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巡抚府宴客
陈秀才的话显然戳中了要害,百姓们这时也回过味来,这李大帅并没有逼迫咱们去莱登啊。
“快回去收拾家什,要不然东虏来了,可就来不及了,快,快!”
一个又一个百姓纷纷往拼命地家中跑去,有的打算收拾好了,就跟着靖北军前往莱登、有的则思量着去南边的州府投靠亲戚、还有的则准备躲进城南的山中。
好在鞑子还在临清,距离济南尚有数百里的路程,百姓们虽然恐惧,但是有府城的衙役维持秩序,除了有十几个借故生事的地痞无赖被抓了,倒也没生出什么乱子。
百姓们鸡飞狗跳地回家收拾,距离大明湖不远的山东巡抚衙门前却排起了长龙。
除了那些住在城外的富绅,城内的那些有头有脸的士绅都来了,不来不行啊,这个莱登总兵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才进了济南几天,就攻破了德王的府邸,据说还杀了几个宗室。
士绅们都是有眼色的,李大帅宴请咱们,自然没有空着手去的道理,前来的士绅一个个大包、小包,备好了重礼在府门外排队。
招满了六百勇士的李邦杰已经荣升为李兴之的亲兵统领,众士绅在给总兵大帅备上厚礼的同时,自然不忘给大帅的心腹统领包上一点心意。
收了城内士绅之首孔文明的“心意”后,李邦杰将孔文明带到了莱登总兵面前。
不待莱登总兵开口,孔文明便从袖袋中取出一张大红销金纸笺,恭恭敬敬呈上。
李兴之眉头一皱,随手翻了纸笺,扫了眼上面的礼物后,脸上顿时扬起笑容,微一抬手,对孔文明说道:“孔先生何必破费,本帅自到济南,一直忙于公务,今日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便邀请诸位乡里共饮。”
“大帅客气了,在下当日听闻生擒鞑王的李大帅莅临济南,早就想一睹大帅的虎威了,只是大帅公务繁忙,在下哪里敢叨扰大帅,今日大帅有邀,我们济南的乡老也是倍感荣幸啊!”
孔文明是曲埠孔家的旁支,仗着先贤至圣的的声名,在这济南城是无往而不利,据李有才汇报,这济南城除了德王府,有三分之一的产业皆是孔家的。
这次李兴之大宴济南士绅,孔文明就动了心思,如今世道艰难,他也摸不清这个敢动德王府的大帅的底细,所以就备了八千两银子的重礼,来看看这莱登总兵对待士绅的态度。
“孔先生过誉了,本帅也曾读过两年书,也算是圣人子弟了,还请孔先生入花厅奉茶,稍后本帅便来和先生叙话。”
得了重礼的李兴之显然心情大好,越看孔文明越顺眼。
二人说话间,又有一众士绅前来拜见,人人都是备了重礼来的,听着李有才的唱礼声,听着士绅的恭维声,李兴之的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花,也放下架子,不论是济南府的吏员还是士绅都是招呼几句,直让一众士绅如沐春风,人人都为总兵大帅的风姿所折。
众士绅到齐后,李兴之便吩咐下去开席,不得不说巡抚衙门的厨子手艺是真的不错,只一小会,那菜肴就如同流水般地端了上来。
李兴之举起酒杯,与一众与会的官员和士绅说了几句,虽是象征性的客气套话,但仍让一众士绅人人称赞。
宴席上,士绅们的表现自然是十分规矩,便是敬酒也是一番文绉绉的之乎者也。
他们来都是带着目的来的,就是想看看这李大帅的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是李兴之不开口,他们也不好乱说。
同来赴宴的靖北军将官们则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他们都被安排在了大堂内,几杯酒下肚,这帮武夫就是吆五喝六,行起了酒令。
“五匹马呀、六六六啊!”
“李兄弟输了,快干了,干了。”
“来,兄弟给你满上。”
大堂的吵闹声,显然引起了堂后的花厅内,正在和士绅们推杯换盏的李大帅的不快。
“把门给本帅关上!”
李兴之眉头一皱,对着在花厅门口服侍的两个侍女喝了一声,然后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
众士绅也知道李兴之有话要说,一个个不迭地放下了碗筷,抬眼看向眉头紧锁的莱登总兵。
“咳……咳!”李兴之清了清嗓子,环视了花厅中的一众士绅,叹道:“东虏入寇京畿,如今兵锋已至临清,想来诸位必有耳闻吧!”
众士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李兴之这是说道正题了,一个个正襟危坐。
见一众富绅均不开口,李兴之便自顾自地说道:“诸位都是济南的乡梓,山东有头有脸的人物,仁义之心,就是本帅在京师也是有所耳闻,如今东虏入寇在即,本帅欲迁济南之民前往莱登,还望诸位襄助一二。”
孔文明心中一惊,他也是人精,所谓宴无好宴,来巡抚衙门前,他就知道这李大帅必然是要济南诸富绅捐纳钱粮了。
“李大帅,这些年,年年大旱,小民家中也是入不敷出啊,但是小民出自孔家,自幼学的是圣人之道,自然不会看着乡里的百姓受难,小民愿捐纳三万两的钱粮供大帅调用。”
李兴之不置可否,又看向其余的士绅。
看到孔文明带了头,花厅中的士绅一个个纷纷起身表态,有的三千两,有的五千两。
与会的保定总兵黄文昌耳朵都听直了,心中暗暗思量着,待东虏退兵了,自己返回保定,也要他娘的训练个几千大军来,就这一顿饭的工夫,这天杀的李兴之就弄了十五万两的钱粮了。
众士绅表态完毕,一个个抬眼看向李兴之,心中则是纷纷骂娘,颜继祖他们是贪,但也没像你这样粗鲁,直接开口要啊!
“不够,本帅要六十万两的钱粮,当然耕牛、工匠、火药、铁器,这些东西都可以作为银子抵押,济南十余万人在莱登安家,本帅总不能饿了他们吧!”
“啊!”
六十万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咱们攒点家当容易吗?一众士绅纷纷惊呼起来。
李兴之莞尔道:“诸位,本帅可不白拿你们的钱粮,待咱们到了莱登后,本帅便要打造水师,南方的那些人吃着海运的收益,一个个富的流油,凭什么咱们只能吃漕运的银子?”
“开海?”
孔文明震惊了,济南的士绅也震惊了,谁不知道江南的那些士绅,靠着海运哪个不是日进斗金。
第一百三十六章要想富,开海路
显然开海的名头吸引住了济南的士绅阶层,这会一个个眼睛通红地盯着侃侃而谈的李兴之。
“李帅,这海禁乃是祖制,当年太祖皇帝可是有过祖训的,片板不能下海!”
有两个心急的富绅就是开口问道。
李兴之冷然道:“江南的富绅能走海贸,咱们凭什么不能?有薛阁老在朝中替咱们斡旋,咱们怕什么。”
一众富绅听后就是大喜,对呀!眼前的这个主,连德王府都敢打,还有什么事不敢干?何况朝中还有薛阁老这样的辅臣当后盾,按李兴之所说,卢象升败亡,关宁军大败,那薛阁老荣升首揆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走个海运算的了什么?
“李大帅,这开海可有什么章程?”
孔文明急不可耐地问道。
李兴之展颜一笑道:“诸位,你们可知福建的郑家一年光是海贸,便可收入千万两的白银,咱们山东利尽东海,凭什么他们做的,咱们做不得?本帅到了登州,便会筹建水师,打造海船,建立水上商道,只要海路一通,诸位还愁没银子吗?至于如何分配,自然是根据诸捐纳的钱粮的数量划分干股了。”
李兴之的意思很明确,谁他娘的出钱多,谁占的股份越多,谁得到的利益就越多。
孔文明又问道:“不知李帅可有具体的分配方案?咱们这次捐助的可算在这启动资金之内?”
李兴之笑道:“本帅有意以五百万两白银为启动资金,本帅自己认筹两百万两,占四成的干股,其余的诸位随意,当然这只是个构思,具体的章程咱们到了莱登再坐下来谈。”
诸富绅皆是通透之人,这沟通海路利润是惊人,但是海运的风险也同样很高,且不说那恐怖的风浪,船一出海,那些凶残的海盗就会如饿狼一样扑上来。
济南府的另一个富绅梅九爷起身说道:“李大帅,海路甚是凶险,南方的那些人可是和海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们海路畅通,自然就能取得巨额的利润,咱们贸然出海,南方的那些人容得了我们跟他们抢食。”
“本镇身为大明的莱登总兵,当然要保证辖区内航道的畅通,所以本帅出的钱自然是组建水师之用,而你们这些入股的士绅,就是我莱登镇的义绅,自然会受到我莱登镇水师的保护。”
上头有坚实的后台,若是再有强有力的水师,这海贸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诸富绅自然再无顾忌,孔文明笑眯眯地说道:“李帅迁民入莱登,实是为了保我济南百姓,本人就是捐空家产,也要救我家乡父老,本人愿捐出三十万两的钱粮。”
“我出二十万两!”
“小民愿捐助十万两。”
“我出五万两。”
……。
花厅内的富绅纷纷慷慨解囊,那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当真是情深意切。
当然这些富绅也不完全是被李兴之的画饼吸引,在他们看来,迁民入莱登的事情已经不可逆转,若是惹急了李兴之,说不得就会利刃加身,再说若是真促成海贸,投资的这些钱粮就会换来十倍、百倍的回报。
“李有才,你且将诸位士绅捐纳的钱粮登记造册,嗯!就算做咱们开海的原始股份。”
富绅的态度是李兴之意料之中的事情,示之以威,许之以利,他根本不虞这些士绅不掏出银子。
“属下遵命!”
李有才乐得合不拢嘴,连忙寻来纸和笔,记录起来。
“李兄弟,你看看老哥能入股吗?”
黄文昌彻底震惊了,李兴之这狗日的捞银子的手段真他娘的绝了,这趟济南之行,怕不弄了几百万两的钱粮。
李兴之莞尔一笑:“黄大哥,您还能掏的出银子?”
“啊……我没……!”
黄文昌一脸郁闷,老子的银子还不是都到了你那里,就是还藏了点银子在高阳,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鞑子拿走。
“黄大哥,兄弟适才不过玩笑耳,不要老哥出一分银子,待东虏退兵后,老哥返回保定,训练个几千军马,兄弟便给你半成的干股,届时黄大哥还得和兄弟守望相助啊!”
黄文昌的驻地是保定,距离京师不过一步之遥,许以半成的干股,将他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也算是落了个闲棋,将来说不得就会有大用。
“李兄弟,真是厚道人啊,老哥就不和你客气了,今后你但凡有事,老哥绝对支持。”黄文昌大喜过望,拍着胸口向李兴之保证。
济南不愧是山东的省会,城中的富绅也确实有钱,经李有才统计,这六十几个士绅一共捐出了价值一百七十八万两纹银的物资。
待统计结果出来后,李兴之就是和孔文明、梅九爷等人推杯换盏,再度欢饮起来,这一次是真正的宾主尽欢。
得了银子的李兴之和捐了银子的济南士绅一个个眉飞色舞,就好似得了座金山似的。
在士绅们酒足饭饱,离开了巡抚衙门后。
李有才等文官就是疑惑地问道:“大帅,海贸如此赚钱,您真的要带这帮士绅一起弄?”
