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再干票大的
游击将军黄文昌昨日出征,今天午时前就高奏凯歌而还,据报将军老爷这次带着五百军马,打的鞑王阿巴泰狼狈而逃,击溃东虏五千,阵斩鞑子五百,鞑子都统、参领也被砍了好些个。
高阳的百姓皆是怀疑,游击将军虽然武勇,但是那可是五千鞑虏,以一打十,还能打的鞑子落荒而逃,就是常山赵子龙在世也不可能呀?
可是当他们听到这些首级都经过了致仕在家的孙阁老点验。
而孙阁老他老人家在点验之后,当场便手书一幅“勇如关张”的字帖赠送给游击将军,更是亲自向朝廷递送了报捷的奏疏。
高阳的百姓再无疑惑,人人欢欣鼓舞,无数的大人小孩涌上街头,燃起了无数的烟花,城内的大小酒楼也通通宣布打折酬宾,以庆祝游击将军的盖世虎威。
对于攻入京畿的东虏,百姓们也不再畏惧,有游击将军这样的当世的活吕布在,哪个鞑子敢来高阳找死。
然而游击将军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要起兵北上追杀伪王阿巴泰,说是要劫了鞑虏的钱粮抚恤战死的三百勇士。
这可把高阳的士绅们愁坏了,您老人家去杀鞑子了,咱高阳谁来守,不就是三百兵的抚恤银子吗?咱们高阳的士绅认了。
于是高阳的富绅代表张老爷揣着刚刚筹集的两万两银票送至了将军府,在他看来一个兵抚恤五十两,还有五千两银子就算是咱们高阳士绅孝敬给将军的茶钱,这肯定是够了。
熟料游击将军得知张老爷来意后就是大怒:“本将军清如水,明如镜,如何能要你们的茶钱,再说您这银子也不够呀,老子的兵替高阳百姓出生入死,就值五十两?这钱你们还是拿回去吧,钱粮本将自去东虏那边取。”
张老爷也是人精,心知这银子将军是没看上,只得表态道:“黄将军,只要您老镇守高阳不走,这银子要多少,咱们高阳士绅全包了。”
黄文昌喟然长叹:“本将的兵俱是百里挑一的猛士,当初入军之时,本将就有过承诺,有战殁者,每人抚恤纹银一千两,本将知道这次伤亡太大,又不愿扰了高阳父老,这才有意进剿东虏获取钱粮,既然诸位乡亲如此慷慨,本将就勉为其难,留守高阳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样本将出十万两,其余的钱粮就由诸位处置可否?”
张老爷掰了半天才弄明白游击将军这是要二十万两银子呢,可是仓促之间哪里又能凑到这么多银子,就是期期艾艾向黄文昌表示能不能少一点。
黄文昌大手一挥,本将军自己都出了十万两,你们出二十万两多吗?没银子没事,粮食、布匹、猪羊、火药、甚至工匠,老子都要。
张老爷心中腹诽,合着您老人家是来者不拒呀,就差没提女人了,这到底是抚恤银子呢?还是借机捞银子呢?
当然,这话他是提也不敢提的,左右这些东西,高阳的富户家里都有,价值二十万两的物资,应该能凑齐的,当下告辞出府,为了能将勇如关张的黄将军留在高阳,只得回去召众富绅凑钱粮物资。
李家山。
拥城一战,李家山以极其微小的代价,全歼了六百正白旗汉军,而留在刘李庄镇的孙得功是一无所知。
据王忠派遣在马棚淀上的哨探回报,孙得功虽然今天派出了斥候,但并无行军的动向,据估计应该是要等待孙有光部回返。
所以李兴之在黄文昌返回高阳后就立即将诸头领召集到了聚义堂内,马三彪子由于谈判有功,也被召了进来,只不过敬陪末座而已。
待诸头领到齐后,李兴之便沉声说道:“拥城一战,咱们大获全胜,不过孙得功尚驻军刘李庄镇,本寨主意欲彻底全歼孙部,不知诸位兄弟可有良策?”
众人闻得李兴之居然打着全歼孙得功的心思,皆是面有难色。
王忠起身进言道:“李哥儿,兄弟在拥城和东虏交过手,他们确实悍勇,射术精良,我军若是去攻打刘李庄镇,我恐怕咱们不一定能稳操胜券呀!”
张邵谦担忧地说道:“大当家的,我恐怕郎绍贞他们会临阵反水,若是这样我军就危险了。”
“未预胜,先预败。张大哥的担忧是对的,毕竟他们的家小都在辽东,故本寨主考虑了两条进兵方案,诸位可替某考量考量。”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今晚就假借大胜回师的的名义,押解着汉军去诈开刘李庄镇大门,只要诛杀了孙得功,东虏自溃矣。”
张邵谦拱手道:“寨主此计是好,只不过咱们总兵力不过八百左右,若是东虏负隅顽抗,属下以为胜负难料呀,寨主不如将第二条进兵方案也说出来,咱们兄弟们也好合计合计。”
李兴之笑道:“第二条吗,就是传出消息,说黄文昌阵斩孙有光,看看能不能诱使孙得功进攻高阳,咱们趁其驱兵攻城,师老疲惫之时,发动突袭,将其诱至拥城,再来个水淹七军。”
随军师爷钱安宁赞道:“大当家这两条方案都好,只不过突袭刘李庄太过冒险,毕竟汉军的家小都在辽东,他们若是临阵反水,到时候局势就不是咱们能控制了,后一条则恐怕孙得功会不战而逃,反而会引来鞑子主力。”
王忠则不以为然,起身道:“李哥依我之见,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能控制住郎绍贞他们,咱们袭破刘李庄镇的把握还是很大的,咱们有六百套鞑子衣甲,突然袭击,鞑子安能知道咱们虚实。”
诸将皆是疑惑地看向王忠,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询问如何让汉军不敢反水。
王忠笑道:“王某在少林寺当和尚那会,上山的和尚都得烫九颗戒疤,咱们就在汉军头上烫几个大字,问候下老奴和奴酋洪太,如此这些汉军只能死心塌地跟着咱们干了。”
“好,既然王师傅有手段控制这批汉军,那就由你去处置此事,今晚咱们就出师刘李庄镇,彻底剿了孙得功,让鞑子知道咱们的厉害。”
孙得功那里还有一千余套棉甲和数百匹战马,又能让李家山义军见见血,锻炼士卒的胆气,李兴之认为干这一票很值。
第六十二章福临是多尔衮的
李家山。
关押汉军战俘的营房内,郎绍贞和百余名汉军这会皆是五花大绑地被震虏营的士卒看押着。
看着面前的百余颗挂着金钱鼠尾的秃脑壳,王忠乐了,这会他居然有了回到少林寺的感觉。
而郎绍贞等汉军此刻却格外恐惧,他们甚至在颤抖,他们不知道这个光头汉子突然带着人闯进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汉军们这刻唯有等待,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败了,怎么就败在这些山贼的手中。
“咣当!”
王忠猛然抽刀,缓缓地逼近了面色苍白的郎绍贞,一把扯住郎绍贞脑后那根因为颤抖而不住摇晃的金钱鼠尾,手中长刀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挥下。
“啊!”
郎绍贞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声,然后双眼一翻,眼前一黑,吓的昏死过去。
这时李兴之也带着杨彪等人走进了营房,边走边指着倒在地上的郎绍贞说道:“去弄盆水来,将他弄醒,你们看看东虏也是人,他们和咱们一样,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怕死,只要咱们比他们更狠,他们就会害怕。”
紧跟李兴之的马三德闻言,就是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很快,一盆凉水对着郎绍贞兜头倒下,在冷水的刺激下,郎绍贞悠悠醒转,看着眼前几个面带揶揄的山贼,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脑壳,惊喜地喊道:“我居然没死。”
其余的汉军也是如蒙大赦,原来山贼并不是要杀死自己,只不过是要割了自己的辫子而已。
李兴之冷冷地扫视着一众汉军,缓缓开口道:“你们原来也是汉人,可是你们背弃了祖宗,你们甘愿为鞑虏当牛做马,甚至剃发易服,做鞑虏的爪牙,跟着他们杀入中原,残杀了无数平民,本来本寨主是要将你们千刀万剐的,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能替本寨主杀入刘李庄,擒住孙得功,本寨主便留你们一条狗命,你们做还是不做。”
郎绍贞心中一动,这伙山贼居然打着让自己诈开刘李庄镇门,偷袭孙得功的主意,要是自己等人在入城之时,反戈一击的话,那这群贼寇还不是反手可灭。
当下不迭地点头道:“小的们知道错了,小的们愿意将功赎罪,替大王破了刘李庄镇。”
一众汉军也不停地跟着表态,甚至有人已经喊出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话来。”
李兴之冷笑道:“本寨主,也不要你们赴汤蹈火,只要在你们脑壳上烫几个字,想来你们不会拒绝吧!”
