道:“今儿也是奇了,莫非掉下来一个喜鹊窝子?那么多家上赶着来送礼,一家比一家重,往这边请来见见也不来。真是邪了门儿了!”

    进门后,看到史鼐也在,忙笑道:“哟!表叔也在?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巴巴的送了一车礼来,比年礼还重。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史鼐在晚辈跟前到底还捏一分身份,干咳了声,道:“我史家如今只老太太一个祖宗了,不勤上门孝敬些,怎是孝道?”

    王熙凤信他的鬼话,呵呵一笑后说了两句奉承话,就问贾母道:“太太说她也不知怎么处置那些礼,让我来问问老太太,老太太见多识广,拿个主意!是上了礼单送进库里,再备一份还回去?还是……这不年不节的,真真不知叫的哪门子喜鹊!”

    贾母哼了声,道:“去往东边,问问那个孽障该怎么办?如今这些我都做不得主了,问我有什么用?”又对史鼐道:“你也知道那孽障不让人登我的门,人家这是让我少多嘴!你有什么想念的,直接去同他说,别往我这边来。我去说,人家理我不也不理,岂不自寻苦臊?我还要这张老脸呢。”

    史鼐闻言,抽了抽嘴角,苦笑道:“老祖宗哟!你家这个哥儿,是出了名脸酸心硬,六亲不认!我上门儿,他把我轰出来怎么办?我好歹也是个侯爷……”

    贾母越听越烦躁,挥手道:“去去去!一个个都怕他毛硬不好捋,欺我老婆子软和怎么着?”

    不过到底心疼自己娘家侄儿,顿了顿又道:“我不过是个老废物,说话也没人听了。你去问问宝玉他爹,看能不能帮你说一嘴。他若能出面,那孽障总要给几分体面。”

    史鼐闻言,眼睛一亮,匆匆一礼转身就走,恼的贾母朝他背后啐了口。

    ……

    梦坡斋。

    贾政看着自家表兄弟头疼,他摆手道:“莫再说了,存甫,琮儿在外面做事艰难之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等亲长纵然帮不得他什么,也不好再给他添难。”

    史鼐急道:“这叫什么话?我是来给他添乱的吗?我正是看在他作难的份上,特意来帮衬他的。说到底,我是他亲表叔,对不对?如今朝廷正是大用开国一脉功臣的时候,可开国一脉到现在还剩下几个可用之人?旁人都以为我是贞元勋臣,我撇下那么多便利关系,巴巴的来给他帮扶一把,就是看在血亲的面上。存周你当明白,我可是正经的武爵,靠军功承袭下来的!”

    贾政闻言抽了抽嘴角,他这个表兄弟行事风格早就闻名勋贵圈子里,素为人瞧不起。

    身上这个武爵,承袭于祖爵,军功却是靠分润他兄弟忠靖侯史鼎的功劳得到的。

    旁人随武王出征,死伤无数不说,哪一个不是身先士卒负伤累累?

    唯独他这个表兄弟,归来后吃的油光满面,大腹便便。

    若非看在史鼎颇有战功,得武王器重的份上,让武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有史鼐这等便宜事……

    他竟好意思自夸?

    可是贾政是个儒雅体面之人,除了对宝玉外,几乎从不恶言伤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婉拒。

    正这时,外面进来一小厮,躬身道:“老爷,东府侯爷打发亲兵过来,说请史家侯爷去东府说话。”

    贾政闻言心里大松一口气,对史鼐道:“那存甫就快去罢,此事吾实无能为力。”

    史鼐:“……”

    ……

    贾家东府,仪厅。

    贾琮正在翻看王子腾送来军官缺员表,眉头微微皱起,对于缺额之大,也有些头疼。

    除却显武营主帅外,还有各营的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各缺额无算。

    就算贾琮将贾家能招呼到的那些人全拉进来,怕都添不满。

    更何况,他还不能那样做。

    因为开国功臣一脉堕落腐化的程度,远胜贞元勋臣。

    真将那些王八蛋选进那几团营里,不用多久,原本还有些战力的京营,怕都成了软脚虾。

    到时候,贾琮都要担上干系。

    史鼐进门后,贾琮没有嗦,抬起头对他道:“表叔若想谋个差事,外面庭院内有一箭靶,表叔在五十步开外能射中靶心,显武营主帅的位置就是你的。若射不中,表叔就不要开口了,给侄儿和表叔自己,都留几分体面。”

    史鼐闻言,和贾母长的极像的一双眼睛登时沉了下去,喘着粗气儿盯了贾琮一会儿,见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身边还有虎狼之士护从着,哼了声,道:“谁稀得那劳什子主将位置?为叔不过来看看,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来教导教导你。”

    贾琮轻轻“嗯”了声,还是没抬头,道:“若我有不明白的地方,一定派快马去保龄侯府请教表叔,今儿我事还多,就不多留表叔了。”

    史鼐:“……”

    心里把贾琮骂个半死,然后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等史鼐走后,展鹏问贾琮道:“大人怎没让他把礼带回去?”