李兴之正色道:“本帅不过是借他们的力而已,莱登百废待兴,本帅夹袋中也没有足够的人手,现在不得不仰仗他们,不过本帅能养一只鸡,就能杀一只鸡,他们若能为本帅所用,本帅自然会带他们分一杯羹,若不然,本帅手中的长刀也不是摆设。”
鲁良直笑道:“大帅说得在理,如此咱们到了莱登,便不虞钱粮有缺了,我靖北军亦可以整军经武,训练成一支真正的强军。”
次日。
济南的士绅就是运来了一车车的钱粮,那连绵的车队在济南的大街小巷不停地穿梭,然后汇聚到东城的兵营。
代理知府李有才,又适时地发下了布告,凡是肯前往莱登的百姓,路上的花销,以及到了莱登的衣食住行在夏收之前,李大帅全包了,但凡李大帅有一口吃的,绝不会饿了济南百姓,当然天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百姓们必须无条件的接受李大帅的领导。
本来担忧前往莱登后衣食无着的百姓终于放下心来,有李大帅提供粮食,到了莱登自然不怕吃不饱肚子,就是原本打算投奔到山东南部诸府的百姓,也改变了主意。
第一百三十七章终至莱州
东虏入寇山东的消息,不光济南的百姓收到了消息,就是附近的历下县的百姓也收到了消息。
在靖北军携带济南百姓出城后,历下县亦有两万余百姓主动加入了迁往莱登的队伍,不为别的,就为有一口吃的。
在大军起行的同时,李兴之又令人飞书先行前往莱州的钱安宁、王忠以及钱天锡等人,让他们准备这十余万人的住宿事宜。
时莱州在孔有德叛军的攻击下,早已残破不堪,故原莱州知府赵士喆只得将治所迁至黄县以收拢莱州百姓。
钱天锡抵达黄县后,便与赵士喆办理了交接手续,令钱天锡震惊的是整个莱州府下辖附郭县,掖县、昌邑县、潍县、高密县、即墨县这五个县的总人口只剩下十一万余人。
据赵士喆所说登州那边人口不会超过三万。
钱天锡大为震惊,谁都知道莱登残破不堪,但谁也没想到孔有德会把莱登祸害成人间地狱。
在送走了赵士喆后,钱天锡便亲自查勘黄县和原莱州府治掖县一带地形,认为黄县连接青州,地处平原,加之土地盐碱化严重,并不适合安置大军,蓄养百姓。
钱安宁也认为当将百姓迁移到掖县和平度一带,左右黄县这万余百姓都是以打鱼为生,黄县距离掖县不过百余里迁移起来也不困难。
掖县则不同了,境内主要山脉自南向北有马山山脉、吴家大山山脉、云峰山脉,自东向西有仓石山脉、大沟山脉,天齐山脉、崮山山脉。
这些山脉分布集中,构成了天然的屏障,若是好好经营,不说一夫当关,但是防守起来却是容易了许多。
只不过掖县城墙和房屋在孔有德叛乱后,早已是残破不堪,城内住户不过三千余人。
掖县作为曾经的莱州治所,县城周长犹有十里左右,墙高三丈,宽四丈有余,瓮城、敌楼、箭塔、垛口一应俱全,虽然破损严重,但是重新修建总比建城来的方便吧。
故此钱天锡和钱安宁便责成掖县县令林起元组织新入掖县的这两万百姓抢修城墙,修建房屋,恢复耕地。
由于掖县境内山多林密,加之掖县境内的云峰山和天齐山又有很多废弃的窑厂,只要百姓齐心合力,修建房屋,改造城墙的材料根本不虞有缺。
相比于修城建屋,恢复耕地却是一个大麻烦,人口的锐减,导致了大量的土地荒芜,这些原有的田地上早已长满了杂草,甚至固化。
但是土地荒芜的好处也有,重新登记人口黄册,划分土地的工作却是非常方便,根本不用担心有地主士绅从中作梗。
这个时代土地的产出很低,赶上年辰好的时候一亩田也就产出两石左右的粮食,若是遇上荒年,恐怕一亩田都产不出一石粮。
考虑到稍后还有十余万济南的百姓进入莱州,钱天锡就是按照每个成年人三亩田的数量进行划分,让先迁到掖县的百姓先行复耕。
大规模的建设,对百姓的体力也是极大的考验,两万多人每天消耗的粮食就要近三百石。
钱安宁等人在禹城并没有带来多少粮食,只有一千余石,路上又消耗了不少钱粮,现在人口的暴增,这些粮食肯定是不够了。
所幸的是原来莱州的居民都是海里讨生活的渔民,依靠每天的鱼获再加上粮食,到也能勉强支撑。
大年初二,杨彪率领钢锋营携带在德王府缴获的物资抵达了掖县。
本来勉力度日的莱州军民顿时大喜过望,原因是靖北军所带的物资实在是太多了,光是运粮的车队就有六百余辆大车,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
有了钱粮,就有了底气,新任莱州知府钱天锡大手一挥,百姓开荒所消耗的钱粮,乃至于坚持到夏收的钱粮,李大帅全包了,当然这粮食若是有了产出肯定是要缴税的。
不缴税,李大帅就没办法养兵?没有兵,李大帅又怎么保护咱们莱登的父老乡亲?
至于税额,钱天锡暂定为十五税一,这和大明开国时期洪武皇帝朱元璋定的税收是差不多的,所以百姓们根本不会有什么怨言,况且自己吃李大帅的,喝李大帅的,缴粮纳税不是应该的吗?
有了粮食,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有了耕地,就有了期盼,先行抵达莱州的这五万余百姓,除了黄县有几个破落的士绅,基本上都是苦哈哈出身。
伙食很简单,不是馍馍就是米粥,最多再加点野菜和鱼类,但是这个崩乱的时代,能填饱肚子就是十分奢侈的事了,百姓们图的不就是一日三餐吗?
显然百姓们对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是非常兴奋,开荒的热情大增,毕竟现在播下种子,坚持到夏收,以后就不用再为吃饭担忧了。
钱安宁又紧急抽掉了三千百姓至掖县附近天齐山的十几处窑厂,开始烧制水泥事宜。
作为李家山的老人。钱安宁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不过是个落魄秀才出身,想要取得功名,恐怕是不可能了,但是只要抱紧李兴之的大腿,将来弄个官身还不是易如反掌,这水泥既然是大帅看中的东西,那自然要加紧烧制了。
关于钱天锡、钱安宁等人如何整顿莱州,杨彪和王忠没有半点兴趣,滹沱河一战,钢锋营在东虏的铁骑前一触即溃,将靖北军的虚实暴露无遗,所以在腾出手来后,就投入到了紧张的训练之中。
此次随同钢锋营抵达莱州的有四千三百余新兵,王忠和杨彪到没敢对本部军马进行扩编,但是训练上却是将手头的六千多军马按李家山的训练操典进行操练。
在钱安宁和钱天锡大规模建设掖县的同时,李兴之携带的济南军民也穿过了青州,抵达了莱州境内。
当然德王府和济南的一众官员也被李兴之裹挟上了路,李兴之一口唾沫一口钉,说要给德王殿下寻访仙山,就一定要做到。
穿越者对历史的熟知性,在这次的迁民行动中尽显无疑,济南的军民是堪堪避过了东虏的兵锋,在收到东虏主力杀入济南后,德王朱由枢以及山东的官员富绅就是庆幸不已。
第一百三十八章靖北军帅府
崇祯十二年正月十五,李兴之率领济南十余万军民抵达了他所预想的根据地莱州城下。
有钱安宁和钱天锡在莱州打前站,百姓的住宿问题并不很难解决,原来的莱州城就能安置近十万百姓,城内的房屋又基本修缮妥当,虽然大多是木制和竹制,但是遮风挡雨却不是问题。
复耕土地、整顿渔民、这些事情有钱安宁和钱天锡等人处置,李兴之暂时不管,因为他没有时间去管。
根据他对历史的了解,这次清军进攻山东,可是攻破了青州,甚至杀入了莱登境内,只不过由于莱登实在没有油水可捞,才不得不收兵返回。
但是这次却有些意外,济南的钱粮被靖北军洗劫一空,谁也不知道这些清军会不会攻入莱州。
所以李兴之在进入莱州的第二天,就召集了靖北军诸文武商讨如何改组靖北军以及在掖县布置防线事宜。
其实在济南招蓦了四千三百名新兵后,李兴之就动了将整个莱登纳入军管的心思,也就是成立军政府,由军政府统一管理莱登的军事行政事宜。
只不过成立军政府,李兴之又恐怕打击了崇祯帝和大明朝廷那颗脆弱的玻璃心,故此李兴之决定改莱登总兵官署为靖北军帅府,由自己出任军帅一职。
对此,诸将并没有意见,毕竟无论是莱登总兵还是靖北军帅府,无非是名字不同,咱们不还是都叫大帅。
鲁良直却是心中烦闷,这改成军帅府,将整个莱登纳入军管,这事实上就是藩镇了,辽东那些军头,虽然也是半独立化,对朝廷的圣旨阳奉阴违,但到底没有改弦更张,若是任靖北军发展下去,再将手头这万余军马训练成军,那朝廷如何制约。
在鲁良直看来,藩镇的危害较之流寇更大,因为藩镇有独立的地盘,管着辖区的军务和民政,长此以往,这莱登的二十万军民恐怕就只知道李大帅而不知道大明朝了。
李兴之可不管鲁良直怎么想,整合莱登,成立军帅府是他的既定计划,这根本不可能更改。
宣布成立军帅府后,李兴之就是开口说道:“诸位,既然咱们选择莱登作为根据地,那必然要保我莱登百姓,不知诸位对于如何布防可有意见?”
鲁良直起身赞道:“李帅时刻以百姓为念,真是我等楷模,如何布防,下官早有腹稿,诸位请看。”
他虽然对李兴之设计军帅府之事不满,但是对于兵事还是颇为精通的,要不然也不会凭借新安县城,屡次挡住东虏的兵锋了。
诸将大多都是平民出身,也就是张邵谦、郎绍贞等人是低级军官出身,对于战略上的问题,确实不是太懂,这会一个个巴巴地看着鲁良直。
鲁良直却早有准备,当下命人取来莱州地图,顾谓众将道:“我胶东不光水系纵横,亦有山川之利,大泽山位于平度的北部,是胶东西部最高的山峰,山脉呈东西北走向,横亘平度、掖县、招远、莱阳,绵延百余里,地理位置十分险要。”
“鲁先生有心了,初到莱登就将胶东的地形吃透了,本帅有你辅佐,直如刘玄德遇诸葛孔明也。”
李兴之赞了一句,接口道:“我莱州西有胶水,南有大泽山脉,东虏在济南一无所获,本帅亦不敢确定其军会不会进攻咱们莱州,故此本帅有意重新改营设镇,在平度和莱州布置防线。”
王忠等人闻言就是大喜,毕竟扩编就意味着扩权,镇将显然比营官要威风的多,而且这谁来当这个镇将也说明谁在大帅心目中的地位越高。
而郎绍贞、牟文绶等人却不以为意,毕竟自己是降将,这轮三轮四,也轮不到自己,自己若想再进一步,那只有等立下战功,等靖北军扩军了。
诸将的反应,本就在李兴之的预料之中,毕竟是人都会有功利心。
李兴之展颜笑道:“本帅有意改钢锋营为靖北军第一镇,镇守掖县,下辖三个鸳鸯兵步队、三个远程兵步队、四个白杆兵步队,由杨彪任第一镇镇将,秦英、唐绍任副将。”
听了李兴之的军令后,杨彪懵了,他根本没有想到李兴之会将第一镇交给自己,愣了好半晌,方才出列领命。
李兴之笑而不语,当初在李家山他可是答应过杨彪给他五千兵的,从高阳到莱登,杨彪一直任劳任怨,给他一个镇将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虽说杨彪打仗不怎么在行,有秦英帮助训练军马,再且第一镇自己是留着镇守莱州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训练肯定耽搁不了。
李兴之再度开口“疾火营改为靖北军第二镇,驻守大泽山,仿第一镇编制,亦设十个步队,镇将王忠、副将牟文绶、郎绍贞。”
王忠连忙领命,虽然他不知道让自己驻守大泽山是什么意思,但是这肯定不是坏事。
靖北军本来有三个营,虽然时下的兵员凑两个五千人的军镇都不够,但是肯定会再设一镇的,所以在王忠和杨彪领命后,诸将和李兴之的眼睛都看向了李睿。
李睿有些懵,这疾火营本来就是老子带的,现在给了王忠,还看我干啥,家里可是没有兵了,难不成大帅会拿他当作宝贝疙瘩的骑兵和新编的铁甲兵交给老子。
李兴之心知李睿郁闷,安抚道:“震虏营改为靖北军第三镇,也就是咱们靖北军的水营,本帅至青州时,就飞书登州水营游击苏观生立即赶赴莱州,想来这几日就会抵达,你精选熟知水性,通晓航船的渔民入军,就在刁龙嘴一带驻防。”
说道这里,张邵谦和郎绍贞等人也会过意来了。
张邵谦笑着说道:“大帅莫非是想诱敌深入,然后切断胶水,东虏无船不能渡,只能南走大泽山,然后咱们利用有利地形吃掉鞑子一部。”
“然也,滹沱河一战,本帅折了陈兄弟、还有那么多军民,此仇不共戴天,本帅有意领骑兵营驻守黄县,有本帅的大旗在,东虏只要杀入莱州,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只要他们过了胶水,那他们就是本帅的瓮中之鳖。”
第一百三十九布防大泽山
“好,李帅果然妙算,东虏皆是步骑,若是孤军深入,一旦过了胶水,若再想撤离莱州,其军无有水师,只能走平度一带绕过胶水,退回青州。”
鲁良直神采飞扬,他对李兴之成立军帅府之事虽然不满,但是二人对于东虏的态度却是一致的,这也是鲁良直肯随李兴之一起到莱登的重要因素。
李兴之冷笑道:“东虏连战连捷,抢掠完京畿还不够,还攻入了山东,若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更不会把我大明放在眼里了,大泽山通往平度的官道足有三十余里,咱们只要层层布防,迟滞东虏的攻势,消耗他们的粮秣,不出数日,东虏自溃矣!”
