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扩军授旗(上)
阿巴泰顿兵城外,却再没有发动对高阳的攻势,而是不断地派出军马出营打粮,这样的部署,就是傻子都能看出这是在等东虏的援兵,自然瞒不过城内的李兴之了。
撤离高阳,李兴之自然不会考虑,阿巴泰手中犹有四千军马,这里面可是有近两千骑兵,高阳周围又没有什么深山密林,李兴之可不认为自己能够摆脱辫子兵的追杀。
不能撤退,那只有死守城池了,不过李兴之也不是没有后手,杨彪和宋广坤他们昨天就开始在高阳的东南角开始开挖地道了,只不过由于阿巴泰的大营距离城池有三里左右,这地道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按宋广坤的建议,杨彪是从南城雷之先的府邸开挖的,因为他的院子足够大,挖出来的土方也容易处理。
经过一天的挖掘,也不过刚刚挖出了城墙,这条地道,宽约四尺,高不过一人左右,顶部距离地面也不过三尺,为了避免坍塌,在挖掘的同时,杨彪就是令人在地道顶部铺上木板,然后在两侧打上木桩固定。
高阳地处华北平原,几乎家家都挖地窖,懂的如何挖掘的人自然很多,杨彪一共组织了三批人手,轮流替换,挖掘的挖掘,运土的运土,提土的提土,倒也不是太难。
只不过随着挖掘的距离越来越远,地道内人数的增加,呼吸自然越来越困难,所以挖掘的进度并不快,据宋广坤和李有才估计这地道挖到清军大营,估摸起码也得要五六天。
挖掘地道需要时间,李兴之自然不可能天天盯着,自昨日击退了清军大规模的攻势后,李兴之便准备将城中的青壮编入军中。
因为通过这两日的守城战,这些青壮的胆气得到了很大的提高,缺乏的只是系统的训练。
故此李兴之就是吩咐代理知县钱安宁负责招兵事宜。
钱安宁不敢怠慢,当下就以高阳县令的名义命令县衙的填写榜文,准备招蓦城中青壮入军。
第二日一早高阳城内便贴满了招兵的布告,一队队靖北军士卒则拿着铜锣在城中敲锣喊话。
“高阳县的乡亲们,靖北军招人了,凡是十六以上,四十以下,身上没毛病,能吃苦的,均可加入咱们靖北军。”
“加入靖北军,打跑狗鞑子,跟着靖北军,有衣穿,有肉吃。”
“要报名的抓紧了,赶紧到西门报名,只招三天,过时不纳。”
高阳县并不算大,钱安宁又刻意宣传,招兵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城。
城中的男人们得知靖北军招兵的消息后,一个个惶恐的不行,虽然靖北军进城抵抗满洲人,但是他们到底是贼寇呀,李自成、张献忠那些贼寇可不就是裹挟普通百姓入军吗?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靖北军的士卒上门抓丁,。
不少有血性的年轻人,却是热血沸腾,他们可想不到那么多,他们只知道在危难之际,是李兴之带着人进城抵抗东虏的,至于李兴之他们是不是朝廷的军马,他们可不管,谁能保护他们的家小,谁就是高阳的恩人。
如果加入靖北军,真的按他们宣传的那样,有衣穿,有肉吃,也不错了,再说了有孙阁老在,就凭李兴之这次的斩获,弄个官身肯定不难,如今天下大乱,李兴之能力抗东虏,只要自己好好跟着他干,说不定将来还能博个出身。
不过这帮青壮刚刚动了心思,便被他们的父母妻子拧着耳朵拖回家中,开玩笑,守高阳是自救,若是参军,这命可由不得自己了,你是当兵了,可家里的一家老小怎么办?。
城中的靖北军,吆喝了整整一个上午,来报名点,报名的青壮们却是寥寥无几,半天时间,只有数十个家中没有牵挂的青壮主动要求参军。
消息传到负责此次招兵的钱安宁那里时,他不由地叹道:“将军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年头兵荒马乱,到处是流寇乱民,高阳的青壮又有家小拖累,咱们靖北军又不是朝廷的军马,谁愿意和你当贼呀。”
不过李兴既有军令,他也没办法,只得令陆仲继续在西门守候,又派人紧急汇报给李兴之。
李兴之收到消息后,也是疑惑,这几天自己对高阳可是秋毫无犯,较之官军可是要强上无数倍了,况且自己能力抗东虏,跟自己混又不是没有出路。
正在向李兴之通报地道挖掘进度的李有才看到李兴之有些疑惑,却是笑着说道:“将军,依学生之见,他们不愿意参咱们靖北军,一是我军本是贼寇,二是家中有妻小拖累,将军只要给足他们安家的银子,或者承诺即使转进,也会两他们的家小带上,那自然不愁招不到兵员了。”
李兴之本是个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角色,他以已度人,哪里想到这里的关窍,闻得李有才之言,方才恍然大悟。
当即给钱安宁传令,着其立即修改榜文,凡肯加入靖北军的每人赏银八两作为安家银子。
这个消息一传出,西门顿时沸腾了,赏银八两,这相当于普通人家几年的收入了,这如何不令高阳的青壮动心。
同时李兴之还承诺,只要加入靖北军的,他们的家小就会受到靖北军的保护,就算靖北军离开高阳,他们的家小也肯定随军同行。
有了银子,有了保证家小的安全作为前提,高阳的青壮们当天就有近千人报名参加了靖北军。
第二日,西门更是被围观的百姓堵满了,钱安宁、李有才、陆仲以及宋广坤等靖北军文官是忙了不亦乐乎,至当日未时之前,靖北军居然又招了一千七百余青壮。
再后来,报名的青壮就开始慢慢少了下来,陆陆续续地又有三四百青壮报名参加了靖北军。
钱安宁等人连续忙了两天,光是填写花名册,就填的手臂生疼,不过他们并没有喊累叫苦,毕竟靖北军的规模越大,人数越多,他们的安全问题就越有保障。
而且在募兵的过程中,李兴之还招收了好几个练家子,其中有一个名叫秦英,枪法极其了得。
据他所说,他父亲本是白杆兵秦邦屏总兵麾下的百户,当年白杆兵入卫辽东,他父亲由于水土不服,因病留在了新安,后来白杆兵在浑河全军战殁,他老子一个人也没脸返回石牌,就在新安成了家,然后就有了他,而他的的枪法就是他父亲所授。
只不过崇祯九年,他父亲因年老体衰,在新安守城之时,不慎被东虏弓箭射杀,这次加入靖北军,也是为了报仇雪恨。
第九十二章扩军授旗(中)
有了新招的三千兵,靖北军的人数如同滚雪球般扩充至五千人,人数的急剧增加,必然会导致靖北军战斗力严重的下滑。
为了尽快让这三千军形成战斗力,李兴之决定对各营进行扩充,用老兵来带新兵的方式来提高各营的作战水平。
按李兴之的设想,钢锋营和疾火营各加两个步队的鸳鸯兵,骑兵大队也要补充到五百人的规模,剩余的八百人则编入震虏营,以确保后营的稳定。
不过新入营的秦英却向钢锋营营副王忠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认为北方地处平原,靖北军没有必要全部用戚家军那样的编制,也可以用白杆兵的编制进行扩军。
对于白杆兵的传说,王忠也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十八年前,浑河那一仗太深入京畿百姓的人心了,所以王忠当即向李兴之举荐了秦英。
蜀锦征袍手制成,
桃花马上请长缨。
世上多少奇男子,
谁肯沙场万里行。
对于白杆兵的传说,李兴之作为一个资深皇汉,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石牌秦良玉在明末可谓家喻户晓般的奇女子,便是在后世,各种明末网文中,她也是被推崇倍至般的人物。
平定播州奢安之乱,七十高龄还能率兵死守石牌,逼的当时自称大西王的张献忠不敢犯境,一手创立的白杆兵在浑河和当时如日中天般的八旗兵打的旗鼓相当。
老奴努尔哈赤还是调来重炮才堪堪轰破了白杆兵军阵。
现在王忠居然举荐军中有当年白杆兵的后人,李兴之是大喜过望,遂命王忠将人请进了县衙。
秦英是提着长枪进的县衙,进了大堂便抱拳行礼道:“属下秦英,见过李将军。”
李兴之见他虽然年龄不大,只和自己相仿,但步伐沉稳,身材魁梧,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是精练武艺之人,也是心中暗赞。
当即起身开口道:“秦兄弟免礼,如今鞑虏入寇京畿,官军望风披靡,百姓亡于建奴之手者不可计数,故李某方才举义师、兴大义,率高阳军民共抗鞑虏,今闻秦兄弟通晓白杆兵战法,可否和某家备述之?”