“小的们愿意,小的们愿意。”
烫几个字而已,咱们都是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还怕烫字,等到了刘李庄镇,老子们就会同章京大人,将你们这群贼寇斩尽杀绝。
王忠已经着人点好了香,看着李兴之问道:“兴哥儿你说刻什么好呢?”
李兴之略一思索顾谓郎绍贞道:“听说,奴酋洪太今年三月份刚刚和庄妃生了个儿子,这儿子是不是叫福临?”
郎绍贞心中惊疑不定,这伙贼寇怎地知道我大清又添了皇子,不过他不敢询问,只得谄媚地说道:“大王明鉴,奴酋确实生了个儿子,正是福临。”
“好,王忠,你便给本寨主烫上福临是多尔衮的种这几个字就行了。”
郎绍贞懵了,正白旗汉军懵了,真要是烫了这几个字,自己还回的了辽东吗?莫非自己等人只能死心塌地跟着这些贼寇当山贼吗?
王忠可不管,既然兴哥儿说烫这几个字,那就烫呗,嘿嘿“福临是多尔衮的种”这事要是传出去,谁知道这两个鞑酋会不会反目成仇。
有钱安宁指导,李家山义军中到是有部分人已经认识几个字了,王忠就是将他们调了过来,反正依葫芦画瓢,烫几个字也不算难。
一众汉军则是如丧考妣,一个个心中骂娘,这贼头也太损了吧,自己在辽东的家小可怎么办?
“本寨主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放心,只要破了刘李庄镇,全歼了孙得功部的汉军,谁又能知道你们投靠了本寨主,况且高阳县也会将你们的阵亡的战报呈报明廷,东虏必然不会为难你们家小的。”
脑壳上刻了这几个大字,这伙汉军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再加上李兴之给他们的画饼,汉军们终于接受了自己成为贼寇的事实,就连郎绍贞此刻也放下了反戈一击的心思。
十余人同时动手,汉军的脑壳上很快就烫满了两行大字。
收编了这百余名汉军,李兴之就是传令各营立即至校场集合,准备趁夜袭击刘李庄镇。
不费一兵一卒就歼灭了数百东虏显然加强了李兴之的威望,和李家寨将士们的勇气,当李兴之说要进攻孙得功所部汉军时,将台下的士卒并没有畏惧,反而一个个鼓噪起来,要去将那些吃人的鞑虏斩尽杀绝。
为了造成声势,李兴之只留了杨彪统领五百流民镇守李家山,其余的人马全部出动。
计有钢锋营三百三十人,疾火营一百八十人,震虏营两百四十八人,以及新附的汉军百余和七百青壮,全军共计一千五百余人。
李兴之亲自统领钢锋营和新附的汉军在前,所有的士卒全部换上了汉军的棉甲,只在右臂处扎了根红带子,以防混乱中分不清敌我。
李睿则统领剩余的军马在后一路迤逦向刘李庄镇进发。
刘李庄镇。
刘家坞堡,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这会是坐立不安。
原因就是儿子和郎绍贞昨日出镇追击明贼,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这要放在以往,孙得功是根本不会担忧。
可是这次却和他以往面对的情况有些不同,自从大军进入新安以来,先是自己在新安被明贼焚烧了粮秣,接着又在这镇子里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明贼骚扰了一夜,而自己却对他们无可奈何。
对于孙得功的担忧,陆国志和王进却不以为然,孙有光虽然年少气盛,可是郎绍贞可是久经沙场,加上他们手中还有六百步骑,高阳和新安的的明军根本不可能是已方的对手。
在他们看来,这里除了有几处大湖,别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能设伏的地点,就算他们设伏,也不可能挡得住已方马甲的冲击。
作为跟随孙得功的老人,陆国志就是劝道:“家主,不必烦恼,大公子估计是杀进了高阳,郎绍贞又长于军旅,想来最迟明日必有战报传来。”
第六十三章再打刘李庄(上)
对于陆国志的看法,孙得功其实在心里是赞同的,毕竟现在明军的各路勤王大军还未抵达京畿。
有睿亲王大军在后,保定府的明军肯定不敢动弹,就凭高阳和新安的守备军,断不可能有胆子出城的。
自己儿子的尿性,孙得功是一清二楚,骄横自大,不可一世,自己在身边还好,若是离了自己,那就是匹脱了缰的野马,这会鬼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孙得功阴晴不定的脸色,王进也进言道:“章京大人且宽心,我等莫如在休整一日,明日便进兵高阳,少将军他们定然还在高阳境内,肯定会来跟咱们会师的。”
孙得功思量来,思量去,也认为王进和陆国志的建议是对的,遂令王进守西门,陆国志守东门,其余军马依次休整,轮流换防,养精蓄锐,明日就攻打高阳县。
诸将轰然领命,转身就要离开刘家坞堡,整点军马安排守城、休整等各项事宜。
“章京大人,郎参领他们回来了,时下距离城门不足一里。”
诸将还未来得及走出府门,守在门口的亲卫头领孙忠却是喜气洋洋地冲进了府门,一边打千行礼,一边将刚刚收到的消息向孙得功等人汇报。
孙得功大喜,,抬眼看看天色,又疑惑地说道:“现在都快酉时了,他们回师难道不怕明贼骚扰吗?尔等且随本章京上城看看。”
陆国志和王进则不以为然,明贼最多只会耍耍阴谋诡计,哪里敢和大清军真刀真枪地交手,不过孙得功说要上城查探,这也是稳妥之举。
很快!
郎绍贞所部的正白旗汉军已经抵达了刘李庄镇东门。
孙得功透过城墙上的火光看去,郎绍贞带着一个牛录左右的步军,押解着几辆大车,已经抵达了城门下。
王进疑惑地大声问道:“郎参领,少将军他们呢?”
郎绍贞这刻很想向城墙上的孙得功等人示警。
可是脑壳上明明白白地刻着的“福临是多尔衮的种”。
身后又抵着王忠那冰冷的长刀,只得硬着头皮喊道:“王兄弟,咱们昨日追击明贼,破了高阳的拥城,收缴了两百余石军粮,只不过有百余名明贼乘船逃跑,少主不甘心,率领骑军追击去了,兄弟劝不住,只得先将军粮送回大营。”
说罢回头示意身后的士卒掀开大车上的帷帐。
孙得功定睛看去,那车上果然装满了成包的粮食,心中再无顾虑,顾谓身侧的陆国志和王进道:“这孽子如此肆意妄为,害的诸位兄弟为其烦忧,待他回来,老子要他好看,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开城。”
陆国志笑道:“家主,大公子现在年轻,正是锐意进取之时,我观大公子颇有家主当年的风范,若不是家主当日带着我们毅然反明,投靠了老汗,我等又何来今日的富贵?”
孙得功哈哈大笑,他本是明朝辽东巡抚王化贞麾下中军游击,深得王化贞信重。
然而沙岭之战,他却和李永芳勾结出卖了辽东总兵刘渠,葬送了王化贞苦心打造的六万军马,致使明朝丧失了广宁以东近千里土地。
故此深得老奴所喜,官职也是步步高升,如今大清皇帝更是属意他为汉军正白旗旗主。
孙得功也深以自己当初反戈一击之举自得,若不是自己的毅然果决,自己在明廷什么时候能升到一镇总兵。
现在陆国志夸赞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年轻时一样,这令孙得功大为得意。
有郎绍贞和投降的汉军在前,守城的清军自然不会提备,加上郎绍贞又带回来大量的粮食,所以清军是满心欢喜地打开了城门。
随着镇门缓缓打开,郎绍贞无可奈何,只得大手一挥,喝道:“全军跟本将入城。”
背反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两次,郎绍贞能由明投清,自然也会由清投贼,只不过现在他打的心思却是必须全歼了镇内的清军,如此才能保住自己在辽东的家小。
守门的汉军头目是点头哈腰地替郎绍贞在前面开路,一边走一边谄媚地说道:“郎参领这次出征,斩获不少吧!下次出征可否带上咱们兄弟,家里的婆娘可是对汉人的首饰眼馋的很呢!”