王忠思索了一下问道:“大帅,滹沱河一战,咱们火炮和火铳损失殆尽,如今咱们只有第二镇有三百余支火铳和四十门小型虎蹲炮,鞑子勇悍,箭术又准,咱们怎么打?”
武器的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靖北军的火铳大多是朝廷所制,质量上良莠不齐,有的放不了几铳,就会炸膛,现在有了稳定的根据地,那自然是要自己打造火器了。
钱天锡接口道:“大帅,登州本是原莱登巡抚孙元化打造火器的基地,就算孔有德劫了登州,想来还有工匠流落在民间,本官以为,咱们可开出赏格,必然能招蓦到精通火器的工匠,届时再作推广,火器的问题必然迎刃而解。”
李兴之摆了摆手道:“招蓦火器工匠之事,钱先生可先着手安排,不要舍不得花银子,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将士们浴血厮杀,若是因为武器的质量问题,战殁了,那就是咱们这些军事主官失职。”
鲁良直心中一叹,李兴之这话一点不错,自东虏起事以来,多少忠勇的将士是因为武器的质量问题,战死沙场,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由于已方的火器质量差而战殁,岂不可笑。
对于钱天锡等人岔开话题,杨彪感觉很郁闷,当下说道:“大帅,武器的事咱们以后再说,末将想问咱们如何对付东虏?”
李兴之莞尔道:“杨彪你如今手握五千军马,放在大明朝,也算是一镇总兵了,要沉的住气,莱州和济南隔了一座青州府,鞑子若是来咱们莱州,怎么说也要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你且听听鲁先生有何妙计。”
鲁良直沉吟道:“李帅咱们所要做的无非是两件事,一是坚壁清野,加固莱州城防,二是在大泽山一带的官道,布置防线,怎么布置,无非是犁地为壕,广布尖桩,再多建几道寨墙,如此东虏要么就必须强攻大泽山,要么就只能强攻官道,只要拖上三五日,鞑子恐怕就只能杀马裹腹了。”
李兴之抚掌大笑道:“鲁先生果然妙算,如此你便与王忠同去大泽山,部署防线事宜,其余诸将按计划行事。”
张邵谦建言道:“大帅万金之躯,身系我靖北军二十万军民的安危,如何能亲至险地,莫如由末将打着大帅的旗号进驻黄县,吸引东虏主力。”
李兴之眉头一皱,本欲说话。
钱安宁等文官均是起身行礼道:“大帅,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帅当坐镇府城,统筹调度,以策万全。”
杨彪和王忠对视一眼,亦是起身阻止。
李兴之冷然道:“本将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前往黄县,也是看看东虏虚实,若是东虏势众,咱们还得重新调整部署,本帅亲临前线,也可根据敌情制定应对方案。”
诸文武无可奈何,只得拱手听令,左右李兴之带过去的都是骑兵,被清军追上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王忠和鲁良直是走的最快的,毕竟在大泽山部署防线,还需要发动一部分百姓抢修工事。
发动民夫修建工事的事并不困难,毕竟东虏的凶残人所共知,如今大家刚刚安定下来,谁也不愿意又被鞑子祸害了,军帅府又签发了政令,凡是前往大泽山抢修防线的百姓,每人每天五十枚大钱。
有钱拿,百姓们当然不会抗拒,李大帅仁义啊,不光给咱们吃,还给咱们发钱,这比朝廷的那些军马要强上多少倍了,要知道在大泽山修建防线,可是为了保护咱们百姓。
所以在李兴之下达军令后,第二日王忠就征发了三千多民夫,踏上了前往大泽山的官道。
从大泽山到平度县的官道有三十余里,这里道路崎岖,山势连绵起伏,用来打伏击最适合不过。
不过王忠并不准备伏击清军,毕竟第二镇有六成都是刚刚入军的青壮,就是之前的老兵也只有原来李家山的老兵和山东军有战斗经验,打伏击,要是被鞑子反卷,那说不得就会崩溃。
鲁良直对王忠的看法很是赞同,在勘察过大泽山山脉的地形后,便建议王忠在大佛岭、盘龙山一带修筑防线,原因就是这里扼守通往平度的官道,此外山上还有不少赤眉军古石堡遗址,布防起来则甚是容易。
对于鲁良直的建议,王忠甚是认同,虽然他也没打过什么大仗,但是地理环境还是看的懂的,当下就将青壮们分成两队。
一部分在大佛岭上挖掘壕沟,布置尖桩,修建泥墙,一部分在官道上修城筑寨,布置防线。
群山之中,土石木方随处可寻,鲁良直等人便带着两千余军民,沿着山路不断地挖掘壕沟,开始修建城寨。
这些军民有的将从壕沟里挖掘出来的的土方不断地加固夯实,然后堆砌成一段段土墙。
更多的军民则运来一根根长木,沿着土墙,开始搭建栅栏,多余出来的木料则在壕沟之前打成一根根木桩。
由于官道狭窄,这寨墙只得依山而建,长不过五六丈,宽不过两米多,高不过一丈半。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寨墙之上更是打上了高矮有序木桩,作为墙垛使用,寨墙之后更是搭建了七八座箭塔和望楼。
一千余人同时行动,只三日一座简单的城关便拔地而起。
山上的防线,王忠是按照李家山那样布防的,挖掘了三道壕沟,设置了三道泥墙,又吩咐民夫搬来了大量的石头和木头作为滚木擂石使用。
大佛岭防线布置完毕,鲁良直又携带民夫在盘龙山一带修建防线,按王忠的话就是,和鞑子打,咱们肯定打不过,但是咱们内线作战,就是耗也能将鞑子的力气耗尽。
第一百四十章水师
王忠在大泽山抢修防线的同时,杨彪也在莱州城抢修防线,本来钱天锡抵达莱州后,就一直抢修城墙。
只不过莱州百废待兴,城墙修补的进度一直不快。
好在天齐山窑厂已经出产水泥,有水泥修补城墙,利用水泥快速成型的效果,城墙修补的进度提升了不少。
加上城中的百姓本就恐惧东虏,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人人争先。
原本被孔有德火炮轰的千疮百孔的城墙、瓮城、马面、垛口、箭塔皆是用水泥填的七七八八,杨彪还是不放心,又命人效仿高阳,把原来三丈高的城墙又加高了一尺半。
靖北军原先的十六门大将军炮以及在济南缴获的二十八门火炮也被部署到了城墙上。
城内的百姓又从附近的天齐山和云峰山运来了大量的石头和木料,用来赶制滚木和擂石。
至正月二十日苏国栋的水师也抵达了莱州以北的刁龙嘴。
登州作为海防要塞,从嘉靖年间开始,明廷一直致力于发展登州水师,至天启元年,登州水师已经扩编至登州水师共五营十哨,拥有大小战船近两百余艘,官兵三干余人。
按明军编制每营分左右两哨,每哨设哨官一人,每哨配备福船二艘、海苍一艘、艨艟二艘,其余沙船、连环船、火龙船、苍山船十余艘。
由于崇祯四年开始的莱登之乱,登州水师大多数战船借被孔有德或者到了辽东,明登州水师名存实亡,至崇祯十一年方才重新编了三营兵,只不过船只的数量有限。
苏国栋所部的水师只有福船两艘,海苍船三艘、艨艟三艘,其余尽是些沙船、连环船之类的小船。
苏国栋本是登州水师游击,孔有德叛乱后,他誓死不降,由于陆上补给断绝,只得退守刘公岛,孔有德撤离登州后,朝廷议苏国栋丧师弃船之过,本欲罢职斩首。
时任内阁首辅的温体仁力排众议,认为苏国栋兵少船弱,在莱登俱叛的情况下,能保有部分水师,已经是尽心职守了,崇祯方才留其官职,着其戴罪立功。
这次苏国栋是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思,在收到李兴之传令后,就率领船队出了海,直奔莱州。
李睿本来对自己做这个水师镇镇将还是充满期待的,在李兴之下令后,就收拢了一千余熟知水性的渔民,然而在看到苏国栋的船队后,心就凉了半截。
这他娘的叫水师,一眼看去,也就五六条大船,其余的和那些出海打鱼的渔船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那两条大船是真的大,看上去就如同一堵移动的城墙一般。
苏国眉飞色舞地向李睿介绍起来。
“李将军,你看那两艘福船,乃是末将的旗舰,怎么样?够威风吧!”
李睿哪里懂什么战船,一脸懵逼地看着风浪中不断摇晃的几条大家伙。
福船本名福建船,高大如城,其底尖,其上阔,舰首上仰,配有火炮二十余门,遇敌则有居高临下的优势,若是遇到体型较小的敌舰,即可撞沉之,而敌又难于仰攻,诚海战之利器也,只不过由于吃水甚深,不能靠岸停泊,人员往来需要通过哨船接应。
海沧船其实也是福船,只不过比福船体型要小的多,和哨船差不多,吃水约七八尺,机动能力很强,主要是配合福船行动。装备有千斤佛郎机四门,碗口铳三门,噜密铳六门,喷筒五十门,烟罐八十个,火炮十门,火砖五十,火箭两百支,药弩六张,弩箭一百。乘员五十三人,水手九人,士兵四十四人。
艨艟则是裹了牛皮的攻击舰,防御力很强,载有勇猛的军士数十名,适用于接舷战。
沙船则是一种平地的运输船,当然也可作战船使用,用于登陆作战却是比较方便。
其余连环船、火龙船,皆是海战之中纵火之用,就不一一介绍了,诸位可自已去查,否则有凑字数的嫌疑了。
其实苏国栋来到莱州后,就收到了李兴之任命李睿为水师镇镇将之事。
这会也是拿自己的战船想煞煞李睿的威风,哪里想到李睿竟然是对水战是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
李睿愣愣地看了半晌,就是期期艾艾你说道:“苏将军,这水战,本将也是不懂的,本将虽然奉命主持水师,前往黄县,然后利用水师控制胶水,切断鞑子的退路,这具体指挥事宜,还是由你负责吧。”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李帅既有将令,末将有岂能擅专!”
