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高阳败家子
大明崇祯十一年,北直隶高阳县。
城北的悦来酒楼内,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原因就是高阳这边刚刚接到朝廷的邸报。
在督臣洪承畴和孙传庭等人的指挥下朝廷大军完全占据了战场主动,李自成、张献忠等各路义军,在大军的四面围剿之下,连喘息之机都没有,伤亡惨重,兵员和粮秣都得不到补充,为了躲避明军追击,只能疲于奔命,东躲西藏。
当年声势浩大的十三家七十二营各路人马,死的死降的降,八大王张献忠、号称曹操的罗汝才都偃旗息鼓,接受了朝廷招安。
而那个继承高迎祥位置的贼首李自成,也在朝廷大军的围剿下,逃奔入了商洛山中。
一士子举杯道:“诸位年兄,今日我等替圣上贺,替大明贺,诸君饮胜。”说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其余的士子亦是有样学样,纷纷举杯同饮。
那士子见诸人酒杯皆空,却是哈哈大笑,对着酒楼内的一众食客迎了一个罗圈礼道:“今日骤闻喜讯,国朝海内将安,故今天的酒钱,孙某包了。”
“好……好!孙公子不愧是孙阁老之孙,果然豪情!”
“好,孙公子爽快,我等同敬孙公子一杯。”
酒楼内的一众食客皆是大喜,对着孙公子阿谀如潮。
这时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今天的酒钱孙公子全包了吗?”
众人回头看去,却是北城李老实家的儿子李兴之带着几个地痞无赖进了酒楼,皆是露出鄙夷之色,但是却没有人不敢多言,原因这李兴之这两年勤习武艺,等闲几个汉子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子。
李老实一家在高阳靠着祖传的酿酒技术,家里却是有点闲钱,夫妻两还在城外置了二十亩地,然而崇祯九年建奴入寇京畿,或许是天意,夫妻二人在城外恰巧遇上了建奴的哨骑双双遇难,只剩下一个独子李兴之。
虽然父母双亡,但是家中却是有不少余钱,加之城外田地还可以收租,只要李兴之安守本分,这日子也能过的下去。
可是这李兴之却嚷嚷着要替父母报仇雪恨,居然拜了城中武馆的教头王忠为师,整日价地泡在武馆之内,俗话说穷文富武,他又没个营生,将家中的余财是耗了个七七八八,就是爹娘置办的土地也被他卖了个精光,前些天居然又将祖传的铺子卖了。
所以李兴之的名声很快传遍了高阳城,就是城外的百姓也知道高阳有个败家子李兴之。
李兴之却是根本不管这些人怎么看自己,因为他知道今年八月辽东的建奴就会再次叩关,到时候这高阳县阖城的百姓就要被建奴掳掠到关外,而眼前的这个孙阁部的孙子,也会在高阳城为明朝殉国。
作为一个孤儿,前世的他也是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李兴之根本没有受到过父母的关爱,当然也没有钱娶媳妇,而工作之余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看小说,其实他也只能看小说,而且只能看盗版小说。
面对盗版小说那无数的弹窗,李兴之只得不停地用他那老旧的鼠标关闭那些可恶的广告,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那台用了八年的电脑的电源线已经被烧的通红而且还在呲呲作响。
“好,大炮开兮轰他娘,就要这样处置这些汉奸走狗。”看到兴奋处的李兴之猛地一拍桌子。
“嘭!”
一声沉闷地爆炸声响起,紧依电脑桌的棉被瞬间就引燃了,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晕的李兴之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淹没在熊熊的烈火中。
仰或是庄周梦蝶,又或者是蝶梦庄周,李兴之就穿越到了刚因为双亲惨死的李兴之身上,通过自己前身这个倒霉蛋的记忆,李兴之很快就理清了这个时代的背景。
崇祯九年,关中、河南等地大旱,流寇肆掠中原,饥民遍地,民不聊生,千里无鸡鸣,遍地皆白骨,而辽东的满洲人亦是不断荼毒京畿,明朝实是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
他清楚地知道七年之后,那些疯狂地辫子兵会杀入中原,从而使华夏沉沦于黑暗之中,他们用屠刀驱使着汉奸奴役着中原大地上的各族人民,而且在两百年后将会和列强签订数以千条的卖国条约,那个丑陋的女人甚至说出了“宁予友邦,不予家奴。”这样毫无廉耻的惊世名言。
长在红旗下的李兴之自然不希望留着着那恶心的猪尾巴,去接受满洲人的奴役。
投明当兵去抵抗满洲人,呵呵,按目前明军的战斗力,怕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快;去投李自成当流寇,作为一个刚进营的新人,那肯定会成为闯军攻城的炮灰,李兴之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无数滚木擂石下活下来的幸运儿。
投明、投顺都不行,那也可以变卖家产逃到海外,这也是是一条出路,可是这遍地的流寇、乱兵,自己能走出这京畿之地吗?
在否定了诸多设想后,李兴之决定单干,大不了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明军来了抢明军,建奴来了抢建奴,总之这高阳城是万万不能呆下去的。
所以在将自己那便宜爹和娘下葬之后,李兴之便决定先去城南的武馆练习武艺,为将来当贼寇打下基础。
王忠本是少林寺一个打杂的和尚出身,由于不守寺规,祸害了山下的一个庄户家的女儿,两人有一次钻小树林时被女儿老爹发现了,王忠只得偷偷带着这女人回到了高阳老家,他又没啥挣钱的手艺,却是在城南开了个武馆。
虽然王忠只学了个半料子,但是李兴之却学的不亦乐乎,每日跟着王忠打熬身体,练习拳脚,将那黑虎拳和梅花刀练的有模有样。
当贼寇,也不是好当的,你起码要有人吧,普通百姓自然不会跟你上山落草,所以李兴之武艺练成之后,就是和王忠这个花和尚依靠武力收拢了十几个高阳的地痞无赖,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作为孙承宗的嫡孙,孙公子自然不会惧怕李兴之和他带来的地痞流氓,但是他话已经说出口,又如何收的回去,却是笑道:“本公子言而有信,诸位的酒钱自然是全包了。”
“好!如此就生受了!”李兴之大马金刀地将手重重地拍在案几上:“店家将最好的酒菜给老子全部端上来。”
老板王富贵听了李兴之的话,就是犹豫地看向了孙公子。
“上,给他上,记在本公子帐上!”孙公子气的重重地跺了一脚暗骂一声:“扫兴!”带着几个士子匆匆而去,其余的食客也是一个个暗骂着走了出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兄弟们,咱们走一个。”李兴之也不以为意,招呼着身边的地痞无赖喝起酒来,借别人的银钱笼络自己的手下,李兴之自然是非常乐意。
第二章干票大的
慷孙公子之慨,李兴之和几个地痞无赖在酒楼内胡吃海喝,借着酒意在那吹牛打屁,好不快哉。
其中一个地痞就有些犹豫问道:“李哥今天咱们的肚子是有着落了,可是明天咱们吃什么?”
李兴之抬眼看去正是这帮无赖以前的头目杨彪,其余的几个地痞也是一脸谄媚地看着自己。
在别的地方地痞无赖没钱趁,还可以偷鸡摸狗,敲诈勒索,可是李兴之这十几个手下却是被打怕了,原因就是李兴之当了老大后,是下了严令不许他们滋扰普通百姓和小摊小贩,若有发现,就是一顿好打。
地痞本就是欺软怕硬,他们哪里敢去勒索县里的富绅,所以是坐吃山空,李兴之手里也没钱了,祖传的房子卖的那点钱根本不够这十几号人的吃喝用度。
李兴之知道在这京畿之地,这帮无赖跟着自己在城内混混还行,若是直言要带他们上山落草,这帮混球说不得转头就去官府告密了。
如何才能坚人之心,那唯有让人见血,也就是传说中的投名状,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能让这帮地痞无赖动心的只有金银,也只有金银才能刺激他们去杀人。
杀谁?这个李兴之早有考量,也和王忠那个便宜师父商量过许久,就是高阳县令雷之渤的亲兄弟雷之先。
之所以选择雷之先动手,原因就是这雷之先仗着他哥哥是县令,不仅大肆敛财,还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在高阳弄的天怒人怨,百姓皆称其为雷阎王。
而且在历史上,雷之渤在辫子兵尚未抵达高阳时,就带着城中官员以及家小落荒而逃,高阳上万百姓惨死,数万老弱被建奴掳掠,沦为所谓的人畜,雷氏兄弟当负主要责任,这等败类国贼正是人人得而诛之。
所以李兴之当下笑道:“银子这高阳城里多的是,你要是想弄,上万两白银也是有的,只怕你们不敢去取?”
杨彪眼睛一亮连忙问道:“李哥,咱兄弟几个又不怕银子烫手,怎地不敢去取了?”其余的几个地痞无赖也是眼冒亮光,一个个皆是期待地看向李兴之。
“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回去再说!”李兴之大笑着起身,冲着酒楼掌柜王富贵抱了个拳,就大步而去,杨彪等人被李兴之那上万两白银刺激的连忙跟了上去。
只留下一脸紧张的王富贵,看这些个败类的模样,只怕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也不知道哪家又要倒霉了。
话说李兴之带着杨彪等人回到王忠武馆后,还没等众人坐定,杨彪就是起身说道:“李哥,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您就说罢,只要有银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咱也干了。”
“就是,就是,李哥您说罢。”一众地痞也是纷纷起哄。
“真干?”
李兴之犹豫地问了一句。
“干了!”
杨彪等人皆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咱们高阳谁最有钱?”李兴之悠悠开口。
众人懵了,吓得面如土色,大哥您不会是想抢了孙阁老的府邸吧,那府上的护院家丁足足有数百个,院子里还有几十条大狗,莫说是家丁护院了,就光是那些大狗咱们兄弟也不是对手呀。
李兴之撇了撇嘴骂道:“看你们那熊样,还上刀山下火海呢,这次老子想要抢了雷之先在城外的别院,据说那怂货在别院里养了几个可人的女人,金银怕不有好几千两,你们敢还是不敢?”
自古刺激人心者唯金银和美色,现在这两者都有了,这如何不令杨彪等人心动,这会一个个脸色阴晴不定,眼神中充满了犹豫。
王忠也有些害怕,犹豫地说道:“兴哥儿,咱们要是干了这一票,这高阳可是再不能呆了,要是县里查到,咱们怕是人头不保呀!”
“怕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咱们有了银子,还怕没地方可去?”李兴之蛊惑道。
“真干?”杨彪等人此时心中极度挣扎,要是干了这一票,这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但是要是被官府查到,估计就没后半辈子了。
李兴之莞尔一笑:“我查过大明律了,只要不杀人,咱们这点事也就是个发配充军,再说了只要咱们首尾做的好,谁知道是咱们干的?”