俗话说,英雄重英雄,李兴之虽不是什么英雄,但是在建奴入境后,毅然率军进驻高阳的举动,自然会令秦英这样的热血汉子敬重,所以对于白杆兵的战法,秦英自不会隐瞒。
据秦英所说,白杆兵阵法是继承唐军的训练方式,以二十五人组成一种尖锥型的阵型,尖锥的外围的士卒全部使丈五长的长枪,内层则是枪盾兵,如果第一排士兵受伤倒下,第二排士兵马上补上来,第三四五排士兵及阵后助阵士兵也作相应调整,不断补充以保证队形的完整不乱。
当然二十五人不过是白杆兵最基本的阵型,在面对大规模战役时,白杆兵还可以根据战场形势变化,转化为数百人的大阵,当然这样的阵型转换对士卒的要求非常高。
但是只要练成,就能以一当十,甚至能力抗东虏的骑兵。
秦英将白杆兵的军阵说完后,又将手中的长枪一举,朗声说道:“将军请看属下这杆长枪,正是先父所留,乃是秦帅苦心打造的。”
李兴之连忙走下堂来,一把接过秦英手中长枪,观摩起来,只见那长枪足有丈五长,是用结实的白蜡木做成的枪杆,枪头则是镔铁所制,配有带刃的铁钩,枪尾配有坚硬的铁环。
秦英笑道:“李将军,此抢可刺、可砍、可钩,枪尾又可当锤使用,我父亲曾有言,所有数万精锐的白杆兵,秦帅当日必可扫平鞑虏,马踏辽阳。”
“好!秦兄弟,本将欲令你为我靖北军的练兵游击,主要负责白杆兵军阵的训练,只不过如今高阳外有建奴,城内物资匮乏,可否先用普通长枪训练,至于兵器,本将先令城中铁匠赶制。”
李兴之说完之后,就是笑吟吟地看向秦英,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自己这次可是捡到宝了,若是再训练两千白杆兵,这靖北军的骨架就算是真正搭建起来了。
秦英知道李兴之说的不错,打造这么多白杆抢,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是这枪身所需的材料,高阳城内估摸一时半会都凑不齐,所以目前用普通长枪替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有了白杆兵的练兵方式,李兴之遂重新对各营进行了整编,震虏营和骑兵大队还是按原有的计划扩编。
至于钢锋营和疾火营,则扩编成四个步队的规模。
其中甲队为鸳鸯兵、乙队为火器远程兵种、丙队和丁队为白杆兵。
至于为什么编四个步队两千人的白杆兵,原因就是这长枪较之其他的兵器更容易打造。
扩编的过程并不难,只一天时间新入营的三千余士卒就充入了各营,有黄文昌带回来的三千套铁甲,再加上此前缴获的棉甲,靖北军的将士除了炮队也几乎是人人着甲了。
不过这些盔甲中有官军的,亦有清军的,看上去总是有些不妥,作为李家寨的狗头军师,钱安宁又建议将正白旗棉甲染成黑色,而装备的铁甲内衬以及红缨亦染成黑色,以区分已方和明清的军队。
对此,李兴之是自无不许,根据历史的轨迹,卢象升会同关宁军合击牛栏山的计划破产后,崇祯帝遂罢了他兵部尚书之职,并着其入援保定,而巨鹿之战爆发的时间也就在十二月初。
相比而言,歼灭明军王牌天雄军,自然是比区区一个高阳城诱人的多,所以据李兴之估计,只要阿巴泰尚在,多尔衮根本不可能移师高阳。
城外的满洲兵不过四千多人,又是新败之军,只要自己严防死守,在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阿巴泰是万万不可能破开城池的。
所以靖北军必须要抓住这个难得的空档,抓紧时间训练新兵,为击溃阿巴泰后撤离高阳做准备。
由于秦英的出现,李兴之改变自己先前的布置,在将鸳鸯兵和火器远程兵补充完毕后,就是点了新蓦的两千兵交给了秦英和王忠训练,又将剩余的八百兵交给杨彪,着他们在按靖北军整训要求的情况下,分别训练白杆兵军阵和刀盾的格斗技巧。
轮流换防,轮流整训,这是李兴之提出的要求,当然挖掘地道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李兴之可不想在高阳多呆,借着东虏入寇,朝廷大军云集在京畿的机会,尽快寻的根据之地,才是靖北军的当务之急。
第九十三章扩军授旗(下)
俗话说,无旗不成军,一支没有军旗的军队是没有灵魂的,在全军整训的同时。
李兴之便会同一众靖北军的将佐以及钱安宁等文官,协商如何设计靖北军军旗和营旗以及队旗。
对于军旗,诸将皆是大老粗,根本不得要领,就是张邵谦和郎绍贞这两个明军和清军出身的将佐也不甚了了。
钱安宁和宋广坤等文官却对此事甚是在行。
按钱安宁等人的意思,既然靖北军尚黑,那军旗不如就用黑色,而靖北军目前的三个营,钢锋营属金、疾火营属火,震虏营属土,正合五行相生相克之理。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那以后再扩充营头的话肯定是以木和水来命名了。
而五行又代表五方,靖北军既然总统这五个营头,那军旗便可设计为黑色打底的红色麒麟旗,再用金线绣上靖北军三个字。
至于钢锋营,既然属金,那就同样以黑色打底绣上剑戟,再配上军名以及营名即可。
同理,疾火营军旗可绣上烈火,震虏营可绣上泰山石,如此正合五行相生之说。
说实话,李兴之对这个也不懂,但是宋广坤和李有才等人言之凿凿,又是乾坤八卦,又是阴阳五行是如何相生相克,说了一大通道理。
既然古人信这玩意,李兴之自无不许,当即令钱安宁负责此事,并着他尽快进行,毕竟自己一旦炸了了阿巴泰的大营,那多尔衮肯定会调兵再来高阳。
对于李兴之将制作军旗事宜交给自己,钱安宁是满心欢喜,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给李有才和宋广坤,这说明将军还是看中自己这样的靖北军老人的。
安排好钱安宁主持制作军旗后,李兴之又令诸将回营准备,只待军旗制作完毕,就要在城北校场进行授旗仪式。
制作军旗的时间不长,高阳城内的妇人又多,钱安宁又严加督促,在任务布置的第三日,所有的军旗、营旗还有队旗全部制作完毕。
李兴之便令钱安宁统筹此次授旗仪式。
阿巴泰顿兵高阳的第七日,也就是崇祯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
高阳县令钱安宁,府丞陆仲等一众文官一众文臣,急匆匆地赶过来向李兴之禀报,城北校场已经整理完毕,所有的队旗、营旗、军旗均已办妥,就等李兴之校阅了。
考虑到目前清军正顿兵城下,李兴之便吩咐钱安宁等人,着各营轮流到校场授旗。
当日,北城校场,旌旗招展,在一杆两丈高的李字大旗下,李兴之全身贯甲按刀矗立在将台之上,身后则是一众文官。
震虏营营官杨彪则率领数百刀盾兵侍立在将台之左右,杨彪则亲自带着十余人手持各色军旗分列在在将台两侧。
首先进入校场的是王忠率领的钢锋营。
在震天的鼓炮声中,近两千钢锋营士卒踏步进入校场,旋即分成四个整齐的步队。
王忠猛然出列对着李兴大呼道:“启禀将军,钢锋营四个步队均已就位,请将军校阅。”
李兴之看着将台下整齐的队列,心中亦是激动,从穿越以来,自己就一直为这次东虏入寇做准备,现在将台下的这些士卒,就是自己对付东虏的资本。
他看着校场上的两千名军士,猛地喝道:“钢锋营副营官王忠上台领旗。”
王忠大声领命,昂首挺胸,阔步走上将台。
李兴之一把接过杨彪递过来的的军旗,将旗转身递给王忠,猛然喝道:“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那旗黑底红字,上绣两杆交叉的箭戟,又书写着两个斗大的钢锋二字,旗高一丈五,旗顶处则配有一根锃亮的枪尖。
王忠沉稳地接过军旗亦是高呼:“旗在人在。”
李兴沉声看着王忠说道:“王忠,本将授你为靖北军游击衔,协助本将统领钢锋营。”
王忠此时也是心潮澎湃,一手掌旗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多谢将军,必定奋勇杀敌,不辱我靖北军威名。。”
紧接着钢锋营各队的队正纷纷上台领旗。
新提拔的白杆兵丙队队正金海、丁队队正周通,这两个皆是这次高阳保卫战中表现优越的鸳鸯兵长枪手,那个骁勇善战的阿克敦就是死在金海之手。
这些队正皆是李兴和王忠等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在基层官兵中战功卓著,李兴之也是不拘一格将他们提升为队官,作为靖北军的军官的后备力量来陪养。。
随着李兴之的号令,鸳鸯兵甲队队官李明达,火炮兵乙队队官杨飞,白杆兵丙队官金海,白杆兵丁队队官周通等人纷纷上台接旗。
这些队官,李兴之亦是按明军的军制,授他们为百户或者试百户的军职。
领了军旗的各队队官皆是热血沸腾,这会一个个在李兴之的将旗下拼命地挥舞着队旗高呼着“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二千余钢锋营将士也被感染了,这会不停地以刀枪敲击地面,拼命地高呼起来“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李兴之看到将士们士气高昂,亦是被他们感染。
在全营将士之前猛地拔刀,直指他的将旗高呼道:“我靖北军威武,我钢锋营威武。”
校场之上,随着李兴之的高呼,气氛达到了顶点,所有的官兵皆是不停地用手中的兵器敲打地面,跟着李兴之高呼:“我靖北军威武,我钢锋营威武。”
钢锋营校阅完毕后,李兴之便将疾火营、震虏营以及张邵谦的骑兵大队依次召入校场,轮流进行了授旗仪式。
而杨彪、李睿、张邵谦以及满奸郎绍贞等将佐皆和王忠一样被李兴之授封为靖北军游击军衔,至于钱安宁、宋广坤等文人,李兴之亦授他们为将军府参知之职。
全军授旗结束后,李兴之又令后营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当然李兴之在赏赐自己所部的同时,也没忘记黄文昌等高阳的一众友军。
对于李兴之大造声势,整军授旗之事,新安县令鲁良直是颇有微词的,作为大明的忠臣,自然不希望李兴之这样的贼寇做大。
在高阳协守,也不过是迫于形势而已,但是现在高阳城内,靖北军一家独大,他哪里敢多说,只想着东虏退兵后,就要上书弹劾黄文昌,勾结贼寇,掩败为胜之事。
第九十四章多尔衮的计划
保定城。
大清的睿亲王,奉命大将军多尔衮此刻也和顿兵高阳的饶余贝勒阿巴泰一样进退不得。
多尔衮是老奴,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满语中的意思就是狡猾的獾子,深得老奴所喜,老奴天命十二年,也就是多尔衮十四岁时就被封为贝勒,和奴酋洪太等人同级。
洪太继位后,为了对付和他一起面南而坐的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等人,洪太又令多尔衮掌正白旗,以制衡代善等人在朝中的影响力。
在剥夺了代善等人的权力后,如今二十七岁的多尔衮实际是已经成为清廷的二号人物。
由于老奴死后,洪太等人逼死多尔衮生母阿巴亥,多尔衮对洪太等人,早就心怀不满,只不过清廷大势已经在洪太掌握之中,多尔衮只得表面恭敬,暗地里却积蓄力量,妄图有一天能取而代之。
对于此次南征,多尔衮是充满期待的,第一可以抢掠人口,削弱明朝,充实大清的力量,第二则可以立下战功,加强自己在清廷的威望,第三也可以拉拢同来的庆亲王岳托等人。
事实和他预想的一样,清军破关之后,就是一路横扫,明军望风披靡,唯一敢战的只有那个卢蛮子,只不过卢蛮子手中军马不多,只有两万多人,至于从辽东过来的关宁铁骑,他们敢在八旗儿郎面前亮刀子吗?
这次攻保定,多尔衮的目的就是将卢象升诱出来,以求毕其功于一役,将京畿唯一一支能打的明军彻底解决,那大明的京畿的资源,还不是任由满洲儿郎去取去拿么。
然而自大军进入保定后,大清的睿亲王就是有点头疼,保定参将刘光勇居然敢公然抗拒大清军天威,仗着城墙坚固,城上的火炮又多,拼死抵抗。
说实话,只要不惜人命,多尔衮确信自己能攻下保定,但是大清总共才多少人马,就是死上一两千人,拿下保定也是得不偿失的。
当然拿不下保定,也不算什么事,大不了效仿在辽东,攻打锦州故技,来个围点打援,就在保定境内全歼卢象升所部。
果然不出睿亲王所料,在关宁军迟迟不能抵达牛栏山后,卢象升歼敌一部的计划已经完全破产,明朝皇帝已经夺了卢象升总统兵马之权,着其立即率部救援保定。
就在睿亲王以为得计之时,高阳的饶余贝勒阿巴泰却传来求援的战报,明廷保定总兵黄文昌亦誓死不降,在高阳屡次挫败大清军的攻势,甚至令大清损失了近两千满汉大军。
“混账,就这几天,阿巴泰就折了近两千人马,还有数百个满洲勇士,七哥这仗是怎么打的?”
保定清军大营内,随同多尔衮一起西征的豫亲王多铎拿着多尔衮递过来的高阳战报就是怒气冲天。
“十五弟,现在咱们不是讨论阿巴泰作战不力的事情,而是要不要调兵增援高阳,你们说怎么办?”
多尔衮这会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这次南征,就在这保定总兵黄文昌手中折了近四千人。
大清八旗军拢共不过三百牛录,加汉军旗和蒙军旗,总兵力不过十三万左右,能吃的消折几个四千军?
这黄文昌如此悍勇,据报,此人现在已经是明廷的保定总兵,若是任其发展,大清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劲敌?按理说,现在就该趁其被阿巴泰困在高阳城内,将其一举歼灭。
只不过卢象升这会已经行师西征,自己出战高阳的话,那聚歼灭卢象升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良久。
多尔衮缓缓开口:“你们说现在这事该如何处置?”
正白旗都统罗什起身道:“王爷,依奴才之见,京畿之明军,卢象生所部的两万余人对我军威胁甚大,而黄文昌不过是自守之军,明朝城池这么多,又何必和高阳较劲。”
“都统大人说的是,咱们进关,皇上可是有交待的,让我们尽量摧毁明国的城池,抢夺他们的粮食物资,万勿和明贼坚固的城池死磕。”
“对呀!那个王八犊子范文程,不是说,明国好比一棵参天大树,咱们只有慢慢去除他的枝叶,然后一举将其连根拔起吗?对,就是甚么伐明如伐树。”
在座的正白旗参领额克苏,汉军正蓝旗副都统佟图赖等人皆是赞同罗什的看法,他们进关的目的不过是抢掠,或者野战聚歼明军主力,又不是要和明军的坚城死磕。
多铎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说的是不错,只不过如今七贝勒在高阳折了这么多人马,咱们要是打不下黄文昌,回去怎么向皇上交待?”
多铎和多尔衮一奶同胞,自努尔哈赤死后,两人就一直守望相助,自然对多尔衮的心思甚是清楚,这当口,就是将多尔衮的心思说了出来。
“这?”