苏国栋没有想到李睿居然放弃指挥了水师,作为大明北方海疆仅存的几个熟悉水战的武将,苏国栋虽然自负,但是他并不是不知进退,靖北军掌控了莱州和登州,自己的补给全靠陆上支援,若是得罪了李兴之的心腹,这水师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李睿却没有想这么多,摆了摆手说道:“苏将军,大帅这是无人可用,这才让本将掌控水师镇,只要将军这次堵死了东虏西撤的道路,大帅必然向朝廷表奏苏将军之功,以咱们大帅和苏阁老的关系,将军升迁之日不远矣!”
苏国栋毕竟是外人,李睿自然不会和他说太多,再者现在前往黄县才是硬道理。
“李帅要打东虏,末将自然要率军助战了,要不是末将船少,咱早就杀到了辽东,炮轰鞑子老巢了,只不过胶河上游宽而下游窄,咱们的大船肯定是进不去,李将军若是不嫌弃,可随末将走海路前往胶河出海口处的海仓岛,待东虏过了河,咱们便以舟师封锁水路。”
李睿本就好奇,听到走水路前往黄县,就是大喜,虽说他听过海上风高浪急,贸然下海的话,很容易晕船。
不过他自认为在白洋淀一带讨过生活,又是近海航行,加上掖县距离黄县不过百余里,走水路的话,也就是一两天的时间,当下屁颠屁颠地跟随苏国栋上了船。
熟料,当船队启航后,苏国栋的旗舰就开始晃动起来,还不是只在一面摇晃,而是船只整体,前后左右不停地摇晃。甚至在船底还有波浪涌动。
仅仅航行了两个时辰,李睿已经呕吐了六次,几乎连腹中黄胆水都吐出来了,这会死死地趴在船上的卧床上,不能动弹。
第一百四十一章东虏下青州
济南城。
伪清睿亲王多尔衮看着空空如也的城池欲哭无泪,老子容易吗?八万大军奔袭了近七百里,结果却扑了个空。
“睿亲王,山东的精华尽在济南,现在咱们居然一无所获,依我之见莫如继续向南攻击前进,彻底摧毁明国的漕运要道,那个范文程不是说什么,漕粮一断,天下必乱吗?”
多罗安平贝勒杜度,同样对在济南没有取得任何收获感到愤怒。
杜度是老奴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第一子,天命九年,喀尔喀巴约特部台吉恩格德尔请求内附后金,杜度跟从贝勒代善迎接他们归降,被封为贝勒。
自后金天聪元年开始,杜度就随阿敏等人东征西讨,屡立战功,奴酋洪太继位后,仍以其为多罗安平贝勒,着其在正红旗中听令,这令杜度甚是不满。
杜度曾有言,“我虽然竭力报效国家,何用之有?济尔哈朗之流不过是常常把皇上放在嘴上,就封了个亲王,且待时日,我相信老天自有公断。”
成亲王岳托连忙劝道:“安平贝勒,咱们出征时,皇上可是有过严令,让我们万不可杀入济宁,那个范文程和宁完我他们说什么曲埠是圣人之乡,让我们不得冒犯。”
“啊,呸,那两个狗奴才,也配谈什么圣人,他俩要是圣人门下,也不会给咱们大清当猪作狗了,也不知皇上吃了什么迷药,对这两个狗东西言听计从。”
对于岳托的话,杜度甚是不屑。
“杜度你不要乱说,皇上天威神武,用范文程他们,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咱们做臣子的怎么好说皇上的不是。”
在多尔衮的眼中,凡是和洪太不对付的人,他总是要拉拢的,所以在杜度说完后,就是当场圆了过来。
“睿亲王,您说的是,我只是气愤这些南蛮子逃的太快了。”
杜度是老奴的孙子,虽然年龄比多尔衮要大的多,但是在多尔衮的刻意拉拢下,却是对多尔衮还是比较敬重的。
岳托冷笑道:“根据咱们哨探收到的消息,济南的人口钱粮已经被明国莱登总兵李兴之带去了莱登,咱们不好往南打,往东打总成吧!”
“莱登总兵李兴之?就是……。”
杜度话未说完,多尔衮就是接口道:“杜度你率本部军马攻略济南附属诸县,务必将收拢到足够的钱粮,阿巴泰在高阳、真定战殁,咱们若不能取得足够的斩获,皇上可是要震怒的。”
“唉!好吧!睿亲王!”
杜度并不是蠢人,作为多尔衮一系的宗室,他清楚地知道阿巴泰是如何败亡的,岳托是洪太信重的人,这事要是传出去,洪太肯定会借题发挥,虽不至于罢了多尔衮的王爵,但是肯定要夺正白旗几个牛录了。
制止了杜度后,多尔衮就看向了岳托,沉吟道:“扬武大将军既然说不能攻打济宁,那不如率军东征,据恭顺王所说,莱登已经被他打残了,想来大将军对付区区一个莱登总兵应该没有问题吧!”
岳托本是伪清礼亲王代善的长子,老奴死后,岳托看准时机,说服其父代善支持洪太继任。
因拥立之功,洪太在稳定内部后即封其为和硕成亲王,掌镶红旗,后因为岳托包庇莽古尔泰之事,硕托,济尔哈朗、豪格,众贝勒、亲王议定岳托为死罪但是洪太感念岳托拥立之功,只是降为多罗贝勒,仍掌镶红旗。
岳托虽降为贝勒,但依旧是一旗旗主,位高权重,又深得洪太信重,清廷诸官也不敢小瞧他,仍以王爵称之。
这次征明,洪太以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领豪格、杜度等人入关,是有考量的,一则以岳托看住多尔衮,二则是待岳托立下战功,也好恢复其爵位,三是岳托久经沙场,让太子豪格跟随,也有磨练豪格的意思。
岳托多谋善断,多尔衮的激将法,他自然是了然于胸,不过,在他看来,攻打青州和莱登也不算什么事,明廷的精锐宣大军败亡,关宁军窝在城池里不动如山,这天下还有何处的兵马敢捋满洲八旗的虎须。
“奉命大将军让本将攻略胶东,本将自无不可,不过肃亲王豪格正领兵围困德州,本将目前手中只有镶红旗十个牛录,蒙古兵两千,青州、莱州又是明国府城,睿亲王总得再调拨部分军马与本将吧!”
岳托的意思很明显,让我去可以,但是本王兵马不足,您睿亲王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多尔衮沉吟道:“成亲王说的在理,咱们轻骑而来,又没有火炮助阵,兵少是不能成事,这样吧,本王遣汉军正黄旗都统佟图赖,参领佟国恩、汉军正红旗参领金砺统五千汉军助你,汉军火铳精良,就凭那些卑贱的南蛮子,攻城应该没有问题。”
岳托大喜过望,明军虽然不堪,但是毕竟有城墙守护,有汉军旗的那些汉奸打前锋,总好过让满蒙子弟上城拼命强。
二人定计之后,岳托即回营召集诸将准备出征。
此次入关,岳托部本有三万余人,只不过南下以来,各处分兵,至抵达济南后,岳托部只剩下第二佐领叶赫那拉氏霸兰奇、第五佐领傅察氏鳌贝、第八佐领塔那喀、以及蒙古额真阿兰柴、索诺木所部的五千满蒙骑兵。
正月十五日伪清成亲王岳托即统领所部满汉蒙八旗兵万人,走章丘直奔青州府城。
东虏自入山东后,摧毁县城十七座,屠杀军民近百万,青州百姓本就是一日三惊,如今东虏入寇在即,百姓们更是惊恐不安。
青州知府何永清面对这崩乱的局面无有计出,是战不得、守不得,惶惶不可终日。
据哨探消息,东虏兵马军容严整,衣甲分明,旌旗蔽天,铳矛弓枪,不可计数,骑军、步军何以万计,高举旗号,不破胶东,誓不罢兵。
何永清更是心慌意乱,居然和府丞曲允斌削发为僧,连夜逃离府城,避入深山之中。
清军军民本就畏惧东虏,知府老爷出城逃亡的消息一传出,青州城登时大乱,百姓们纷纷出城逃亡,城中的地痞无赖又趁机祸害乡里,哄抢府库。
二十一日岳托部前锋鳌贝率领一千余八旗军抵达青州城下,由于无人组织守城,鳌贝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突入了青州城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填河而进
清军攻入青州后,旋即发动了惨绝人寰的屠杀。
青州知府何永清,府城曲允斌逃亡后,城中的百姓有很多也跟着逃奔进了附近的山中,青州城中只剩三万余故土难离的百姓。
但是杀红了眼的满洲兵没有放过城内的剩余的百姓。
满洲兵的屠杀整整持续了两天,三万余青州百姓,只有二十七人躲在地窖和枯井中侥幸活了下来。
崇祯十二年正月二十二日,虏薄青州,臣父挺身抗骂,百折不回,以致箭刃相加,遍身碎脔,迄虏退获尸之日,其咬牙怒目,骂贼之状,犹存,比时臣之祖母,臣之叔祖,臣之兄姊婢奴共计四十六名口,俱死于烽焰之中,焦头烂额,断手剐心,惨难尽述,臣幸被掳逃回,臣母胡氏跳入井中,尸盈水涸,二命苟存。
奴焚杀异甚,惨毒未有…当是时,合城生灵不啻鼎沸,有挺刃相接,而碎首莫保;有啮血骂贼而延颈受戮;有志在洁身,而沉渊若归;有自分一死,而立烬不避;甚至一家之父子兄弟,剪灭无余;一室之妻妾儿女,杀掳并尽;尸塞于衢巷,血洒夫原隰。焚掠三日,始分营西南,屋宇丘墟,赀畜荡扫……有名籍可查者被杀则二万五千二百余躯,被虏则四千八百余名,其他有覆其宗,星其家,及羁客死委巷俘虏而莫之知者,又不知若干矣。
原任山东督粮道邓谦南、邓天申奏报东虏屠杀后,济南诸县和青州诸县的惨状,当真是惨绝人寰,尸山血海。
青州紧临黄县,岳托部洗劫了青州后继续东进,于一月底杀入了莱州的潍坊县。
只不过潍坊因孔有德之乱后,根本没有恢复元气,靖北军又尽遣黄县、潍坊之民转入莱州,东虏是一无所获。
对于这样的结果,显然不能让大清的成亲王和他所部的满蒙大军满足,杀红了眼的八旗兵迅速东进,直逼莱州门户黄县。
东虏屠杀青州,攻入莱州,这根本不能瞒住在黄县一带驻扎的李兴之,毕竟李兴之早有预谋,要歼敌一部,以报滹沱河之仇。
守城是肯定不行的,毕竟李兴之手中只有七百余骑兵,但是就这样退回莱州,李兴之又恐怕清军见好就收。
为了诱敌深入,李兴之决定在胶河迎战东虏大军。
由黄县进入掖县,必须要经过胶莱河,黄县区段由于距离入海口较近,水流并不湍急,李兴之即令安巴和张邵谦在胶水西岸的海仓镇渡口布下防线。
海沧镇渡口原本就有一座简易的城寨,李兴之本来就是打的诱敌深入的主意,所以也不加固寨墙,左右自己的部下都是骑兵,想要撤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命令张邵谦在寨中广布引火之物。
二月初三,清廷扬武大将军岳托率军抵达黄县,当看到眼前空空如也的城池后,就是郁闷之极。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孔有德这狗汉奸杀起自己人居然这么狠,本将军杀入莱州后可是一个明贼都没遇到。
随军的正黄旗汉军都统佟图赖进言道:“成亲王,要不咱们退兵吧,反正青州也被咱们打下来了,睿亲王那里咱们有的交待就行了。”
佟图赖是不想走了,这根本毫无意义啊!跑了近百里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那个莱登总兵要是劫了济南的钱粮往哪座小岛上一窝,或者往群山里一躲,这根本没地方找啊!
第二佐领霸兰奇颔首道:“佟都统说的是,咱们不过万余军马,胶东这么大,咱们乱走乱撞,无异于大海捞针,咱们进入山东这么久,想来明国的秦军也要抵达京畿了,一旦咱们的退路被切断,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说实话,霸兰奇和佟图赖的话确实说动了岳托,毕竟没有谁愿意没有目标地乱跑下去。
“好!咱们就在黄县暂住一晚,明日撤军返回济南!”