    贾琮呵呵了声,道:“旁人的礼不能收,他家的礼可以收。孝敬自家姑奶奶么……”

    说罢,收起手中名单,下令道:“备马。另外去西府,把各家送礼的礼单拿出来,礼也重新装车,咱们一家一家的去还。宝玉呢?”

    展鹏面色古怪道:“还在里面哭呢。”

    贾琮:“……”

    顿了顿后,大步往后面走去。

    ……

第五百九十六章 贾母之盼

    贾琮回至宁安堂,就见家里姊妹都在,连贾环也在。

    只是贾环看他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贾琮随即一想,便猜到了他一脸嫉妒埋怨的原因是什么。

    路过他时,在他脑瓜上叩了个瓜崩儿后,便老实了。

    除了贾环外,家里姊妹们竟都到齐了。

    迎春、探春还有本在闭门养病的惜春都到了。

    贾琮先与迎春、探春颔首,然后抚了抚惜春的额头,问道:“四妹妹怎出来了?身子大好了?本想晚上回来带着你哥哥姐姐们去看你。”

    小惜春正在换牙,被贾琮这般亲昵关爱,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害羞说道:“本就只染了点风,不当事,是妈妈非要我不出门儿。后来妈妈还挨了训……”

    贾琮奇道:“怎么回事?”

    探春在一旁好笑道:“三哥哥今儿和老爷训了二哥哥,老太太拿你们没法子,就打发人喊了四妹妹的奶嬷嬷来问话,结果知道只是小风寒,且已经好了,就将她好一顿教训,出了口恶气!”

    听她这般说,周围姊妹都笑了起来,唯独小惜春看着贾琮,愈发透着亲近。

    贾琮呵呵笑着,又抚了抚惜春的发髻,道:“晚上就不过去了,想吃什么给平儿姐姐说,让厨房给你做,好不好?”

    惜春还没答,一旁探春又不乐意了,叫道:“三哥哥忒偏心,只请四妹妹一个东道?”

    今日随保龄侯一道来贾家的湘云也偏着头鼓噪,还是迎春说了句公道话,嗔道:“宝玉正伤心着呢,你们就只顾着吃?”

    从梨香院来的宝钗站起来对面色不大好看的贾琮道:“可不许欺负人了!我们劝了好大一会儿了,仔细老太太寻你算账!”

    黛玉则坐的稍远些,笑眯眯的只看不说话。

    平儿、晴雯等人站在不远处,或备着茶水或端着点心。

    见贾琮面色不大好看,平儿忙对他摇了摇头。

    贾琮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低着头坐在那,可怜巴巴哭泣的宝玉身上,道:“道理我都给你讲明白了,你还哭什么?”

    以贾琮身上现在的威势,就是寻常武将对上都要受其压制。

    那是多少颗人头积淀出来的!

    饶是这轻描淡写的一言,也让众人心头一紧。

    好在探春上前,拉住他胳膊一下,贾琮揉了揉眉心,道:“这样,让,让环哥儿陪你一道去。”

    宝玉发白的脸缓和了些,抬头看贾琮道:“要不,让环哥儿陪你去?”

    贾琮生生气笑,道:“你这是准备给谁招祸呢?”

    宝玉忙道:“我不是这个心思,我只是不大愿和外面那些人来往。”

    贾琮奇道:“柳湘莲、冯紫英他们,你不是交情不错么?”

    宝玉正色道:“外面那些人如何能同他们比?”

    贾琮这才想起,红楼梦里颇有狭义之气的冯紫英,其实也是个浪荡公子哥儿,柳湘莲更是个混迹“娱乐圈”的败家子。

    一丘之貉。

    想了想,贾琮道:“这样罢,你和环哥儿一起随我去。我去见前面的人,你们去后宅拜访各家老太太、太太。既然是通家之好,说不得人家会让自家的姑娘出来见见你们。唔,好多小姐姐,好不好?”

    宝玉闻言,心动了,眼睛渐渐发亮……

    “噗嗤!”

    却是黛玉见宝玉这般神色,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宝玉闻声慌忙收敛神色,对黛玉解释道:“林妹妹,我并不想去的,是贾琮非要让我去,我没法子……”

    黛玉笑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按理你也该出去走走了,如今大了,你就不愿读书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常的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没见你成年家只在我们队里搅些什么。”

    黛玉这话一说完,却是湘云最激动,哈哈尖笑着跳脚拍手,对宝玉道:“如今还怎么说?如今还怎么说?连你林妹妹也这般劝你了,你对她说去别的屋里,仔细污了你这地儿啊!”

    宝钗见宝玉神色不对,忙上前拉住孩子气的湘云,嗔道:“你又添乱!”