多尔衮既是这次南征的统帅,能被他召进大帐的自然是他的心腹铁杆,在坐的诸将或多或少地知道多尔衮拉拢阿巴泰之事。
佟图赖到底读过几天书,略一思索就是进言道:“睿亲王,如今卢象升率军西进,我等围歼住这股军马,明军必然丧胆,我军则可兵分两路,进击山东和山西,只要咱们斩获够多,皇上如何会怪罪?再说咱们也可将部分战损推到孙得功身上。”
佟图赖的父亲佟养真本是抚顺副总兵,万历四十三年和其从弟佟养性内外勾结,以自己本为女真人的名义,率兵破辽阳投降老奴,实是助后金崛起的第一功臣。
天启元年,毛文龙以二百兵突袭镇江,佟养真及其子侄皆为明军生擒,解送京师,均被处以凌迟之刑。
老奴感念佟家的忠义,对留在辽阳的佟图赖多加照顾,屡次加恩封赏,更令其尚了宗室之女,所以有佟图赖替阿巴泰打掩护,洪太亦不好过分责罚。
多尔衮久经沙场,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打下高阳和打下卢象升的意义孰轻孰重,他自然分的清楚。
所以当下沉吟道:“既如此,先令阿巴泰回师保定,着其配合我大军进击卢象升,将功折罪,再令岳托和豪格监视住高起潜的关宁军,咱们就先打这个卢象升,再攻高阳城。”
第九十五章破营(上)
高阳城东门清军大营,自从攻击高阳受挫后,大清的饶余贝勒阿巴泰就是郁闷不已。
萨尔浒之后,阿巴泰从来没有在明军那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当然那个窝在皮岛的强盗,常年偷袭大清的毛文龙不算。
想到毛文龙,饶余贝勒就是心有余悸,不过好在那个狗日的毛文龙被明国的袁都督矫诏杀死在双岛,要不然大清还不知道要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
现在在高阳,久经沙场的阿巴太又有了那种感觉,那些疯狂上城助战的明国人,几乎和东江的那些辽民一样,他们根本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必须要将这敢于反抗的高阳城给屠了,将那个踩着自己的名声上位的黄文昌千刀万剐了,要给明国的百姓树立一个典型,告诉那些卑贱的汉人,让他们知道反抗大清的下场。
想到这里,阿巴泰不禁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大将军,保定睿亲王急递,着我军立即撤离高阳,返回保定大营,合击明国宣大总督卢象升。”
就在他浮想联翩之际,正蓝旗甲喇章京杨古利拿着刚刚收到的急递,边走边说道。
“回保定?咱们死了这么多人,就这样退回去?多尔衮是怎么说的?”
阿巴泰愣住了,若是大清军不能打下高阳,就这样灰溜溜的撤回去,以后这些明国百姓,还会将大清军放在眼里吗?多尔衮这个道理不可能不懂吧!
杨古利打了个千说道:“大将军,睿亲王说卢象升是本,高阳城是末,如今卢象升既然率军西入保定,正是咱们的天赐良机,只要歼灭卢象升,咱们在高阳的损失,皇上那边应该会宽恕的。”
“卢象升出兵保定,起码要十余日,如何来不及破了高阳城,再者我军一旦撤离高阳,黄文昌若是逃走,岂不是放虎归山,本将欲再攻高阳,杨古利你去让诸将进帐,咱们在商议商议。”
“喳!”
听到阿巴泰还欲再攻高阳,杨古就是有些诧异,不过还是领命而去。
须臾。
李率泰、石廷柱等满汉将佐纷纷走进大帐。
待诸将见礼完毕,阿巴泰就是开口说道:“本将刚刚收到睿亲王急递,让我部立即返回保定,合击卢象升,但是咱们在高阳损兵折将,就这样回去,本将恐怕不好向皇上交待,故此本将欲再打高阳,尔等有何看法?”
“还打?”
李率泰等人懵了,高阳的情况你饶余贝勒又不是不知道,就凭咱们这四千军马,全都投进去,估摸都不一定能啃下来。
“大将军,我军只余四千军马,况且城内的守军又习练鸳鸯阵,咱们又怎么打下高阳城呢?”
刚阿泰实在是不想再打高阳了,前几日那些疯狂的百姓令他恐惧。
有刚阿泰带头,李率泰等满汉将佐皆是纷纷点头,并表示既然睿亲王多尔衮有令,咱们还是应当奉命回师。
石廷柱却起身进言道:“大将军,此前孙得功在高阳全军覆没,我军若就此退军,岂不令人耻笑,依奴才之见,不如行声东击西之计,明日大将军督军驱民攻打东城,奴才选精锐士卒,从西门偷袭,或可拿下高阳。”
阿巴泰颔首称是,又顾谓左右诸将道:“石都统所献之计,尔等以为如何?”
李率泰等人心知,石廷柱这是欲报石天柱之仇,不过既然不要自己等人偷袭,而是驱赶百姓攻城,自己也没必要反对了,打下了最好,打不下来,再返回保定也不算迟。
和阿巴泰大营一样,经过这五六天的挖掘,靖北军的地道已经挖掘到了清军大营之下,不过为了防止被清军发觉异常,这地道是从高阳城东南角挖到了清军后营。
至于如何知道这地道具体位置,也很简单,在挖掘地道得时候,每天夜里杨彪都会派人挖个口子通到地面,然后测算自己的具体位置。
后营的清军囤粮,养马之所,以及关押百姓之所,所谓人多嘴杂,有百姓的哭喊声,战马的嘶鸣声,靖北军的地下作业,他们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杨彪就是和李兴之商议,在清军后寨设置了五处爆破点,
至于前营就有些麻烦了,这是清军大队驻扎的区域,若是贸然开挖,必然会被营内的清军发觉。
对于这种情况,李兴之决定即在清军大营的边缘挖掘,毕竟这个时代的火药威力有限,这次的爆破行动,主要是在清军大营引起混乱,最终还是需要靖北军出城破敌的。
在地下挖掘的同时,李兴之又命杨彪先在城内试验地下爆破的威力,如何试验,其实也很简单,直接找两户有地窖的人家,然后在地窖内埋上一两口装满火药的棺材,再连上引线,测试就行。
在距离地下三尺左右引爆三百斤左右的药子,经测试光是三百斤的火药在地窖内爆炸,就足以掀翻大半个屋子,而六百斤火药爆炸的话,威力几乎大了一倍。
显然南城的爆炸声,惊动了镇守西南二城的鲁良直和刘忠武,这会二人是匆匆赶下城来,想要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兴之欲爆破袭击清军大营之事,只有杨彪、宋广坤和李有才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为了防止走漏风声,靖北军的大多数将佐都不知道,鲁良直和刘忠武这两个外人,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结果很明显,二人刚刚下城,就被守在附近的靖北军拦住了去路,为了今天的试验,李兴之可是特意布置了警戒哨。
很快!
鲁良直和刘忠武,就被押解到了李兴之面前。
李兴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说道:“鲁知县和刘守备不在城上驻守,不知下城所为何事?”
刘忠武到是老实,当下接口道:“我和鲁知县听到城内爆炸声,特意下城查看,你们在城内爆破,如何不事先和咱们打个招呼,你知不知道,适才的爆炸声已经引起了城上守军的恐慌。”
李兴之正色道:“刘守备屡次和鞑子交战,难道还怕这点响动,李某不过是测试火药的威力而已。”
鲁良直疑惑道:“这火药的威力,人所皆知,据本县观测适才的爆炸,起码要消耗数百斤药子,如今鞑虏在城外虎视眈眈,如此损耗军用物资,岂不是浪费。”
李兴之莞尔笑道:“鲁知县、有所不知,今日本将就要大破阿巴泰,在此试验爆破威力,也是为了事先有个准备而已。”
“今日就大破阿巴泰?李兴之你莫不是疯了?”
鲁良直和刘忠武懵了,他们不知道李兴之哪里来的底气说这话。
第九十六章破营(中)
“鲁知县莫不是信不过李某,若是今日本将破了阿巴泰,鲁知县可否加入我靖北军?本将有意破了阿巴泰后,即率高阳军民前往莱登,效仿毛帅,重建东江镇。”
李兴之笑眯眯地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鲁良直和刘忠武。
对于鲁良直,说实话,李兴之可是眼馋的紧,这人在新安任上,官声可是极好的,深得百姓尊重。
新安在他的治下,不说路不拾遗,起码百姓还能吃上一口饱饭,在这乱世之中,已经是很难得了,加之其军事水平也不低,分别在崇祯九年和此前的新安保卫战中,成功地守住了新安城。
李兴之夹袋中,目前就缺乏这样的人才,只不过这人乃是朱明王朝的死忠分子,李兴之又是贼寇出身,想要将他收入麾下,却是有些难度,所以李兴之却是用起了激将法,再以前往东江抗击建奴诱惑之。
李兴之提到欲效仿毛帅,重建东江镇,这令刘忠武眼前一亮,鲁良直更是沉吟。
昨夜营星色黯然,
讣音忽向路人传。
但嗟韩信成擒日,
不见蒙恬御敌年。
功业已沉沙碛雨,
精灵犹锁海门烟。
好收战骨鸱夷里,
归葬西湖岳墓边。
对于毛文龙,在这个鞑虏尚未入主中原之时,中原的文人士子以及千千万万的百姓,谁不知道。
在那个黑暗的年代,毛文龙就如一颗明星指引着辽南的百姓,去抗争,去战斗,然而就是这样的英雄,却死在自己人剑下。
现在李兴之直言,欲效仿毛帅,这令鲁良直和刘忠武均是动容。
李兴之长揖到地道:“鲁先生,如今海内鼎沸,张献忠、李自成剿之不尽,杀之不绝,东虏洪太亦时刻窥视,直将我大明当作其后花园,朝堂之上又尽是蝇营狗苟之徒,李某不才,欲仿毛帅故技,逐鞑虏于漠北,还请先生襄助!”
刘忠武拱手道:“李将军有此雄心却是我等楷模,但将军可知,毛帅至今尚未平冤昭雪。”
李兴之笑道:“李某又不是迂腐之人,若是朝廷对的起某家,那自然是要替国家出力,若是朝廷视某如寇仇,某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
鲁良直知道,这是李兴之的底线,说实话,朝廷是什么德性,鲁良直是一清二楚。
那些朝中大员,除了勾心斗角,相互攻诘,指望他们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不过如今天下糜烂至此,但凡一个心存国家之人,谁也不愿意看到靖康之耻重演,
现在李兴之意欲前往莱登,再开东江镇,但是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即使是受朝廷招抚,也会是个半独立性质的藩镇。
好吧,藩镇总比亡国来的好,若是能再开东江镇,牵制住东虏主力,使其不敢全师西顾,那朝廷就有余力剿除李自成那个祸害了自己间接上也算是为国家出力了。
想到这里,鲁良直正色道:“李将军既敢行师航辽,本县如何不敢,若是今日将军能够击破阿巴泰,本县舍了这官职又有何妨,但是本县有言在先,只替将军赞画辽东军务,除此以外,本县一概不问。”
“好!今夜子时,鲁先生即可和刘守备前来东门,看本将成功,届时还请鲁先生莫要食言。”
李兴之大喜过望,你人都在本将手里了,到时候,还怕你不就范。
能够招揽鲁良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李兴之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今晚的破营之战。
既然火药的威力已经测试出来,李兴之就是令杨彪着手准备今晚的爆破事宜。
杨彪就是命人取来了十五口薄皮棺材,每口棺材内填充了三百斤药子,这些药子皆用牛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然后着人立即运入预设的爆破位置。
十五口棺材从地道中运送到三里之外,也不是容易的事,不过好在李兴之在命人挖掘地道的时候,上下都令人铺设了木板,这样运送起来也略微轻松了一点,此外也能防止地道潮湿,影响火绳的效果。
这次的爆破,主要是以清军的后营为主,故此后营的每个爆破点,均埋设了两口棺材,而前营不过一个爆破点填埋一口。
至于引线,也就是点火所用的火绳子,是用丈许长麻绳搓制而成,约有三十丈长,由近三十条火绳连接而成。
这种土制的火绳在制成后要在醋里泡几天,然后再拿出来晒干,不然稳定性和导火性都很差,用醋泡过后,火绳子能够自行燃烧,缺点却是燃烧的速度比较快,也不安全,遇火就燃。
火绳也没有随随便便扔在木板上,而是顺着支架拉过来的,这也是怕扔在地上,到时候火绳会熄灭。
这次的爆破,由于距离过远,地道内空气又甚是稀薄,自然不利于点火爆破,更不利于点火的士卒撤退。
杨彪就是令人在天黑之后,在清军的大营外挖了几个口子,当然这些口子都用木板遮盖,上面则覆了一层土,如此自然不虞清军发现,也有利于点火的士卒撤退。
万事俱被,只欠东风,当夜,李兴之就是令震虏营镇守城池,将钢锋营、疾火营、骑兵大队全部召集到了校场。
没有震天的鼓炮,只有无数的火把和火堆将校场照的通透。
李兴之按刀踏上将台,紧跟其后的是鲁良直等一众文官,李兴之看着校场上整整齐齐的九个方阵,猛然拔刀直指自己那面黑色的靖北将军大旗,对着将台下的四千五百名士卒大喝。
“靖北军的儿郎们,是谁带领你们以一百兵,大破高阳的官军?”