“喳!奴才等谨遵王爷令谕!”
一众满汉蒙将佐纷纷领命,他们可不敢得罪岳托这个名为贝勒,实是王爷的旗主。
“报!”
岳托刚欲坐下,门外传来牛录阿克马的声音。
阿克马本是岳托进驻黄县后派出去的斥候头领。
“进来!”
听到阿克马的声音,岳托就是心中一动,难不成发现了明贼的踪迹。
事实和岳托预料的差不多。
阿克马进了大堂就打千行礼道:“主子,奴才刚刚收到哨探消息,在胶河对岸发现有明贼驻防,看旗号应该是明廷的莱登总兵。”
“什么?”
岳托欣喜不已,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这次攻打胶东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劫了济南的莱登总兵。
“胶水有多宽?”
久经战阵的岳托很快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毕竟八旗兵都是旱鸭子,这河要是宽的话,想渡过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启禀主子,奴才收到消息后,亲自查探了胶水的地形,东西两岸不过一百余步,根据对面明贼的部署情况,奴才以为明贼不会超过千人。”
“好!”
岳托抚掌大笑,顾谓一众将佐道:“明贼这是黔驴技穷矣!竟然舍弃坚固的城防,以为一条区区百步宽的河流就能挡住我大军一击,传本两令谕,今日暂且在黄县休整一夜,明日辰时出兵,本将要填河而进。”
“喳!奴才、末将等谨遵令谕。”
一众满蒙汉军将佐轰然领命。
次日辰时,万余满蒙汉军直逼海仓镇渡口。
岳托久经战阵,自然不会不考虑渡河的问题,若是真填河而进,恐怕这万余军马都要淹死在这滚滚的胶水之中。
怎么过河,无非是搭浮桥,黄县城内那么多房屋,随意拆卸就是。
只不过这搭浮桥的工作肯定是汉军旗来完成了,毕竟这些数典忘祖的畜牲是万万不敢得罪满洲大爷和蒙古二大爷的。
佟图赖是特意抽掉了一千五百余汉军拆卸了城中数十处房屋的木料,抬到了胶莱河西岸。
看着眼前宽不过一百余步的河流,岳托抚掌大笑道:“明贼以为我军不习水战,竟妄图以胶水据守,真是自取死也!”
“大将军,这一阵就由奴才出战吧,奴才所部有两个牛录的火铳兵,咱们在青州还缴获了七门小炮,就凭这样的火力,明贼万万挡不住我汉军旗一击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浮桥
“好!佟统领,本将且看你成功!”
岳托面色冷峻,在他看来,一百余步的胶水是肯定挡不住大清军雷霆一击的。
“喳!大将军,您就瞧好吧!”
佟图赖轰然领命,手中长刀一招,顾谓佟国恩等正黄旗将佐,大喝道:“儿郎们,跟本将去杀光那些卑贱的汉狗。”
“喳!”
早有准备的正黄旗汉军,持弓举铳,排着整齐的队列,向胶莱河西岸缓缓逼了过去。
“开炮!”
正红旗汉军统领金砺大手一挥。
七门架设在河滩处的六百斤小炮被依次点燃,开始了第一轮试射。
一枚枚炮子呼啸着向胶莱河东岸的靖北军防线砸了过去。
由于是试射,而且这些小炮的性能也各有差异,只有一枚炮子砸中了靖北军的寨墙,其余的不是落在滚滚的胶莱河中,溅起冲天的水柱,就是砸在对岸的河滩上。
“重新装弹,加填药子。”
金砺眉头一皱,再度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喳!”
数十个汉军炮手,不迭地点头领命,他们虽然不曾专业的训练过,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孔有德在沈阳操练炮兵,他们也是看过的。
几个炮手,卖力地将炮膛清空,然后加填药子和炮子,再往药池中倒入火药,连接上火绳。
操炮手重重地挥下手中的火把,七枚炮子应声轰出了炮管,带着凄厉的呼啸声,砸向了靖北军的寨墙。
几轮射击之后,那些炮手们越打越娴熟,炮子的命中率也大了许多。
“嘭,嘭,嘭。”
清军阵中火炮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不断地有铁弹砸中寨墙,甚至有一枚铁弹击中明军军寨的望楼。
“开炮,开炮,开炮。”
阵前指挥的金砺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靖北军的寨墙在清军炮火的洗礼下被砸的土木齐飞,碎石四溅。
在胶水西岸布防的靖北军,根本不敢还手,因为他们的箭矢根本射不中对面的那些炮手,这会一个个缩在墙垛后面,躲避那些不断落下的炮子。
“火铳手压制明贼的寨墙,佟国恩你带着人抢修浮桥,今天咱们就要一举渡过胶莱河,杀光那些可恶的南蛮子。”
佟图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眼见明军不敢动弹,断然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军令。
两个牛录的汉军火铳兵列队而出,他们皆是跟随过乌真超哈习练过火铳兵战法的老卒了,对于三段式射击法,他们也甚是娴熟。
虽然没有辅兵帮助装填弹药,但是进退之间,却很有章法。
开火之后,胶莱河西岸顿时弥漫起一股股呛人的硝烟,一枚枚铅弹如同雨点般打在靖北军的墙垛上,那密集的火力压制的守墙的靖北军根本不敢抬头。
“快架设浮桥!”
佟国恩是佟图赖的族侄,这些年在辽东东征西讨,也是颇知兵事,眼见已方的火力覆盖了明军的寨墙,断然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满洲兵是整个东亚最强的军队,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严寒的天气。
一千余正黄旗汉军在收到进攻的军令后就卸下了身上的棉甲,扛着一根根圆木和一面面门板就踏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搭建浮桥主要是依靠小船拼接,但是对面的明贼早就将河中的船只搜罗的干干净净,但这难不住佟国恩,左右这河面宽不过三十丈,而且那些无胆的明贼在已方的火力下,根本不敢还击。
一个又一个的汉军旗将手中的圆木重重地插入水中,然后拼命地用木锤敲打起来,一个个木桩很快在胶水和西岸的浅水区铺设开来,后续的汉军则两一面面门板往木桩上平铺,形成了一座简易的桥头堡。
在水上有了稳定操作的平台后,汉军们就是爬上了平台,然后沿着平台两侧继续埋设木桩。
其余汉军甚至找来了不少三丈长的毛竹,将毛竹捆扎起来,然后沿着木桩之间往前铺设。
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在修建浮桥的行动中尽显无疑,半个多时辰,清军的浮桥已经架设到了胶水河中央。
随着清军的浮桥越来越接近胶水东岸,躲在寨墙垛口后的靖北军也开始还击起来。
仗着有寨墙的掩护,主要由女真兵和汉军旗武装起来的靖北军骑兵,纷纷抽弓搭箭,朝着正在胶河中央卖力打着木桩的汉军们射了过去。
他们的箭术很准,那些脱光了棉甲在水上打桩的汉军旗,成了最好的活靶子,在密集的箭矢下,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是落在水力,就是倒在浮桥上。
那些因为修建浮桥,脱去了身上衣甲的汉军顿时乱了套,谁也没想到明贼的箭术会这么准,隔了六七十步还能射中自己。
“快,快用门板遮挡明贼的箭矢,咱们躲在木板后继续前进。”
靠前指挥的佟国恩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匆忙下达了军令。
佟国恩的策略既简单又有效,有了木板的掩护,汉军旗搭建浮桥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在土坡总览全局的岳托看到后就是顾谓身侧的第五佐领鳌贝道:“指挥搭建浮桥的是谁?到也机灵,稍后若是能一举突破明贼的寨墙,本将就是赏他几个前程也不是不可以。”
鳌贝定睛看了看,笑着回道:“主子,这好像是佟家氏家的孩子,应该是佟图赖的族侄佟国恩。”
“嗯!佟国恩!好,倒也没辱没佟佳氏的声名,只要他破了明贼的寨墙,本将就赏他一个前程又如何!”
“破一道寨墙,就赏他一个前程?他虽然入了旗,可到底也是汉人,是咱们的奴才,主子加恩封赏,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鳌贝有些意外,大清立国以来,一直就以军功授爵,而且极其严苛,在场的诸将那个不是战功累累,但也没人是因为击破一道寨墙立功的。
岳托鞭梢一指,笑道:“明贼虽然不堪一击,但是地方实在是太大了,咱们满洲人能有多少?如何能占据这偌大的江山,汉狗们如此懦弱,这花花江山留给他们岂不可惜,咱们只有重用这些汉狗,他们才肯替咱们卖命,替咱们打下明国的江山。”
鳌贝恍然大悟,连声恭维道:“主子爷圣明,既然要用这些汉狗,那咱们肯定是要给他们几块骨头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胶莱河之战
佟国恩的策略简单而有效,靖北军的弓箭手根本没有机会射中举着门板前进的汉军旗,李兴之手里又没有火炮这样的攻击武器,只得看着清军的浮桥慢慢地向胶莱河东岸延伸。
“安巴你去准备火种,再给本帅看看干柴,草料是否准备妥当。”
“张邵谦你带大队下城,整顿马匹,随时准备撤退。”
李兴之可不认为这低矮的寨墙能挡住对面的万余清军,若是不早做准备,一旦满蒙骑兵过了河,那自己都不一定能走的脱。
仗着炮火的掩护,佟国恩又以宽大的门板挡住了靖北军的箭矢,浮桥修建的速度很快,巳时刚过,一道宽约丈许的浮桥已经修建的七不离八了,距离河滩只剩下一丈左右。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打木桩,搭建浮桥了,因为那些搭建浮桥的汉军旗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水面距离河床只剩下尺许。
“进攻!跟本协领去杀光那些卑贱的南蛮子。”
佟国恩大喝一声,纵身跳入身前的河水之中,然后淌着水,挥着刀子拼命地向前冲去。
协领大人的武勇令顺着浮桥前进的汉军人人振奋,一个个持刀拿矛紧跟着佟图恩冲上了河滩。
“火铳兵跟本将杀过去。”
佟国恩的汉军杀到了对岸,西岸的火铳兵和火炮兵已经不敢射击了,毕竟这个时代的火器精度不高,佟图赖根本没有把握不会误伤自己的部下。
“射死他们!”
李兴之并不想一箭不发,就这样撤退,毕竟自己有寨墙作为掩护,而清军的骑兵还在胶莱河西岸,这个时候不趁机射杀这些没有防护的清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嗖、嗖、嗖……!”
接到号令的女真兵纷纷从墙垛后探出脑袋,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他们箭术非常精准,几乎每一次射击都能准确地命中猛冲过来的汉军旗的正脸。
不断地有往前冲突的汉军旗惨叫着中箭倒地,侥幸没死的则捂着伤口发出凄厉的哀嚎。
“弓箭手掩护!”
佟国恩虽然不明白明贼的箭术为什么这么精准,但这个时候他根本来不及考虑。
其实不用佟国恩下令,汉军旗的弓箭手已经有序地组织起来,朝着躲在垛口处的靖北军射了过去。
汉军的弓箭手射术同样精准,在他们的射击下,寨墙上的靖北军终于有了伤亡。
有了弓箭手的牵制,其余的汉军顿时压力大减,呼喝着冲向了靖北军的防线。
靖北军的寨墙并不高,只有一丈有余,只不过刚刚登陆的汉军旗又没有什么攻城器械,冲到城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后队的清军显然看到了前队的窘状,扛着散落在浮桥附近的圆木,就往寨门处扑来,在大木的撞击下,木制的寨门不断地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
“快,快去顶住寨门,其余的用石头砸。”寨墙上督战的李兴之挥舞着长刀继续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得到命令的明军躲在简易的墙垛后面不停地将寨墙上的石头砸下,直砸的寨墙下的清军哭爹喊娘,四散奔逃,有盾牌则一个个顶着盾蜷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这个时候佟国赖带着亲卫和汉军旗火铳兵也踏着浮桥冲到了胶水河西岸。
“列队射击!”