郎绍贞还未开口,身侧的李兴之却是抢步上前,猛然挥刀,将那名小头目砍翻在地,喝道:“本将乃是保定游击黄文昌,大明天兵在此,给老子杀!”
与此同时,两侧的刀盾兵也纷纷扑向了毫无防备的清军,长枪兵和狼筅手也掀开了大车上的帷帐,拿起车上的长枪、狼筅、火铳,挤压着身前的汉军往城门内涌去。
郎绍贞这刻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头了,只得举刀吼道:“孙得功数典忘祖之辈,当年本将就是被他裹挟投奴,现在大明兵至,是汉子的随老子杀贼。”
说罢举刀扑向了曾经的同袍,和郎绍贞一样,城门一破,汉军们也知道自己现在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扑杀。
霎时间,城门口乱作一团,喊杀声震天彻地,措不及防的清军在义军的攻击下死伤数十人。
“不好,狗日的郎绍贞投明了,走,咱们快走,王进你快去整兵,陆国志你带着人随本将下城阻截明贼,他们没多少人,只要收拢住军马,咱们反手就能灭了他们。”
城门上的孙得功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不过他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并没有乱了心神,而是迅速做出了决定。
王进、陆国志轰然领命,拔刀就欲下令,然而距离城门不远处又出现了一支人马,打着无数的火把向刘李庄东门冲了过来。
那是李睿统领的义军大队,为了迷惑清军,李睿更是令随军的青壮和流民打起了两支火把,一千余人却是打出了两千多人声势。
“大明兵到,投降者不杀!”
“大明兵到,投降者不杀!”
城门口,城门外到处是疯狂的呼喊声。
孙得功终于色变,高阳居然有明军大队,自已的斥候居然没有察觉,郎绍贞既然投明,那自己儿子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这伙明军既然能全歼自己两个牛录,想来战斗力也不会差,这可是如何是好?
“家主,我带人挡住明贼,您和王参领快去收拢军马,咱们还有一个牛录的马甲,明贼俱是步兵,焉能挡住咱们的骑兵大队。”
在危急关头,陆国志挥着刀,带着城上两百余汉军冲下了城楼,迎向了正四处突击的义军。
第六十四章再打刘李庄(中)
“陆兄弟……!”
孙得功浑身一震,他知道陆国志说是去阻截明军,其实就是用自己所部的牛录的性命为自己收拢军马赢得时间。
“保护将军,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王进挥着刀对着孙得功身侧的十余个戈什哈呵斥起来。
那些戈什哈也知道轻重缓急,一拥而上,架起孙得功就沿着城墙向西城方向逃去。
冲进刘李庄镇的钢锋营则在张邵谦的指挥下,迅速组成了三个百余人的鸳鸯军阵,沿着镇内的大街小巷往前突击前进。
郎绍贞则带着本部的牛录一边不断地扑杀着落单的清军,一边到处放火制造混乱。
镇内的变故,显然惊醒了正在民居内睡觉的清军。
听着那冲天的喊杀声,谁都知道镇子遭到袭击了,这会是一个个衣衫不整地持着刀冲出了屋门,然后茫然地看着左右。
没有将官统属的正白旗汉军,显然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这会,有的三五成群地迎向了突击前进的鸳鸯军阵,更多的则是夺命狂奔,想要跑回刘家堡,寻找他们的章京大人。
李家山义军则是抓住战机,不停地向前绞杀混乱中的清军。
陆国志所部的两百余人是混乱中为数不多能保持建制的一支清军,然而他带着人刚刚冲下城墙,就遭遇了张邵谦统领的一支百余人的鸳鸯军阵。
“杀光这帮可恶的明贼!”陆国志举刀狂吼,崩乱的局势令他发狂,他从没想过已方居然会遭到“明军”的突袭。
“杀!”
一个个汉军持刀舞抢,嗷嗷叫地扑向了当面的“明军”。
“列阵,盾手掷标枪,举盾!”
张邵谦冷冷地看着如浪潮涌来的清军。
十个什的鸳鸯兵瞬间分成了前后两队,前排的盾手一个个将手中的标枪掷向了当面的汉军,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大盾。
“噗呲、噗呲!”
纵是身着棉甲,依然有数名清军当场被标枪射中,一个个捂着伤口嘶吼起来。
几个汉军的受伤,显然没有让汉军们害怕,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一个个通红着双眼,如同潮水般冲向了李家山义军的军阵。
张邵谦所部的这十个什的士卒有不少是由原刘李庄镇的官兵组成,也算是久经沙场了。
面对疯狂的正白旗汉军,他们并没有胆怯害怕,而是勇敢地举起了手中的狼筅,然后不断地拼命地舞动起来,长枪手则不断地往前突刺。
有狼筅手和刀盾兵的掩护,长枪兵根本无需顾及自己的安危,他们只需要将手中的长枪捅进敌军的身体。
“噗呲、噗呲!”
长枪入肉的声音不断想起,不断地有汉军被刺倒于地,汉军们虽然凶悍无比,但是他们面对“明军”的军阵,却又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呯、呯、呯!”
鸳鸯阵后的火铳手也在不停地射击着,如此近的距离,纵是汉军们身着棉甲,也被不断射来的铳子打的身上血流如注。
汉军们迷茫了,他们不知道怎么对付面前的“明军”军阵,变的犹豫不决起来。
双方甫一接阵,正白旗汉军就在李家山义军的鸳鸯阵前死伤了数十人,这令陆国志格外震惊。
这时他通过火光,才发现对面的“明军”居然摆出了当年,浑河之战戚金将军的鸳鸯军阵。
“戚家军?”
陆国志惊呼起来。
“进!”
百余名戚家军,以平时训练的步伐逼向了正逡巡不前的汉军。
“快,快,重新整队列阵,弓箭手无差别射击,压住明军的阵脚。”无可奈何的陆国志只得重新调整了部署,摆出了防守阵型。
“嘭、嘭、嘭!”
这是虎蹲炮的轰鸣声,李睿统领的后队已经抵达战场,在令震营虏围杀汉军溃兵的同时,疾火营的一百八十名将士出现在了陆国志部的侧翼。
六门虎蹲炮同时喷射出了大大小小的散子弹,在清军的侧翼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弹幕。
百余名火铳手和鸟铳手也适时地射出了密集的铳子。
措手不及的汉军,在这样的火力下伤亡惨重,数十名汉军的棉甲被虎蹲炮射出的散子弹打穿,身上到处淌满了鲜血,死透了的还好,没死的也在倒在地上不断地翻滚哀嚎。
正面挡不住百余名“明军”这已经令汉军们惶恐不安,现在侧翼又出现了“明军”的火器部队,而且他们的火力是如此的犀利。
“嘭、嘭、嘭!”
义军的虎蹲炮再度轰鸣起来,那幽暗的炮口不断喷射出摄人的火光。
无数的炮子夹杂着凄厉的呼啸声飞向了当面的汉军。
摆着密集阵型的汉军成了虎蹲炮最好的靶子,这一轮炮击,又有三十余人受伤倒地,显然是活不成了。
“进!”
张邵谦拔刀怒吼,督促着身前的鸳鸯兵扑向了正在被炮火洗礼的清军。
“败了!”
“败了!快逃呀!”
以凶悍著称的汉军终于崩溃了,看着地上同伴的惨状,有的汉军就是扔下了手中的刀子,扭头就跑。
有人带了头,剩余的汉军也有样学样地跟着跑,一边跑,一边还疯狂地呼喊着。
这刻他们只知道要尽快逃离这恐怖的战场,躲的越远越好,他们甚至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睿亲王来讨伐大明。
陆国志也在跑,他不想跑,但是身前的汉军他根本收拢不住,又怕被这群红了眼的汉军伤了性命,只得转头向刘家堡的方向跑去。
“追上去,给老子杀光他们!”
张邵谦血红着双眼看着身前夺命狂奔的汉军,下达了追击的军令。
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如此快意恩仇过了,当初在明军那里,自己要么就是被东虏死死地压制在城堡内,要么就是在清军的追击下拼死逃亡,这时候他终于不再后悔加入李家山。
陆国志一直在跑,这刻他脑子一片空白,因为他根本想不通自己麾下的勇士居然被百余名鸳鸯兵打的大败。
然而他没跑多远,侧翼又出现了一支百余人的鸳鸯兵阵,为首的明将正是自称保定游击的李兴之。
“大明兵在此,投降者不杀!”