“他娘的,充军总比饿死强,老子干了,你们呢?”听到不用杀头,杨彪等人皆是心中一喜,不迭地点头同意。
其实李兴之哪里看过甚么《大明律》不过是诓骗他们而已。
只有王忠还有些犹豫,李兴之和杨彪他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己可是还有个老婆的。
对于王忠的犹豫,李兴之自然是心里通透,只不过不将他诓出城去,一旦建奴破城,那可真就破家灭门了,所以劝道:“王师傅,依我之见,莫如将嫂子接到城外马棚淀,等风声过了咱们再回来不迟。”
“干了?”王忠再问了一句。
杨彪等人皆是异口同声地说道:“干了。”
“好!拿刀取酒来。”李兴之一锤定音,当即喝道。
王忠心中一紧,连忙呼喊婆娘将刀和酒取来,这两年虽然李兴之在武馆学艺,然而他们两个却是平辈论交的,而且由于他在少林寺呆了十余年,这人情世故却是不甚了解,全靠李兴之在旁帮衬,却是对李兴之言听计从。
众人喝了血酒,就是一个个看向李兴之,说实话这打家劫舍也是一个技术活,杨彪等人敲诈勒索在行,哪里懂得如何抢劫,何况是冲到人家家里抢劫。
李兴之却不以为意,不就是打个劫吗?前世电视剧里看的不要太多,而且他自从决定落草后,就是盯了雷之先的别院好久了,甚至上树查探过院子的虚实。
这别院说是院子,其实是个小型的坞堡,只开了前后两门,墙高一丈半,角楼,敌楼一应俱全,辰时开门,酉时末关门,堡内家兵大概有五十人左右,其余皆是雷家佃户,实际上就是雷家在城外的存粮之所,所以李兴之必须要将它拿下,这年头有粮就有人,要是取了雷家的钱粮,他立马可以拉起个百十号人的队伍。
以区区二十人不到,想要劫了有五十家兵还有众多佃户的坞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李兴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雷之先出城之后将他一举拿下,然后押着雷之先破堡。
第三章此路是我开
不就是绑票吗?合着李哥儿说了半天,又是血酒盟歃,又是大明律法,这全是唬人的,咱们是什么人呀,绑票咱们在行呀!
杨彪等人听了李兴之欲在半路拦截雷之先后,心中再无顾虑,“李哥儿你说吧!咱们都听你的。”
“好!老子已经打探清楚了,这雷之先几乎隔一天就会出城,他的坞堡距离马棚淀不远,咱们就在潴龙河附近官道设伏,有心算无心之下,就凭雷之先那十几个护卫如何是咱们的对手。”
诸地痞无赖皆是大喜,因为就凭王忠和李兴之估计就能干翻七八个护卫了,自己等人再弱鸡,十几个人打剩余的几个护卫还不是跟玩一样吗!
说干就干,为了防止这帮怂货打退堂鼓,李兴之决定趁热打铁,带人立即出城,先在马棚淀那边弄个临时窝点,到时候也不虞手忙脚乱。
明朝不禁刀剑,何况到了这王朝末世,只不过这么多人持械出城却也是不妥,要是官府盘查,那就凭生事端了。
不过这也不是难事,雇辆牛车出城就是,李兴之可不信那些被酒色掏空的大头兵会盘查载有女眷牛车。
待李兴之等人上了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看着那帮闲汉一个个吆五喝六的模样,百姓们纷纷抱头鼠窜,杨彪等人却是乐得哈哈大笑。
到了城门口,果然不出李兴之所料,那守卫的兵丁根本连例行的检查都没有,在得了杨彪抛下的一锭银子后,反而是喜气洋洋地放了诸人出城。
高阳县在明代属于保定府,处在河北平原,虽说有几座丘陵,但是只有十余丈高,方圆不过数里,并不适合立寨藏人,所以李兴之打定了主意,干了这一票就直奔马棚淀。
这马棚淀属于白洋淀的一部分,水网密布,草木丛生,几百号人藏进去,你就是想找也找不到,而且北连安新,雄县,东连任丘,西接徐水县,就算官军重兵围剿,也能安然逃离,况且一旦建奴入寇京畿,到时候高阳被洗劫一空,谁还有闲工夫管自己这点破事。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次日,高阳县,广发赌坊内,雷之先是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享受着身后娇媚可人的侍妾的按摩。
“老爷,舒服吗?要不要奴家多加些力?”侍妾那娇媚的声音令雷之先心中一荡,伸手就在女人的臀部捏了一把,口中花花道:“小浪蹄子,今晚老爷要让你欲仙欲死。”
这女人是雷之先在雄县买回来的歌舞妓,身段样貌都是没得说,关键还通晓洞箫之技,雷之先着实是爱煞了她。
作为县令的大哥,雷之先可谓是高阳县的一霸,县里的那些赌坊,妓院哪一家不要奉承,有的为了拍马屁甚至送了他五成干股,说实话他这是躺着不动就把银子挣了。
“老爷!”门口传来管家钱安宁的声音,雷之先缓缓起身,双手一张,那侍妾也是有眼色的,连忙将外袍取来帮雷之先穿戴妥当。
“进来吧!”雷之先不疾不徐地走到案几之后在那官帽椅上坐稳,做老爷就要有做老爷的样子,就如同自己那个县令弟弟说的那样,要沉稳,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是的老爷!”
钱安宁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给雷之先和那侍妾行了个礼说道:“老爷,夫人刚刚遣人来问,今日回不回府?还有别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今年年辰不是太好,佃户们想要请求老爷减免一两成租子,好留着当秋耕的种子。”
雷之先勃然大怒“不成,减两成租子,你们知道现在的粮价是多少吗?要是老爷将粮食运到山西,起码能卖四两一石,这帮泥腿子还反了天了,敢让老爷减租,你去回复夫人,说老爷我今晚去别院。”
钱安宁躬身领命,心中则不断地腹诽,不减租子,佃户们用什么来填饱肚子,要是实在活不下去的话,那秋耕的种子还保的住?这不是竭泽而渔吗?
他本是高阳的落魄秀才,考了五六次却是次次名落孙山,却是将家中的祖产耗的七七八八,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投到雷之先门下,不过他为人机灵又写了一手好字,却是被雷之先看中,当上了雷府的管家。
雷老爷要出城,自然不会像李兴之他们雇牛车了,十几个家丁一个个执刀持棍护卫着雷之先的马车直奔城门。
作为知县老爷的亲兄弟,守门的兵丁哪里不认得雷之先的马车,一个个不迭地驱赶着城门处的百姓,那守门的小旗更是点头哈腰地亲自护送着雷府一行出城。
车马簇簇,美人相伴,马车上的雷之先心里那是畅快呀,醒掌天下权,他是不敢想的,醉卧美人膝吗?他现在正在做,半躺在侍妾那柔软的怀中,温软香玉在握,加上那不断摇晃的马车,雷之先就是心猿意马,那大手就伸进了侍妾的小衣之内。
“老爷,不要!这光天化日的!”那侍妾惊呼了一声。
雷之先这会小腹仿佛着了火一般,翻身就将那侍妾按到在身下,“这里都是老爷的心腹,怕什么?”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就在雷之先欲提枪上马时,官道上却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直将他那刚刚升起的邪火强行压了下来。
“什么人敢拦老子的马车?”愤怒中的雷之先一把掀开了马车车帘,脸上青筋毕露。
再看时,一个光头蒙面大汉正斜倚在路口处的一颗大树下,口中叼了根狗尾巴草,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那身边的长刀在斜阳下格外刺眼。
“好啊!好啊!居然有人敢打劫到我雷阎王的头上,也不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去给老子将他活剐了。”雷之先暴怒道。
“老爷,您且宽心,看咱们兄弟去将他拿下。”
雷府中的两个护卫挺身而出,提刀就扑向了仍斜躺在地上的光头大汉。
这两个护卫本是亲兄弟,新投到雷之先门下不久,手上也有两下子,这会是要在新主面前立下功劳,博个出身,所以两人皆是毫不留手,一个兜头一个横劈,这是要将人大卸四块的节奏。
“铛,铛!”
两声巨大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刚才还懒洋洋的汉子居然在刹那之间举刀挡住了两个护卫的雷霆一击,同时借着刀势猛退数步。
那两个护卫互相对视一眼,再度扑向了正不断退后的光头汉子。
“噗呲!噗呲!”
谁也没想到那草丛中居然又钻出一蒙面人,在两个护卫身后突然猛劈数刀,正往前突击的护卫根本不虞有他,顿时中刀倒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第四章做贼当杀人
“草,说好不杀人的呢?”
此前退后的光头汉子正是王忠,这会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个雷家护院一脸的懵逼,杀人抢劫可是大罪,这要是被官府拿到,哪里还有活路。
“别发呆,做贼还能不杀人?快跟老子上!”
李兴之强忍着胃里的反酸暴喝着扑向了雷之先的护卫,这个时候王忠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只得挥着刀一个蹂身就跟着李兴之往前扑杀。
雷先之能独霸高阳,手底下的护卫们自然也不是易与之辈,说句不好听的话,每个人手底下皆是有两下子,那个护卫头领更是雷之先通过他兄弟的关系从牢里面弄出来的江洋大盗贺老九,据说是个能以一敌十的好汉。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李兴之会在草丛中暴起杀人,而且居然还敢直扑已方大队而来,只惊的愣在当场,却是被李兴之和王忠趁势砍翻了三个。
“杀光他们!”
不用雷之先下令,贺老九提着刀就扑向了刚刚砍翻了一个护卫的李兴之。
“铛!”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王忠挥刀挡住了贺老九势在必得的一刀,冲着李兴之喝道:“快退!”
事情很明显,就凭李兴之和王忠两人根本不可能击败尚有十余人的雷家护院。
李兴之也知道事不可为,而且他又不是没有后手,连忙跟着王忠闪身急退,同时冲着马车上犹自震怒的雷之先冷笑道:“雷阎王,咱们的旧帐,老子会慢慢和你算的。”
“跟老子追!”
贺九爷大怒,提刀就欲跟上。
“贺头领且住,所谓穷寇莫追,尔等还是保护本老爷先去别院吧。”
雷之先脸色阴晴不定,这两个贼人明显是在诱敌,只怕是自己身边的护卫前脚刚走,后脚贼人的帮手就会杀到。
眼看两人钻入林中,消失不见,贺九爷就是恨恨地跺了一脚,招呼着众人起行。
此时,埋伏在官道两侧的杨彪等人也在不停地骂娘,这狗日的李哥居然杀人了,死了人,咱们能逃过官府的通缉吗?然而既然上了贼船,那再想脱身可就难了,只得无奈地下令道:“放箭!”
虽说这帮地痞无赖根本毫无箭法可言,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射击,加之他们设伏的地点距离官道也就二十余步,就是个娘们也能把箭射到毫无掩体的护卫身上了。
“嗖……嗖!”数声箭响之口,雷家的护卫又有数人中箭倒地,虽说没射中要害,但是肯定丧失了战斗能力了。
雷之先终于色变,起身立在马车上对着官道四周行了一个罗圈礼后就是洪声说道:“不知哪路朋友在此,雷某自问在这高阳地界没有得罪过诸位好汉,还请高抬贵手,放雷某一把,雷某愿奉上程仪五百两,以壮行色。”
“哈哈哈……你雷阎王的人头就值五百两?”林中传来李兴之揶揄的笑声,那笑声令雷之先一行皆是色变。
“雷某身上只有五百两,若是诸位朋友嫌少,可派人随雷某去别院取银,到时就是千两、万两,雷某也是有的。”雷之先再度开口。
“雷阎王,你当本头领傻吗?若是跟你回去取银,那还出的来吗?除非你雷阎王能留下做人质。”林中的李兴之嘲讽地说道。
雷之先脸上青筋毕露怒喝道:“山不转水转,雷某自问在这高阳官面上还有几本薄面的,就是县里也能说上话,诸位好汉既然来这里讨生活,又何必逼人太甚?”
树林中的李兴之和王忠对视一眼,心知自己等人还没被识破,为了迷惑雷之先,却是说道:“既然你雷阎王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且将银子留下,以后在高阳地界还得劳烦雷老板多多照顾。”
官道上的雷之先心中一喜,连忙拱手道:“如此雷某就谢过诸位好汉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雷某就此别过。”
说罢就吩咐钱安宁取来银票以及部分散碎银两置于官道一侧,心中则暗暗盘算着明日回城后便去寻自己兄弟发兵剿贼。
待银子放置妥当后,雷之先即命一众护卫护送马车起行,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中箭的护卫则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就互相搀扶着跟着队伍出发,而身死当场的却是顾不得了
熟料马车刚刚起行不过数里,又有数声箭响声传来,护卫在马车后的几个护卫再度中箭倒地。
紧接着官道两侧的树林里杀出了十余个蒙面大汉,一个个持刀拿棍缓缓向马车逼来,为首的那人正是此前的光头汉子和埋伏在草丛中贼人。
坐在马车前的雷之先以及前头带路的顾老九顿时大惊失色,不由地怒喝起来:“你们不讲信用!”