佟图赖对佟国恩迟迟打不开局面有些不满,刚刚过了河,就命令火铳兵加入战场。
火铳兵的加入,使得战场形势顿时逆转,在他们的攻击下,一枚枚铅弹如同雨点般射到了寨墙上,守在寨墙上的靖北军根本不能组织有效的反击。
“杀!给老子撞开这破门!”
久经战阵的佟国恩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亲自扛着大木往寨门处狠狠地撞了过去。
“撤军吧!”
李兴之知道不能再打了,否则一旦寨门被清兵破开,要再想撤离可就困难了,再说这鞑子过了胶水,已经算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和死人硬磕。
守城的靖北军也不想打了,咱们女真儿郎都是骑马冲阵的好汉,谁他娘的愿意守在城墙上和敌人干耗,收到号令后,一溜烟地往寨墙下退去。
当然靖北军退下寨墙后,也不会忘记将准备好的干草点燃。
隆冬时节,万物枯萎,那火点燃之后,就是火借风势,风借火势,只小半刻,寨内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咔嚓!”
无人守护的寨门终于被佟国恩撞了开来,可是漫天的大火死死地挡住了汉军旗前进的道路。
透过滚滚的浓烟,佟国恩甚至可以看到寨内的明贼翻身上马的身影。
“这些卑贱的汉狗,和那些无胆的关宁军一样,跑起来到是快。”
佟图赖恨恨地看着眼前的大火,怒骂起来。
胶莱河西岸。
大清的成亲王岳托看到佟国赖仅仅两个多时辰就突破了明军的防线,心中也甚是欢喜,胶莱河一破,自己又都是骑军,只要咬住明贼的尾巴,这莱登总兵恐怕也只有往莱州城逃窜了。
“通知全军渡河!待大火熄灭,鳌贝你带上本部铁骑,替本将追击败逃的明贼,务必要给本将看死他们。”
“喳!”
鳌贝躬身领命!然后长刀一举,暴喝道:“儿郎们跟本佐领过河。”
岳托微微一笑,纵马径奔浮桥方向而去。
佟图赖看到岳托渡江,连忙跑了过去,打了个千行礼道:“成亲王,奴才无能,让明贼给跑了。”
岳托看着佟图赖微笑道:“佟都统速速请起,此战全凭将军奋勇杀敌,方能一鼓而下,还望佟都统再接再厉,助本将进取莱州府,夺回咱们在济南丢失的钱粮,还有你那个族侄,也是悍勇,破了莱州,本将不吝重赏!”
佟图赖大喜过望,连忙拜伏于地,口中直呼道:“奴才愿为成亲王效死。”
“嗯!”岳托不置可否,挥了挥鞭梢笑道:“你且去生火造饭,让将士们饱餐一顿,再行进军。”
“喳!”
佟图赖连忙领命,弓着身子,慢慢退了下去。
鳌贝看着如同哈巴狗一般的佟图赖,厌恶地说道:“这佟氏父子多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咱们当猪作狗,当的还挺开心。”
岳托哂笑道:“若不是李永芳、佟养性、孙得功他们,我等安能做大?又安能在明国境内纵横驰骋?”
第一百四十五章兵临莱州
胶莱河天险被没有船只的大清军一鼓而下,而大清军的损失仅仅是一百余正黄旗汉军,这令一众的满汉蒙将佐人人振奋。
随着海沧镇渡口明军大寨的的火势越来越小,第五佐领鳌贝即领本部三个牛录的满洲兵率先出动,他的目标很明确,明贼不过刚刚逃离个把时辰,只要循着脚印和马蹄印追上去,就不愁咬不住靖北军的尾巴。
当然岳托并非无谋之人,在鳌贝出动后,岳托即召第二佐领霸兰奇、第八佐领塔那喀、蒙古额真阿兰柴、索诺木以及汉军旗佟图赖和金砺等满汉将佐商议进兵事宜。
塔那喀笑着进言道:“大将军,胶莱河已经被咱们突破,咱们不如立即进攻莱州,现在不过刚刚过了午时,咱们骑兵先行,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进抵莱州城下,就凭那些无胆的南蛮子,如何能挡我大清军一击?”
“是呀!大将军,兵贵神速,咱们今日就破了莱州,总好过在这荒郊野外露营吧!”
“塔那喀说的对,那些低劣的汉狗敢和咱们大清军交手么?”
霸兰奇和阿兰柴等满蒙将佐纷纷要求立即追击。
自南征以来,他们都记不得自己攻破了多少明国的城池了,那些懦弱的明**队,用望风披靡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甚至十几个哨骑都能撵狗一般打的数千明军狼奔豕突。
“成亲王,我军自进入胶东以来,虽然攻取了明贼城池数座,可是并没有什么斩获,贸然攻打莱州,奴才恐怕咱们粮草不足啊!”
佟图赖显然还没有失去理智,毕竟他是经历过庆都和贾庄战役的,天雄军的顽强让他心有余悸,再说这莱登总兵李兴之也是个狠角色,孙得功和阿巴泰都折在他手上,在缺乏重型攻坚武器的情况下,佟图赖不认为已方能兵不血刃地打下莱州。
霸兰奇鄙夷地说道:“佟都统,莱州已经被恭顺王孔有德打残了,这些附属县城没有人口很正常,只要打下莱州城,咱们还用愁粮食吗?要不是适才佟都统率先渡河,本佐领还以为你怕了那些卑贱的汉狗了。”
佟图赖还想再劝,但是又不怎么好说,多尔衮可是下过严令,不许将阿巴泰战败的实情在军中乱说的,更不许透露给岳托和豪格等人知道。
“好了,不用争吵了,未预胜,先预败,佟都统说的不错,咱们孤军深入,怎么可以不留后路?海沧镇渡口关系到我军的退路,至关重要,霸兰奇你和阿兰柴统领六个牛录满蒙大兵驻守海沧镇两岸,其余军马跟本将追击。”
岳托可不是霸兰奇这些只知道厮杀的莽汉,旋师千余里,胶东又是半岛,若是后路有失,那后果不堪设想。
“喳!奴才等谨遵大将军令谕!”
塔阿那、索诺木等满汉将佐纷纷领命。
兵贵神速,此时天色尚早,岳托自然不会在胶莱河干耗,有六个牛录的满蒙大兵镇守胶莱河,那自然不虞后路有失了。
和岳托预想的一样,撤离海沧镇的靖北军很快就被追击过来的鳌贝部发现了踪迹。
李兴之意在诱敌,鳌贝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追击上全是骑兵的靖北军,双方倒也默契,隔着十余里迤逦而行,鳌贝几乎是目送靖北军入城的。
“快去给成亲王传信,就说明贼窜入了莱州,扎克牛录你先去抓捕些山民,让他们替咱们修建营寨,万一成亲王他们来的晚,咱们也好有备无患。”
虽然他不知道城内有多少明军,但是适才那股骑兵差不多就有六七百人,鳌贝可不认为就凭手上的这点人马能爬上这三丈高的城墙。
“喳!”
两个传令兵应声领命,调转马头,就往海沧镇方向打马狂奔。
紧随鳌贝的牛录扎克也是轰然领命,手中长刀一举,就招呼着本部的二百余骑兵四散而去。
然而令扎克郁闷的事情发生了,整个莱州周左,他们就没有发现一个百姓的踪迹。
原来在清军突入潍坊后,李兴之就传令杨彪着其将在城外开荒的百姓全部迁进了莱州城。
至于鞑子会不会破坏这些刚刚开垦的土地,李兴之已经顾不上了,没有粮食,大不了去抢,按济南士绅首领孔文明所说,曲阜的孔府粮食几乎堆成了小山,咱本就是山贼出身,不吃大户吃谁去?
扎克半跪在鳌贝面前,一脸无奈地说道:“佐领大人,末将麾下的儿郎搜遍了莱州城四郊,除了有些临时居住的窝棚外,根本没有发现百姓活动的痕迹,这营寨怎么修?”
“什么?一个人都没有?那你尽快调拨人手,安营扎寨,以待王爷大军。”
鳌贝心中生出了一股不安的情绪,明军诱不诱敌他不清楚,但是坚壁清野这是明显的事儿了。
大清军南下六个月了,只在通州和德州遇到明**队坚壁清野,也就是这两个城池大清军没有打下来。
“喳!”
扎克有些郁闷,什么时候安营扎寨这种事需要满洲八旗自己动手了,这些尼堪真他娘的跑的快。
清军兵临城下,那自然是要进攻莱州了,李兴之进城之后,就带着一众将佐再一次检查了莱州城防。
莱州东有云峰山,北面距离海岸不远,并不适合部署大军,诸将皆以为东虏不过万余军马,莱州周长十里,东虏根本不可能四面围攻,按理说清军进攻的重点应该是莱州的西门定海门,南门景阳门。
留守莱州杨彪显然也预判到了这一点,他将手头远程兵和白杆兵全部部署到了西南二门。
至于西北二门只各调了一个步队的鸳鸯兵防守,又留了一支以原李家山鸳鸯兵老兵扩编的步队作为预备队。
杨彪的部署中规中矩,只不过由于靖北军扩军过快,很多士兵的武器盔甲都不齐全,而且基本上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所以诸将皆是有些担心。
李兴之却认为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就凭莱州三丈多高的城墙,以及准备的滚木擂石,再加上部署在城墙上的四十四门火炮,就够没有重武器的清军吃一壶的了。
何况据他所知,东虏轻骑而来,可没有携带任何民夫,就是打造器械就够清军忙碌一两天了,自己完全有时间继续加固城墙。
第一百四十六章奴才和奴才
未时刚过,伪清成亲王岳托率领七千余满蒙汉大军抵达了莱州城西城。
数千铁骑滚滚而来,那气势自然是惊天动地。
鳌贝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几个牛录上前迎接。
“敌情如何?”
岳托端坐在马上,鞭梢指着身前不远处的莱州城,沉声问了一句。
鳌贝不敢怠慢,连忙回道:“主子,奴才抵达莱州后,就打索四郊,但是一无所获,明贼应该是将百姓已经全部迁入了城中,故此并不知道他们的虚实。”
“哼!没有找到百姓,你就没有办法了吗?”
岳托喝了一句,打马就往西门附近的一处土坡疾驰而去。
紧随岳托的百余名戈什哈以及一众满汉蒙将佐纷纷打马跟上,鳌贝心中一紧,也是紧跟着跑了过去。
清军兵临城下,靖北军不可能不知道,就在岳托登上土坡的时候,李兴之带着靖北军文武将官也登上了莱州城西城。
诸将定睛看去,只见得土坡之上树立着一杆三丈高的镶红旗大纛,大纛旁边还有一杆同样高的团龙王旗。
安亲王岳托金盔金甲按刀矗立在两面将旗之下,身后簇拥着数十名满蒙汉将佐,一个个头顶尖盔,身着铠甲,端的威风凛凛。
土坡周左还有数百名镶红旗下摆牙喇左右侍立,他们身着厚重的棉甲,浅红色的底子上镶满了铜钉,端的杀气腾腾,一看就知道是身经百战的老卒。
“满洲亲王的威势果然不凡,居然用了两面王旗,阿巴泰远不及岳托矣!”
城墙上的李兴之不由地赞了一句。
其实他不知道,代表着镶红旗旗主的大旗是绣的龙,而那面鎏金王旗上却是绣的蟒,只是颜色相近,而且距离城墙又远,所以也看不出有什么差异。
李兴之在观察城下的清军,岳托和一众满汉蒙将佐也在观察莱城的城防。
这个时候无论是岳托还是塔阿纳等满汉将佐都在骂娘,心中将孔有德的祖宗十八代都操遍了。
这就是你说的被你打残的莱州城?这城墙虽说比不上济南那样的大城,但足有三丈多高,垛口、马面、瓮城、箭塔一应俱全,按时间来说,这莱登总兵抵达莱州最多半个月,这城墙如何如此严整。
佟图赖建言道:“大将军,明贼城墙坚固,咱们又没有攻城器械,奴才以为莫如安排将士们先行休整,待明日整顿器械后再行攻城。”
蒙古额真索诺木嗤笑道:“胶莱河一战,明贼落荒而逃,胆气尽丧,咱们现在正当乘胜攻击,以我们满蒙大兵的武勇,纵是他们的城墙再坚固,安能挡我大军雷霆一击?佟都统如此畏首畏尾,莫不是怕了明贼?”