在李兴之的指挥下,十个什的鸳鸯兵冲向了落荒而逃的正白旗汉军。
第六十五章再打刘李庄(下)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自从被张邵谦和李睿击溃后,汉军们就失去了战下去的勇气,这会看到大队“明军”杀到,根本不敢接战,一窝蜂地往斜刺里冲去,想要摆脱侧翼的“明军”。
李兴之这一支人马,大多是原钢锋营的士卒,除了在此前和保定府官兵交过手,根本没上过战场,本来看到清军大队涌来,心中还有点发悚。
现在清军居然不战而逃,这令他们胆气大增,一个个持盾舞枪向清军冲了过去。
陆国志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被“明军”缠住,那适才那伙“明军”很快就会追杀过来,到时候等待自己的就是败亡。
在生死之前,陆国志爆发出了绝强的勇气,他看到那明将居然不在阵后指挥,而是挥舞着长刀在两队鸳鸯兵之间带头冲锋,就是心中一横,暴喝道:“兄弟们,那人就是明贼的头目,只要杀了他,咱们就能反败为胜。”
说罢带着十余名亲信向李兴之阵前猛扑过来。
“果然是穷鼠噬猫呀!”
看着困兽犹斗的清军,李兴之感慨了一句,毫不犹豫地指挥着两翼的鸳鸯军阵迎了上去。
陆国志的眼中泛起嗜血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李兴之,身子微微弓起,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般。
身后的亲信此刻已经纷纷扑向了当面的鸳鸯兵。
“举盾,扫狼筅!”
寨主就在自己的身侧,东虏又跑的如同兔子一般,只剩下当面的这十余个汉军,义军自然没有害怕的道理。
“噗呲、噗呲!”
这是义军的长枪兵捅穿清军身体的声音,亦是陆国志的亲信从侧翼顶着狼筅砍翻鸳鸯兵刀盾手的声音。
虽然是互有死伤,可是十余个汉军显然不是义军鸳鸯阵的对手,在他们砍杀前阵刀盾兵的同时,中阵的长枪已经捅穿了他们的胸膛。
就是现在,看到“明军”的长枪手基本都在攻击自己的亲信时,陆国志敏锐地抓住了机会,一个蹂身,挥着刀扑向了正在督战的李兴之,那雪白的刀刃在火光中道火红的光芒,直接劈向了李兴之的脖颈。
“铛!”
李兴之虽在中阵督战,但并不是全无准备,在电光火石之间,举刀挡住了陆国志势在必得的一刀。
只不过由于陆国志蓄力以久,整个人却被劈退了数步。
“明贼,你给我死来!”
陆国志一击得手,也不管两翼扫过来的狼筅和刺过来的长枪,继续挥刀疾进,哪怕是狼筅上的枝桠刮的他满脸火辣辣地疼,他也要斩杀明贼的主将,他只知道这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
“呯、呯……!”
后队的两个火铳兵显然不会再给陆国志突击的可能,同时点燃了火铳上的火绳。
两声铳响之后,一枚铳子无巧不巧地正中陆国志面门,然后穿透了他的脑壳,脑浆和鲜血顿时喷溅出来,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解决了陆国志,李兴之就是督军继续往前追杀。
镇内的汉军是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如同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撞,被突入镇内的李家山义军杀的走投无路。
“大明天兵在此,投降者不杀!”
“大明天兵在此,投降者不杀!”
这刻不光是钢锋营、疾火营、震虏营在追亡逐北,就是被拉过来充场面的青壮和流民也拿着手中的武器在镇子里狂冲猛打。
来不及撤回刘家堡的清军,不断的有人被围杀,更多的则是被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义军逼向了刘家坞堡。
从城墙上退回坞堡的孙得功这会是一脸苦涩地站在坞堡的门楼上,看着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人流,这刻他知道自己败了,败的很彻底,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败了。
紧跟着孙得功的王进也是一脸惨然地看着孙得功,逃入堡内之时,他只不过堪堪收拢了二百余人。
“章京大人,局势无可挽回,咱们还是从西门撤退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不然,明贼一旦杀到堡下,咱们就再无逃生的可能了。”
“逃?能往哪里逃?本将若是就这样回去,睿亲王能饶的了我?与其回去送死,还不如在这里替大清殉国,这样我等的家小还能保全,否则咱们的家小都有可能收到牵连。”
孙得功清楚地知道,自己逃回多尔衮那里的后果,两千人马若是殆尽,自己孤身逃脱,那自己是必死无疑,家小也会被发配给披甲人为奴,所以对王进的建议置若罔闻。
王进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孙得功说的是事实,只得下令退回坞堡的汉军抓紧时间布置防线。
在王进的调度下,四个角楼各派了十余名弓箭手,前后的门楼上亦是部署了二三十个善射之士。
至于其他的汉军则将一架架步梯架设在了坞堡四周的堡墙上,然后凭借堡墙防守。
在王进布置防线的同时,坞堡附近的喊杀声,是越来越大。
在李兴之的指挥下,王忠、张邵谦、李睿带着钢锋营、疾火营、震虏营以及青壮和流民们将残余的六七百汉军已经挤压到了刘家坞堡下。
不断地有汉军被追上来的义军砍翻于地,甚至面对最普通的流民,汉军们都不敢反抗,他们只知道跑,身后同袍们死前的惨叫声,令他们无比恐惧,前面不远处的刘家坞堡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哪怕他们明知道那单薄的堡墙不可能挡住身后“明军”攻击,他们依然在跑。
门楼上,孙得功木然地看着自己的牛录们被“明军”当成猪羊般斩杀,这令他想起了广宁城下那一幕。
当年,后金军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样屠戮刘渠所部的辽东军的,那时自己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广宁城头上。
巨大的落差感,令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无比恐慌,豆大的汗珠在他那光秃秃的脑壳上不断流下。
很快!
残余的汉军终于冲到了坞堡下,然而疯狂地冲向了堡门,然而令他们绝望的事情发生了,那座寄托了他们希望的堡门缓缓关上。
尚在指挥的王进根本不敢让堡下的溃兵冲击堡门,否则他们身后那些残暴的“明军”就会趁机杀入堡内,那等待自己的就是败亡。
“章京大人,求求您了,放我们进去吧!”
“章京大人,快开门呀,看在小的曾经替你出生入死的份上,救救我们吧!”
无数的汉军绝望地拍打着堡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号声。
第六十六章天道好轮回(上)
“开炮,开炮!”
看着猥集在堡门外,那些绝望的清军,李睿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曾经令他无比恐惧的辫子兵,现在如同一群丧家之犬般任凭自己随便屠戮,李睿是无比的畅快。
“嘭、嘭、嘭……!”
六门虎蹲炮依次开火,数百枚大大小小的炮子,射入了进退不得的清军人群中。
惨叫声,再度响起,数十个中了炮子的汉军被密集的炮子穿透了身上的棉甲,浑身上下如同筛子般,汩汩地流着血,然后淌在那被炮子带翻出来的棉花上,红的、白的、黑的在火光中分外渗人。
“传令下去,只要他们攻破这座坞堡,本将军就饶了他们,让郎绍贞他们去督战。”李兴之冷冷地扫视着在堡门前狼奔豕突的汉军。
“本将军?”张邵谦有些诧异,不过旋即就明白了。
“传黄将军将令,堡外的清军,你们听着,只要你们破了刘家堡,黄将军他老人家就留你们一条狗命。”
十几个李家山义军拼命地拿着铁皮喇叭高声喊话。
破了坞堡就能活?汉军们犹豫了,毕竟他们的家小皆在辽东,而堡墙上又是自己跟随了十余年的长官。
可是不破堡的话,自己就是明军的活靶子。
在生死之间,有怕死的汉军们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们降了,不要开炮了!”