“是将军,是将军!”
最早参加靖北军的王忠、李睿、杨彪等靖北军老兵一个个振臂狂吼。
李兴之略一摆手,有嘶吼起来:“是谁带领你们顶住了保定官兵的进剿?”
“是将军,是将军!”
更多的靖北军跟着高呼起来。
“是谁水淹拥城,生俘孙有光?是谁大破刘李庄,生俘孙得功?”
情绪是会感染的,这刻数千名靖北军同时欢呼起来,那些投降的汉军旗甚至叫的比王忠等人还要大声。
“好,现在,本将就带你们去会一会鞑子的王子,你们敢不敢?”
李兴之此刻的嗓子已经嘶哑了,他的长刀在火光中烁烁生辉。
“敢、敢、敢!”
这刻没有人畏惧那些吃人的鞑虏,所有的官兵皆是涨的脸色通红,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将军,屡战屡胜,就在这高阳击败过数千鞑虏。
将台上的鲁良直却若有所思,李兴之如此掌控人心,又明言要建立一个半独立性质的藩镇,也不知对国家是福还是祸,但是就凭这几千人马,偷袭鞑子大营,恐怕未必能够成功吧!
第九十七章破营(下)
西风凛冽,夜凉如水,缺月如钩,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正是破营时。
阿巴泰久经战阵,对安营扎寨自然是颇有心得,在他的布置下,清军的大营虽然分为前后两营,其实是座连营。
大营周左设有一道丈许高的寨墙,这寨墙是用丈许高的圆木打桩,用三道绳索固定扎牢的,墙后望楼林立,广布箭塔,即使是深夜也有军马驻防。
寨墙外,则设有大量的鹿角,甚至有不少区域还布置了尖桩,洒满了铁蒺藜,除了挖掘壕沟,该有的防御设施一应俱全。
晚风凄凉,大清的饶余贝勒就是夜不能寐,虽然定计以声东击西之策袭击高阳,但是阿巴泰依然有些心绪不宁。
而且这种心悸感觉随着夜越来越深,就是越来越强,这令他根本睡不着觉。
阿巴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自己的大营的防务布置的可是极其严整,营中又安排了一个牛录的满洲兵和一个牛录的汉军巡防,明贼若是出城偷袭,那岂不是找死。
“科尔多,随本将军出去看看!”
既然睡不着,阿巴泰随手抄起榻边的佩刀,就欲起身。
“喳!”
科尔多是阿巴泰的戈什哈统领,也是正蓝旗里的的老人了,对阿巴泰忠心耿耿,主子睡不着,科尔多哪里敢睡,这会听了阿巴泰的军令,就连忙招呼了几个侍卫,准备出帐。
“嘭……嘭!”
就在阿巴泰起身着甲的时候,突然两声巨响传来,清军大营仿佛遇到地震一般猛烈抖动起来。
“怎么回事?”
巨大的爆破声,惊的刚刚起身的饶余贝勒,浑身一震。
“主子……好像是……后营!”
科尔多也是惊的脸色煞白。
“快随本将军去看看!”
阿巴泰稳住身形,提着刀就往大帐外冲了过去。
后营的响动显然惊动了前营的满洲兵,就在阿巴泰等人出帐后,李率泰、刚阿泰、石廷柱、杨古利等满汉将佐也带着人冲出了军帐,往阿巴泰的军帐冲了过来。
众人刚刚聚集,后营又传来几声剧烈的爆炸声,这一次诸人是看的真真切切。
猛烈的爆炸之后,后营已经乱成了一团,囤积粮草的军帐这会已经被爆炸后引起的烈火点燃,并且火势还在不断地蔓延。
马厩也在爆炸中支离破碎,无数受惊的战马发了疯一般乱跑乱撞,不时发出一阵阵悲鸣,将后营的军帐冲的七零八落,有的甚至已经冲到了前营。
“快跑呀!”
那些被掳掠的民夫,也被这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吓到了,疯狂地四散跑了起来,
后营留守的满汉士卒这会也像失了魂一般拼命地向前营跑动,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这该死的爆炸从何而来。
不断地有人被战马撞翻,不断地有人被奔跑的人流推倒。
“杀!”
急了眼的满汉八旗们甚至拔出了刀子,疯狂地劈砍起来,这刻他们只想尽快跑到前营,至于谁挡在他们身前,他们根本不考虑,他们只凭着本能,拼命地挥着刀子。
到处是火、到处是人,到处是奔腾的战马,整个清军后营就如同被捅翻的马蜂窝一般,混乱不堪。
“这是妖法!”
前营的满洲兵被吓懵了,这会甚至有人趴在了地上,向着后营爆炸的方向连连磕头。
爆炸声还在继续,很快前营也响起了猛烈的爆炸声,这强烈的爆炸,甚至将前营和后营之间的木栅栏炸的支离破碎,无数受惊的战马向前营奔腾而来。
“快跑呀!”
混乱的情绪在清军前营,迅速蔓延开来,和后营一样,满洲兵被吓住了,黑夜之中又分不清敌我,他们不得不拿出了刀矛,砍杀敢于冲向自己的“敌人”。
“这?”
杨古利惊呆了,李率泰、石廷柱等汉军将佐吓傻了。
“快去收拢军马,快,这是明贼偷袭咱们的大营。”
打老了仗的阿巴泰,在短暂的震惊后,就是狂吼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可以肯定这是高阳城哪那该死的黄文昌耍的花招。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高阳城那边这会已经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阿巴泰甚至都能感觉到,那由于战马奔腾,引起的地面震动。
原来,在李兴之决定今夜偷袭阿巴泰大营后,杨彪就是主动请求,要执行这次的爆破任务。
李兴之虽不想让他亲自动手,但是杨彪却是执意要去,说是这事一直就是他亲自负责的,交给别人,他实在放心不下。
李兴之也心知杨彪说的是实话,只得无奈地同意了杨彪的要求。
在李兴之汇集大军鼓舞士气的同时,杨彪就是带着引火的火折子,通过地道来到的清军大营外临时设置的点火点附近。
三里长的路不算长,杨彪出城时就计算了时间。
况且填充火药的棺材早就准备妥当了,连上火绳子点火就是。
在地道内,杨彪小心翼翼地将火折子点着,暗骂了一句,“炸吧,最好把阿巴泰这个狗鞑子带上天。”
就毫不犹豫地点燃了火绳,然后他就是沿着地道没命地往回跑。
地道内里狭小难行,但是杨彪不敢多呆,因为若是他不跑的话,那爆炸的威力,不是他能承受的,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这一路,他不知道自己跌了多少跤,也不知脑袋撞了多少次,更是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这刻他只想跑到那个通往地面的口子。
就在他拼命奔跑的同时,那喷涌的气浪已经从后面冲来,所幸的是那个承载着他希望的的出口就在眼前。
在他刚刚掀开木板的那刻,一股气浪陡然推来,直接把杨彪掀出了地面。
他这时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事成了没有。
杨彪的辛苦没有白费,阿巴泰的大营在爆炸中,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甚至发生了小规模营啸。
阿巴泰的大营距离高阳不过三里左右,早有准备的靖北军骑兵在清军大营爆炸声响起的那刻,已经倾巢出动。
五百骑兵如同一股钢铁洪流般,撞向了混乱中的清军大营,在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靖北军步兵。
第九十八章破营(终)
大营内混乱不堪,大营外又是铁蹄滚滚,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令营内的清军无比恐慌。
张邵谦、郎绍贞统领着骑兵大队,在临近清军大营的那刻,旋即分成两股向寨内扔出了无数的火把,然后纵着马从炸塌的豁口处,突入了清军大营,
营内的清军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无数的满汉士卒在靖北军的骑兵面前狼奔豕突,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用马刀劈,用骑枪刺,张邵谦从军以来,从来没打过这样的仗,往日那些凶残的清军,成了待宰的猪羊,而他要做的就是用手中的长刀随意劈砍而已。
弃暗投明的郎绍贞杀的更狠,在他的指挥下,麾下的骑兵分成数股,专往清军扎堆的地方突袭,这些加入靖北军的正白旗汉军,杀起往日的同袍,比靖北军还要狠,哪怕是有汉军跪倒在他们马前,他们也毫不留情地用骑枪捅穿了他们的身体。
在骑兵突入清军大营后,钢锋营、疾火营的四千余将士也很快冲到了清军大寨之前,然后分成无数个小阵突入了清军大营,他们的任务就是截杀那些被骑兵冲散的满洲兵。
第一次上战场的白杆兵,在这样的厮杀场上,显然不如靖北军老兵,看着眼前不断倒下,哭喊哀嚎的清军,他们持枪的手就开始发抖,有的甚至捧着肚子狂呕起来。
但是这不影响靖北军攻击清军大营的行动,让他们上战场,不过是让他们见见血而已,李兴之可不指望这群才入军的士卒能有多强的战力。
丧了胆的清军,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就是有悍勇的满洲兵试图负隅顽抗,也在靖北军骑兵的冲击下,土崩瓦解,然后被跟上来的鸳鸯兵疯狂地收割生命。
兵败如山倒,这话不光适用于明军也同样适用于清军,大营内无数的靖北军跟着清军身后狂冲猛打。
一个又一个丧了胆气的满洲兵被狼筅扫翻在地,然后被紧跟其后的长枪兵牢牢钉死在地上。
疾火营的火铳兵和弓箭手也在疯狂地射击着,若是在以往,这些凶悍的满洲人肯定会不顾伤亡地反攻过来,可是这刻居然没有人敢于反抗,他们只知道抱着头夺命狂奔,想要离开这该死的大营。
然而他们根本走不脱,到处都是乱兵,到处都是杀红了眼的靖北军,无论他们逃到哪里,都会撞上狂飙突进的靖北军。
“降了!不要杀我们!”
终于在绝望中,有满洲兵开始跪地求饶,这刻他们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死死地伏在汉人的长刀下,不敢动弹。
大营外,李兴之按刀而立,冷冷地注视着混乱中的清军大营。
鲁良直和刘忠武看的痴了,他们从来没看过满洲兵会被汉人打的如此狼狈,在他们的认知里,能在满洲人的铁蹄前,守住城池已经算是得天之幸了。
“怎么会这样?这还是满洲兵吗?”
鲁良直看着火光中影影绰绰奔跑的人影,看着一个又一个满洲兵向持刀拿矛的靖北军乞降求命,不自禁地问向了身前的李兴之。
“鞑子也是人,是人就会怕死,只要咱们汉人的长刀够锋利,他们就会恐惧就会害怕,老奴当年为了活命,不也给李成梁当猪作狗吗?”