李兴之哂笑道:“名震高阳的雷阎王居然在这里和我等贼人谈信用,岂不是愚不可及,给我杀!”
一连串的打击,雷先之的护卫能提刀上前的只剩下十四五个,只不过他们依旧悍勇,呼喝着迎向了冲突过来的李兴之等人,原因就是他们的家小皆在高阳城中,若是弃了主家不顾,那自己的家小还有命吗。
护卫头领顾老九却是一边招架王忠的攻击,一边四处观望,他和李兴之一样,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角色,哪里肯真的替雷之先卖命。
杨彪等一众地痞无赖这会也是发了狠,混了这么多年,他们清楚地知道既然做了,那就要把事情做绝了,只不过他们这些人平时被酒色掏空了,哪里会是雷家护卫的对手,一番厮杀下来就有数人被砍翻在地。
“娘的,让你们尝尝老子的厉害。”看着纷拥而来的雷家护卫,杨彪就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石灰包,然后朝着冲杀过来的五六个护卫扔了过去。
官道上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的白雾,直将那几个护卫呛的睁不开眼,“做了他们给老六他们报仇。”
借着石灰雾的掩护,杨彪和几个地痞挥刀上前冲着几个护卫乱砍乱劈,只一瞬间雷府的护卫又倒下了五六个。
“你们这些下三滥,老子跟你们拼了。”顾老九挥刀上前,左劈右砍,一把刀舞的猎猎作响,愣是将挡在身前的王忠逼退了数步。
“好,顾头领打的好,若是能保着老爷回返别院,老爷我绝不吝赏赐。”雷之先这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到了顾老九的身上。
原因就是李兴之一个人就吸引了三个护卫,而自己身边的最后三个护卫已经和杨彪等人杀到了一起,显然就凭三个人是万万挡不住那些放石灰粉的下三滥的。
熟料顾老九逼退了王忠后,却是回头看了雷之先一眼,翻身就往官道一侧的潴龙河跃去。
第五章高阳李兴之
雷之先傻眼了,残余的护卫们也傻眼了,说好的以一当敌十的呢,咱们还在死战,你怎地跑了?
“不要杀我们,我们不打了!”顾老九这一逃跑,雷之先的护卫们立马丧了胆气,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器械,抱着头往地上一蹲。
雷之先看到护卫们跪地求饶,亦是骇的浑身瘫软,落到这伙亡命之徒手里还能有自己的好。
李兴之踏步上前冷冷地说道:“杀光他们,只留雷之先一人。”
王忠和杨彪等人听了李兴之的话顿时愣在当场,这些护卫可都是高阳本地人,虽说坏事做尽,但是真要自己等人举刀砍杀这些已经毫无抵抗能力的同乡时,谁又能下的去手。
李兴之可不管这些,尽管官道上的血腥味令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但是他必须要去杀人,必须要用屠刀和鲜血来坚定众人落草的信念。
“不杀了他们,遭殃的就是咱们,快杀!”李兴之猛地砍翻了一个护卫,大喝起来。
“啊!”
护卫临死前凄厉的惨叫声,令其余的人胆寒,上了贼船的王忠和杨彪等人也骇的愣在当场。
李兴之继续提刀上前,手中的长刀犹自滴血,再度逼向了一个跪在地上不停颤抖的护卫。
看着缓缓逼近的黑影,那护卫的身体抖动的愈发剧烈,蝼蚁尚有偷生之念有何况是人,拼死抵抗,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唯一的出路就只有逃。
随着李兴之的脚步声以及那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近,那护卫就是猛地一个懒驴打滚,然后翻身就欲逃跑。
“噗呲!”
长刀入肉之声再度响起,逃跑的护卫缓缓倒地,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光芒。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无论是王忠还是杨彪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得硬着头皮提刀上前。
“杀光他们!”李兴之的声音仿佛地府中的勾魂之音,继续持刀前进。
“不要杀我们,我们愿降,我们愿意誓死效忠头领。”剩余的三个护卫绝望地呼号起来,同伴的惨死令他们恐惧,对着李兴之磕头如同捣蒜。
“这?”
持刀前进的王忠和杨彪顿时放缓了脚步,眼色犹疑地看向了李兴之。
李兴之环视了一下左右,已方还剩下十五人左右,再看着跪倒在路边不停磕头的三个雷府护卫,心中一动当下改变了决定冷然道:“投靠本头领,也不是不可以,去将雷之先给本头领拿来。”
这话一出口,那三个护卫顿时如蒙大赦,互相对视一眼,转头看向了瘫倒在马车上的雷之先和钱安宁等人。
主家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是分的清楚的,这会一个个面色狰狞地看向了雷之先。
“老爷对不住了,咱们兄弟也是身不由已。”说完就朝着马车扑了过去。
瘫倒在马车边的管家钱安宁这会也反应过来了,这贼人可是说了拿了雷之先就不用死了,在强烈的求生欲下,钱安宁迸发出无比的勇气,强撑着爬了起来,然后扑向了已经绝望的雷之先。
随着雷之先和那个吓得花容失色的侍妾被钱安宁等人押解到了李兴之面前,李兴之知道自己袭击雷家别院的计划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了。
不得不说雷之先也算个人物,这会已经从恐慌中镇定下来,在呵斥了身边那个哭的梨花带雨侍妾后,犹自强撑着对李兴之说道:“这位头领,杀人不过头点地,雷某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高阳道上的朋友,我亲兄弟可是高阳知县,诸位想在这里讨生活的话,做事也不能做的这么绝吧!”
李兴之悠悠开口:“放心,千里做贼只为财,若是雷老板识趣,替本头领叫开贵别院的大门,咱们兄弟是不会为难你和尊夫人的。”
“你是李兴之?”听着李兴之等人那熟悉的高阳方言,再看着李兴之手下熟悉的身形,加上王忠那个圆溜溜的大光头,雷之先就是惊呼起来。
作为高阳城的头面人物,雷之先并不屑于认识李兴之这样的败家子,但是并不妨碍他听说过李兴之的事情,加上杨彪等人经常出入广发赌坊,这个时候雷之先已经清楚地知道围杀自己的这伙人正是城南的那帮混混。
“哈哈哈……!”
李兴之放声大笑,猛地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巾,揶揄道:“雷老板果然目光如炬,在下正是高阳李兴之。”
雷之先根本想不到李兴之居然会承认,略一诧异之后就开口说道:“李兴之你们若是缺银子花,又何必如此呢?我雷之先的名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正喜欢结交你们这样的好汉,若是你们投靠我的话,银子女人还少得了你们?”
杨彪等人闻言就是心中一动,刚欲开口说话,李兴之却冷笑道:“雷阎王你也不要巧言令色了,咱们要是今天投了你,怕不是明天就进了高阳大牢吧,再说了咱们要是跟在雷老板身边,您能放心的下?还是麻烦雷老板帮咱们叫开别院的大门吧!”
说罢将手一招,对着王忠和杨彪说道:“快去请雷老板上车,今天咱们就破了雷家别院,银子大家随便拿。”
杨彪等人听了李兴之的话,心中一阵后怕,适才差点被雷之先的鬼话给诓骗了,忙不迭地将人推上了马车。
钱安宁和剩余的三个雷家护卫这会已经是吓傻了,额滴个娘咧,李老实家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杀人就和杀鸡一般,这活脱脱就是个杀神呀。
“你们几个不想死的话,就给老子将官道清理一下。”李兴之冷喝了一声,手中的长刀在斜阳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是……是!”钱安宁等人这会哪里敢违抗李兴之的命令,看着李兴之那犹自滴血的长刀,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开始清理现场,其实也就是是将尸体拖到官道两侧的草丛中。
须臾。
原本的厮杀场已经被清理一空,只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晚风凄凉,车马徐徐,李兴之等人裹挟着钱安宁和雷家的护卫驱使着装载着雷之先和他侍妾的马车慢慢消失在夜幕之中,今夜注定无眠。
第六章刀在手,跟我走
月黑夜风高,正是杀人时。
雷家别院的院墙上,这会已经是灯火通明,角楼上、门楼上的火堆和灯笼已经全部点燃,远远看去,墙头上更是人影绰绰,正是雷家的家兵在城墙上打着火把巡查。
其实平日里,雷府家兵们也不会如此紧张,但是今天的情况却是有一些不同,早前老爷可是派人传信了,今晚要在别院过夜,可是现在已经戌时了,出去打探消息的家兵已经出去了好几茬了,可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坞堡内,雷府别院。
雷之先的两个妾室张氏和周氏这会也是急得不停地来回走动,老爷到现在还没过来,要是路上出了差错,那可是如何是好?
一旁服侍的侍女翠儿就是劝道:“二位夫人,还是请先用膳吧,老爷他事务繁忙,许是被什么事给缠住了。”
张氏叱道:“你懂什么,老爷要是不来,肯定会派人传信,现在都过了戌时了,谁还有心思吃饭,你去将我们的外衣取来,我和妹妹上楼瞧瞧去。”
翠儿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进房去取衣服,这时守在楼上观望的二管家雷洪却是一脸喜色地来到门外说道:“二位夫人莫急,适才官道上传来了马车声,老爷应该是快到了。”
“谢天谢地,真是菩萨保佑!”张氏和周氏皆是松了一口气,对着供奉佛祖的佛堂方向连连作揖,转身又连忙吩咐翠儿安排人去热菜。
坞堡的门楼上,随着马车响声的越来越近,家兵们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在夜色中,但是借着火光还是能看到那马车正是老爷的。
“老爷回来了,速速开门。”随着马车抵达了坞堡门外,下面就传来雷府管家钱安宁的呼喝声。
守在门楼处的几个雷家家兵闻言大喜,转身就要下楼开门。
“等等……不要着急!”家兵头领雷正却是喝止了正待下楼的家兵,朝着楼下大声喊道:“钱管家,老爷在哪里?可否让老爷下车说话?”
雷之先虽然是高阳一霸,但是只不过是替他兄弟雷之渤掌管钱粮的代理人而已,家兵头领正是雷之渤的亲信,故此他的话,家兵们根本不敢不听。
钱安宁作为雷之先的管家亦是对此事心知肚明,然而他既然从了贼,又亲手擒拿了雷之先,断然是回不了头了,况且自己的家小又在别院,为了救出家小,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老爷和四夫人就在车内,小的现在就去请。”
守在马车边的李兴之心领神会,一把挑开马车车帘,对着正被王忠看管的雷之先莞尔道:“雷老板请吧!”
“快走!”
王忠低喝一声,长刀直接抵在了雷之先的后背之上。
雷之天心如死灰,踉踉跄跄地被推搡到了车前,他知道,只要自己叫开了大门,那等待自己的只有是死亡,他很想向门楼上的雷正示警,但是王忠那冰冷的刀刃却又令他万分恐惧。
事实上,不需要雷之先说话,门楼上的雷正等人已经借着火光依稀地看到了车帘处的正是雷之先。
“是老爷!速跟我去开门!”
雷正再无顾虑带着一众家兵匆匆下楼而去。
“嘎吱……嘎吱!”在一阵断断续续的开门声中,雷家堡的大门缓缓打开,李兴之不由地紧了紧握刀的右手,尽量用平缓地语气喝了一声:“进堡!”这刻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车轮滚滚,马车缓缓前进,护卫在马车周左的杨彪等人只感觉这条路是无比漫长,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雷正和一众家兵打开大门后,旋即分成两队侍立在大门两侧,然后躬身说道:“老爷,属下适才职责在身,多有得罪,还请老爷见谅。”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雷正就是有些疑惑,因为马车边的护卫多了十余个陌生的面孔,正待开口问话。
“动手!”