“孙得功既然抛弃了我们,咱们不如投了明军,想活命的随老子撞门去。”
有人带了头,当场就有数十个汉军同时响应,为了去攻击堡门,他们甚至提着刀子,去砍杀那些挡在他们身前的汉军。
“快,快去堵门,你们用石头砸,万不可让他们攻击堡门。”
孙得功怒吼起来,部下的反水令他愤怒,浑然忘却了是自己默认了王进关闭堡门的军令。
收到攻击的军令后,角楼上、门楼上、堡墙上的汉军弓箭手开始攻击,其余的汉军则将一块又一块石头,扔下了墙垛。
一时间,刘家堡下矢石齐飞,毫无防备的汉军,顿时倒下了一片,中箭的还好,被石头砸中的不是断了腿就是破了头,躺在地上在那里凄惨地嚎叫。
有机灵的汉军则是一头钻进城门洞内,更多的汉军则转过头来,拼命地向义军的防线奔来。
“列阵!有敢于冲突本阵的汉军杀无赦。”
郎绍贞带着七八十个麾下汉军越众而出,眼神中带着一丝狠利,他亦是果决之人,既然叛了孙得功,那就要将孙得功和这里的汉军斩草除根,否则自己和自己牛录的家小就全完了。
残余的汉军还有三四百人,当他们看到严阵以待的义军后,他们终于记起身前的这伙人是比堡墙上的汉军更恐怖的存在,又惊的愣在当场。
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汉军残部,这会只觉得自己是风箱里的老鼠一样,两头收气。
郎绍贞喝止了溃逃的汉军,转头对李兴之躬身说道:“寨主,属下看这堡墙应该是被炮击过,咱们没有攻城器械,可否命令炮队轰击鞑子的堡墙,属下也好替寨主擒了孙得功。”
“可!”
李兴之略一点头,又顾谓身侧的诸头领道:“郎绍贞取得突破后,咱们就全军突击,今夜务必全歼这批汉军
“喏!”
王忠、李睿、张邵谦等人眼中泛起了兴奋的光芒。
操炮手们此刻已经换上了实心弹,几根碗口粗的圆木则扔到进退不得的汉军面前。
“开炮!”
李兴之一声令下。
几个炮手踏步上前,将手中的火把重重挥下,连接在炮管上的火绳仿若毒蛇吐信般形成了一道火舌。
“嘭、嘭……!”
六枚重约两斤的炮子不分先后地砸到了堡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前些日子,刘家堡就是被义军的火炮,炮击过,早就是满目疮痍,这会再次遭到攻击,那早就龟裂的墙体,哪里吃的消,一道道裂痕在中炮处迅速蔓延开来,好似密集的蜘蛛网一般,无数的砖石碎块从墙体上飞溅出来,直打的到处都是。
守在墙后的清军显然感受到了墙面的异常,看着身前龟裂的墙面,以及汹涌而来的“明军”他们知道这段堡墙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或许下一轮炮击,这段维系他们生命的堡墙就会坍塌。
“快下去,快下去,咱们上门楼,那里墙体厚实,明军的火炮不可能将门楼轰塌的。”
一个又一个汉军跳下了扶梯,然后朝着门楼和角楼跑去。
临阵倒戈的汉军这会已经扛着圆木顶着箭雨冲到了堡门处,躲在城门洞的汉军也很有眼色,一个个接过圆木就拼命地撞击着堡门。
“咔嚓、咔嚓!”
被撞击过一次的堡门显然也挡不住圆木的撞击,哪怕是门后堵着石头,这会也不断地发出枯木碎裂的声响。
李家寨的火铳手和弓箭手也排成了整齐的队列,攻到了城门楼附近,他们按三段式的阵型,轮流对着城头集火射击,以压制城门楼上的清军弓箭手。
在义军强大的攻击下,再加上堡下汉军的投降,守堡的汉军终于失去了战下去的勇气。
他们知道这小堡子是万万挡不住堡下那攻势如潮的“明军”,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了。
“轰隆!”
一声巨响,摇摇欲坠的堡墙再也撑不住火炮的轰击,轰然倒塌。
“堡墙破了,兄弟冲呀,随老子杀进去,生擒孙得功!”
郎绍贞惊喜不已,长刀一招,驱赶着适才刚刚投降的汉军往缺口处涌去。
“降者生,不投者死!有擒住孙得功者赏银百两!”
在他的身后,无数的李家山义军高喊着口号向刘家坞堡内冲去。
门楼上的孙得功此刻已经是万念俱灰,他知道落在明军手中的下场,若是解送京师,那等待自己的就是明朝皇帝的怒火。
“将军!事不可为,末将愿杀出一条血路,护送将军出堡。”王进一脸决绝地看着如同潮水般涌入的明军。
“走,能走到哪里去?诸将士随本将杀敌,本将到要看看这个保定游击黄文昌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在数日之间破了本将的两千大军,你们愿不愿意和本将去杀光这帮明贼?”
“家主,说的对,咱们去跟堡下的明贼拼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这些年,家主好吃好喝地供着咱们兄弟,现在就是咱们报答家主的时候了。”
护卫头领孙忠振臂高呼,残余的汉军亦是一个个举刀怒吼。
他们本是孙家家丁,早就和孙家休戚与共,所以在最后关头毅然选择了孙得功同生共死。
第六十七章天道好轮回(下)
李家山义军突入坞堡后,旋即发动了对坞堡内残余的清军的攻势。
急于在新主面前表现的郎绍贞此刻已经陷入了疯狂,红着眼睛驱使着投降的汉军扑向了坞堡四周的角楼以及堡门处的望楼。
角楼上的清军并不多,每处只十余人,当看到数个时辰之前的同袍们挥舞着刀矛冲上登楼的台阶时,他们根本不敢接战。
“他们能投明军,咱们为什么不能投明军?我们降了。”
角楼上的汉军很自觉,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抵抗根本毫无意义,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想替孙得功陪葬,除了他那些被银子喂饱的亲信们。
事实就是这样,门楼处的台阶上这会已经堆满了尸体,红了眼的汉军降兵根本不管门楼上的清军是不是孙得功的亲信,他们只知道自己若不冲上去,身后那些凶残的明军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用刀砍,用矛刺,不断地有人被挑下台阶,不断地有人被长枪穿透,这刻人命如灯草一般不值钱。
“郎绍贞你这个卑鄙小人,枉家主对你如此栽培,老子要活剐了你!”孙忠的身上已经布满了刀伤,身前则堆满了汉军降兵的尸体。
督军登楼的郎绍贞却是一脸鄙夷地喝道:“说道卑鄙,这里谁还能有孙得功卑鄙,当年若不是他,老子会投鞑虏?弟兄们给老子冲上去,大当家的说了,拿住孙得功重重有赏。”
仗着人多势众,郎绍贞根本不需要亲自冲阵,只需要驱赶汉军降兵往上冲杀就是。
在这狭窄的石阶上,任何阵型都是枉然,冲锋的汉军和台阶上的清军只需要将手中的长枪往前捅就是,因为敌我双方根本有避开的可能,拼的就是血勇和胆大的胆气。
投降的汉军很清楚,若要得到新主的认可,他们必须攻上这处台阶,至于死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在辽东他们作为辫子兵的炮灰,哪一次不是冲锋在前,相比之下,现在的伤亡根本不算什么,何况守在台阶上的清军也在不断地倒下。
看着身边的手下不断倒下台阶,孙忠双目充血,将手中的长刀猛地掷向了当面的降兵,然后捡起地上的长枪,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冲了下去,他的目标就是那个狗日的叛徒郎绍贞。
他的枪法很好,左右舞动之间就是架开了数支长枪和刀戟,猛地一枪捅进了当面一个降兵的胸口,然后拼命地朝台阶下推去,那降兵身后的两个汉军则被挤翻在地。
眼看距离郎绍贞不远,孙忠突然收枪,就欲掷向身前的郎绍贞。
“噗呲、噗呲!”
挤翻在地的两个汉军同时刺出了手中长矛,孙忠的左腿和小腹登时被长枪捅穿。
摇摇欲坠的孙忠,怒目圆睁,拼尽全力地想要举起手中的长枪。
“噗呲!”
赶上来的郎绍贞一刀枭了孙忠的首级,然后举刀吼道:“孙忠已死,投降者不杀!”
孙忠一死,残余的十余个家丁顿时心慌意乱,再看到浑身浴血,状若魔神的郎绍贞,这会心中均打起了退堂鼓。
孙得功原来是预备和王进分兵下楼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下令,无数的汉军已经涌了上来,在这当头,他只得命令王进和孙忠各守一道台阶,妄图做垂死挣扎。
现在孙忠死了,自己的家丁又吓的退了回来,孙得功哪里还敢在门楼当中督战,只得向王进守御的那一道台阶奔了过去。
然而王进那边的情况也不比孙忠好到哪里,除了躲在后面指挥的王进还没死以外,守在台阶处的清军只剩下五六个人。
大势已去,孙得功绝望了,在生死关头,他想到了沙岭之战被他坑死的刘渠,想到了委他以腹心的王化贞,想到了广宁被他害死的千千万万辽东百姓。
这刻,他只感觉无数的冤魂厉鬼向他扑来。
“这是报应,这是报应!李永芳你是魔鬼,你是魔鬼,要不是你,老子怎么会背反王巡抚,老子的儿子怎么会死,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绝望中的孙得功想到了死,在另一侧降军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孙得功纵身一跃,跳下了坞堡的门楼。
“扑通!”