    黛玉见宝玉眼睛都直了,怔怔的看着她,轻轻一叹,道:“宝哥哥,如今都大了。你只这般……”话没说尽,见宝玉泪珠滚滚落下,苦笑着摇摇头道:“罢了,我再不说这些话了,随你就好。”

    宝玉闻言,登时高兴了,连声道:“林妹妹,你原不该说这些混帐话!”

    黛玉呵呵了声,没有再言语,垂下眼帘。

    宝玉落了一鼻子灰,还想说什么,就听贾琮道:“去西府换身衣裳,再洗把脸,准备出发了,早去早回。”

    宝玉闻言,脸色一下垮了下来,只是虽一万个不愿意出门儿,此刻也没法子了。

    不过再一想,能见许多其他人家的小姐姐,那点子郁气也就散了……

    等宝玉和诸姊妹走后,黛玉以一会儿要看父亲林如海为由没有过去,留下来问贾琮道:“怎一定让宝玉去?”

    贾琮自然不会拿荣庆堂上的说辞来应付黛玉,他笑道:“不想让他留在家里,老想着烦你。要不是看在老爷太太的面上,我早把他抓进诏狱去了!”

    黛玉明知贾琮在哄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高兴。

    又见一旁晴雯、春燕等人偷笑着看她,登时晕红了俏脸,白了贾琮一眼。

    这也是黛玉喜欢待在东府的缘由,这里的丫头都知道她和贾琮的关系,所以让她很自在惬意。

    黛玉单手竖起胳膊支在身旁小几上,一双蕴着晨露般的美眸静静的看着贾琮,抿嘴轻笑道:“我劝你还是别逼宝玉逼的狠了,纵然你是好心,可要是出了岔子,你也落不到好。”

    贾琮见她目光担忧关切,便笑道:“不妨事的……现在我的身份,原不好接触这样的事。本该将贾家那些人情关系送给王家,可就这样送去,我又不甘心。索性拉了宝玉出来,让他挡在前面受了这份情。”

    这话平儿、晴雯等人听的糊涂,可黛玉最是冰雪聪明,一想就明白过来,登时变了眼神,又好笑又嗔怪的看贾琮道:“三哥哥好奸猾!”

    贾琮正色道:“林妹妹这话说偏了,难道受好处的不是宝玉?怎能说我奸猾……”

    黛玉看着贾琮,强忍笑意,叹道:“三哥哥,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很……咯咯!”

    她又不是晴雯春燕,听不明白话。

    黛玉平日里所读之书极杂,再加上她对宝玉的了解,怎会相信贾琮的话?

    这些关系人情处下来,说是给宝玉的,可宝玉根本用不到,也不会去用。

    到头来,还不是贾琮的?

    倒是让宝玉挡在前面吸引了关注,白跟着去受罪一遭。

    只是黛玉此刻一颗心都在贾琮身上,再者对宝玉也没甚坏处,所以贾琮这样的做派,只会让她更喜欢……

    她中意的,从来都不是端方的迂夫子。

    又说笑了几句后,西面来人请贾琮过去,黛玉笑呵呵驱赶道:“快去罢,我和平儿姐姐说会儿话。”

    贾琮看着平儿和黛玉站在一起并肩含笑,面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之极,点点头告辞众人,往西府而去。

    ……

    荣庆堂。

    贾琮好笑道:“不用如此,咱们去给他们送好处送官儿做,反倒再添一车礼,天下哪有这样亏本儿的事?”

    原来贾母为了给宝玉壮脸,决定不仅将今日送礼之人的礼还回去,还再搭个添头。

    听闻贾琮之言,贾母恼道:“这怎叫亏本儿的事?人情往来,最忌小气!你要让他们往后多照看宝玉一些,不送些礼怎好?莫非你舍不得官中的财物?”

    贾琮摆手道:“和这些不相干,本就是人家求咱们办事,咱们反倒贴一车礼回去,他们怕都要怀疑咱们家想干什么……”见说贾母不动,贾琮又道:“再说,今日去的人家不少,一家舍一车去,大半个库房也要空了。虽然我早说过这些银财以后我不要,都给宝玉他们。可宫里大姐姐眼看就要大喜了,家里少不得要送笔银子进去,还要备着别的事。其他事都好说,大姐姐在宫里的事却是第一等大事。”

    贾母闻言,心里虽然已经认了,可还是气不过,问道:“你姐姐大喜之事,你就不准备些?”