李兴之猛然暴喝,手中的长刀在火光中划过一道炫目的冷光,劈向了尚在犹疑的雷正。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雷正应声倒地,杨彪等人亦是纷纷持刀冲向了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愣在当场的家兵。
马车上的王忠亦是一刀将心如死灰的雷之先捅了个对穿,然后也不管那个吓得昏死过去的侍妾,提着带血的长刀跳下了马车。
“不好他们是贼寇!快跑!”在倒下了十几个雷府家兵后,剩余的的护卫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不过他们根本不敢迎战身前这帮凶残的贼寇,反而是扔下了手中的刀剑,拼命地往堡内夺命狂奔。
“杀进雷家堡,银子论秤分!给老子杀呀!”李兴之此刻是豪情万丈,提着刀跟在那群丧胆的家兵后面狂追猛打。
杨彪等人此刻也没有了恐惧,他们的眼中一个个散发出兴奋的光芒,跟着李兴之后面蜂拥而上,呼喊追杀正在逃窜的家兵。
堡门处的变故显然惊动了堡内的佃户,那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雷家堡已经被贼寇攻破了。
没有人敢于出门抵抗,一个个抱着婆娘和孩子在颤抖,他们甚至不敢去关死大门,这刻他们只有恐惧。
连续砍翻了几个逃跑的家兵后,李兴之等人就是在钱安宁的带领下直扑雷家别院。
显而易见,雷家堡被贼寇攻破的消息,雷府已经收到了消息,但是在恐慌中没有人敢于反抗,府内的下人们早已是跑的精光,只剩下雷之先的妾室张氏和周氏躲在佛堂里瑟瑟发抖。
当然李兴之根本不会为难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在一脚踹翻了看着周氏两眼放光蠢蠢欲动的杨彪后,钱安宁已经打开了雷家的府库。
府库的银子显然比女人有吸引力,看着那成堆成堆的银两,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一个个两眼放光,嘴角边淌满了哈喇子。
“装车,全部装着,银子、粮食还有武器老子要全部运走。”
李兴之也很震惊,库房内不光有银子和粮食居然还有数支鸟铳以及几箱药子。
“李哥儿,咱们只有这几个人,如何带的走这么多物资。”王忠疑惑地问了一句。
“呵呵,刀在手,跟我走!你带上几个人在堡内宣扬,本头领现在开仓放粮放银子,每户一石粮食五两银子,要是有青壮想要跟咱们走的则发二十两安家银子。”李兴之可不愁拉不到人手,有粮食,有银子还有刀把子,还怕没有人跟自己落草吗?
第七章财帛动人心
“铛、铛、铛……!”
“雷家堡的父老乡亲们听着,我们也是高阳人,咱们破了雷家堡,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绝不会滥杀无辜,现在我们头领有令,让你们去雷家大院门口取银子和粮食,每户一石粮,五两银子,童叟无欺。”
王忠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面破锣,一边敲一边不停地嚷嚷。
“分银子还有粮食?”雷家的佃户们听傻了,贼寇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不会是诓咱们出去吧?可是他们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要啊,要是想杀我们,直接冲进来就行了。
终于在银子和粮食的诱惑下,有胆大的佃户就壮着胆子拿着家什战战兢兢地走向了雷家大院。
刚才的贼寇确实没有说谎,贼寇果然正在发放钱粮,那领头的贼寇甚至亲自将称好的粮食拎到了自己的面前。
当有佃户喜气洋洋地扛着刚领的钱粮回家时,雷家堡沸腾了,没有人在乎能不能保住领到的钱粮,他们只在乎眼前看到的东西,剩余的两百多家佃户纷纷冲出家门,向着雷家大院涌去。
好人呀!这些好汉真是活菩萨在世呀!有了这粮食,秋耕的种子咱们就能保住了。
李兴之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看着面前越聚越多的人群就是洪声说道:“诸位乡亲父老,某家不是什么山贼土匪,某家乃是高阳李兴之,今天破了雷家堡就是为了让乡亲们有口饭吃,但是你们拿了钱粮,明天官军一到,这钱粮你们保的住吗?”
佃户们傻眼了,是呀出了这么大的事,明天官府肯定会来盘查呀,到时候这钱粮不还得交上去,要是官府再判你个通贼之罪,那这身家性命就完了。
“乡亲们今年年辰不好,地里根本刨不出几颗粮食,要是这粮食交出去,你们还有活路吗?雷氏兄弟残暴不仁,在咱们高阳横征暴敛,你们说说这些年咱们高阳被他们兄弟逼的破家灭门的还少吗?你们要是相信李某,就带着雷家的钱粮跟李某落草,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了大家。”李兴之再度开口。
“落草?那不是做贼寇?这可是要杀头的。”佃户们看着眼前成堆的钱粮,不由地窃窃私语起来。
李兴之又洪声说道:“当然,李某也不会逼迫你们,可是雷之先已经被某家杀了,明天雷之渤必然震怒,你们留在这雷家堡岂不是等死?”
“不就是落草吗?落草为寇总比饿死强,我们愿意跟着李头领。”这么多佃户中总有些胆大的,在权衡了利害关系后,就是有二三十个没有妻小的佃户嚷嚷了起来。
李兴之笑道:“好!你们放心,跟了李某,以后就是自家兄弟,李某断不会亏待你们,你们先去准备车马,将钱粮装车,咱们今晚就离开这里。”
有人带了头,又听到李兴之当夜就要离开,有不少佃户们再也抵挡不住钱粮的诱惑,纷纷鼓噪起来,“我们愿意随李头领落草。”
李兴之笑了,所谓财帛动人心,佃户们同意入伙,这本就是他的意料之中的事。
雷家堡一共只有两百多户佃户,由于辫子兵经常突入京畿,抢掠人口,所以有不少人根本没有家室。
最终主动要求跟随李兴之落草的佃户有一百六十六人,这一百六十六人中青壮有九十九人,剩下的则是他们的家小。
那些不愿意落草的佃户,李兴之也没有为难他们,粮食银子照样发放,至于他们是留在雷家堡还是投奔别处,李兴之也顾不上了。
雷家堡内十余辆运粮的骡车被驱赶到了前院,归附的佃户们则是卖力地将粮食和银子装车,杨彪则带着数十个老弱妇孺在堡内搜寻,将堡内散落的武器和家中的生活必须品收拢起来,雷之先的管家钱安宁则是举着火把清点已经上车的钱粮和器械。
当启明星在东方升起的时候,李兴之知道自己要走了,否则根本来不及撤到马棚淀一带,抬头下令道:“都住手,不要装了,咱们现在就走,剩下的粮食咱们不要了,现在就去马棚淀!”
“什么?”正在装车的佃户和王忠等人懵住了,这还有近百石粮食呢,不带走,那不是糟践人吗?
钱安宁已经完全进入了狗头军师的角色,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兴之一眼,犹豫地问道:“李头领,咱们这两百多号兄弟,每天要消耗多少粮食,剩下的起码够大家支撑几个月了。”
李兴之断然否定了钱安宁的意见,下令道:“不行,现在就走,必须要在天亮之前赶到马棚淀,不然明天县里肯定会出兵征剿,到时候咱们什么也得不到,通知所有人赶快撤离。”
凭借昨天截杀雷之先和攻破雷家堡的威望,王忠等人皆是大声领命,一个个拔刀怒喝:“听李哥的话,现在就撤。”
新附的佃户哪里敢反对,一个个不舍地看着剩余的粮食无奈地驱赶着骡车开始起行。
马棚淀距离雷家堡并不远,过了辰时,李兴之一行就抵达了马棚淀附近的大教台一带,这也是李兴之选择的临时窝点,原因就是这里有一座方圆数里的小山连接马棚淀,若是高阳县派兵征剿自己也能进退有度。
“将钱粮运上山,大家饱餐一顿,然后就进山。”李兴之大手一挥,就是招呼众人进山。
由于地处华北平原,这山也不算陡峭,只有二十余丈,此前李兴之和王忠等人已经勘察过地形了,山麓上本就有一处破损的寨子,只需要自己等人将寨子修缮一番便能进驻,王忠的婆娘昨晚就是在这寨子里过夜的,至于这寨子的原主人,李兴之也不想去问,他只知道这寨子从此姓李了。
在众人埋锅造饭的同时,钱安宁就贼兮兮地走了过来:“李头领,这次咱们攻破雷家堡的缴获小人已经点算的一清二楚,去掉发下去的,还有没带走的钱粮,一共收缴银五千八百两,粮食大致有两百五六十石,刀矛七十把,还有鸟铳七支加二百多斤药子。”
“好!你且命人将物资存入后营,药子和鸟铳务必妥善保管,待大伙吃饱喝足了再说,钱先生通晓文墨,李某以后还得倚重先生呀。”李兴之说完之后便从身上摸出了一锭五两左右的银元宝抛给了钱安宁。
钱安宁一脸喜色地接过银子,不停地作揖称谢,心中则是暗自骂娘,要不是你这狗日的,咱能上山落草吗?
第八章兵不够,流民凑
“老子们的队伍才开张,拢共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虽然连续的厮杀令众人都很疲劳,但是这会李兴之和王忠等人根本没有睡意,巨大的收获令他们皆是心神激荡。
在钱安宁安排佃户们修缮寨子的同时,李兴之就是把王忠、杨彪等人以及雷家的三个护卫召集了过来,他决定趁热打铁,先将自己手头的这点人马整顿一番。
杨彪身旁的一个地痞就是说道:“李哥,您尽管吩咐,谁要是敢说半个不字老子活劈了他。”
李兴之抬眼看去正是手下地痞中的另一个头目陈武,再看向王忠和杨彪等人,见他们亦是满脸赞同之色,所以当即说道:“所谓不成规矩,不成方圆,咱们虽然落了草,做了贼,但是谁要是敢侵害百姓,某家的刀子可不认人。”
杨彪撇了撇嘴说道:“这不就是水浒里的替天行道吗,我们晓得,只不过没有女人,兄弟们窝在这山上岂不是要被憋死?”
“就是,就是,不害百姓,咱们得了银子去半掩门总行吧!”剩余的地痞无赖包括那三个护卫皆是开始起哄。
李兴之莞尔一笑:“瞧你们那点出息,等咱们将来做大了,还愁没有女人吗?只怕到时候你们扛不住。”
女人和酒乃是男人之间促进交流的最佳纽带,新投的雷家护卫李睿就是笑了起来:“头领莫要看不起咱们兄弟,就是十个八个兄弟们也抗的住。”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李兴之待众人笑过之后,就是正色道:“高阳地处平原,本来不适合咱们落草,所以咱们必须将手头的人马整编训练好,到时候官兵进剿,咱们也能应付。”
“李哥儿,你办法多,你说怎么训练整编,咱们都听你的。”王忠和众人纷纷表态。
李兴之略一沉吟就是说道:“好!咱们也就这点人手,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依我之见,就分成前营和后营好了,前营负责打战,后营负责咱们的粮食补给。”
“前营由我亲统,杨彪为副统领,王忠负责练兵,陈武你负责巡哨,至于后营,就由李睿你和钱安宁负责,你们看怎么样?”