正在督军在城门楼附近扫荡的李睿突然觉得脸前一黑,然后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无巧不巧正砸在李睿身前一个汉军降兵的身上。
李睿懵了,这是什么情况,抢步上前,一脚将脑海中一片空白的孙得功踹翻在地,然后提溜了起来喝道:“你是什么人?”
“将军,这厮就是孙得功!”
周围的几个汉军降兵,皆是惊喜地喊了起来。
“孙得功?”
李睿放声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来人,给老子绑了,老子要去跟大当家的请赏。”
孙得功跳楼,残余的清军在投降的汉军两面绞杀下全部阵亡,走投无路的王进在最后关头横刀抹了脖子。
除了有极少数有眼色的从西门逃脱外,刘李庄镇的一千二百余正白旗汉军被李家寨义军全部歼灭。
刘府的大堂内,李睿眉开眼笑地将孙得功解到了李兴之面前。
死过一次的孙得功,显然没有了此前的慌乱,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高坐在刘府大堂正中的李兴之。
对于李睿的好运,李兴之已经无语了,只得戏谑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孙得功。
“你就是孙得功,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当年你卖了广宁,祸害了无数汉家百姓,就没有想过哪一天会落到汉人手里?”
“黄文昌你不要得意,我大清带甲十万,睿亲王不日兵进保定,本章京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孙得功的眼神几欲喷出火来,就是眼前的这个保定游击黄文昌,先害了自己的儿子,然后又将自己所部的两千汉军绞杀殆尽,自己最后也落到了他的手里。
“孙游击、孙章京,眼神是杀不了本将的,明日老子就将你解送京师,想来陛下很乐意给您来个三千六百刀,以祭奠辽东因你而死的无数百姓。”
孙得功脸色大变,当场就欲咬舌自尽,熟料一侧的李睿眼疾手快,猛地一拳挥出,当场就将孙得功打翻在地,下颚登时就脱了臼。
看着躺在地上嗬嗬乱叫的孙得功,李兴之有些意兴盎然,挥了挥手就是让李睿将人带了下去,又吩咐张邵谦和王忠立即计点战损,整点收获,准备明日回师李家山。
第六十八章三十万两的买卖
孙得功所部的粮秣在新安城下已经被焚烧殆尽,所以只要计点战损,整点武器即可。
据王忠和张邵谦计点,李家山义军方面,钢锋营折损了四十八人,新附的汉军阵亡三十四人,疾火营和震虏营亦有百余人左右的伤亡,至于流民和青壮也有近百余人阵亡或失踪。
清军方面,李家山义军生俘伪清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阵斩正白旗汉军参领陆国志、协领王进、都统孙忠等大小将佐十三人,歼灭正白旗汉军七百四十三人,招降六百四十人,据估计亦有数十名清军趁夜走西门逃脱。
缴获完整的棉甲七百余套,还有三百余套受损,需要修补,战马四百二十二匹、骑枪一百七十支、马刀三百把、其余刀盾、长弓、长矛各有数百套,箭矢四千余支。
看到王忠和张邵谦送过来的战损统计后,李兴之也是震惊,已方在占尽优势的,还有郎绍贞的汉军作为前驱的情况下,居然折损了这么多人,这样看来东虏的战力确实不可小觑。
好在自己这次带过来的军马也算是真正经过战火的考验了,士卒的士气和军心必然会得到很大的提高。
现在那些流民和青壮皆可以整编入军,再加上新附的汉军,山寨的军马将会扩充至近两千人了,有了这么多的军马,自己在这乱世之中,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天明以后,李兴之就是下令全军携带此次的斩获返回李家山,同时又派人前往高阳,通知游击将军立即赶至李家山,商讨如何处置这批斩获事宜。
不得不说游击将军的速度很快,号称活吕布的黄游击居然抢在义军大队返回之前,抵达了李家山,这会也不进聚义堂休息,而是在泥墙的大门附近来回逡巡,不时还爬上望楼,朝山下观望。
午时过后,李家山义军方才押解着俘虏,携带着汉军的首级和各种器械抵达了大教台。
“李兄弟,孙得功在哪里?可千万不能弄死呀,为兄下半辈子的富贵可是都落在这个狗汉奸的身上了。”
李兴之也没有想到黄文昌居然来的如此之快,自己尚未上山,就被飞奔而来的游击将军拦住了。
李兴之撇了撇嘴:“黄大哥,您有这么多钱粮换人吗?兄弟这次不光拿了孙得功,还有七百多颗鞑子头,您也算是咱的老主顾了,零头,兄弟给你抹了,七百颗首级就得二十一万两,孙得功怎么也值个十万两吧,您给个整数吧,就三十万两的钱粮物资。”
黄文昌搓了搓手,干笑道:“李兄弟这一下就给为兄让了两万两,为兄再还价的话那就不当人子了,不过为兄确实没钱了呀,前者那五百首级的钱粮,为兄可是变卖了祖产才凑齐的,想来这几日就能送到山寨。”
“可是谁知道李兄弟武勇无双,这才过了一天又砍了这么多鞑子首级,为兄实在是凑不出这么多钱粮了,不过兄弟若是能宽限一两个月,为兄一定凑齐可好?”
李兴之暗自盘算起来,李家山目前约有三千人,此前在高阳和任丘一带抢的钱粮就够山寨半年以上的用度了,若是再加上此前的十五万两,就是再扩充两千军,也能够李家山支用一年了。
现在孙得功败亡,东虏随时可能挥军南下,所以扩军是势在必行了,扩军就需要装备。
想到装备,李兴之就是看向了黄文昌身上那套锃亮的山文铠,笑道:“黄大哥,兄弟这次也不要你的钱粮,你身上的铠甲给兄弟随便来个五千套如何?”
“五千套?”
黄文昌惊呼一声,就他身上这套山文铠,还是他升为保定游击时,朝廷调拨下来的,整个保定府估摸都找不出十套来,李兴之居然开口就五千套。
“李兄弟,这可是我大明游击以上将佐的制式盔甲山文铠,若是只要个三五套,凭着为兄前日,在潴龙河歼灭五百汉军的功劳,估摸朝廷还能调拨下来,再多,为兄就无能为力了。”
黄文昌说完之后,李兴之就知道自己想当然了,所以退而求其次道:“没有山文铠,铁甲和铜炮总行吧,黄大哥苦战数日,歼灭了一千余东虏,生俘孙得功这个狗汉奸,想来皇帝必然大喜,黄大哥再以武器盔甲损失殆尽言之,弄这点装备应该不难吧?”
黄文昌思量来、思量去,也认为李兴之说的在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武器盔甲全部损坏,才说明老子作战英勇呀!老子替朝廷出生入死,难道朝廷还舍不得这点盔甲。
不过他也考虑到目前各路勤王大军就要抵达京师,朝廷说不定还真拿不出五千套盔甲。
遂向李兴之保证道:“高阳距离京师不远,为兄回城之后便请求孙阁老替我向京师报捷,想来弄部分铁甲应该不成问题,若是不够,为兄就用火炮和药子折算如何?总之为兄绝不会亏待兄弟。”
“好!千斤重的大将军炮三十门、虎蹲炮一百门、以及相应的炮子、药子五万斤,三千人的铁甲,这山文铠再给我弄几套,不足的就随便加点粮食,黄大哥可好?”