“你……索诺木你既然如此武勇,那就由你们蒙古兵先攻!”
佟图赖气的脸色通红,直接怼了索诺木一句,虽然在八旗军中,蒙古兵的地位比汉军要高,但终究都是满洲人的狗,大家都是狗,老子凭什么被你压一头。
“好了,都不要吵了,佟图赖说的在理,现在天色已晚,若是咱们攻城受挫,反而涨了明贼的士气,佟统领你安排人手连夜打造攻城器械,明日攻城。”
岳托可不是索诺木这样的无脑的莽汉,没有云梯怎么攻城?没有盾车,如何掩护大军登城?现在攻城岂不是给明贼当活靶子。
“喳!”
成亲王发了话,一众满蒙汉军将佐哪里还敢言语,一个个躬身领命。
只有佟图赖心中腹诽,凭什么搭浮桥是汉军旗,打造器械也是汉军旗,老子就是该死的,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得也跟着大声领命而去。
攻城所用的器械无外乎盾车、云梯、投石机、井阑,这些装备原理并不复杂,除了投石机,别的器械打造起来也很容易。
就拿云梯来说吧,佟图赖可不想打造复杂的云梯车,左右这附近的山上竹子很多,直接砍那些粗壮的毛竹做成简易的梯子,再在梯子顶端打上一些铁钉即可。
盾车又称牌车,就是用厚木头包覆一层牛皮、一层铁皮,作为一个移动式防御工事,在发动攻击的时候,会让步兵和骑兵躲在这种盾车后面。
岳托轻兵而来,牛皮和铁皮自然是没有,不过这也难不倒佟图赖,用竹子代替即可,一层不够,就用两层呗,说实话在佟图赖看来这竹子的效果较之牛皮和铁片要好的多,既轻便,有富有韧性。
天齐山上毛竹甚多,打造这些器械并不困难,佟图赖甚至命人用毛竹打造了井阑。
冲车,佟图赖根本不打算建造,毕竟谁都不知道,城内的明贼是不是有没有将城门堵死。
佟国恩这次耍了一个心眼,除了火铳兵和火炮兵他把所部的四千余汉军全部抽掉过去打造器械,咱幸幸苦苦了一夜,你成亲王总不能让老子的兵打头阵吧。
都统大人的意思很明显,汉军旗的士卒自然是了然于胸,所以汉军们都很卖力。
次日拂晓,佟图赖已经打造了云梯一百二十架、盾车四十辆、井阑十副、投石机二十门。
岳托对汉军旗打造攻城器械进度很满意,至于只有汉军火铳兵能够参与攻城,岳托根本不管,汉军需要休整,那就用蒙古人呗,反正汉军旗和蒙军旗都是咱大清的奴才,用谁不是用。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在莱州城西门传扬开来,大清成亲王催兵的鼓炮声震天动地。
随着岳托王旗的连续前倾,两个牛录的蒙古兵率先出动,他们推着简易的盾车,扛着刚刚赶制的云梯向莱州城西城缓缓逼了过来。
蒙古兵一动,汉军火铳兵也是举着火铳紧跟了上去。
和汉军同时行动的还有一个牛录的满洲弓箭手,只不过他们却是纷纷向井阑上爬去。
“投石机攻击明贼的城墙!火炮手点火射击。”
高坡上的成亲王岳托拔刀怒吼,清军的战法还是老一套,火力覆盖加蚁附攻城。
“嘭、嘭、嘭!”
这是火炮的轰鸣,拥有大将军炮的靖北军居然率先开火了,他们的目标正是清军的投石机阵地。
只不过城上靖北军显然没有调整好炮位,七八枚炮子不是越过了投石机阵地,砸到了正在前进的蒙古兵身前,就是砸在了距离投石机不远处的空地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攻守
站的高,打的远,这话同样适用于靖北军架设在莱州城西城上的火炮。
在清军集结的那刻,守城的靖北军炮兵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的目标正是对城墙威胁最大的投石机。
很显然大将军炮的射程远远超过了投石机的射程,在两轮试射后,靖北军火炮兵迅速调整了火炮的装药量和射击方向。
一枚又一枚炮子不停地砸在清军的投石机阵地之上。
就算这个时代的火炮精度不高,但也架不住火炮的轮番轰炸。
“咔嚓、咔嚓!”
这是木料被铅弹撞击后的断裂声,一架投石机的龙骨被炮子穿透,瞬间断成了两截,一段巨木连同石弹从半空中重重落下,两个躲闪不及的汉军旗被横飞过来的巨木直接穿透了胸膛。
“嘭、嘭、嘭!”
靖北军的火炮继续轰鸣着,部署在西门的大小火炮已经全部被点燃,随着一声声猛烈的轰鸣声,整个定海门已经全部被弥漫的硝烟覆盖。
二十余枚大大小小的炮子呼啸着飞向了清军的投石机阵地。
这一次轰散的投石机更多,足足有六架被密集的炮子轰的支离破碎。
“快,投石机射击!火炮手点火!”
指挥投石机和火炮的金砺,嘶吼着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汉军旗炮手们并没有被靖北军的火炮吓住,反而死命地拉着操纵投石机的麻绳然后猛地一松。
火炮手也不甘示弱地点燃了连接炮管的火绳子。
只不过他们的还击是徒劳的,纵然有石弹和炮子砸在了城墙上,也不过是零星的几处,毕竟数量和射程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
“揺旗,让索诺木和佟国恩所部全速前进。破了莱州城,纵兵三日!”
炮战不利,在土坡上驻马观阵的成亲王岳托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久经战阵的岳托清楚地知道,若是没有足够的火力支持,那攻城的难度会十分困难,唯今之际,只有趁着明贼火炮轰击已方阵地的时候,一举冲到莱州城下。
“喳!”
鳌贝洪声领命,带着十几个传令兵冲下了土坡。
“扬武大将军将令,全军攻城,破城之后,纵兵三日!”
“扬武大将军将令,全军攻城,破城之后,纵兵三日!”
接到号令的蒙古兵和汉军旗顿时两眼放光,谁都知道这莱登总兵将济南城的钱粮全都裹挟到了莱州,要是破了莱州,这财富还不是任咱们取么。
“杀!儿郎们随本额真冲啊!”
索诺木两眼通红,挥舞着长刀狂吼起来。
作为攻城主力的两个牛录的蒙古兵皆是披着双甲,一个个手持大刀,他们没有向往日那样一窝蜂地往前冲,而是数十人一队,形成十多个分队,扛着数十架云梯,前后保持相应距离,摆成如此队列,也是为了防止靖北军的火炮。
紧跟其后的汉军作为火力支援的远程兵,他们同样分成了数十股,只不过他们的队形相对严整,毕竟火铳兵是需要集火射击的。
汉军和蒙古兵动了,清军的井阑同样也开始向莱州城移动,一个牛录的镶红旗满洲兵分散在十架井阑上,张着手中的长弓,眼神死死地盯着莱州城。
在他们的身下,则有数十个满洲兵在拼命地推着井阑。
一次性投入了六个牛录的满汉蒙大军,岳托的目的跟明显,这就是要借着已方兵临城下,锐气正盛之际,一举破城了。
“开炮、开炮、开炮!”
城头指挥的杨彪可不管城下有多少鞑子,他只知道这些鞑子这会正在自己的射程之内。
城头上大小火炮齐射,顿时弥漫起一股股黑烟,笼罩在城头上空,同时也让远处的清军阵列中满是烟雾。
炮击中,大大小小的铁球不断的跳跃着,收割着人命,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疯狂冲突的蒙古兵,当然他们身后那些持着火铳的汉军旗同样在炮声中不断倒下。
战场上到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以及拖着残缺的肢体的大清军,有人甚至拖着腹中的脏器在地上挣扎着前进。
“嘭!”
一辆盾车被实心的铁球直接命中,散落的碎竹如同箭矢一样飞溅而出,盾车周围的十几个蒙古兵同时被刺中,身上、脸上插满了竹尖。
身上被打中的还好,毕竟有双层的棉甲保护,那些脸上被竹枝戳中的,无一不捂着脸疯狂地哭喊起来。
甚至有一个蒙古兵,双眼被竹枝穿透,脸上汩汩的全是鲜血,在地上拼命你翻滚哀嚎。
“将南门的小炮调到西门来,老子要炸光这些狗娘养的畜牲。”
炮击的效果令杨彪信心大增,一边指挥着炮击,一边狂笑着下达了军令。
人命不如纸贵,在这战场之上甚至和草芥一般。
分散攻击的蒙古兵各汉军旗在炮火中冒死冲锋。
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觉悟,就要做好当炮灰的准备,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自己敢于回头,身后的那些满洲人会无情地挥出长刀。
终于,在阵亡了两百余蒙古兵和汉军旗后,大量的清军终于冲到了莱州城下。
“上滚木和擂石,除了大将军炮,其余的给老子上散弹,再派人去南门,他他们快点,秦英这怂瓜调几门炮也这么慢。”
杨彪可不畏惧这些满洲兵,三丈有余的城墙,和垛口处堆的满满的守城器械,让杨彪充满了底气。
城上的靖北军白杆兵卖力地将一根根粗壮的滚木和斗大的擂石从垛口处推了出去。
远程兵也适时地射击起来,操炮手则拼命地填装着散子弹,调整着炮管。
城下的蒙古兵和汉军旗皆是打老了仗的悍勇之士,靖北军的炮击并没有让他们感到畏惧,身边同伴的阵亡反而刺激的他们越发疯狂。
红了眼的蒙古兵根本不在乎城头上落下的无数滚木和擂石,他们拼命地顶着盾车,然后在盾车之间将云梯往城墙上架去。
盾车被砸破了,就往没砸破的地方躲,云梯叉杆推到了,再重新架。
汉军的火铳兵也排着线型的军阵往城头上集火射击,没有掩护的蒙古兵也纷纷取下了背后的长弓,朝着城墙上射了过去。
不断地有在垛口处冒头的靖北军被铳子和箭矢射中,然后扑倒在城墙上。
一时间城墙上下,矢石齐飞,喊杀声震天动地。
第一百四十八章大将军不好了
“上散子弹,快开炮,给老子炸死那帮忘了祖宗的王八蛋。”
“嘭、嘭、嘭!”
十余门装填散子弹的六百斤小炮依次被点燃,近千枚铜钱大小的铅弹如同雨点一般在清军的火铳手身前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弹幕。
纵使这些汉军旗穿着两层棉甲,也不免被近距离的炮子穿透,数十个中弹的汉军旗士卒外层的棉甲被打的千疮百孔,身体上汩汩地留着鲜血,疼的扑倒在地,死命地惨叫着。
“开炮、开炮!”
一击得手的杨彪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挥着刀继续嘶吼起来。
后方,清军的井阑也缓缓地向莱州城西门移动过来,佟国赖制作的井阑足有三丈高,几乎和莱州的城墙持平,顶上和中层的平台处,布满了严阵以待的满洲弓箭手。
相比于火铳兵,清军的弓箭手要利害的多,他们的箭术精准,几乎是箭无虚发,他们跟正在被火炮洗礼的汉军旗一样,是来为攻城的蒙古兵提供火力掩护的。
“快射箭,射死那些尼堪!”
在井阑推进到距离城墙还有两百余步时,清军的弓箭手纷纷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由于距离较远,满洲兵采取的是仰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射击的准确度,但是箭枝却有效地射到了城墙凸出的马面上。
十余个正在用叉杆推云梯的靖北军士卒顿时中箭倒地,他们到死都没有明白这箭矢是从哪里射过来的。
“再射!”