李兴之这样分配是有所考量的,杨彪虽然武力不行,但是脑子灵活,而且那帮地痞无赖以前就是杨彪的手下,让他做副头领,这正是题中应有之义,而令王忠训练青壮,也是发挥他作为少林弃徒的余热,而让李睿和钱安宁负责后营则是安抚之意。
王忠对李兴之的安排无所谓,杨彪却是大喜,他本以为这二当家肯定是王忠的,想不到李兴之居然给了自己,当下指天画地,拍着胸口向李兴之表达了忠心。
李兴之又令钱安宁取来银子,昨天凡是参与攻破雷家堡的人,每人纹银五十两,并表示他自己一分不取,其余的银两则全部充作山寨的用度。
众人哪里会有意见,这年头五十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了,足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数年之用,说句不好听的这五十两银子够他们嫖两年了。
与此同时,高阳县令雷之渤也收到了雷家堡被贼寇攻破,自己兄弟雷之先被贼寇杀了的消息。
看着面前跪着不敢起身的家兵,雷之渤犹自不信,连声问道:“咱们雷家堡墙坚固,又有数十个家兵,怎么可能被贼寇攻破?本县地处京畿,哪里来的这么多贼寇?”
那逃回来的家兵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不是贼寇,小的依稀瞧见正是咱们高阳的几个破落户,带头的是李兴之和城南武馆的王忠,他们利用二老爷诈开了堡门,小的们根本毫无提备,当场就有十几个兄弟被砍杀,雷头领也被李兴之砍死,黑夜之中,咱们又不知他们虚实,遂被贼寇突入堡内。”
“混账!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他们居然敢破堡杀人,这是造反,你且去将本县守备黄文昌请过来,本官要和他商议如何剿了这帮反贼。
不需要家兵传令,雷之先被杀,雷家堡被破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高阳城,这会城中都已经传遍了,那个心狠手辣的雷阎王被李老实家的儿子李兴之做了的消息。
高阳守备黄文昌自然也得到了这个骇人的消息,他既然是地方上的最高军事长官,辖区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敢怠慢,这会已经急匆匆地进了县衙,想和雷之渤商议对策。
熟料他刚刚坐定,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雷之渤却开口说道:“李兴之贼胆滔天,昨日居然午夜行凶,破了雷之先别院,杀死数十人,将院中钱粮抢掠一空,黄守备守土有责,本县以为当速点兵马将此贼剿除,否则一旦坐大,祸乱京畿,那圣上可是要震怒呀!”
黄文昌听到雷之渤让他出兵剿除李兴之也懵了,他手里哪有兵?虽说他向兵部报备了六百兵,其实他手中连三百兵都没有,其余的兵额全是他为了吃空饷向朝廷虚报的。
所以他只得无奈地推诿道:“大人,非是末将不欲剿贼,只是雷家堡末将也是去过的,光是堡内的家兵和佃户就有数百人,尚且不是贼寇的对手,末将去的话恐怕也不一定能稳操胜券呀,依末将之见,不如行文保定府,请求府里出兵征剿。”
“不成,若是行文保定府,这一来回要浪费多少时间,要是李逆再破几个村寨,一旦朝廷震怒,你我担待的起吗。”
雷之渤乃是高阳县令,黄文昌和他手里的兵到底是什么货色,他是一清二楚的,但是据家兵回报,李兴之手中也只不过数十人,按他的想法,就是高阳的守备军再渣,以十倍的兵力去征剿李兴之应该是有胜算的。
“这?如此末将便回去点兵!”明朝以文御武,黄文昌不敢抗命,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出了县衙不远,黄文昌师爷李有才就匆忙迎了上来急忙问道:“东家,县尊大人怎么说?”
黄文昌恨恨地说道:“他自己兄弟死了,钱粮被李兴之那个狗日的抢了,现在却责成老子替他报仇,老子要是出兵的话,说不得马上就会东窗事发。”
李有才心知黄文昌说的是什么,眼珠一转就是说道:“东家莫急,兵部每三年勘合一次兵员,咱们不都是将城中的流民和乞丐拖上校场凑数吗,依学生之见不如征发些流民凑数,到时候在城外溜达两圈,再借用他们的人头向朝廷请赏,那不是两全其美。”
第九章本头领要迎战
黄文昌闻言大喜,李有才的法子可是三全其美了,既应付了雷之渤,自己又能借流民的人头向请功,而且还能骗到部分抚恤银子,事不宜迟,他当即命令自己手下的百户官张达和李有才去收拢流民。
时下关中河南大旱,两省无数的百姓拖家带口到处乞讨,便是高阳这京畿之地亦有数以千计的流民。
为了维持这些流民的生命,已经致仕七年的阁老孙承宗拿出了府中所有的存粮,并发动高阳的富绅捐粮捐物以救济这些苦难中的百姓,即便是如此,这些流民每日也不过只能得到两碗稀粥而已。
流民主要聚集在高阳西城外的棚户区附近,一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只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城门方向,等待着维持他们生命的施粥车辆的到来。
收拢这些流民其实很简单,只要能给他们一口吃的就成,再说如果不给他们吃的,他们有力气出城吗?
张达和李有才带着十几个兵来的棚户区后,轻蔑地看了那些倚在墙根不敢行动的流民们一眼就是说道:“你们这些人给老子听着,咱们高阳守备大人是菩萨心肠,看不得百姓受苦,所以今天给你们准备了馍馍,不过名额有限,只选五百男丁,你们要是能走的动路的就给老子站好,老子来选人,吃完了跟老子走,下顿还有。”
说完就令手下的士卒抬出了几框刚刚蒸好的黑面馍馍。
张达将遮挡在框上的笼布一把揭开,无数的流民的眼中顿时露出了强烈的光芒,男丁们挣扎着爬了起来,尽力地稳住身体,想要自己能被这些个明军看中。
矮子里面拔高的,很快张达和李有才就挑选了五百左右看上去还有点力气的流民,带着他们扬长而去,没有被选中的流民只得失望地瘫倒在墙根处,等待着施粥的骡车。
李有才和张达挑选流民的时候,黄文昌也没闲着,他虽没有上过战场,但是知己知彼的道理还是懂的,却是派人乔装前往雷家堡一带打探消息,想要摸清李兴之的去向,到时候自己对上面也好有个交代,再说了不打探清楚李兴之那帮杀才的具体位置,自己要是真撞上的话可怎么办?
正当他得意洋洋,以为万无一失之时,高阳县令雷之渤却是带着人进了守备衙门,不等黄文昌叙礼就是问道:“黄守备,出城剿贼事宜可曾办理妥当?”
黄文昌连忙起身拱手道:“县尊,末将正在整点兵马,同时派出了哨骑打探贼人动向,只不过所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末将这么多人出征,县里总得拨给点粮草,征发些民夫吧!”说完就喝令左右的侍女奉茶。
雷之渤大手一挥:“钱粮方面,黄守备但可放心,本县已经着人筹措,至于民夫就不必征发了,据雷家堡逃回来的护院回报,李逆就躲在马棚淀大教台一带,距离高阳不过三十余里,本县会命人将钱粮送到雷家堡,黄守备明天可能出的了兵?”说完眼睛就是死死地盯着黄文昌。
黄文昌傻了,心中不断地骂娘,你这狗日的李兴之得了银子不赶紧跑,居然就窝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这根本没把本守备放在眼里呀,好吧,算你狠,就算你不把本守备放在眼里,这保定府可是有三千多驻防军马,要是府里出兵征剿的话,你能逃的了?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讲的,看着雷之渤眼中那摄人的光芒,黄文昌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县尊容禀,出兵剿贼兹事体大,卑职手下的军马久不堪战,可否宽限两日,待卑职稍加训练,再行征剿。”
雷之渤也知道黄文昌说的是实情,这帮兵油子,若不整训一番,根本上不了战场,只得无奈地问道:“那黄守备需要几日?”
黄文昌犹犹豫豫地说道:“县尊,卑职以为需要三……五日。”
雷之渤正色道:“好,三日之后黄守备便出兵剿贼,本官再着县衙的护院头领雷闯带着本官的护卫随行,务必一举剿灭李逆,稳定高阳,以报圣上隆恩。”
“什么?老子说的可是五日,怎地到了你口中只剩下三日了。”黄文昌暗骂了一句,没奈何只得躬身领命,他知道有雷闯跟随,自己肯定是做不得假了,这贼寇不剿也得剿了,当下辞了雷之渤前往军营整顿兵马和新收拢的流民。
对于高阳县准备出兵进剿之事,李兴之虽然没有收到消息,但是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猜到县里肯定会出兵。
自己等人逃到马棚淀肯定瞒不住官军的,无他,就是那十几辆大车留下的痕迹也会把官军吸引过来。
和官军见阵,李兴之也没底,官军再渣,那也是正规军,自己手下这一帮地痞和佃户组织起来的队伍能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自己却不得不打,而且还必须打赢,因为还有两个月不到,那些穷凶极恶的辫子兵就会杀入高阳,将这里变成鬼域,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地壮大自己的实力,以抵抗那些灭绝人性的畜牲。
故此在众人休整完毕之后,李兴之即将王忠等人召集了起来,商议如何应对官军进剿事宜。
杨彪进言道:“李哥,怕啥,高阳的官军不过几百人,咱们这山头方圆数里,而能进山的道路不过三条,咱们只要据险而守,官军上来,咱们就是用木头和石头随便扔扔也能挡住他们了。”
陈武、李睿等人也附和道:“杨头领说的对,咱们守在山上,官兵人再多还能拿咱们怎么样?李哥您放心吧,回头我们就去让小的们将道路挖开,再设置一些路障,官军休想上山。”
李兴之沉吟了一下说道:“咱们可以在山上设防,要是官军也学咱们,在路口处建寨设垒怎么办?依我之见不如出山迎战。”
王忠等人惊住了,就这百十号人能敌的过数倍的官军?