黄文昌提出用火炮换,李兴之可是求之不得,孙得功败亡,东虏大军随时会再攻高阳。
此次歼灭孙得功,虎蹲炮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所以李兴之当即接受了黄文昌的提议,至于游击将军从那里搞来火炮,李兴之根本不想去管。
黄文昌盘算了一下,二十门大将军炮大约五万两、虎蹲炮一百门也就六七万两,至于铁甲其实不贵,三千套铁甲也就值两万多两银子,若是加上药子和粮食差不多也就二十几万两,考虑到物资紧张,作价三十万也差不多了。
所以在李兴之提出要求后,游击大人就是胸口拍的震天响,除了铁甲外其余的物资,他黄某人十日之内保证送到李家山。
李兴之见黄文昌如此大包大揽,很是疑惑,高阳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火炮和物资,也不知道游击将军凭什么如此自信。
黄文昌却是不以为然,火炮他是没有,可是真定总兵刘超有呀,任丘守备徐志坚是刘超的小舅子,自己若是拿出两百多颗首级送到任丘,刘超还不巴巴地将火炮物资送到高阳。
第六十九章重新整编
送走了游击将军,李兴之就是令钱安宁择地安葬战殁的三百余将士,同时准备酒食犒赏三军,至于回山的军马则令他们先行休整。
士卒们可以睡觉,李兴之和山寨的一众头领却不能,这会皆是聚集在聚义堂内商讨如何对李家山义军进行整编。
现在李家山义军若是将流民和青壮以及汉军全部充入军中的话,将达到二千三百人。
如何整编?李兴之也是有腹稿的,按他的设想,在原有的基础上,对钢锋营和疾火营进行打散扩编。
鸳鸯兵扩编为两个步队,每队四十个什,火器兵同样扩编为两个步队,每队四百人,这四个步队皆设正副队官一人。
而钢锋营和疾火营将分别统辖一个步队的鸳鸯兵和火器兵,也就是说这两个营将由此前的单一兵种,变成了步炮混合大队。
此外李兴之还预备整编一支四百人的骑兵队,由于原李家山义军并没有几个会骑马,所以李兴之考虑抽调两百新附汉军和两百青壮进行混编,由汉军一对一地教授他们骑战之术。
这样既能令青壮们尽快掌握骑战的技巧,又能分化管理新附的汉军。
在李兴之看来,钢锋营、疾火营和骑兵大队将会作为李家山义军目前的主要战力。
剩下的的两百多士卒则全部编入震俘营,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哨探和保护后营的老弱妇孺,同时承担山寨的执法等各项事宜。
诸头领对李兴之的建议颇为认同,毕竟扩军就意味着扩权,这会一个个眼热地看着李兴之,想要知道这两个战营李兴之属意由谁统辖。
李兴之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只不过李家山义军的成分太复杂了,有地痞流氓、有佃户青壮、有官军还有投降的汉军、有富绅的护院,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考虑周祥。
所以,李兴之即开口道:“钢锋营和疾火营这两个营目前不设营官,暂时归本寨主直辖,由王忠和李睿分别出任钢锋营和疾火营的营副,尔等可有意见?”
王忠和李睿大喜,自己虽然只是个营副,但是李兴之事务繁多,自己二人其实就是这两个营的营官,而且李兴之让自己二人归他直属,那肯定是视自己为他的心腹了。
安排好王忠和李睿,李兴之又笑着说道:“骑兵大队乃是野战破阵、奔袭摧敌的利器,本寨主有意张邵谦和郎绍贞你二人统管骑兵,务必要将骑兵训练成一支能打硬仗的强军。”
用张邵谦和郎绍贞二人统辖骑兵,一则是二人皆是行伍出身,正是统管骑兵的不二人选,二则二人一个是原本是官军,一个是汉军旗,正好互相牵制,以防一家独大。
张邵谦和郎绍贞心知李兴之如此安排,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所以当即出列领命。
震虏营李兴之则交给了杨彪,陈武出任营副,钱安宁的后营亦交给杨彪统领。
对于李兴之这个安排,杨彪很是不满,合着你们都通管战兵,老子凭什么只有二百余兵,还要保护后营的那些老弱妇孺。
李兴之则笑着安抚道:“杨兄弟莫要着急,后营实是我李家山根本之地,我等家小尽在后营,正需心腹之人统筹调度,杨兄弟责任较之战营更重,若是杨兄弟想要带兵,待我等拥有了稳定的后方后,我们肯定还要扩军,届时本寨主给你将震虏营扩编至五千兵,可好。”
杨彪不再说话了,李兴之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得讪笑着说道:“李哥儿,如此杨某便权且统管后营吧!只是您承诺的那五千兵,可千万不能忘了。”
各营的主官商量好后,李兴之又和诸人商讨了各队队官队副的人选。
这些队官和队副既要奋战在前线,又要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所以诸头领皆推举的几次战役中表现优越的头目和士卒担任。
经众人商议,鸳鸯兵甲队队官为李明远,队副为张二牛,这二人一个是官军出身,骁勇善战,张二牛则是高阳的混混出身,破雷家堡和刘李庄时,曾砍翻了数个护院,亦是有胆色之人。
鸳鸯兵乙队队官马三彪子,队副金海,亦是机灵通透,对山寨颇有功劳之人。
而两个火器步队的队官皆是李睿和张邵谦等头领精挑细选出来的,分别是马六、杨飞、陶五和牛大力,这几个人皆是火器使用比较娴熟之人,其中马六和牛大力原本就是官军出身,熟知火器的使用方法。
李兴之自无不许,原因就是他夹袋里本来就没几个人,而马三德这些人在其中也算是比较优秀的人才了。
重新整编各营,又任命了各营、各队的主官后,李兴之幽幽开口道:“诸位所谓名不正,也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咱们既然整编了各营,那咱们也得重新立个营头,否则有的称呼头领,有的称呼寨主,岂不是乱了套了吗?本寨主有意将咱们义军改编为靖北军,并成立靖北将军府,本寨主便自领这个靖北将军,如何?”
李兴之要成立靖北将军府,诸人自然不会有意见,反正你是寨主,你说了算,说句不好听的,您就是自立为王也算不得多大的事,李自成他们不也自称什么闯王、闯将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重新制定好山寨的义军的编制以及各营的军事主官后,李兴之就是下令全军明日起恢复训练,只等黄文昌将物资器械送至李家山。
和李家山一样,京师的文渊阁内此刻也是乱作一团。
东虏入寇京畿,各地败报不断,各地勤王大军的粮饷还要筹措,诸多事情堆在一起,几个内阁辅臣皆是忙的焦头烂额。
“啪!”
内阁首辅刘宇亮气的将手中的奏报扔到了案几之前,恨恨地说道:“真定总兵刘超顿兵不前,畏敌避战,坐视东虏攻入赵州,真是罪该万死。”
杨嗣昌起身捡起地上的奏疏道:“首辅且息雷霆之怒,东虏入寇京畿,刘超还需保守真定府城,诸将之功过,还是待东虏退兵后再作计较。”
刘宇亮颓然道:“杨阁老所言极是,若骤然处置,本阁亦恐激起兵变。”
次辅薛国观看着一唱一和的刘宇亮和杨嗣昌二人,心中不屑,随手翻开案几上的一道题本,抬眼看去,居然是原内阁辅臣孙承宗的奏报。
孙承宗今年已经七十有六,又在高阳颐养天年,能有什么事上奏朝廷,薛国观心中好奇,遂将题本翻开。
“破东虏五千……阵斩东虏五百,……伪王阿巴泰狼狈而逃……。”
第七十章陛下大喜啊
“啪!”
薛国观被这骇人的消息震惊了,单手重重地拍在案几之上。
刘宇亮和杨嗣昌皆是诧异地看向了薛国观,问道:“薛阁老,可是又有败报传来?”
“刘超畏敌如虎,老夫不过是气不过而已。”薛国观恨恨地说了一句,不露声色地将案几上的题本笼入袖袋之中。
杨嗣昌虽然和薛国观政见不和,在朝堂上亦是明争暗斗,但是大家都是体面人,又同在文渊阁办差,大面场上还是要顾下去的,又是一番好言相劝。
薛国观则就坡下驴,叹道:“老夫心中气闷,欲去阁外走走,诸位可愿与老夫同往?”