    王夫人忙道不必,她都准备好了,贾政也道贾琮过的艰难,贾琮见贾母只是盯着他,呵呵笑道:“不是我哭穷,我是真穷。抄了那么多家,陛下不准我动银子,只让留些宅子去卖,一时间哪里卖的动?下面几万张嘴等着吃饭,我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八块花。所以现在才劝着家里省着些花,预备宫里大姐姐那里用银子,我是实在没法子了。”

    贾政忙道:“要不你从库上支些,家里还有……”

    见贾母和王夫人的面色登时僵住了,贾琮对贾政笑道:“不用,家里虽有些,但并不顶用。锦衣卫连都中再算上江南六省,一个月七八万两银子的人马嚼用。家里纵是一座银山,也撑不了几个月。老爷不必担心,侄儿有法子的。”

    贾政等人一听要这么些银子,无不骇然,贾政也说不出什么了。

    这般大的开销,当真没二三年就掏空贾家了。

    贾琮对收拾一新的宝玉道:“没什么了,出发罢?”

    因为贾政在,宝玉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下。

    这时贾环也被赵姨娘给送了来,低着头不吭声,随着赵姨娘给贾母、王夫人、贾政等人行了礼。

    赵姨娘又对贾琮赔笑道:“琮哥儿,你素来最疼环儿,出门儿一定要照看好他,你就这么一个弟弟……”

    此言一出,贾母、王夫人都黑了脸。

    贾母可没给她好脸子的脾性,骂道:“什么好下流种子,好话也不会说一句。他就环哥儿一个弟弟,宝玉不是他弟弟?”

    贾政喝道:“还不快下去!”

    他虽私下里偏宠赵姨娘,这会儿也不能维护她。

    好在赵姨娘没那么强的自尊心,被好骂一通,巴巴儿的走了。

    却留下了一地狼藉尴尬的气氛……

    这时,宝玉从高台上走下来,越靠近贾政,心里越打颤。

    贾琮一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一手揽住同样低着头的贾环的肩头,笑道:“咱们这一辈,如今只咱们兄弟三人了。将门有句话,叫兄亡弟披甲,父死子出征。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今日我对付外面的侯伯将帅们,你们哥俩儿对付内宅的诰命小姐们。咱们兄弟齐心,合力断金!不负凌云之志,不坠祖宗之威。给亲长们行个礼,出发罢。”

    在贾琮的带领下,贾琮、宝玉、贾环一起给热泪盈眶的贾母、王夫人还有贾政行了礼,然后一道出了荣庆堂。

    贾母老泪纵横,由鸳鸯、王夫人和凤姐儿等人搀扶着,亲自送出门去。

    这一幕,她盼了多少年。

    只盼她的宝玉,自今而后,能有大出息。

    顺带着,也盼贾琮这个孽孙,能平平安安,哪怕是为了别牵连家族,也希望他好好的。

    至于环儿,这孽障随他去罢……

    ……

第五百九十七章 香火

    怀德坊,镇国公府。

    作为老牌的开国国公府,镇国公府与荣宁二公府只间隔一座群贤坊。

    这几座厢坊是整座西城的精华之地,也是整座神京城,少数能引入活水的地方。

    三间兽头大门上悬一大匾,上书“敕造镇国府”五个大字!

    因为提前一个时辰递了拜帖,所以此刻镇国公府正门大开。

    年不过二十来许的镇国公府承袭一等伯牛继宗引着家将亲兵候在门楼下,见贾琮到来,忙迎上前来,躬身见礼道:“牛继宗见过冠军侯!”(原著内,秦可卿死时,牛继宗诰命才刚生长男,上本年岁搞错了。)

    贾琮翻身下马,亲自扶着牛继宗的胳膊搀起身微笑道:“世兄外道了,你我二家自祖上起便是世交。数十年来,相互扶持相望,不以异姓视之。世兄只需唤我一声清臣便是,今日我厚颜,领着家中兄弟一并前来拜会镇国公府。”

    说着,对身后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宝玉、贾环招了招手。

    二人忙上前,与牛继宗见礼道:“见过世兄。”

    牛继宗见此,大喜过望,一迭声叫起后,就听贾琮道:“世兄,我这两位兄弟奉我家老太太、太太之命,前来拜会世兄家太夫人并夫人。我是承爵袭官之人,已算是外男,不便入内同老太太、太太问安,便劳我这两位兄弟进去问好。”

    许是惊喜来的太突然,牛继宗张口就想请贾琮一并入内,不过看着贾琮温润但清明的眼睛,忽然想起贾琮今日前来的目的,眼神一热,立刻道:“来人,护送荣国府的两位世兄去里面给老祖宗请安。”

    待两名家丁引着里面的两名三等仆妇,来请了宝玉和贾环入内后,牛继宗一挥袍袖,大声道:“清臣,里面请!”

    这突然响起的洪亮声音,连刚进门儿的宝玉都听得到,唬得他差点一跤跌倒。

    这便是他不愿同这些粗胚来往的缘由。

    看着和荣国府截然不同陈设的镇国公府,宝玉和贾环哥俩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吊着,随着仆妇入内。

    ……

    镇国公府,真定堂!