李兴之笑道:“官军虽然人多,咱们又不和他们正面接阵,就效仿咱们此前伏击雷之先那样,分成数队轮流骚扰他们,不断地消耗他们的人马,等到官军疲劳不堪的时候,咱们再全力一击,必可战而胜之。”
李兴之的策略很简单,其实就是后世的游击战,这样既能在战斗中提升士卒的士气,又能最大程度地保存已方的有生力量。
第十章守备大人威武
这个时代打游击战,最好的武器莫过于长弓和火铳,幸运的是这次攻取雷家堡缴获了七支鸟铳,还有三十把长弓,加上已方原有的几把猎弓,足够武装四十名远程兵了。
鸟铳的操作并不繁琐,也就是将药子倒入铳膛,然后压上火门,装上铅子最后在药池中再倒入药子,将火绳固定到药池即可。
前营并没有人会使用这种武器,李兴之虽然也不太了解古代的鸟铳,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种鸟铳的原理还是懂的,经过一番摸索,李兴之成功地射出了第一发铳子,在一旁观摩的几个小头目也好奇,纷纷有样学样,没多长时间就学会了操作方法,剩下的就是如何瞄准射击了,这个却也不难,鸟铳上本有准星,照着打就是。
鸟铳操作简单,可惜只有七把,李兴之不可能就凭七支火铳去袭击大队的明军,所以弓箭兵才是目前游击战的决定性力量。
不要以为射箭很简单,只要能将箭射出去就成,其实射箭必须眼疾手快,而且步伐和手臂的协调性要非常好,李兴之对这个确实不懂,但是后营头领李睿却是比较精通。
他建议从前营挑选三十名力气大、眼力好的士卒由他进行突击训练,李兴之自然是无有不许,便着杨彪和李睿在前营选人,虽然是临阵磨枪,但是总比什么都不会好吧。
前营进行训练的同时,李兴之又令钱安宁带后营的人手在进山的路口布置路障,挖掘壕沟,以防万一挡不住官军也好有个退路。
诸事安排妥当后,李兴之便带着陈武等人下了山寻找可以伏击的地点,并派哨探前往高阳打探官军的动向,以防被官军打个措手不及。
最终李兴之选择了在良村和石氏一带的官道作为伏击的地点,原因就是这里靠近马棚淀,草木丛生,而且还有几处树林,藏几十个人根本没问题,而且现在正是六月份,更不虞官军火攻。
得天时、据地利,李兴之缺乏的就是人和,毕竟前营的士卒一天前还是在地里刨食的佃户,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官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烂。
事实上这次进剿的官军确实烂,而且是烂透了,黄文昌手下的这两百八十多军马,真正能打的也只有二十几个黄府的家丁,其他人的根本没有接受过训练,平时不过是黄家的佃户而已,加上刚刚收拢的那些流民,根本毫无战斗力可言,说实话和李兴之相比也就是人数上碾压了。
两天时间能干什么事?黄文昌只做了三件事,第一就是给收拢的五百流民加餐换装,不养好体力不行呀,要不然怎么能够走到大教台,第二就是进行了简单的队列训练和突刺训练,第三件就是给自己的那二百多兵发银子,每人一两,童叟无欺。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在雷之渤的催促下,黄文昌在高阳誓师出征,手下的军马只留了百余人驻守县城,其余的全部出动,加上雷闯的护院总兵力七百余人在高阳北城摆开了阵势。
高阳县令雷之渤亲自出城送行,看着官军那还算整齐的队列,雷之渤就是对着黄文昌拱手躬身行礼道:“将军有此雄兵,必能一举剿除李逆,护我高阳百姓,本官这里替高阳百姓谢过将军了。”
说罢又命人取来壮行酒,亲自端到黄文昌面前说道:“将军且饮此酒,以壮行色,军马所需的钱粮,本县稍后就送至雷家堡,待将军剿除李逆,本县必上报保定府,以宣将军之虎威。”
黄文昌连忙半跪于地行军礼道:“末将多谢县尊大人抬爱,此战必定一举剿除李逆。”
说罢起身将酒一饮而尽,然后猛地将酒碗摔碎于地,接着翻身上马,对着围观的百姓抱拳行礼道:“如此某家就去了,诸位乡亲且在高阳静侯某家的好消息。”
围观的百姓哪里看过如此场面,一个个欢呼叫好,悦来酒楼的老板王富贵此时的嗓子都喊哑了,对着身侧的一个熟人说道:“我等活了这四十年,何时见过如此场面,我高阳有如此多的精兵强将,还会惧怕李兴之那个贼头吗?”
那熟人也是喜笑颜开地说道:“贼寇就是贼寇,李自成、张献忠那帮人闹的那么凶,还不是被官军剿了,李兴之能有几个人,如何是我高阳大军的对手?”
黄文昌端坐在马上,手中那青龙偃月刀舞的如同风车一般,然后就是猛地一挥,大喝道:“全军开拔。”
守备大人的武勇令围观的百姓更是惊呼连连,那大刀看上去可是镔铁所制,怕不有数十斤重,咱们提都不一定能提的起来,可是守备大人却举重若轻,直如拿根扁担似的,想来那李兴之虽然悍勇,定然不会是都司大人的对手了。
旌旗猎猎,马蹄滚滚,七百余官军沿着潴龙河一路向北前进,直扑马棚淀而来。
官军大举进剿的消息显然瞒不过李兴之等人,王忠等人闻得官军竟然有七八百人均是色变,认为敌众我寡,悬殊太大,莫如退守李家山,凭借地利的优势抵抗官军。
李家山是李兴之率众进山之后改的名字,在他看来,既然是自己手上的地盘那就得跟自己姓了。
李兴之断然否定了诸人的提议,认为官军虽众,但是已方人少,只需沿途地袭扰,必然能令他们疲于奔命,然后根据形势再作计较。
擒获雷之先,破了雷家堡,显然提升了李兴之的威望,杨彪和陈武等人再不迟疑,反正先打了再说,打不过再撤又不是来不及。
黄文昌率军一路前行,很快就抵达了雷家堡,然而他却命令全军先行埋锅造饭,休整半个时辰再行出发。
雷闯懵了,兵书他虽然没看过,兵贵神速的道理还是懂的,现在大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要休整吃饭,这算什么事?便上前询问。
黄文昌却是怒道:“本将行事岂是尔等所能预料,大军出征,贼寇必遣哨探打探消息,本将这是欲擒故纵也。”
雷闯不再多言,他虽然奉命监视黄文昌出兵,但是根本没有权利干涉黄文昌如何用兵,左右今天就是抵达大教台也不一定能发起攻势。
第十一章伏击
官军休整之后再度起行,黄文昌虽然未经战阵,但是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从雷家堡至大教台一带由于距离县城稍远,加上建奴屡次袭扰,现在是越发的荒凉,草木从生,树林密布,肯定是要防备李贼设伏了。
所以黄文昌便将手下的兵马分成了两队,由百户官张达统领五十名官军和一百五十余流民作为前队,负责沿途搜索贼寇可能的埋伏,自己则和雷闯亲统大队跟在张达身后,如此两军可以互相呼应,就算贼寇真有埋伏他也不怕。
黄文昌的部署显然得到了雷闯的认同,看着横刀纵马的黄文昌,雷闯就是连提了两下马缰,赶了上来恭维道:“守备大人不仅武勇了得,行军方略也是颇合兵家之道,雷某佩服。”
黄文昌心中骂娘,要不是你们雷家遭了贼,老子又何必受这种罪,剿贼、剿贼,这贼是这么好剿的吗?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那五百个流民不过是自己充门面的,真正算兵的只不过是自己带过来的近两百士卒,而且这两百士卒也是没经过战阵的大爷兵。
就凭这样的军马能敌得过贼寇?现在他唯一的指望就是李兴之那个狗贼不知道自己的虚实,见自己人多势众,早点带人跑路,这样自己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师复命了。
自己出师之时大造声势,又在雷家堡休整了大半个时辰,就是为了给贼寇们留下足够的跑路时间而已。
当然这些话他是万万不可能说出来的,却是叹道:“雷头领缪赞了,想我黄家也是将门世家,黄某自幼也是勤学武艺,苦读兵书,想着将来能替圣上征战四方,博个封妻荫子,只可惜我高阳地处京畿,黄某也是报国无门啊!”
雷闯笑着继续恭维道:“凭着守备大人的虎威,贼寇哪里是大人的对手?这次要是守备大人剿了李逆,那必然会名传府城,县尊再据实上奏的话,想来守备大人平步青云之日不远矣。”
黄文昌抚须大笑,手中青龙偃月刀猛地一招怒喝道:“通知张百户,前面就是良村,让其小心搜寻,万不可中了贼寇的伏兵之计。”
“喏!”
身旁的一个传令兵应声领命,纵马就往前赶了过去,一边打马疾行,一边不停地呼喝:“大人有令,前军慢行,务必小心搜寻,以防贼寇设伏。”
黄文昌再看时,正是自己的本家侄子黄虎,顾谓身侧的李有才说道:“黄虎这小子不错,是个有眼色的,回头本将便提拔他做个小旗,这人呀还是自家人用的稳当……。”
其实不用黄文昌传令,前队的张达早就调派了一什的士卒在官道附近的树林中搜索前进。
时下正值六月上旬,树林中草木茂密,荆棘遍布,搜查的十个明军士卒一边挥刀劈砍那些挡在身前的树枝杂草,一边不停地埋怨。
领队的小旗周正不断地安抚道:“张大人说了,咱们五个小旗轮流搜索,到了良村就换人,兄弟们快点,还有半里路而已……!”
说完就劈断了挡在身前的一棵不足三尺的小树,正待招呼手下的士卒前进的时候,身前却出现一群服色各异的贼寇,一个个张弓搭箭,那领头的贼寇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正戏谑地看着自己。
“有……贼……!”
周正惊的魂飞魄散,那“寇”还没来的及说出口,就被追上来的李兴之一刀砍翻。
其余的几个明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吓懵了,直到周正身死,方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扭头就跑。
“给老子射!”李兴之狂吼着扑向了另一个明军。
“呯、呯、呯!”
几个鸟铳手同时开火,顿时又有三个明军中铳倒地,而新编的弓箭手却是战战兢兢,一箭未发,脸色苍白,头上布满了汗珠。
这些几天前还在地里刨食的佃户们根本不敢举箭杀人,毕竟面前夺命狂奔的明军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呀!
李兴之提刀上前,一刀将一个犹自挣扎的明军伤兵枭了首级,再次怒喝起来:“给老子射!”
看着头领那狰狞的面容和那滴血的长刀,新编的弓箭手们更是恐惧,有几个胆小的居然抛下了手中的长弓,扭头就想逃跑。
李睿弃铳抽刀,朝着弓箭手们逼了过来,“快射,我们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上李家山,抢走我们的粮食,而我们的家小也会被他们屠戮,如果你们不动手,老子就先杀了你们,快射!”
极度恐慌的弓箭手终于顶不住这巨大的压力,重新张弓搭箭,紧闭着双眼射出了他们平生第一支箭矢。
结果显而易见,逃出去的五个明军士卒只有一个倒霉蛋被箭矢射中,其余的已经跑出了数十步远。
李兴之可不管他们射中了没有,能射出第一支箭矢就能射出第二支,强兵不是一日可练成的,而是要经过血与火的考验的,岳武穆也曾说过,上了战场,拿得住枪,口中有唾,就是好兵,刚才这群新兵蛋子能握的住弓已经算不错了。
“我们撤!官军马上就要来了!”李兴之没有让他们进行第二轮攻击,因为这些初上战场的士兵根本来不及重新装填药子和箭矢。
树林中铳响的时候,张达就知道周正他们遭遇了贼寇的伏兵了,可是他根本无力支援,因为他手头的两百人就有一百五十个是流民,而贼寇埋伏在树林之中,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虚实,只得一边命人接应周正,一边向后队的黄文昌报急。
很快。
残余的几个明军士卒就连滚带爬地跑上了官道,一边飞奔一边不停地呼喊着:“张百户,不好了,树林里有贼寇,很多的贼寇,周头被他们杀了!”
张达大惊失色,连忙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几个士卒心慌意乱,有的说是五六十个,有的说是一两百个,其中一个士卒更是指天画地地表示树林中密密麻麻全是贼寇。
张达懵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转身向后队跑去,想要请示守备大人到底如何应对。
第十二章进退两难
树林中的铳声,显然引起了高阳守备黄文昌的注意,等到前队传来贼寇在树林设伏的消息后,黄文昌懵了,自己拖延了数日,又是誓师,又是休整,合着你李兴之完全没当回事呀,这是根本没将本守备这七百大军放在眼里呀。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何况是堂堂的守备老爷,要是自己被贼寇的埋伏吓的不敢进兵,以后回了高阳自己还怎么做人?
看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张达,黄文昌就是怒道:“张百户,本将再拨两百兵与你,务必要将贼寇给本将驱赶出来。”
张达听懵了,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开口说道:“黄守备,非是末将不愿意呀,只是逃回来的士卒禀报,贼寇人多势众足有五六百人呀!”