攻击得手的满洲牛录再度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开炮,轰他们的井阑,这些满洲兵莫不是疯了,这是给咱们当活靶子吗?”
打仗,死人是难免的,李兴之也算是见惯了生死,这刻容不得他有半点的怜悯之心。
“嘭、嘭、嘭!”
从南门紧急调过来的十余门火炮在秦英的指挥下,已经部署在了莱州城东南处的角楼上和马面上,他们攻击的目标正是清军的井阑。
移动缓慢的井阑成了靖北军炮兵最好的攻击目标。
部署在城头的大将军炮也适时地调转了炮口对着清军的井阑猛轰起来。
毛竹所制的井阑根本承受不了密集铁弹的攻击,不断地有井阑的骨架被炮子轰散。
在井阑上的清军则如同下饺子般往下滚落,甚至有的井阑被炮子附带的火星引燃。
由于是冬季,那些竹子本就枯萎了,只一小会就燃了起来,那些竹子就在烈火中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快下去,快下去!”
满洲兵虽然悍不畏死,但谁也不愿意成为敌军的活靶子,也不愿意成为井阑上的烤乳猪,他们一个个不管不顾地从井阑上往下跳去。
城墙下,依靠盾车掩护的蒙古兵在索诺木的统领下正疯狂地往往城墙上攀爬。
他们一个个叼着刀,顶着盾,如同蚂蚁一般向城墙上涌动。
城上的靖北军有的用大叉子死命地顶着云梯,有的抱起擂石狠狠地朝下面砸去,还有的则端起一锅锅熬的滚烫的金汁顺着云梯往下倒。
一个又一个的蒙古兵被擂石砸中,被滚木扫翻,被金汁烫伤,不断地有人滚下云梯,因为身体的创伤在地上哀嚎着。
“快退!”
在密集的攻击下蒙古兵已经有些畏惧了,咱们都是马背上的汉子,强攻明贼坚固的城池算什么事,甚至有蒙古兵抛下了同伴,疯一般地往后阵退去。
“噗呲,噗呲!”
可是这些蒙古兵并没有逃多远,就被紧随而来的满洲兵用弓箭射杀。
“没有大将军的号令,后退者死!”
刚刚从井阑上退下来的阿克玛提着刀,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倒下的蒙古八旗。
索诺木这会肠子都悔青了,谁知道明贼居然有这么多火炮和守城器械,早知道昨晚自己带人打造器械了,现在好了自己在前头拼命,佟国赖那狗日的却窝在大营睡大觉。
在满洲兵的逼迫下,蒙古兵只得返回了战场,然后重新向城墙扑了过去。
仗打到这个时候靖北军的火炮有不少已经炮管通红了,无可奈何的炮手们只得将城头上准备好的冷水提过来往炮管上倒去,只不过冷却需要时间,很多火炮暂时是不能开火了。
城墙上的炮声稀疏下来,被炮火压制的汉军旗火铳手,以及从井阑上跳下来的满洲兵再度集结起来,重新列好了军阵,对着城头疯狂地射击起来。
“快避箭,快避箭!”
城墙上指挥的杨彪拼命地嘶吼着,
吃够了清军火铳手苦头的靖北军士卒们,在收到军令后,就下意识地往墙垛后躲去。
躲过了一轮攻击后,靖北军的士卒又纷纷探出头来,对着蜂拥而来的蒙古兵攻击起来。
他们用手中的大叉子去推搭挂在城墙上的云梯,用手中的弓箭去射击城下列队攻击的满洲兵。
仗着有城墙的掩护,靖北军虽然伤亡了不少了,但是牢牢地将城下的满蒙汉军压制着。
高坡上。
大清的成亲王面色冷峻,近两千满蒙大兵猛攻了近两个时辰,却连莱州城的墙垛都没摸到,却损失了不少军马。
这些士卒皆是他的嫡系心腹,死一个都会令他痛心不已,最关键的是,根本看不到突破莱州的希望。
“让佟图赖率领他的汉军从南城进攻,本将到要看看明贼有多少火炮?”
战况不利,岳托只得命令佟图赖所部的汉军出战了。
“喳!”
几个传令兵应声而去。
佟图赖并没有睡,作为汉军正黄旗都统,别人需要制作器械,他可不需要亲自参与,这会正在军帐中喝着小酒。
说实话这是佟图赖当了汉奸后第一次坐看满蒙大兵在前面当炮灰,这当然令他得意了。
可是幸福的日子也就半天不到,成亲王命令汉军旗攻打莱州南城的命令就来了。
主子爷下了令,佟图赖可不敢不听,连忙下达了全军整军的军令,然后一溜烟地跑上了岳托的驻马之处。
“大将军,我汉军人数虽多,只是辛苦了一夜,奴才恐怕力有未逮啊!”
“本将调一百摆牙喇助你,你部务必今日攻破莱登,否则军法从事!”
看着死死地跪在自己眼前的佟图赖,再看着没精打采的正黄旗汉军,岳托只得动用他当作宝贝疙瘩的摆牙喇了。
摆牙喇就是白甲兵,这些士卒俱是百战余生的老卒,不说以一当百,以一当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听到岳托居然动用了白甲兵,佟图赖大喜过望,正欲说话。
远方数名骑士飞奔而来,为首的那名骑士,一边飞奔一边高喊:“大将军不好了!”“大将军不好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胶莱河之变
海仓镇渡口。
满洲佐领霸兰奇和蒙古额真阿兰柴是隔河相望,却是眼睁睁地看着明军的水师肆无忌惮地炮击着佟图赖辛辛苦苦打造的浮桥欲哭无泪。
他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近在眼前又咫尺天涯的明军船队。
原来李睿和苏国栋的船队在抵达海仓岛后,就调了数艘小船进入了胶莱河入海口打听清军动向。
昨天辰时,海仓镇渡口炮声响了半天,自然瞒不过登州水师的哨船。
在收到清军主力渡过胶莱河的消息后,李睿便和苏国栋商议摧毁清军浮桥事宜。
考虑到胶莱河河道并不是太宽,而且又是隆冬时节,水位不高,福船和海沧船是肯定不能进入内河的。
故此苏国栋便决定以二十余条沙船和四艘艨艟以及数十艘小型哨船组成船队进入胶莱河。
苏国栋的安排是有考量的,艨艟船身尽裹牛皮,防护力强,自然不虞清军的弓箭手和火铳手射击,用之破坏清军浮桥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用沙船作为主力船只,自然是因为沙船底平,船身宽,吃水浅,在内河行驶不容易搁浅。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有足够的火力支撑,苏国栋就是命人将福船和海沧船上的佛朗机拆卸了下来,分别装备到了沙船上。
佛朗机炮本是澳门的葡萄牙人流传到大明的,这种火炮较之于明军的火炮性能要好了许多,主要体现在射速快。
因为这佛朗机炮是子母连环炮,若是将子炮准备好,二十个呼吸可以射出三炮。
第二就是持续攻击的时间相对明军的火炮要长很多,因为佛朗机炮是后装炮,前后相通,容易散热。
当然有优点就有缺点,由于技术原因,佛朗机炮的气密性没有大明的前装炮好,所以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均不如明朝的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
但是由于此炮相对轻便,朝廷也采购和仿制了一部分,主要用于水师。
考虑到兵贵神速,在将佛朗机部署到沙船上后,李睿和苏国栋就命令船队,直逼海仓镇渡口。
霸兰奇和阿兰柴自然也不是易与之辈,虽然身处后方,浮桥的重要性他们是知道的。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将所部的三个牛录满蒙骑兵一分为二,分别驻守在胶莱河两岸,同时还派出了哨骑,这样便能左右调度,不虞明军偷袭。
在他们看来有千余满蒙大兵在,根本不虞有明贼敢来偷袭。
然而他们能防备胶莱河东西两岸有可能的偷袭,却防备不了从海上杀过来的靖北军水师。
当日巳时不到,李睿和苏国栋就是率领着刚刚重编的水师由胶莱河入海口向海沧镇渡口扑了过来。
以沙船为主力的靖北军水师根本不担心搁浅的问题,一路溯流而上。
“那是什么!他们打的是明国的旗号,不好,是明贼的水师,快去禀报佐领大人!”
数十艘大小战船进向海沧镇渡口前进,声势不说惊天动地,但也令清军的哨骑胆寒。
霸兰奇和阿兰柴是闻风而动,在收到消息后,就率领大队骑兵冲上了胶莱河河堤。
“这?”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无数的风帆。
阿兰柴彻底震惊了,出身蒙古的他哪里见过如此浩大的船队。
霸兰奇懵住了,在辽东,镶红旗一直驻守辽南,作为镶红旗的老人,霸兰奇曾经在旅顺、盖州一带和东江镇的水师交过手。
当年在辽南,清军对神出鬼没的东江镇水师束手无策,为了防止水师的骚扰,清军甚至放弃了盖州、海州等沿海城池,只有等到冬天封冻的时候,才会借助冰层,对海岛上的驻扎东江军发动攻势。
“快去攻击他们的船队,准备射箭,射火箭!”
在短暂的震惊后霸兰奇迅速做出了反应,也是他们唯一能攻击明军船队的手段。
收到号令的满洲兵一边纵马,一边从背后取下长弓,往船队行来的方向狂奔过来。
满洲兵一动,胶莱河东岸的阿兰柴也反应过来了,也下达了蒙古兵出击的命令。
“开炮、开炮、开炮!”
在海沧岛休整了几天,现在又是内河航行,李睿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在看到清军骑兵的同时,李睿也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苏国栋适时地打出了旗语,前排沙船上的操炮手,迅速调整了炮位,几个火炮兵同时点燃了引线,船上的水手也适时地降下了风帆。
佛朗机炮的射程足有三里,有效杀伤距离也有两里,加上射速又快,疾驰而来的满蒙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遭到了炮火的洗礼。
一枚枚铁球不停地砸在两岸疾驰过来的满蒙骑兵的队列当中,不时地有人被炮子命中,掉落马下,然后被紧跟上来的骑兵踩踏而死。
按旗语的号令,后排的火炮也加入了攻击的序列。
五十余门佛朗机在三十个呼吸左右就朝着两岸倾泄了一百五十余枚炮子。
也就是这数十个呼吸,就有七八十个满蒙骑兵到落地身亡。
“分散,快分散往前冲锋!”
霸兰奇疯狂地大喊起来,面对明军的炮火,他只能选择将骑兵散开,这也是对付炮兵的不二法门。
“嘭、嘭、嘭!”
满蒙骑兵不得不冒着炮火前进,哪怕身边的同伴不停落马,他们也要往前冲锋,成亲王尚在莱州,谁也不能承受失陷了大清镶红旗旗主的后果。
“近了、近了!点火,射击!”
好不容易冲到船队前的满蒙骑兵,一个个从箭袋中取出准备好的火箭,将尾翼的松脂点燃。
“上百子铳和碗口铳,弩机手准备,佛朗机不要停。”
苏国栋可不惧怕两岸的满蒙骑兵,你满蒙骑兵再利害,还能跑到水上砍老子不成。
百子铳是一种轻型散子炮,效果和虎蹲炮类似,碗口铳,顾名思义,就是炮口有碗口大小的火铳,这两种火炮都是近距离攻击的利器。
在清军勒马点火的同时,躲在沙船船梆后的水师官兵,纷纷点燃了手中的火铳。
无数的铜钱大小的炮子倾泄而出,刚刚将火箭搭在弓弦上的满蒙大兵,顿时被一股弹幕笼罩。
身着双甲的满蒙士兵还好,毕竟有衣甲保护,虽然有人受伤,但是死亡的人并不多。
可是他们的战马却在这密集的打击下倒下了数十匹,那些受伤没死的因为吃痛,转头就没命地狂奔起来,直搅的正准备射箭的满蒙大兵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