    贾琮与牛继宗分主客坐而落座后,贾琮开门见山道:“陛下命王子腾执掌京营,如今到手的六团大营中,立威、扬威、显武三大营始终难以克化。尤其是显武营,自守备以上,一切武官皆空缺,士气低迷之极,军不成军。陛下命我襄助王子腾尽快掌控这三大营,可我又能有什么好法子?只能登门求助世兄。”

    牛继宗闻言笑道:“清臣说笑了,为兄虽虚长你几岁,但你做的那些事……呵呵。为兄不是妄自菲薄之人,纵观武勋亲贵里的年轻人,即使李虎、赵昊他们,我自忖也不逊色他们几分。唯独清臣你,呵呵,在我们当中一骑绝尘,令我等望尘莫及!

    其实王子腾那个位置,原该是你贾家的,他凭着姻亲关系捡了个便宜。若是你来当这个京营指挥使,这六团营绝不是什么难事。军中贞元勋贵太强,也只有你家二代荣国公代善公当年还能勉强抗衡一二。

    清臣,你是个干脆的人,既然你问我,我也明白的说,为兄真没法子。在军中,咱们开国一脉,根本没法和贞元一脉抗衡,差的太远。”

    贾琮皱眉道:“如今京营十二团营,贞元一脉只余六团营,陛下手里还有御林军,怎会没法子?”

    牛继宗笑道:“清臣,你忘了边军!大乾不止这十二团营,还有百万九边大军!为兄能承袭伯爵,实属侥幸。当初在科尔沁蒙古熬了好些年,也是祖宗保佑,正巧那二年马贼盛行,还专往我驻扎营地闯,小觑于我,才让我抓住机会狠狠设围斩杀了几百颗脑袋,成就了此功,才得了这一等伯之位。若是正经大战,哪会有我的机会?九边百万大军,主帅清一色的贞元勋臣。不是人家圈子的人,人家也不欺压你,完全无视你。我虽得了一个一等伯,也立刻被调回京赋闲了,嘿!

    你再看看王子腾,为了管几万兵马,愁破脑袋也找不到将官,可换做贞元勋臣那边,随便从九边调一批人来,个个都是精兵悍将!哪会让十二团营荒废了?不过,就是军机阁那些公候们,也断然不会从那边调人的。”

    贾琮眸光闪动,问道:“那是为何?”

    牛继宗嘿了声,压低声音道:“因为那些老将,全是武王死忠!京中这些公候伯们,位置基本上到顶了,荣华富贵受用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斗志已经两说。就算武王,又能再给他们什么?他们现在只求一个稳……可那些未封爵,只顶着一个将军名头的边军老将和军中中坚骨干们,依旧是彻头彻尾的武王死忠!圣旨下到他们头上,都未必管用,真正的骄兵悍将。

    不过这些年,朝廷一直压着九边军镇的粮饷,扣扣索索的发一点压大半,九边的军力,也早不如当年六成,甚至连一半都不如了,荒废了许多!当年大乾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大军,没被敌人打败,却要折在自己朝廷手中,嘿!”

    牛继宗到底还年轻,语气中难掩复杂的情绪。

    既对贞元勋臣蛮横霸道感到愤怒,又对他们遭到忌惮压制,感到惋惜。

    毕竟,那也是大乾的国防军力。

    自毁长城之事,总让军伍之人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哀。

    贾琮淡淡道:“是啊,断不会从外面调人进京的,京中那些人,又用不得。所以,陛下想到了我们开国功臣一脉。世兄,我不兜绕圈子了,陛下命我襄助王子腾执掌京营,他手里无人可用,所以我只能寻到世兄。开国一脉功臣,四王八公。四王不去提,除却北静王还承袭王位外,其余早已衰颓。连北王也不占武职……而八公后裔里,唯世兄人才难得。所以小弟想举荐世兄,出任显武营营指挥主将一职。我知道,这不是一个美差,势必会遭到贞元勋臣强烈的仇恨和打压!少不得,要与他们做过对抗一场!世兄,敢否?”

    ……

    镇国公府,内宅。

    牛继宗诰命郭氏对上台软座上一五十多的老妇笑道:“这就是冠军侯的两个兄弟,今日一起上门儿,给老太太请安。”

    宝玉和贾环一起礼数周全的与高台上的老妇见礼。

    这镇国公府的太夫人,其实是与王夫人一个辈分。

    至于老一辈,都没了。

    牛家人的寿命,都不长远……

    太夫人沈氏端详着宝玉和贾环稍许,让了座后,笑道:“可是贾家衔玉而生的哥儿?”

    宝玉忙起身,谦逊一礼。

    沈氏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贾家家教好,不似我们家的猴儿,一个个都顽劣的紧。”

    牛继宗还有几个兄弟,或嫡或庶,正是调皮之时。

    牛家为将门,所以并不拘束着族中子弟。

    只要孝道不亏,其他的倒是小事。

    沈氏又看了眼贾环,见他神色忸怩,不似宝玉大方,透着小家子气,不过略略问了问,便不再多提,问郭氏道:“常听人说贾家那位冠军侯,说书女先儿都说他的故事,比戏里的豪杰英雄还了得,你也常与我说那孩子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怎不进来见见?”