李兴之冷笑着回了一句,顾谓身侧的王忠和从地道中爬出来的杨彪等人说道:“鞑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咱们去会会奴酋阿巴泰,看看这狗鞑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提着刀,就往清军大营走去,王忠桀桀怪笑,大手一挥,带着数十个震虏营士卒紧跟了上去,鲁良直心中一惊,看到李兴之他们并未走远,亦是和刘忠武追了过去。
阿巴泰这会不过收拢了三四百正蓝旗满洲兵,而且混乱之中,也只找到了二三十匹战马。
“跟本将去迎敌,只要坚持到天亮,咱们还有机会。”阿巴泰这会脸上青筋毕露,妄图做垂死挣扎。
“主子,咱们还是走吧,再不撤咱们就没有机会了。”
正蓝旗甲喇章京杨古利、戈什哈统领科尔多等人大惊,就凭这匆匆收拢的两三百衣甲不全的士卒,能挡得住突入大营的明贼?从外面的响动来看,明贼起码有数千人,抵抗岂不是找死。
李率泰、刚阿泰、石廷柱等人也傻住了,他们可不想死,这些没卵子的汉奸,如果不怕死的话,在辽东就不会投降老奴了。
然而大清律令煌煌,失陷主将可是重罪,何况阿巴泰乃是满洲宗室,老奴的第七子,大清皇帝同父异母的哥哥。
“要走你们走,本将不走,六千大军惨败于高阳,本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多尔衮,去见洪太?”
阿巴泰此刻很想一走了之,可是就这样走了,大清饶余贝勒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今后他还能在宗室面前抬的起头来?
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阿巴泰,杨古利大急对着科尔多喝道:“尔等速速保护大将军先撤,其他人随本章京去迎战南蛮子。”
“大将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咱们还是走吧!”
李率泰、石廷柱等汉军将佐对视一眼,抢步上前将面如死灰的阿巴泰架到了马上,然后对科尔多喝道:“快保护大将军先撤。”
随着那震天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科尔多也不再犹豫,手中长刀一举,猛地一刀砍在阿巴泰的马臀上,那马吃痛,旋风般地狂奔起来。
“咱们走。”
科尔多翻身上马,带着十余个戈什哈朝着阿巴泰奔逃的方向打马狂奔。
李率泰、石廷柱也是心中一动,纵着马也跟了上去。
阿巴泰前脚刚退,杨古利的人就遇到了奔腾而来的靖北军骑兵。
数百骑兵同时驰骋,引起的声势是无比的骇人,马蹄翻滚之间,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杀!”
杨古利血红着双眼,大喝一声,提着刀纵着马,迎向了当面的靖北军,作为一个老满洲,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无异于飞蛾扑火,但是他依然要去战斗,哪怕为自己的主子多争取十个呼吸,他都要去拦住这该死的明贼。
杨古利麾下的满洲兵,都是正蓝旗的老兵了,也是阿巴泰纵横沙场的最强臂助,在这危急关头,他们没有畏惧,反而结成了一个方阵紧跟着他们的章京大人,撞向了那汹涌而来的洪流。
第九十九章成擒(上)
“嘭、嘭、嘭……!”
很显然,匆忙列阵的满洲兵,根本挡不住汹涌而来的靖北军骑兵,这些满洲兵这刻的遭遇和他们此前马踏明军军阵一样,甫一接触,就有数十人被奔腾的战马撞飞出去。
撞飞了前排的满洲兵后,靖北军骑兵去势不减,尤其是那些投降过来的正白旗汉军,他们一个个骑术精良,甚至可以不拉马缰,借着马力,将敢于挡在他们身前的满洲兵,用长枪捅穿,用马刀劈翻。
但是这些凶悍的满洲人,在最后关头没有后退,哪怕身边的满洲兵不断倒下,他们依然提刀舞枪不断上前,有的满洲兵甚至趁着靖北军骑兵撞飞自己同伴的那刻,纵身扑向了端坐在马上的骑兵。
在满洲兵的决死反扑下,靖北军骑兵终于有了伤亡,不断地有骑兵被拖下马来,然后被悍不畏死的满洲兵扑杀。
然而这样的损失,对于靖北军骑兵根本算不了什么,因为在骑兵冲阵的正面,满洲兵正成片成片的倒下。
步兵在悍勇,终归是步兵,何况还是衣甲不全的步兵,就凭这样的军马是挡不住杀红了眼的靖北军骑兵的。
“投降者不杀,投降者不杀。”
后方。
无数的靖北军正疯狂地呼喊着冲杀过来,白杆兵练兵游击秦英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匹战马,这刻正纵着马,挥舞着他那杆丈五长的长枪,从斜刺里直扑正拿着大枪和靖北军骑兵拼命的杨古利。
杨古利也算是满洲人中有数的悍将了,虽然在不停地扑杀身前的靖北军骑兵,但他依旧警觉,当秦英的长枪临身之际,就是一个后仰,堪堪避开了秦英势大力沉的一枪,然后趁着秦英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反手就是一枪,直刺秦英的胸口。
秦英哪里想到杨古利居然在这当口还能避开自己的偷袭,但他到底练习武艺多年,反正也是极快,在危急关头,松开了手中的长枪,瞅准了刺向自己的长枪,大手一张,就是将杨古利的长枪死死地抓住。
杨古利等的就是这个,弃枪抽刀,双腿一夹马腹,挥着刀就要扑向因为用力过猛,身形不稳的秦英。
“噗呲、噗呲!”
然而就在他调转马头的刹那,几个靖北军骑兵的骑枪从后方捅进了杨古利的后背。
“啊!”
杨古利只觉得背后一凉,身体就被骑枪捅穿,他拼命地想转头去看,可是却再也没转的动,就这样栽下马来。
“不好了,章京大人死了!”
杨古利一死,尚在垂死挣扎的满洲兵顿时慌乱起来,尽管他们还在和靖北军拼命,可是失去了指挥的他们,很快就被骑兵大队突破,然后被分割成数个小块,然后被无数赶上来的鸳鸯兵军阵淹没。
“不打了,我们降了,我们降了。”
杨古利身死,自己又被靖北军分割包围,绝望中的满洲兵,终于放下了自己的骄傲,扔下了手中的长刀,跪倒在了汉人的马足之前。
突破了清军防线后的靖北军骑兵并没有停下追击的脚步,杨古利的满洲兵并没有给阿巴泰争取多长时间,这会张邵谦和郎绍贞等靖北军骑兵,还能听到里许外传来的战马的哀鸣声。
“追,打上火把,咱们追,万不可跑了阿巴泰!”
秦英这会也捡起了自己的长枪,挺枪跃马向前猛追了过去。
被科尔多裹挟逃走的阿巴泰,在冲出大营后,已经不想回头死战了,这刻他只想返回保定大营,借来兵马,将这个天杀的黄文昌彻底剿了,可是在这茫茫夜色中,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又能往哪里走呢?
阿巴泰有些犹豫,缓缓勒住战马,回顾身侧的科尔多和李率泰道:“我军大败,这夜色之中,想来明贼也不会追击了,你们说咱们该怎么走?”
“大将军,咱们还是向北走吧,先返回新安再说。”
李率泰抬头看了看月色,再回顾左右,身边除了石廷柱等满汉将佐,还有数十个骑兵。
“好!咱们走”
阿巴泰转头看了看火光中的清军大营,重重地喝了一句。
然而他话音未落,大营之中,一队骑兵呼啸而出,一个个明火执仗地纵马向自己方向狂奔过来。
“不好,该死的明贼居然追出来了,快撤!”
阿巴泰、科尔多、李率泰、石廷柱等人同时色变。
“分头撤!明天在新安集合!”
在绝境中,久经战阵的阿巴泰迅速做出了反应,率先打马狂奔起来。
科尔多不敢怠慢,将旗一招,呼喝着身边的戈什哈连忙追了上去。
李率泰、刚阿泰、石廷柱等人亦是对视一眼,作为资深汉奸,他们较之阿巴泰更有觉悟。
阿巴泰前脚刚走,他们便跳下战马,然后举起手中的刀矛拼命地刺向了自己战马的臀部,翻身就钻进了附近的草丛中,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显然夜色之中,追击过来的靖北军骑兵根本没有时间搜查,而是紧跟着马蹄声响的方向狂追猛打。
秦英纵马狂奔,他已经借着月色隐约看到了清军的背影,甚至看到了科尔多扛着的那杆鎏金大纛。
“杀!前面就是阿巴泰!给本将追上去!”
狂喜中的秦英已经陷入了疯狂,这刻他的眼中只有那面大旗,再无其他。
奔逃在前的阿巴泰,这刻已经崩溃了,身后那震天的喊杀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那些可恶的明贼正向自己这边追来,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科尔多也欲哭无泪,他不明白,这些狗日的明贼,为什么不去追李率泰他们,为什么死盯着自己不放。
“大将军,你先走,奴才带人拦住他们!”
和杨古利一样,作为阿巴泰的戈什哈统领,科尔多知道,自己必须要替阿巴泰挡住那些可恶的南蛮子,若是阿巴泰有个好歹,自己在辽东的家小恐怕都得不到保全。
果然是国难思良将,板荡见忠臣,在这当头,李率泰那帮成天围着自己逢迎拍马的汉狗,根本靠不住,还是自己的奴才们靠谱。
“主子爷快走,其余的随本都统列阵迎敌。”科尔多怒吼一声,挺起手中三丈长的旗杆,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了近在咫尺的靖北军骑兵。
第一百章成擒(下)
看着困兽犹斗的科尔多,再看着打马狂奔的背影,秦英知道,逃走的那个毫无疑问,必然就是大清的七贝勒了。
“你们与我围住这几个鞑子,老子今天要生擒阿巴泰!”
秦英长枪一招,猛地一拉马缰,避开了冲突过来的科尔多等人,从斜刺里直冲阿巴泰。
“不好!主子快走。”
科尔多只来的及喊了一声,就被跟上来的靖北军骑兵缠住了,而且这伙骑兵仗着人多势众,这会又分出了两股从两翼不断地向自己的手下压迫过来。
不过好在,追杀自己主子的只有一个明贼,想来凭主子的武勇和骑术,应该能逃脱吧!
在这当头,科尔多只能一边应付越来越多的靖北军骑兵,一边暗自祈祷奇迹的发生了。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阿巴泰的战马虽然是老奴亲赐的宝马,然而适才被科尔多捅了一刀,这会由于失血过多,已经越跑越慢了,而身后明贼追击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攻城失败,大营遇袭,六千满汉大军土崩瓦解,在连续的打击下,大清的饶余贝勒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勇气。
面对后方的追兵,他甚至不敢反抗,他在恐惧,害怕自己被后面的明贼缠住,害怕自己会落入明贼手中。
这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摆脱这该死的明贼,逃的越远越好。
“阿巴泰哪里走!”
秦英追的很快,在阿巴泰胡思乱想的瞬间,已经追了上来,甚至在这夜色之中,阿巴泰头上的金盔,他都能清晰可见。
“杀!”
随着两马的距离不断拉进,秦英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平举,猛地一夹马腹,那马吃痛之下陡然加速,而秦英便借着马力,手中的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这样平刺了过去。
阿巴泰虽然害怕,但到底是久经沙场之辈,听到脑后风声,就是身形一矮双手死死地抱向马脖子,堪堪避过了身后的长枪。
秦英哈哈大笑,化刺为钩,一刺钩一钩之间,就是将阿巴泰的金盔,扫落马下。
阿巴泰亡魂尽丧,拼命地夹着马腹想要催动战马,熟料却被紧跟上来的秦英用枪尾的铁环砸中了后背。
“啊!”