“混账,李逆哪里来的这么多人,雷家堡的佃户就算全被他裹挟,能上战场的都不会超过两百人,你若是逡巡不前的话,本将的军法可不认人。”
看着怒不可遏的黄文昌,张达只得领命,在大队中挑选了两百人,匆匆而去。
和李兴之手下的佃户一样,流民们也没有上过战场,人是有共性的,由流民组成的明军根本不敢进入树林,刚才鸟铳声和明军的惨叫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这树林中埋伏着凶残的贼寇。
“进者生,不进者死!”面对逡巡不前的流民,张达亲自操刀上前随手砍翻了一个面色苍白的流民,其余的明军也是刀矛齐举,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在生死之前,流民们只得壮着胆子缓缓走进了那恐怖的树林,然而无论他们如何搜索,树林中除了那几具明军士卒的尸体,根本没有任何贼寇的踪迹。
“让这帮可恶的老鼠跑了!”张达恨恨地砍断了一段树枝,无奈地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没有任何发现的明军只得再次向大教台一带进军,这次黄文昌再没有借故拖延,而是令全军加速前进,因为只要过了良村和石氏这数里的官道,便可抵达大教台,如此那些贼寇就再无偷袭的可能。
原因就是大教台本是北宋时期宋军驯养战马的马场,那里地势平坦,方圆数里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树林。
李兴之等的就是这个,他从树林撤退时只不过退了一里路,官道上明军的动向根本瞒不过他,加上他人马不多只有四十余人,随时随地便可重新设伏。
看着官道上越来越近的明军,李兴之再度下达攻击的命令,有过一次经验的弓箭手,这次的射击效果明显比前者要好了许多,加上明军猥集于官道,弓箭手们只需要将箭枝射上官道,那肯定会就不会落空。
只第一轮射击,便有十余个明军中箭受伤,甚至有三人被射中要害当场身亡。
黄文昌知道自己若是派人搜林的话,必然是一无所获,只得无奈地下令道:“举盾,刀盾手全部集中到树林那一侧,给本将护住大队,全速前进,抵达大教台咱们就安全了。”
李有才心中一惊,走到黄文昌面前说道:“东家,咱们的粮草囤集在雷家堡那边,这贼寇若是效仿曹孟德来个火烧乌巢,那可是如何是好?”
黄文昌偷眼看了下雷闯,见他正在后队整顿护院,就是哂笑道:“烧了雷家堡,咱们没有粮草,正好退军,此前出征之时,本将可是问雷之渤要过民夫的,那战败的责任,便和咱们毫无干系。”
李有才见黄文昌成竹在胸,便不再多言,只得跟随大队继续前进。
明军对本方的攻击置之不理,继续前进,这令李兴之很是诧异,其实这也是弓箭兵命中率不高,加上箭矢的伤害远不如刀矛导致的,但是这一次他本身就打着以战代练的主意,既然你们愿意当活靶子,那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仰射,弓箭手全部仰射,鸟铳手也给本头领射击,老子到要看看黄文昌能忍到什么时候。”李兴之冷笑地看着明军布下的盾阵就是下达了军令。
“呯、呯、呯!”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几个头目纷纷举铳射击,虽然只有七响但也吓得那些刀盾兵一个个缩首顿足,死死地将盾牌平举,不敢动弹,可是这时头顶上又落下了数十支箭矢,顿时又有十余人受伤,官道上又是一阵骚动。
前营的弓箭手并没有停止射击,他们一个个取箭引弓,再一次向官道上的明军倾泄着箭矢。
官道上由流民武装的明军这会已经恐慌起来,甚至有胆小的士卒开始向后阵退去,想要逃离这令人害怕的战场。
黄文昌愤怒到了极点,这次征剿李兴之,自己已经够退让了,可是你们却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粘了上来,想甩都甩不掉。
“张百户你带上咱们的弟兄尽快弹压新招的兵马,然后给本将去将可恶的贼寇驱赶出来。”
“喏!”
张达躬身领命,转头一刀又砍翻了一个想要逃跑的士卒。
他也被这一连串的袭击弄的不厌其烦,心中仿佛憋了一把火在烧,眼中凶光毕露,手中的长刀一招,怒喝道:“全军给老子冲,有后退不前者杀无赦。”
十余个黄家家丁提着刀冲向了正在后退的明军,一阵疯狂地砍杀后,十余个想要逃走的明军被砍翻在地。
看着一地的尸体,新附的明军哪里还敢乱跑,被明军驱赶着冲向了树林。
“快退!”
看着明军冲下官道,李兴之断然下令。
其实不需要李兴之下令,看着密密麻麻的明军,弓箭手们根本不敢接战,互相招呼着转身就跑。
由于早有提备,前营撤退的速度很快,加之已方人少,逃跑也很方便,只数十个呼吸,就消失在密林当中。
看着空空如也的树林,张达欲哭无泪,这打的是什么仗?这李兴之太贼了吧!咱们一上官道,你就过来偷袭,咱们一追击,你丫的就跑的没影了,这要是再来回个几趟,自己还约束的住那帮流民?
一无所获的张达只得带着人返回了官道,连续两次的来回搜索,加上贼寇的不断袭扰,新附的明军这会早就没了心气,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跌坐在官道之上。
面对如此窘境,高阳守备黄文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自己出兵到现在,贼寇的边还没摸到,已方就伤亡了数十个人,这要是再走下去,鬼知道那天杀的李兴之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可是现在就退兵,自己怎么和雷之渤交待?
第十三章观兵不如贼
无可奈何地黄文昌只得将雷闯、张达和李有才等人召集了起来商议对策。
张达和雷闯皆是武夫,哪里有什么主意,李有才思索了一番就是说道:“东家,贼寇频繁骚扰,我军疲于奔命,将士们士气低落,依学生之见,不如退守雷家堡,再做计较。
未等李有才说完,雷闯就反对道:“不成,就此退兵的话,岂不是助长了贼寇的气焰,守备大人坐拥大兵,要是被几十个贼寇唬住,顿兵不前的话,县尊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吧!”
黄文昌和张达也对李有才的建议腹诽不已,自己等人虽然不想打,可是在高阳又是誓师,又是壮行酒,要是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就算上头不怪罪,自己等人哪还有脸面在高阳混下去。
然而他们自家人知自家事,现在军心已经不稳了,要是李逆再来袭扰几次的话,那帮流民说不得就会崩溃,到时候不要贼寇来攻,自己就败了。
黄文昌思索了一番就是说道:“官兵剿贼,天经地义,咱们既然出征了,那就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剿灭李逆,保我高阳百姓,只不过李逆狡诈如狐,频繁袭扰,雷头领既然奉命出征,那自然也要尽一份力吧!本将有意雷头领带所部人马在树林中攻击前进,本将再拨二百兵与你如何?”
雷之先被杀,雷家堡被破,雷闯自然深恨李兴之,而自己又极力主战,现在黄文昌有意自己上阵,自己如何能够反对。
李兴之不敢正面接战,只躲在树林中暗箭伤人,所以他估计贼寇的人马肯定不多,自己手下本有五十个护院,再加二百兵的话,在树林中攻击前进,想来问题不大,再者就是有什么问题,官道上还有官军主力呢。
雷闯略一沉吟,就大声领命:“好!李兴之的名声,雷某也早有耳闻,早就想会会他了,如此雷某便带队进林,某家到要称称李逆的斤两。”
黄文昌大喜过望,雷闯这个二愣子同意入林,若是胜了,自然是好,若是被李兴之那狗日的杀了,那自己便再无掣肘,随便编个理由便可退军。
诸人计议已定,黄文昌便着张达调拨两百新附的士卒,准备让他们跟随雷闯进林。
然而这会新附的明军早已是疲累不堪,哪里肯起行,张达只得又带着家丁提刀上来驱赶。
官道上喝骂声,踢打声,不绝于耳,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新附的明军好不容易在长刀的威胁下重新列队,只那阵型看上去却是散乱不堪。
树林中李兴之等人并没有走远,在明军退回官道后又转了过来,透过树木的缝隙,官道上的情形众人是看的一清二楚。
李睿看了会,就是疑惑地问道:“头领,这是官军?我看着还不如咱们那些佃户组成的前营。”
李兴之也在诧异,他虽然知道这个时候的明军已经烂透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高阳的驻军居然会如此不堪,仅仅两次小小的伏击,就将他们的胆气打没了。
怪不得李自成、张献忠那帮人每次被剿入深山,官军一退,立马就能攻州入县,再次聚集起数十万大军,这大明天下实在是从树根到枝叶全都烂透了。
想到这里,李兴之就是冷笑道:“呵呵,李睿你说的不错,依我观之,官兵不如贼也,现在官兵显然要入林,咱们先退到石氏汇合杨彪他们突袭官军,今天就破了黄文昌。”
李睿有些犹豫,进言道:“官军虽然不堪,但是人数实在太多了,咱们是不是再袭扰两次,晚上再发动袭击。”
李兴之冷笑道:“官军大队入林,这里草木丛生,咱们的弓箭手能射中他们吗?所以咱们不如退到石氏,趁官军上了官道整军之时,发动突击,以有心算无心,咱们又不是没有胜算。”
李睿也知道李兴之说的是实话,就凭刚刚编练的弓箭手,在这树林之中根本射不中官军的,反而会被他们发现已方的藏身之处,所以当即领命,招呼着弓箭手退往石氏。
从良村到石氏不过数里,官军进林之后,再也没有遇到贼寇的骚扰,雷闯等人自以为得计,遂督促着军马前进,只要赶到石氏一带,离开这片树林,那已方便可安然抵达大教台了。
明军大队进入树林后,由于林中俱是草木,又有诸多荆棘,士卒们本就是疲累不堪,现在更是苦不堪言,新附的明军一个个怨声载道,要不是雷闯以武力相逼,明军根本不愿意前进,好在这片树林不大,前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可透过树木的缝隙,看到黄文昌的将旗了。
“好了兄弟们,大家快出林,等上了官道,咱们休息一会,吃点干粮再赶路,等到了大教台咱们便安营扎寨,明天好好教训一下李兴之那狗日的。”
雷闯此时对李兴之的怨恨更大了,高阳城外那么多坞堡你抢谁不好?偏要抢雷家,害的老子大热天的吃这个苦。
新附的明军也是一个个庆幸不已,听了雷闯的命令后,发生喊就向官道上跌跌撞撞冲了过去。
熟料异变突生,“呯、呯、呯!”就是数声铳响,接着就是一阵箭雨袭来,正在跑向官道的明军根本不虞有他,便遭到了突然袭击,瞬间就倒下了十余人。
刚走出树林的明军顿时惊慌失措,又的吓得愣在当场,更多的却如惊弓之鸟般疯狂地向官道跑去,雷闯亦是大惊失色,急转头向铳响的方向看去。
一伙贼寇出现在他们侧翼,为首的正是李兴之。
“不好,是李逆!快和老子杀贼!”雷闯心中一惊,便欲呼喝着想要带人回头迎战,然而此时明军混乱不堪,就是他手下的护院也被乱军裹挟着到处乱窜。
“嗖、嗖、嗖!”
又一阵箭雨之后,李兴之提刀带着人直冲正混乱不堪的官军,直奔雷闯而来,挡在他身前的官军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不是落荒而逃,就是身死当场。
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官军看着浑身血污,状若魔神般的李兴之,哪里还敢接战,吓得扭头就跑。
雷闯犹自强撑着想要提刀上前。
“头领,军心已乱,事不可为,咱们还是撤把。”紧跟雷闯的两个亲信对视一眼,就是强拖着雷闯往官道退去。
第十四章兵败如山倒
李兴之可不管这么多,战场上四处逃窜的官军,正可锻炼他前营的胆气,其实这会他手下的士卒也是闭着眼睛往前冲的,真正提刀杀人的不过是跟随自己突破雷家堡的老班底。
说实话,谁都知道官军很渣,但是李兴之根本没有想到高阳的官军会如此不堪,两轮箭雨,自己突袭,只不过打死打伤了二三十人,官军居然就崩溃了。
这令他想起了历史上的柳河之战,天启五年,山海关总兵马世龙调集七千大军想要进攻只有一百战兵的耀州,然而建奴耀州守将屯布泰就是凭借一百战兵在官道两侧设伏,居然一举击溃了拥兵七千的明军,并趁势驱兵掩杀,阵斩明军主将鲁之甲,副将李承先。
现在自己有兵百余,而官军一路已经溃散,这可是天赐良机,只要驱赶溃军杀上官道,那黄文昌所部的官军那还不是任自己宰割吗?