    郭氏忙笑道:“老太太不知,冠军侯今日前来原是和老爷商议外面大事。再者他还说,虽年岁不高,但毕竟已经承了爵袭了官,算是外男了,不好进来惊扰了内眷。往后有机会,再来问老太太安。”

    沈氏闻言,愈发好奇道:“常有人同我说,这冠军侯虽能文能武,但性子却是天下第一霸道的,在家里连荣国太夫人都奈何不得他。如今看来,却这般知礼谦恭,可见谣言都是假的。”

    郭氏心里好笑,她是亲眼见过贾琮到底有多硬气的,不过面上自不会多说什么,只道:“不遭人嫉是庸才,连我们老爷也常被外面说嘴,更何况冠军侯?”

    沈氏闻言笑了笑,点点头道:“是这个理。听你说,冠军侯生的极好?”

    郭氏啧啧笑道:“再没见过生的这么好的!只是模样倒也罢了,关键是人家那气度……啧啧啧!”

    沈氏本就好奇的紧,如今听郭氏这般一说,心里愈发和猫儿抓的一样,道:“她们姊妹们平日里最爱清臣词,我也听了许多,是极好。如今你又将人夸成了花朵一般,我怎好不见见?至于外男什么的,再不必提,他才多大点,还没辉哥儿岁数大。快快去看看,若是大事商议罢了,请他务必进来一遭,让老婆子我见一见,不然怎甘心?”

    郭氏闻言笑着应下,就听沈氏又道:“让她们姊妹们也都出来见见,既是通家之好,又都不大,不必忌讳许多。咱们将门原不是那等迂腐人家,讲究那么些酸规矩做甚?”

    郭氏本也是将门女,闻言岂有不高兴的道理,说笑着出门而去。

    宝玉坐在客座上,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失落。

    期待着镇国公府小姐姐们是什么样子的,和家里的女孩子们比如何……

    失落的是,原来她们早就喜欢贾琮了……

    ……

    真定堂。

    贾琮起身,对牛继宗微笑道:“京中风大,咱们几家老世交合该同守共望,相互扶持。只是我身上差事太敏感,不好多多来往。往后世兄若有什么用的到贾家之处,只管派人往我家老爷处一行便是。但凡有出力之处,贾家没有推延的道理。”

    牛继宗闻言大喜,抱拳正色道:“冠军侯高义,镇国牛家,必铭记于心。”

    贾琮微笑着伸出右手来,牛继宗同样如此,二人击掌成誓。

    对视一笑后,贾琮就要告辞,却见郭氏俏脸含笑,从后堂而入。

    ……

    比预计的时间迟了大半个时辰,只到日暮时分,贾琮才领着面色欢喜的宝玉和百无聊赖的贾环从镇国公府告辞,又往理国公府柳家而去。

    镇国公府牛继宗好说,单独命其独掌一营兵马,这是武侯的待遇了,自然承情。

    可理国公府柳芳承袭的是一等子的爵,只能得一参将之位,还要在神武将军冯唐之下。

    神武将军冯唐,论爵位可比不上柳芳的一等子。

    更不用说顶头还有一个连爵都没有的王子腾。

    对勋贵门第而言,虽不能说体面高于一切,但也极为看重。

    让柳芳接掌军职不算什么,可让他甘心屈居于王子腾、冯唐手下,还要听命于他们,这就难了。

    不是他们不愿意袭实权官,是他们的出身门楣不允许他们屈居王子腾之流之下。

    开国功臣一脉,大多只剩下这个虚架子了。

    若他们自己倒掉,那也就彻底不值钱了……

    这也是崇康帝、王子腾他们没有直接给柳芳等人下旨传令的缘由。

    而贾琮不同,他的出身和祖荫光环,能够为柳芳等人搭成极好的台阶,让他们从虚架子上走下来。

    在不自倒那副架子的同时,就可以承袭实权武官。

    缘由很简单:帮贾家一把!

    但贾琮相信,他们会记住他的这把香火!

    ……

第五百九十八章 闺房夜话

    崇康十四年,三月二十。

    夜。

    连续三日马不停蹄的拜访,贾琮几乎将所有开国功臣一脉,尚袭亲贵武爵的门第拜访完。

    至此刻,才算松了口气。

    虽然王子腾麾下三大营还缺不少军官校尉,但主体骨架已经构建完成。

    其余的,王子腾、神武将军冯唐、忠靖侯史鼎、镇国公袭一等伯牛继宗他们若还搞不定,崇康帝干脆早早换人吧。

    而借此机会,贾琮名正言顺的将贾家所有重量级世交故旧,悉数走了一遭,完成了对接。

    也是真正的,从二房手中接过了荣国大权!