这一击,如同重锤击鼓,阿巴泰吃痛之下再也坚持不住,重重地从马上栽了下来。
在无边的求生欲下,阿巴泰挣扎着就要爬起,然而秦英的长枪已经抵到了阿巴泰的咽喉。
高阳城东城,清军大营。
在杨古利身死后,营内的抵抗已经渐渐停止,这会靖北军士卒正在收拾尸体,统计战损。
一具具满洲兵的尸体从营中拖了出来,然后层层叠叠堆放到了一起,和此前一样,他们的衣甲已经被清理战场的白杆兵扒了下来。
一匹匹死了主人的战马也被驱赶到了大营中央,这会不断地发出一阵阵悲凉鸣叫,在这夜色之中,倍感凄凉。
木栅和衣甲上的箭矢以及随地可见的刀矛也被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起来。
战死的靖北军士卒,也被有序地排列在大营一角,从城内赶过来的钱安宁这会正在几个队官的指引下,用朱笔在花名册上打勾,每一个勾就代表着一个靖北军士卒的死亡。
李兴之看着眼前的一幕,也不免感慨,这些战死的士卒,本来是不应该死的,要不是东虏入侵,要不是**朝廷无能,他们又何至于要用生命保护自己的家园。
有钱安宁等文官的加入,战损的统计速度很快。
这一战,清军方面死于营啸和靖北军之手的约有两千一百人,投降的满汉八旗军约有七百人,其中满洲兵约有三百左右,还有一千余人,应该是借着夜色趁乱逃脱了。
战马则缴获了五百一十六匹,骑枪四百余支,棉甲两千四百套,其余刀盾、长矛、大弓、火铳各有数百件。
靖北军方面折损并不多,骑军约有六十余人战死,鸳鸯兵和白杆兵亦各有数十人死在乱军之中。
面对这样的战损比例,鲁良直就是喜出望外,对着李兴之大笑道:“李将军神机妙算,斩获两千余级东虏首级,更兼阵斩东虏正蓝旗甲喇章京,此诚辽事以来第一功也,将军欲出镇莱登,鲁某是甘附尾骥啊。”
李兴之则笑着摆手道:“鲁先生过誉了,此战全凭诸将用命,骑军已经出营追击去了,想来应该还有斩获,只希望能擒住阿巴泰、李率泰这几个鞑酋。”
鲁良直神采飞扬地说道:“李帅且放心,就是未擒住他们,这几个鞑子想必也已经丧胆,以后断不敢小视我大明。”
“希律律!”
这是骑兵勒住战马的信号,李兴之顾谓左右道:“骑兵回来了,咱们去看看可有斩获?”
还未等李兴之转身,秦英、张邵谦以及郎廷佐等人已经纵着马冲进了大营之内。
秦英猛地一勒马缰,将捆在马鞍上的阿巴泰扔到了李兴之的身前,然后翻身下马行军礼道:“将军,末将等幸不辱命,生擒奴酋阿巴泰,缴获其大旗、金盔以及金印、战马,只可惜走了李率泰那帮狗汉奸,还请将军恕罪。”
张邵谦和郎绍贞也相继翻身下马,一脸羡慕地看着神采飞扬的秦英,只恨自己为什么纠结于几个鞑子骑兵,被秦英这个白杆兵游击抢了风头。
“好,秦将军夜擒鞑酋,真乃本将的飞将军是也,郎将军和张将军袭破清军大寨,阵斩杨古利,亦是劳苦功高,待诸事完毕,本将当不吝赏赐。”
李兴之大喜过望,本来在这夜色之中,骑兵追敌,李兴之可真没想到能抓到阿巴泰这条大鱼,只想着能擒拿几个汉奸就算是意外之喜了。
钱安宁听到本将的飞将军几个字,就是若有所思,靖北军成军以来,几乎是屡战屡胜,若是真有个稳定的根据之地,将来说不得还真能成事,若是秦英是飞将军的话,自己这个从李家寨开始就投奔将军的人,岂不是李善长。
李兴之可不管属下们怎么想,他只知道,东虏吃了这么大的亏,多尔衮必然咽不下这口气,消息一旦传出开,清军大军必然尾随而来,自已撤离高阳是势在必行了。
第一百零一章阿巴泰值多少钱
大清的饶余贝勒阿巴泰悠悠醒转,他知道自己既然落在明贼手里,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强撑着想要爬起,想要看看这个生擒自己的黄文昌,到底是何许人物。
李兴之哈哈大笑,踏步上前,一把将阿巴泰提溜了起来,戏谑地说道:“饶余贝勒,七王子,好大的威风,尔等寇掠辽左,荼毒京畿之时,有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落在本将的手里?”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黄文昌你又何必多言,多尔衮就在保定,我大清军旦夕可至,本将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只怕届时高阳全城的百姓都要替本将殉葬。”
阿巴泰,怒目圆睁,他实在接受不了自己,被卑贱的南蛮子生擒活捉的事实。
“哈、哈、哈……!”一众靖北军将佐皆是不约而同地狂笑起来。
杨彪抢步上前,猛地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喝道:“狗鞑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咱们是不是官军,老子们是靖北军,我家将军乃是专打你们这些狗鞑子的靖北将军。”
“噗!”
阿巴泰一口老血喷出,败给明军已经令他接受不了了,现在自己居然会败在了一伙贼寇手上,这更令他感觉不可思议了。
“押下去!稍后送给孙承宗,让他为老子请封莱登,若是朝廷不允,咱们就抢了山东。”
李兴之,可不管朝廷会怎么想,控制莱州和登州是他的既定战略,如此东可渡海攻击东虏,南可纵掠淮扬,收取钱粮,最关键的是可以卡住朝廷的漕运要道。
如今朝廷大军猥集于京畿,自己袭击山东,根本不可能有大队官军找自己麻烦,就算有,自己也可以打着阿巴泰的大旗来个武装大游行。
“李兄弟,擒住鞑子贝勒了吗?让老哥看看鞑子贝勒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这时保定总兵黄文昌也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大营。
李兴之莞尔地看了黄文昌一眼,旋即鄙夷地说道:“黄老哥,这次可是两千具鞑子首级,还有个鞑子王子,你能拿的出钱来?”
黄文昌讪笑着搓了搓手:“老哥只是看看,过过瘾而已,哪里还掏的出钱粮换人,为兄这辈子弄个保定总兵已经值了,哪里还敢多想。”
阿巴泰彻底崩溃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低贱的汉人当作猪狗一样买卖。
杨彪凑趣道:“李哥儿,既然黄总兵买不起,要不咱把这个鞑王卖给东虏算球,他既是个王子,怎么着也值几十万两吧,多抓几次,咱们就发达了。”
“噗!”
阿巴泰再度喷血,强烈的屈辱感令他几欲晕阙,这会身子不停地颤抖,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王忠等人却对杨彪的建议很是认同,兄弟们拼死拼活要的是什么?这阿巴泰自己留着又没用,当然是谁出价高给谁了。
卖给朝廷不过是一锤子买卖,卖给东虏,下次若是再抓到,岂不是一只羊卖了两次价。
黄文昌略一思索说道:“李兄弟,朝廷薛阁老就在任丘,咱们是不是和他联络看看,说不定他们给的起钱粮。”
李兴之不置可否,大手一挥,喝令全军回城。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昨晚城外的喊杀声响了小半夜,百姓们早就打探到了靖北军大胜鞑虏,生擒奴酋阿巴泰的事,就是原内阁辅臣孙承宗也收到了消息。
在靖北军进城的时候,百姓们早就翘首以盼了,一个个端着刚刚做好的馒头、馍馍还有鸡蛋,迎接靖北军入城。
“大兄弟,你们杀鞑子辛苦了,来吃个包子吧!”
“王狗子,好样的,老哥煮了几个鸡蛋,来给军爷们暖暖身子!”
悦来酒楼的老板甚至炖了满满两大锅骨头棒子汤,这会正指派着几个伙计端给进城的靖北军将士们喝。
百姓们就是这样纯朴,谁能保护他们安全,他们就拥护谁,至于是不是朝廷还是贼寇,他们不管。
老孙头这会也在孙子孙之洁的搀扶下,守在高阳东城,眼看李兴之带着一众靖北军将佐押解着阿巴泰进了城,就是大步迎了上去。
“李将军,奋汉家勇烈,视东虏如草芥,擒奴酋于高阳,真足以激发天下英雄之义胆,老夫这里替李将军贺,替大明贺,替圣上贺!”
看着神采飞扬的孙阁老,李兴之连忙摆手道:“阁老且打住,本将俘虏了阿巴泰,关大明和皇帝什么事?本将又不是大明的臣子。”
孙承宗懵了,在他看来,李兴之立下了如此功劳,自然是要献捷京师,博一个封妻荫子了,熟料人家根本没这个意思。
李兴之掰了掰手指头说道:“阿巴泰以及两千具鞑子首级送到京师,按大明制,封本将一个总兵不过分吧,本将就要莱登,而且莱登境内的所有官员的任免皆由本将负责,不知阁老能不能替朝廷做这个主?”
孙承宗听完李兴之的话,不禁想起在高阳城头自己擂鼓时说过的话,可是那话,只不过是阿巴泰驱民攻城说的气话,自己一个过气的阁老,朝廷和皇帝根本不可能认可自己,再者,让李兴之总督莱登军政事宜,那不是活脱脱一个藩镇吗?
看着眼神犹豫的孙承宗,李兴之拱手道:“本将提的要求,想来朝廷是不可能答应了,如今阿巴泰既败,多尔衮随时南下,阁老还是要早作打算呀!”
崇祯和明廷的官员什么情况,作为一个皇汉,李兴之还是了解的,根本不可能允许在国内出现一个藩镇的。
如今明廷虽然千疮百孔,但是根基尚在,一旦建奴退兵,等待自己的就是重兵围剿,看来这事还得思量思量,黄文昌所言和薛国观勾连之事,或许可以试试,只要坚持到李自成出山,张献忠复叛,朝廷想不承认自己坐拥山东都不可能了。
辞别了孙承宗,李兴就是令大军先行休整一日,又令后营收拾物资,整点器械,准备尽快撤离高阳,同时要求钱安宁立即将靖北军要撤离高阳之事通报全城。
以免靖北军离开后,这些百姓乱了方寸。
对于李兴之的要求,钱安宁自然是无有不遵,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乡遭难。
第一百零二章棱堡
“铛铛铛...”
高阳城南门前,有急促的铜锣声响起,好奇的百姓随着声音望去,发现在是县衙的几个书办带着十来个衙役正在那张贴告示。
衙役们在张榜,书办们则在扯着嗓子喊:“靖北将军有令,高阳的父老乡亲们速速来看呀!”
周围的百姓被铜锣声和书办的喊声吸引至南门前,一小会就是把张贴榜文处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个呆呆看着榜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们没几个识字的。
后面的人又看不到前面写的是甚么东西,就是有书生被吸引过来,也被远远的堵在后面,一眼望去,前面尽是乌压压的人头,根本看不到写的是什么东西。
高阳城并不大,这城内的书办和百姓们大体也是相识的,有心急的百姓就是问道:“吕秀才,那榜文写的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念给大伙听听。”
吕秀才是一个年轻书办,本名吕轻侯,崇祯七年中的秀才,只不过由于天下大乱,朝廷却是没再开科举,就连顺天府乡试也停了,吕秀才却是没有能再进一步,好在县丞陆仲赏识他,让他在县衙充了个书办,一边学习刑名,一边等着朝廷开科举。
靖北军要撤离高阳,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况且这榜文都发了,大家都是街坊。
吕秀才就是清了清嗓子,高声对百姓们说道:“大家静一静,靖北将军有令,由于生擒了伪王子,所以东虏很可能会再来高阳,如今我靖北军所用器械药子已经消耗近七成,根本不可能挡住东虏大军,所以靖北将军有意撤离高阳,还请乡亲们早做准备,否则东虏一至,恐怕生死难料呀。”
“靖北将军要撤离……?”
人群听了吕秀才的话后一阵骚动,有听明白了,也有没听明白,那没听明白的就问了:“靖北将军到底想对咱们说什么?”
“说什么?”