“兄弟们,杀呀,将他们全部驱赶上官道!”李兴之一边挥刀突击,一边呼喝着杨彪等人继续向前。
杨彪和李睿显然明白了李兴之的意图,当下带着三四十人从两翼配合着正在冲锋的李兴之驱赶着溃军向官道上的官军挤压了过去,至于那些落单的官军根本没有人理会,这时候他们的目标就是距离自己一里左右的黄文昌本部。
雷闯此时已经清醒过来了,然而他根本不敢回身去战,只得被乱军裹挟着拼命地跑,想要跑到那面能够拯救他们的将旗所在。
守备大人的武勇大家是有目共睹,官道上又有四百余官兵,只要跑上官道,自己就能摆脱身后那些凶残的贼寇。
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官道上正等待友军的明军人人侧目,官道下那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以及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令他们胆寒。
“快跑,贼寇杀过来了!”最先崩溃的正是那些临时收拢的流民,他们看着不断逼近的溃军吓得扭头就跑。
“败了,败了!”
人是有共性的,有人带了头,剩余的明军再也提不起勇气去迎战那些凶残的贼寇,一个个有样学样,跟着溃逃的流民身后一哄而散。
官道上,人挤着人,人压着人,每个人都想往前面冲,根本不在乎你是小旗还是总旗,只要挡住自己去路的都要将他推开,甚至有失去理智的官兵对着同伴挥起了刀子。
用刀砍,用矛刺,哪怕他刚才还跟自己说过话,这刻都必须将他推开,只为了给自己杀出一条活路。
“扑通、扑通!”
不断地有人被后面汹涌的人流挤压进了官道一侧的潴龙河,落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哭喊声,救命声,不绝于耳。
“这就败了?自己从出征到现在做了什么?怎地就败了?”黄文昌懵了,这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师爷李有才一把提住黄文昌的马缰,哭喊道:“东家,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黄文昌霍然惊觉,调转马头,就欲奔逃,可是身前到处是乱军,战马根本没法奔跑,在撞翻了几个挡在身前的官兵后,便再也跑不动了。
“黄守备,快下马,末将先护送您步行脱险。”就在黄文昌和李有才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张达带着二十余家丁冲了过来,对着身前的溃军就是一顿狂劈猛砍。
身后溃军的惨加声令前面的人群更加胆寒,直以为那些凶残的贼寇已经杀上了官道,在强烈的求生欲下,他们拼命地向前奔逃。
雷闯好不容易跑上官道,可是眼前的情况却令他心如死灰,因为他们根本无路可逃,身前是拥挤奔逃的官兵,身后是跪倒乞命的官军,自己的那些护院也夹杂在这乱军之中跪倒在贼寇面前。
“投降者免死,不投者死!”李兴之的长刀已经沾满了鲜血,他不想杀人,但是他不得不杀,他必须要让自己的前营见血,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为了拯救高阳城那数万百姓,便是将眼前的官军全部斩杀也是值得的。
李兴之提着长刀逼近了无路可逃的雷闯,浑身被鲜血染透的衣衫令雷闯和他的两个亲信分外紧张。
“降者生,不降者死!”李兴之再踏前一步,长刀缓缓指向了紧张的浑身颤抖的雷闯。
“我……李逆……雷某跟你拼了。”绝望中,雷闯猛然举刀,一个蹂身就朝着李兴之前胸砍去。
“……噗呲!”
看着中门大开的雷闯,李兴之轻蔑地一笑,雷闯显然已经乱了方寸,这一刀劈的毫无章法可言,一个侧身闪过了势如疯虎的雷闯,反手就是一刀,捅穿了雷闯的后背。
看着死的不能再死的雷闯,尚在坚持的十几个雷家护院哪里还敢支吾,吓得纷纷跪倒在李兴之的面前。
“跪者生!站者死!”杨彪和陈武此刻也是豪情万丈,当初自己当地痞的时候哪里敢想过能将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军踩在脚下。
李睿则是庆幸不已,李兴之越是能打,自己和家小的性命就越是稳当,要是官军胜了,那自己卖主从贼之事必然东窗事发。
跟随李兴之冲阵的前营士卒则是一个个充满了喜悦,虽然战场上那些官兵的尸体和无边的血腥味令他们害怕,但是既然击败了官兵,那自己得到的那些粮食和银子就能保住了。
看着越来越远的高阳守备大旗,李兴之知道自己很难再追上这次官军的主将黄文昌了,遂令杨彪和李睿立即打扫战场,准备先返回李家山。
一具具的尸体被降兵们拖到了一起,地上散落的刀矛弓枪也被收拢了起来,那些散落在官道上,插在尸体上的箭矢也被小心翼翼地拔了出来,甚至尸体上的衣服,鞋子,只要能带走的东西全部有序地堆积到了一起。
杨彪和李睿则是乐呵呵地牵来了一匹战马,谄媚地看着李兴之说道:“大当家的,咱们没擒住黄文昌,想不到却缴获了那怂货的战马,您是不是骑着看看这战马到底如何?”
李兴之打了个哈哈开口道:“先放着吧,你速派人通知后营的钱安宁,着其立即调辆大车过来,咱们先将缴获送回山寨,明天再去剿了黄文昌那个怂货。”
“是!”杨彪和李睿拱手领命,转头就去整点缴获了,李兴之则看着黄文昌的战马有些头疼,自己哪里骑过战马,杨彪这货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看来得抽抽时间练练骑术了,要是在属下面前出了洋像,这大当家的威严何在?
第十五章掩败为胜
却说黄文昌和张达夺命狂奔,好容易脱离了战场,这才敢回头观望,发现并无贼寇追击,黄文昌心中稍安,便令手下的士卒将他的将旗树了起来,边走边退,好收拢溃军。
待官军退到良村后,黄文昌才堪堪收拢了一百七八十溃军,七百多人马未射一弓一铳就去了七成,这会他哪里还敢回雷家堡,
看到守备大人犹豫的神情,侥幸逃脱的李有才就凑了上来:“东家,雷闯他们好像落在贼寇手里了。”
黄文昌心知李有才这是话里有话,当下问道:“如今我军大败,雷头领又生死不知,不知李先生可有对策?”
李有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东家,依属下看来,既然雷闯他们没能逃脱,这里又全是东家的兵,莫如给他来个掩败为胜,说不得咱们还能得些抚恤银子。”
黄文昌有点诧异,七百多人被贼寇打的落荒而逃,只剩下两百不到的残兵败将,武器粮草也丢弃的七七八八,这如何掩败为胜,要是就这样返回县城,就是傻子都能看出自己被贼寇打败了。
在一旁的百户官张达也不明所以,遂上前问道:“李师爷,我军此战未有一分斩获,有损失了数百人马,这如何能瞒住雷之渤?”
李有才冷笑道:“今日我军进剿李逆,熟料贼寇狡诈,于石氏设伏,雷头领奋不顾身,挥刀迎敌,然贼军势众,箭矢如蝗,雷头领最终寡不敌众,不幸殉国,前军遂溃。”
“李逆即驱溃军冲突我军本阵,幸有守备大人身先士卒,高呼“不能破贼寇,安有面目见高阳父老乎?”立斩大小贼首数人,李逆闻风而丧胆,贼寇惶惶而胆寒,我军趁机即进,贼寇大败亏输,纷纷亡命于山林,然天色渐晚,将士又连场厮杀,我军只得囤守拥城,再图后计,还请县尊大人体桖官军死伤甚重,多加抚恤,卑职若不破李逆,绝不收兵。”
黄文昌和张达相顾愕然,都说读书人心眼多,这死的都能说活了,只不过他还有疑虑,遂问道:“要是雷之渤问咱们要斩获,咱们怎么办?拥城的百姓可都是我黄家的佃户,李先生莫不是想拿他们向县里交差吧?”
李有才莞尔一笑:“东家,咱们没有斩获,李兴之有呀,学生不才,愿亲往大教台和其接洽,东家可速遣人手将雷家堡的钱粮转入拥城,最迟明日,学生必有佳音传来。”
黄文昌看着一脸正色的李有才,将信将疑,只不过如今已方大败,也只有从李有才之计了,当下说道:“若是李先生能说动李兴之,本将便在守备衙门替先生谋个职司,你看如何。”
李有才本是高阳的落魄秀才,今年已经四十多了,由于屡试不第,早就绝了科举做官的心思,现在黄文昌许诺让他进守备衙门,那肯定是要抬举自己做官了,这如何不让他欣喜,朝着黄文昌拱手行礼道:“东家天色不早了,学生还是先去大教台吧!”
黄文昌这会方寸已乱,唯一的指望就剩下身前的李有才,想了想,便让本家侄儿黄虎跟随李有才同往,自己则率军退回拥城,又令张达带人前往雷家堡收取钱粮。
拥城其实不是城,而是黄家在高阳城外的一处庄院,距离良村不远,紧依马棚淀,黄文昌见此处三面临湖,易守难攻,遂命人在此处修了一座坞堡,以为自己在城外的囤粮之所,所以不到半个时辰,黄文昌便率军抵达了拥城。
安排了溃军休整后,黄文昌就是辗转反侧,打了这么大的败仗,他要是睡的着才有鬼呢!
和黄文昌不一样,李家山这会是热火朝天,每一个士卒都是振奋不已,就是后营的老弱妇孺也是欢声雷动,一百余人大败七百多官兵,已方居然只伤亡了六个,这几个倒霉蛋还不是被官军杀死的,而是冲的过猛,被溃军挤落入潴龙河的。
山寨的大堂内,钱安宁这会是得意洋洋地拿着刚刚统计好的文书,在向李兴之汇报。
“大当家的,此战我军阵亡两个,四个受伤,但都是轻伤,估计将养几天就无事了,俘虏官军三百三十八人,官军战死者两百零七人,大部分皆是互相挤压踩踏而死,时下所有的尸体都已经收拢了,如何处置还请大当家示下。”
钱安宁说完之后,偷眼看了下李兴之,见李兴之不置可否,又说道:“我军缴获粮草十二石、长弓两百把、刀盾两百副、长枪三百三十支,其余还有箭矢五千支,盔甲七套。”
“官军进剿,居然只带了十二石军粮?”听完钱安宁的话后,李兴之便疑惑地问了一句。
钱安宁一惊,连忙跪下说道:“大当家的,属下说的句句属实,确实只有这么多粮草,这个杨头领可以做证。”
李兴之莞尔一笑,连声说道:“钱先生请起,某家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疑惑耳,只不过如今咱们抓了这么多俘虏,山寨的粮食可支撑不了多久呀!”
钱安宁和杨彪对视一眼,心中皆是腹诽,此前在雷家堡,那么多粮食说放弃就放弃了,现在好了,哪里弄这么多粮食?
陈武大笑道:“大当家的,如今高阳的官军主力尽丧,那这高阳地界的粮食还不是任由咱们取吗?”
李兴之闻言也是释然,对呀,自己可是贼寇,不抢大户,吃什么?喝什么?现在高阳官军主力尽丧,那高阳外围的钱粮还不是任由自己去取吗?
所以当下说道:“陈兄弟说的对,现在这高阳,谁还敢和咱们做对,尔等明日便将官兵编入前营,待休整两日,咱们就取了拥城的钱粮。”
众人均是大笑,正待说话,山下的巡哨却来了消息,说是高阳守备黄文昌派来了使者想要求见大当家的。
王忠哂道:“黄文昌今天被咱们打的大败,居然还敢派人过来,他莫不是失心疯了?”
李兴摆了摆手说道:“尔等不必多言,我等且看看黄文昌这怂瓜派人前来所为何事?要是他说不出个一二来,某家就用他的首级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