    只是因为他带着宝玉、贾环,一时间贾母、王夫人还没回过味来。

    等她们回过味,或许那已经太迟了……

    贾家东府,黛玉小院儿。

    紫鹃笑眯眯的上了盏茶后,就知趣的离了房间。

    贾琮坐在一张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身边是一紫檀平角条桌。

    条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后又有一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架格,格子上满是书籍。

    腹有诗书气自华,黛玉的灵秀慧人,不是天生使然,而是这汗牛充栋的书籍熏陶出的。

    黛玉偏着头,坐在贾琮右侧椅子上,看着他抿口笑。

    贾琮问道:“你笑什么?”

    黛玉用鼻音轻哼了声,道:“不笑,难道哭?你又没那样难看。”

    贾琮吃惊道:“我丑?”

    黛玉见他这般,满眼是笑,却连连点头道:“是呀是呀,莫不是三哥哥以为自己很好看?羞死了!”

    看她屈指勾脸羞他的样子俏皮动人,贾琮一个起身握住她的胳膊,再一用力,黛玉在惊呼声中就被拉起,然后落入某人怀中,又被牵扯的坐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在电石火花间,直到坐在了贾琮腿上,黛玉方用手轻按着胸口,惊慌不已,可美眸中除了嗔怨外,还有兴奋!

    许是因为其母贾敏去的太早,贾母又宠溺她,没让管教嬷嬷严厉教束她女德规矩,所以黛玉骨子里是有反叛冒险因子的。

    如方才那样刺激的事……她喜欢!

    “我丑吗?”

    贾琮将脸贴近黛玉,二人面面相对,呼吸相对。

    眸眼凝望间,能从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看着贾琮清俊之极的眉眼中温柔却又霸道的眸光,黛玉只觉得心儿如小鹿般蹦跳,实在耐不住那炙热的目光,悄悄偏过脸去,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丑,不然,这几日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家诰命夫人太夫人,都带着自家的千金小姐上门,亲自给你说亲做媒,哼。”

    听着这满含醋意的话,贾琮忍不住勾手将黛玉瓜子一样的俏脸勾正,然后俯首亲了上去……

    “嘤!”

    一阵缠绵后,黛玉身子如棉般靠在贾琮怀里,将臻首埋在他胸前,阵阵喘息着。

    贾琮则轻抚她瘦弱的背部,温声道:“我多早之前就同她们说过,现在不想这些,她们其实也只是凑个热闹罢。再说,有林妹妹在,我又怎会看上外面那些人?”

    黛玉极聪明,能看出贾琮解释至此已经颇有耐心了,也知道他不是宝玉那种,惯于厮混在内宅女儿队伍中的人,有无限的时间去甜言蜜语的耗。

    就算贾琮舍得,她也舍不得这珍贵的时间……

    贾琮每日在家的时候可不多……

    因此便略过这没趣的,靠在贾琮怀中,侧脸看着窗外清幽的夜色,黛玉问道:“三哥哥,明日又要出门儿了么?”

    贾琮“嗯”了声,道:“陛下要行铁网山春围,我为天子亲军首领,要提前一日去扎营迎驾。”

    黛玉闻言,既自豪又好奇道:“如今才春天,山里禽兽饿了一冬,正是最瘦之时,现在去打围,能打到什么?”

    贾琮低头看黛玉,笑道:“林妹妹连这都知道?”

    黛玉横眸对视,道:“我难道是傻子不成?”

    贾琮哈哈一笑,将她软绵的身子揉了揉,看着她晕红的俏脸道:“我林妹妹可不是傻子,而是仙子般聪明的大美人!寻常女孩子,可不懂这些的。”

    黛玉皱了皱鼻子,嗔了贾琮一眼。

    虽然她心里知道任贾琮轻.薄于她并不对,可是……

    她实在无法拒绝他。

    只好如将首埋进沙子里的飞鸟,装作不知,又轻声道:“三哥哥还没说缘由哩。”

    贾琮呵呵一笑,温柔的将这个怜人的女孩子搂入怀中,双臂环抱住,温声道:“陛下初掌军权,还未贯彻,所以想通过一场行为,来看看到底能否指挥得动,也想渐渐深入军中,多些了解。至于为何春围……陛下当然知道春时冰雪融化,禽兽都饿了一冬,瘦的皮包骨头。但也正是如此,才是野兽们最凶猛的时候,刚好练兵!”

    黛玉闻言恍然颔首,倚在贾琮怀里仰首看她,笑道:“三哥哥会骑射否?”

    贾琮闻言,俯下眼帘看着黛玉那双似氤氲着晨露般闪亮的眸眼,嘴角弯起一抹邪魅的坏笑,道:“我会骑射……”

    黛玉看着贾琮的脸,忽地嘟起小口,眼神不善道:“三哥哥在说什么?虽然我听不明白,但我断定,你必没说好话!”