听明白的百姓苦笑道:“靖北将军这是让咱们逃离县城呢,要是咱们现在不走,恐怕鞑子来了,咱们就得和高阳城陪葬了。”
“啊……靖北将军不是刚刚大胜鞑子吗?咱们为什么逃?”
百姓们纷纷鼓噪起来。
吕秀才惨笑道:“你们知道东虏在保定有多少人?据说有数万呢,靖北将军又不是朝廷,能帮咱们抵抗了这么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东西逃吧!”
通知完百姓,吕秀才就是和几个书办匆匆赶回家去,收拾东西,他们也有家庭,也有父母妻儿,他们也要逃跑。
让这些百姓自行撤离,李兴之也是无奈之举,他手头加上俘虏有五千多人马,但是他们的家小和后营,加起来就有七八千人,若是再带上百姓,哪里跑的过东虏的骑兵,就是这样,李兴之都不能保证能摆脱多尔衮的追兵。
撤离高阳的命令一传出,城中的百姓就乱了套,好在高阳县丞陆仲还算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官,又安排了城中的衙役维持秩序,也没有引起什么大乱子。
人离乡贱,高阳城内哭声震天,无数的百姓扶老携幼,跟着陆仲和衙役们出南门,往大名府方向行去。
当然也有不肯走的,大约有千余老弱死活都不愿离开,说是自己年纪都这么大了,活也活够了,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中。
内阁辅臣孙承宗也不肯走,在李兴之整军之时就是对鲁良直、黄文昌、徐志坚等朝廷官吏说道:“老夫抗虏十余载,却无寸功于朝廷,今能与高阳共存亡,也算是替国尽忠了,望尔等东行后不忘国家,老夫余愿足矣!”
鲁良直、黄文昌等人均是动容,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这会一个个哭拜于地。
和鲁良直等人交待完,孙承宗又在孙之洁的搀扶下走到李兴之面前,未等李兴之说话,孙承宗就欲行礼。
李兴之哪肯受他的礼,抢步上前一把扶住孙承宗,开口道:“阁老又何至于此,莫如随本将同往山东,说不得几年之后,本将就能重建东江镇,届时东虏后方不宁,如何还敢入我中原。”
孙承宗苦笑道:“老夫年近八十,还能有几天好活,?老夫和东虏打了十几年的仗,这次若不是你,老夫恐怕也没机会能看到鞑子王子长的是啥模样,如今心愿已了,自当为国死节,哪怕是在城头扔一个石块,打死一个鞑子,老夫也心甘情愿呀。”
“阁老!”
说实话,孙承宗在辽东修建堡垒的策略并没有起到遏制建奴的效果,反而耗尽了明朝的国力,但是这份忠贞和气度却令李兴之动容。
孙承宗却是颤颤巍巍从袖袋中掏出一份图纸缓声说道:“李兴之,本阁知你前往莱登是欲重建东江军,然皮岛不过数十里方圆,安能驻守大军,盖州、旅顺之间有一地,名营口,总控辽南,若在此修城建堡,进可攻,退可守也,老夫的大棱河堡就是依此图纸所制,东虏屡攻而不得破,皆是此堡之功也。”
李兴之接过图纸,翻开一看,顿时心中一惊,这堡居然是前世自己所知之棱堡,只不过较之欧洲的棱堡却是大有不同,乃是个四方形的阵塞,在每道城墙上又筑有十余处马面。
看到李兴之惊疑不定,孙承宗又笑道:“此图乃徐光启所制,其徒孙元化送予老夫,老夫垂垂老矣,留着此图也是无用,索性送予你了。”
营口的地形,李兴之是知道的,若是建成棱堡,有海船运输物资,根本不虞东虏围城。
当下将图纸贴身收好,又躬身说道:如此,兴之就多谢阁老了。”
孙承宗叹道:“老夫别无所求,若是你能扫平东虏,李将军能到老夫坟前上一柱香即可,老夫还有几个孙儿,这次还请李将军将他们带上。”
“爷爷!”
侍立在一旁的孙之洁,失声喊了一声。
“阁老放心,只要李某在一日,必保令孙周全。”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一个七十六岁的老人向自己托付后事,李兴之此刻也有些哽咽。
“李将军万马千军之间,矢石交攻之际,生擒鞑酋而色不变,又何必作此小儿女姿态呢,老夫已经具折天子,请封将军为莱登总兵,又奏请吾之门生瞿式耜、吕大器为两府知府,想来他们必然不会为难你。
李兴之懵住了,这两个都是明廷的死忠,弄这两个去莱登,岂不是帮了倒忙,说实话,他情愿用李有才这样的小人,也不愿用明朝的忠臣。
第一百零三章贪天之功
孙承宗执意留在高阳,李兴之也是无可奈何,但是他必须要走了,毕竟还有七八千老弱随军,若是被东虏追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在送走了孙承宗后,保定总兵黄文昌和任丘守备徐志坚也同时表达了想要随靖北军退往山东的意思,毕竟东虏主力尚在保定,他们可不想留在高阳这里等死。
对于二人的请求,李兴之自无不许,这两货虽然怂,但是靖北军能够起家还真亏了他们,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李兴之也不是拔鸟不认人的主,况且朝廷令薛国观督师保定,自己想要一路得到补给,还需要黄文昌首尾。
在吩咐李有才草拟奏报的同时,李兴之就是令人从大牢中将原高阳县令雷之渤提溜了出来,同时令全军在校场整军,准备撤离。
前者李兴之可是言之凿凿说要在东虏兵临城下时,将雷之渤斩首祭旗,以鼓舞全军士气的,可是开战之后,却是忘了这茬,如今大军即将东征,那自然是不会再留下这个祸害了。
西风猎猎,旌旗招展,高阳南门外五千余靖北军以营为单位,列成了数个方阵。
投降的七百满洲兵也享受了此前郎绍贞等人的待遇,这会一个个头上刻着字,充入了骑兵大队,虽然他们心中仍有不服,但是就凭脑袋上的多尔衮睡了庄妃这一句话,他们也不敢起什么歪心思。
李兴之端坐在马上,扫视着面前一众靖北军将士,洪声说道:“靖北军的兄弟们,高阳不过弹丸小城,又地处京畿平原,实非安家之所,现在本将就带着你们和你们的家小离开高阳,寻找一块真正属于我靖北军的地盘,为咱们的家小寻找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家,你们愿不愿意。”
没有人敢反对,也没有人会反对,守住高阳城,生擒伪王子,令李兴之的威望达到了顶点,这刻哪怕李兴之说是远征蒙古,这些靖北军的士卒也敢提刀跟上。
“好,不说话,那就是没人反对了,不过咱们出兵之前,本将还要先砍了雷之渤这个狗官,来人给本将将他提溜过来。”
早有准备的王忠闻言之后,就是桀桀怪笑着将雷之渤押到了军前。
高阳县令雷之渤这会早已没有了往日高高在上的神采,这会如同一堆烂泥一样,浑身瘫软,要不是王忠架着,恐怕已经站不住了。
“李将军,李大王,您发发慈悲,饶了我吧,小的不是人,您就当小的是个屁给放了吧,小的错了!”
李兴之冷然道:“放了你,那谁放过高阳被你们兄弟祸害的百姓?给本将拖下去砍了!”
“不,小的不想死呀,求求您了!”雷之渤哭的撕心裂肺,在无穷的求生欲下拼命地向前挣扎。
“砍了!”
王忠可不管他,李兴之既然说要看了,那就砍了呗,这种丧尽天良的贪官留着就是浪费粮食。
两个刽子手应声上前,将雷之渤牢牢按住,冷笑道:“雷县令,砍了你是便宜你了,要是依咱们兄弟,不剐您个三千六百刀,也对不起高阳无数破家灭门的百姓们。”
说完那刽子手将手中的鬼头刀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劈了下去。
“啊!”
在钢刀临头的那刻,雷之渤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下淌满了黄白之物,竟然骇的晕死过去。
不过这并不影响刽子手行刑,只一刀,雷之渤那血迹斑斑的头颅就滚落到李兴之的马前。
处置完雷之渤,李兴之就猛然拔刀直指自己的将旗,大喝道:“我靖北军威武、我靖北军万胜,现在,全军开拔。”
“靖北军威武、靖北军万胜,”一个个士兵拼命地呼喊起来,然后转头向着东南方向行去。
看着众军起行,李兴之亦是一拉马缰,轻夹马腹,带着一众将佐,缓缓向南行去。
李兴之和王忠等人其实本不会骑马,只不过自缴获黄文昌战马后,就开始练习,虽然马术还不甚精通,但是简单的骑行还是能够的。
在靖北军整队的同时,钱安宁和杨彪已经督促着百姓将所有的器械都装上了大车,这会已经起行了小半个时辰。
李兴之这次是准备走蠡县直插真定府的饶阳、武阳和武邑转入山东的,之所以往南转进,原因就是这条路距离山东最近,此外据黄文昌所言,内阁次辅薛国观就在真定境内,李兴之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想和薛阁老谈谈,看看能不能把阿巴泰卖个好价钱。
在靖北军起行的同时,窝在武阳督师的薛国观就收到了从高阳传过来的紧急奏报。
“臣,左柱国、少师、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光禄大夫孙承宗谨奏,十月十四日,伪王子阿巴泰以偏师六千薄高阳,奴势滔天,高阳诸官为之气短,阖城百姓为之胆寒,幸有李家山义军头领李兴之率众下山会同新安县令鲁良直、守备刘忠武、保定总兵黄文昌、任丘守备徐志坚共守高阳。”
“奴酋猖獗,甫至城下,即催兵驱民攻城,李兴之即督义军诸头目,并力死战,鞑虏猛攻两日,死伤近两千,皆不得寸近,敌稍却,乃顿兵城下,欲待援再攻也,诸人皆不得计,李兴之却以为奴酋骄狂,其军必然懈怠,遂于十月二十一子时亲率义军袭营,东虏无备之下,遂为我高阳军民击破。”
“是役,我高阳义军共计斩首两千三百余级,阵斩伪清正蓝旗甲喇章京杨古利、伪清乌真超哈参领石天柱等大小将佐十七名,李兴之更生擒伪清饶余贝勒阿巴泰。”
“李兴之者,虽被迫从贼,然其不忘国家,且武略绝伦,其勇不亚于信布,以剿除东虏为已任,臣为国家计,为社稷计,保其为莱登总兵,着其编练军马进取辽东,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已七十有六,此生已无复辽之望,望陛下从臣所请,以安忠义之心,臣孙承宗再拜顿首。”
孙承宗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薛国观根本不在意,他只在意那两千三百具首级和奴酋阿巴泰。
“张总兵,你说这战报是不是真的?”