    贾琮忍俊不禁,看着黛玉道:“怎会没说好话呢?”

    黛玉不依,板起小脸道:“就是没说好话!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贾琮哈哈笑道:“骑射还能有什么意思?”

    若是换成平儿、晴雯她们,多半也就迷糊过去了,不去深究。

    但黛玉太聪慧了,断定贾琮必然藏了奸,便不肯饶过他,难得使起小性儿来。

    贾琮笑道:“我若说了,你可不许恼。不然以后再不同你说顽笑话了。”

    黛玉哼了声,回头含笑看贾琮,道:“我多咱恼过你的顽笑话了?”

    贾琮闻言嘿嘿一笑,看着黛玉,忽然靠在她晶莹小巧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还记得在扬州盐政衙门我被叶清算计的那天晚上怎么欺负你的么?那就叫齐射。”

    “哎呀!”

    本来就被耳边热烘烘的吐息熏的心酥脑晕,再一听这话,想起当晚的情形,黛玉惊呼一声,却是连声音都变得媚意了几分。

    想要从贾琮腿上挣扎开,可这时哪里还有力气?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琮的脸越靠越近,认命的闭上了眼……

    好一阵功夫后,黛玉钗垂鬓乱,微喘吁吁,眸如凝水的幽幽看着贾琮。

    贾琮面上说不出的潇洒雍然,目光温柔宠爱的看着她,道:“我虽不介意早早与林妹妹洞房花烛,只是……妹妹身子还太小太瘦弱了些,万一现在就怀上了宝宝,多半难过生产一关。你要是有个好歹,干脆拿刀也抹了我的脖子算了。所以,我还是再忍忍吧,林妹妹也别急……哎哟!”

    原本瘫软无力的黛玉听闻此言后,一下转头伏在贾琮怀中,狠狠咬了口!!

    她急?!

    不过……

    贾琮能这般为她着想,她还是打心底里感动的。

    她也能感受到,方才贾琮需要怎样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不继续轻薄于她……

    念及此,黛玉从贾琮腿上起开,远远坐到闺榻上,面色晕红的警告道:“咱们就这样说话,不许过来!”

    贾琮虽不舍,不过还是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不然林妹妹如此动人,我早晚忍不住。”

    “呸!”

    黛玉面红耳赤一啐后,安抚住自己跳的厉害的心儿,然后岔开话题正色问道:“三哥哥,当初天子因为三大皇子暴毙案,将三哥哥急急从江南召回。如今这案子如何了?”

    贾琮闻言一惊,简直有些陌生的看着黛玉,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怎么会关心这个?”

    黛玉垂下眼帘,抿了抿口,轻声道:“三哥哥的事,我都关心。我怕……我怕有一日,三哥哥也会忽然……”

    话没说完,黛玉就说不下去了,面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栗。

    连三大皇子都能忽然暴毙,更何况区区一个贾琮?

    其实,她每一日心中都存着恐惧。

    尤其是听说贾琮在外有难时,更是惶恐不安……

    贾琮见此,忙上前将黛玉颤栗的身子揽进怀中,笑道:“你还为我担心?如今连我的亲兵都对我挺放心,你知道为何么?”

    黛玉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贾琮,摇了摇头。

    贾琮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珠吻尽,然后将那日和长兴侯傅隆手下显武营的士兵相遇时的场景说了遍,道:“当时展鹏、郭郧那两个王八蛋还说让我快走,他们去拦。我当时真想抽这两个混帐一人一鞭子,可我没机会,因为我的鞭子用来拼命抽战马了。当时我只顾着逃命,连这两个混帐的生死都顾不得。他们若不听我的,那我也没法子,只能事后再为他们报仇。但我是万万不能出事的,因为我知道,我若出了事,不止平儿姐姐、晴雯她们难得善终,连我的林妹妹,都落不到好结果。指望老太太和宝玉他们,是万万靠不住的。

    所以,我宁肯丢些颜面,也逃的一骑绝尘!当时追兵都愣住了,看着我跑的那样快,连射箭都忘了射。他们想不明白,我这冠军侯那样大的名头,天子连古往今来勇冠三军第一爵都封给了我,我居然会掉头就跑……”

    贾琮故意说的抑扬顿挫,所以黛玉早就笑的坐不直腰了。

    她紧紧环抱着贾琮,臻首靠在他身上,喃喃道:“我不要你去做盖世英雄,我只希望三哥哥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哪怕不要这富贵又如何?纵然清贫,我也愿意和三哥哥,一步相识,两步相知,三步相惜,四步相恋,五步相爱,六步相随,七步相守,八步不离弃,九步共白头。”

    ……

    ps:我都被自己的勤奋震惊了,天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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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医生贾琮过劳而卒,魂穿荣府。谱一曲红楼幽梦,唱一世庶子风流。红楼之庶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之庶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之庶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