在看完奏报后,薛国观就陷入了震惊之中,斩首两千三百级,生俘奴酋阿巴泰,那可是贪天之功了,若是真的,自己这一趟走的真值了,有了这运筹之功,这首辅岂不是稳当了。
第一百零四章莱登总兵
随侍一旁的真定总兵张超,看了奏报后就是盘算起来。
有孙承宗背书,这阿巴泰各人头肯定要解送京师了,想来这奏报肯定不会作假了。
自己此前丧师失地,为了保住官位可是从黄文昌那怂货那买过两百多具首级的,他自己更是报了斩首千余级,因此升为一镇总兵。
现在看来,这此前的首级恐怕都是这李兴之砍的了,想到这里,张超就是郁闷不已,自己辖区怎么不出这样的贼寇?现在好了,这战功全便宜了黄文昌这个狗东西了。
张超思量了一下,行礼道:“阁老,末将以为此事应该做不得假,末将以为当立即派人解送京师,以安天子群臣之心。”
薛国观这会也从震惊中缓了过来,颔首微笑道:“张帅说的是,尔速速调兵护送本阁前往高阳,将首级和奴酋解送京师,张帅部将徐志坚死守高阳,斩获颇多,老夫自当具实禀奏,想来朝廷自有封赏。”
张超闻言大喜,连忙跪地,声泪俱下地说道:“阁老对末将栽培之恩,末将没齿难忘,从此必定为阁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国观抚须长笑,这次出京,可是一点都不亏了,不光斩获了两千余具东虏首级,生俘了阿巴泰,还收服了张超这样地方上的军头,真是不虚此行呀。
既然这事做不得假,薛国观当机立断,当场命张超点了三百骑兵,准备前往高阳会会那个义军头目李兴之,若是能将其收入囊中,那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势必要更进一步了。
薛国观行进的速度很快,次日未时就在蠡县境内截住了李兴之的大队。
有黄文昌这个保定总兵在,靖北军自然能进驻县城了,蠡县县令钱天锡也是个有眼色的。
此人是崇祯四年进士,累迁历城、蠡县县令,由于在任期间颇有政绩,且为人圆滑,故此吏部已经下了批文,改迁其为保定兵备道,只不过由于东虏入寇,耽误了行程。
在靖北军入城时,钱天锡就看明白了这支军马真正的主事人是李兴之,再看看旗号,心知此人就是前些日子在高阳闹的沸沸扬扬的李逆。
不过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做贼怎么了?还不是被这世道逼的,雷之渤的风评,他是知道的,在他的治下,没有李兴之,也会有张兴之。
现在既然李兴之能打败阿巴泰所部的满洲兵,生擒了伪清贝勒,自己更没有理由不接待了。
所以在靖北军入驻后,他就是掏空了藩库,杀猪宰羊,宴请三军,又将县衙腾出来交给了李兴之作为临时行辕。
对于这个钱天锡,李兴之也是有所了解的,做官还算清正,但绝不是迂腐之辈,看看人家做事的水平,再和鲁良直相比,也怪不得钱县令升官发财了。
席间,当钱天锡闻得李兴之欲前往山东时,就是心中一动。
说实话,这保定府虽然地处京畿,容易升迁,但是东虏时刻窥视,你也得有命去做这个官吧,现在黄文昌这个保定总兵都能去山东,自己当然也能去得,只要这李兴之在功劳簿上添上自己的名字就结了。
而李兴之也正为自己夹袋中没有足够份量的文官发愁,这一下,二人是一拍即合,在那里觥筹交错,你吹我捧,好不热闹。
次日。
李兴之闻得薛国观亲至时就是大喜,孙承宗到底是个致仕的阁老,在朝中虽有门生故吏,但是这些人未必能替自己说上话,现在这薛国观亲来,自己进取莱登之事可算是有着落了,当即带着一众文武前往南门相迎。
很快。
内阁次辅薛国观一行就被李兴之请到了蠡县县衙。
薛国观并没有托大,而是和李兴之分宾主坐定。
待侍卫奉上茶水后,薛国观就是悠悠开口道:“李将军少年英雄,今又擒获伪清贝勒,老夫收到孙阁老奏疏后,就是喜不自胜,故此兼程赶来,还请李将军莫要怪罪。”
看着面前笑吟吟的薛阁老,李兴之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左右自己又不是朝廷的官员,遂开口道:“薛阁老,本将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弯弯绕,做什么事都是开门见山,您就说罢,这阿巴泰和二千三百具首级能值多少钱粮?”
薛国观有些懵,这和自己在朝堂上不一样啊,就算私相授受,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罢。
不过薛国观到底是内阁辅臣,什么人没见过,转瞬间就稳定了心神,笑吟吟的说道:“不瞒李将军,朝廷现在是真的拿不出钱粮,老夫自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两,不过孙阁老请封莱登总兵之事,老夫到是可以做主。”
李兴之沉声道:“若是朝廷以莱登总兵酬功的话,这莱登境内官员任免,朝廷可能让本将做主?”
“这不可能,我朝自有定制,以文御武,朝廷根本不可能允许国内出现类似唐末那样的藩镇的,老夫若是上奏此事,恐怕这官也做到头了。”
薛国观断然否决了李兴之的要求,旋即又笑道:“我看孙阁老的奏疏,他不是奏请他的两个学生为莱州和登州知府吗?”
李兴之心中一动,遂笑道:“朝廷自有定制,本将自然不会违背,阁老您看这蠡县县令钱天锡调任登州知府,本将手下有个被革了功名的举人宋广坤任莱州知府可好?”
“这?你且容老夫思量下,革了功名也是可以恢复的,顺天府学政赵天振是本阁的学生,这不过是老夫一句话的事而已,不过由一个举人直接授封为一府知府,恐怕有些不妥吧?”
李兴之撇嘴道:“这还不是在于阁老,陈新甲也是举人出生,现在还不是位列中枢?”
李兴之不提陈新甲还好,提了陈新甲,薛国观就是一肚子气,你杨嗣昌能将一举人保奏到宣大总督,兵部左侍郎的位置,老夫凭什么不能任命一个罢了的举人为一府知府。
当下说道:“李将军果然快人快语,这事老夫允了。”
与会的宋广坤喜极而泣,匆忙起身跪倒于李兴之和薛国观面前道:“学生多谢将军栽培,多谢阁老斡旋,学生感激不尽,从此必定兢兢业业,效忠将军,效忠朝廷。”
薛国观又笑道:“莱登之事,不是大事,老夫自当一力促成,不过此次高阳之战,斩获颇多,老夫已将有功之将士谨具列名,李将军可观之,若是可行,老夫自当呈奏天子,以彰诸将之功,至于将军所言之钱县令、宋举人之功,老夫稍后加上即可。”
第一百零五章多尔衮的对策
李兴之从薛国观手中接过其所奏的请功折子,翻开一看,就是惊讶不已。
通篇文章,皆是薛阁老如何设计,如何调度守城,如何运筹帷幄,夜袭清军大营,当然薛阁老虽然机谋无双,但是也离不开诸将奋勇拼杀,不然薛阁老就是再多良谋,没有勇将执行,也断不会取得如此战绩的,毕竟奴酋阿巴泰所部军马有一万五千之众。
作为率先破营的李兴之,身中十七创而不退,连斩鞑酋杨古利等满汉将佐十三名,并生擒伪王子,斩首一千二百六十七级,其余保定总兵黄文昌、真定总兵张超各斩首三百级,新安守备刘忠武、任丘守备徐志坚亦斩首两百级。
东虏大败亏输,其军慌不择路,时下南窜山东,如今诸将正分进合击,不尽全功,绝不收兵。
当然,鲁良直、宋广坤等人亦有调度运筹之功,总而言之这次高阳大捷主要是靠薛阁老的英明决策,以及保定、真定诸将的奋勇顽强取得的。
“阁老,如此奏报,本将的莱登总兵能成?”李兴之疑惑地问了一句。
薛国观冷笑道:“老夫今日便回京向陛下报捷,李将军斩首千余,生俘奴酋阿巴泰,缴获其大旗、金盔,莱登总兵如何做不得,当然李帅对国家和朝廷也是忠心耿耿,尝有言此生必定替国家平贼灭虏,保我大明万世永昌。”
薛国观言之凿凿,李兴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略一思索,就是说道:“薛阁老,本将前往莱登后,便欲打造海船,行师辽东,还需阁老从京师调拨相应的火器和造船的工匠。”
“可!李帅欲挥师辽东,偷袭鞑虏后路,朝廷自当竭尽所能,本阁再奏请刘理顺为山东巡抚,其乃本阁心腹,如此李帅行事,也不惧诸官掣肘。”
李兴之大喜过望,和聪明人做交易就是爽快,上面有人遮掩,自己便可以完全掌握莱登,然后坐观李自成和张献忠起事了。
薛国观亦是心喜,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此前黄文昌斩获的一千多具东虏首级,必然是这个李兴之做的了,有如此勇将做奧援,自己又何惧杨嗣昌这等夸夸其谈之徒。
二人相视一笑,李兴之便将薛国观的奏报拢入袖袋,再度开口:“还得麻烦阁老重新草拟一份奏疏,非是末将信不过阁老,末将山贼出身,讲究的是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要阁老促成此事,这奏疏自当奉还,若不成,末将还得到山东落草去,对了,孙阁老的奏疏末将那还有一份原件”
“啊!”
薛国观有些懵,这两道奏疏要是公诸于众,那自己这个内阁辅臣还要不要做了?看着似笑非笑的李兴之,薛国观就是暗骂。
不过为了这首辅之位,自己也只好赌一把了,朝中自己虽然不能一手遮天,但也广布羽翼,有这两千多具首级,弄个莱登总兵也算不得什么事。
诸事处理完毕,李兴之便令人准备酒菜,宴请薛国观一行。
薛国观哪里肯在蠡县多呆,阿巴泰被生擒,多尔衮必然率军报仇,万一被他撞上,那自己还有活路?所以草草饮了几杯,就带着首级欲前往京师。
李兴之也不多留,因为他也要上路了,靖北军这次南下带了七千多老弱妇孺,又携带了如此多的火炮和粮秣以及金银,一天只不过走了二三十余里,若是被东虏追上,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在李兴之离开高阳的第四日,李率泰、石廷柱等汉军将佐在新安收拢了千余溃兵后,垂头丧气地返回了保定城清军大营。
那晚,阿巴泰被明将生擒,他们躲在草丛中,是看的真切,阵丧主将,在清廷可是大罪,所以进了多尔衮大帐,几人就跪伏于地,战战兢兢地将高阳战况向多尔衮叙说了一遍,只不过几人为了保命,刻意统一了口径,强调了阿巴泰独断专行,不肯退兵之事。
“什么?六千大军折了五千,饶余贝勒被明贼生擒,尔等还有脸面回来?来人啦,给我将这几个狗奴才,拖出去砍了。”
在听完战报后,豫亲王多铎就是怒气勃发。
“十五弟莫急,阿巴泰不听人言,丧师辱国,自取死也,我等再处置有功之臣,岂不令将士们寒心,如今咱们还是要考虑如何应对才是。”
多尔衮虽然心中震惊,现在事情已经出了,如何善后才是重中之重。
“詹岱,你带上本王的戈什哈,将李率泰他们带回的溃兵单独关起来,阿巴泰兵败被俘,本王恐这帮败兵乱了我大营军心。”
折了满洲贝勒,又有那么多溃兵入营,这事肯定是瞒不久的,若是此事传到盛京,洪太恐怕会借题发挥,夺了自己的兵权,让他那宝贝儿子豪格上位。
“喳!”
詹岱是多尔衮的亲信侍卫,年方二十出头,素有勇力,所以多尔衮对他颇为看中,年纪轻轻就被堤拔为正白旗牛录章京。
在詹岱出营后,多尔衮就陷入了沉思,自己幸幸苦苦拉拢议政大臣就这样没了,现在万万不能处置李率泰等人了,毕竟自己总督大军,说句不好听的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己前脚处置了李率泰,后脚洪太的圣旨估计就会传到自己的军帐。
再说这几个人的家族都是最先投靠大清的铁杆汉奸,和爱新觉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处置了他们,自己只会更加孤立无援,到不如借这个机会拉拢他们,如此也能弥补折了阿巴泰的损失。
然而折了阿巴泰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瞒的过洪太,自己又如何才能撇清干系呢?
戈什哈都统苏克萨哈进言道:“主子,依奴才之见,饶余贝勒被擒之事,咱们可秘而不宣,待剿了卢象升,再向皇上奏报,饶余贝勒身先士卒,为了鼓舞士气,力战而亡之事。”
多尔衮眼前一亮,随即又犹豫地说道:“阿巴泰既然被擒,肯定要解送明国京师,咱们如何瞒的住盛京?”
苏克萨哈继续说道:“主子,关宁军常年奏报,击伤我大清王子,就是老汗不也被其奏报用火炮击伤过吗?”
多铎也认为苏克萨哈说的有理,当场附和道:“是呀,十四哥,当年父汗攻打宁远时,袁崇焕不是向明廷奏报,说什么炮击金旗吗?就是皇上他们不也被关宁军毙伤过好多次。”
“只要那些溃军不乱嚼舌头,这事就能瞒过去,况且咱们要是上奏七哥是战死的,洪太为了收拢人心,说不得还能封赏其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