内阁首辅刘宇亮亦是叹道:“薛阁老心中气闷,出去走走也好,只是如今京畿糜烂,陛下一日三诏,老夫却是须臾离开不得呀,薛阁老还请自便。”
“是呀,薛阁老还是自便吧,本阁还署着兵部的差事,现在山西和辽东的军马已经距离京师不远,本阁这里也走不脱。”
杨嗣昌也不愿意出去,京畿糜烂至此,若是皇帝垂询,自己不能应对的话,那可就不值当了。
薛国观微微摇头,对着刘宇亮和杨嗣昌等人略一拱手,施施然地走出了文渊阁。
出了文渊阁,薛国观就是将自己的心腹侍郎蔡奕深、内阁司职郎刘理顺叫了过来,让他二人前往兵部查找高阳递送过来所有奏报,自己则直奔武英殿。
说实话,若是黄文昌自己上奏说击溃东虏五千,斩首五百,薛阁老肯定是嗤之以鼻的,但是这奏疏却是孙承宗所写,那就做不得假了。
孙承宗可是三朝老臣,几次督师辽东,又是天启和崇祯朝的内阁辅臣,对朝廷忠心耿耿,自然不会掩败为胜,虚报战功了。
武英殿。
自崇祯八年,高迎祥在荥阳汇聚各路农民军,以盟主自居,起大军二十万攻破凤阳,挖了老朱家的祖坟后,崇祯帝就是下了罪已诏,避居于这座不起眼的宫殿之内,并宣布减膳撤乐,节衣缩食,不剿了流寇和东虏绝不移跸。
殿内,东暖阁,崇祯帝眉头紧锁地看着刚刚由王承恩送过来的奏报,自宣布京师戒严,号令天下勤王后,保定总兵刘光祚、宣大总兵杨国柱、山西总兵虎大威、大同总兵王朴以及关宁军祖大乐、祖宽等人在监臣高起潜的率领下皆已奉诏入卫,只不过时至今日,也只有虎大威和杨国柱赶至昌平。
良久!
崇祯帝缓缓开口:“王伴伴,你说是这是怎么了?朕宵衣旰食,朝五晚九,须臾不敢懈怠,可是中原流寇不断,东虏时刻犯边,刚刚剿了流贼,东虏即至,退了东虏,流寇便死灰复燃,难道这大明江山真要在朕手中断送了吗?”
看到皇帝意志消沉,王承恩双目含泪,劝道:“皇爷,古人云,多难兴邦,国家虽然板荡,然不缺忠臣孝子,将士们仍在浴血厮杀,只要皇爷振作精神,必定能平贼灭虏,中兴我大明天下的。”
“王伴伴,你不要安慰朕,你看看这奏报,山西的勤王军都抵达昌平了,关宁军这才进了山海关,大同总兵到了保安州,又驻足不前了,诸将如此畏惧东虏,卢象升那里只两三万军马,安能抵御东虏。”
“陛下大喜啊!高阳孙阁老有奏报传来,保定游击黄文昌击溃伪清郡王阿巴泰部,破敌五千,斩获首级五百。”
王承恩正待开口,门外却传来内阁次辅薛国观的声音。
“什么?快宣”
崇祯帝惊的长身而起,便是袍袖带翻了御案前的茶盏也浑然不知。
很快!
薛国观一脸得色地走进了东暖阁,见了皇帝,就是猛地一跪,将手中题本高高举起道:“陛下大喜呀!”
“阁老快快请起,赐坐,快将战报念与朕听。”
崇祯骤闻喜讯,这会已经语无伦次了。
皇帝高兴,王承恩也是心喜,上前扶起薛国观,又吩咐左右的小太监搬来锦凳,请薛国观入座,然后接过薛国观的奏报,朗声念道:“大明崇祯十一年九月二十六日,奴酋阿巴泰以偏师五千犯高阳,……是役,臣阵斩汉军正白旗都统孙有光,斩获首级五百余,……臣兵少,不足追击,故未尽全功……。”
“好,好,好一个保定游击,好一个勇如关张,仅凭五百军马,竟敢伏击五千鞑虏,力斩汉军都统,打的奴酋阿巴泰狼狈而逃。”
崇祯帝大喜过望,连声称赞。
薛国观笑道:“陛下,本来臣看了奏报,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可是这奏报却是孙阁老亲书,臣却是不得不信呀。”
崇祯帝疑惑道:“孙阁老忠心耿耿,他的奏报,朕是相信的,只不过九月二十六日的战报,如何隔了这些天,才传到内阁?”
薛国观起身奏道:“陛下,如今军情如火,各地的战报如同雪片一样送至京师,内阁忙于筹措钱粮,孙阁老又是致仕在家,想来兵部未曾注意吧!老臣已经派人前往兵部,看看是否还有后续战报送来。”
卢象升总督兵马后,原宣大总督陈新甲,已经奉诏入京,被授封为兵部左侍郎,由于卢象升督军在外,其实兵部的事情皆是由杨嗣昌和陈新甲处置,薛国观这话其实是暗指杨嗣昌和陈新甲人浮于事了。
对于薛国观意思,崇祯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薛国观一向建议自己圣心独断,重视厂卫,和此前的首辅温体仁一样,建议以法度治理国家,并直言假使厂卫有天启朝时的能力,又何至于朝臣贪婪至此。
薛国观行事治国,皆效仿温体仁,也颇得崇祯信任,所以在他与杨嗣昌二人之间谁接替刘宇亮,崇祯却是一直难以决断,这才让刘宇亮继续担任内阁首辅。
现在薛国观借故攻讦杨嗣昌,崇祯并不想过问,他此刻的心思完全沉浸在了阵斩五百东虏,有关张之勇的保定游击黄文昌身上。
“薛阁老、王伴伴,你们说如何给黄将军议功?”
薛国观奏道:“陛下,我朝祖制,非首级无以议功,现在黄游击斩获如此之巨,高阳距离京师不远,老臣建议莫如召黄将军解送首级进京献捷,如此既可宣黄将军的武勇,亦可提振京师的军民士气。”
崇祯忧虑道:“黄将军若是离开高阳,伪王阿巴泰若再犯境,那高阳岂不是危险了,这事且容朕思量思量。”
说罢,又翻开奏报,喜道:“以五百兵大破东虏五千,真虎将也,若是诸将皆如黄游击般,朕又何惧东虏、流寇。”
第七十一章圣天子在位
大太监王承恩见皇帝心情大好,也是欣喜异常,赞许地看了坐在锦凳上的薛国观一眼,躬身对崇祯说道:“皇爷忧心国事,茶饭不思,适才皇后派人送来了刚刚熬好的桂花莲子羹,皇爷是不是稍微进一点?也不枉了皇后的美意。”
“哦!梓潼有心了,你且去将羹汤取来,与朕尝尝,对了,给薛阁老也端上一碗。”
说完之后,崇祯又翻开奏章,无不惋惜的地说道:“黄游击虽然忠勇,可惜只有五百兵,此前一番血战,士卒伤亡已过半成,想来若欲扩大战果也是不可能的了。”
薛国观小心翼翼地奏道:“陛下说的是,黄游击若有三千兵,奴酋阿巴泰焉能逃之夭夭,只可惜如此勇将,竟埋没于一县之地,此皆臣等失察,望陛下恕罪。”说罢颤颤巍巍起身,就欲拜倒。
“阁老是礼部尚书,兵部、吏部的事,阁老不知,也是理所应当的,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待高阳首级解送京师,朕便加其官职,调拨钱粮,让其编练大军,为国朝平勘定乱。”
这会王承恩也是端着莲子羹进了暖阁,笑吟吟地将两盅羹汤,送至崇祯和薛国观面前。
崇祯浅尝一口,只觉得香气沁人,甘甜可口,顾谓薛国观和王承恩道:“这可是皇后亲自熬煮,阁老看看皇后的手艺可还过的去?大伴你也给自己端上一碗。”
王承恩讪笑道:“皇爷,适才给皇爷和阁老盛汤时,老奴忍不住,已经尝了一盅了。”
“你这老货,嘴到是快!”
崇祯笑骂了一句,王承恩是他潜邸带过来的老人,说句不好听的,崇祯几乎将是他当作家人一样看待。
王承恩其实没喝,只不过是凑个趣而已,见皇帝不避外臣调侃自己,心中愈加得意。
“皇爷,内阁司职郎刘理顺送来了高阳的紧急战报,说是保定游击黄文昌再破东虏,又斩获首级五百余,并生俘鞑虏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时下已经派人连夜解送京师。”
崇祯端起汤盅,正待要喝,暖阁外,又传来大太监王德惊喜的声音。
“咣当!咣当!”
“快进来,将战报拿与朕看!”
崇祯和薛国观被这骇人的消息惊住了,手中一滑,两个汤蛊竟然不分先后地落在地上。
王承恩幽怨地看了看门外,连忙吩咐左右的小太监收拾。
这时王德化却是拿着战报,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暖阁,猛地一跪,将手中战报举过头顶,滑到了崇祯面前,嘶哑地喊道:“皇爷大喜呀!”
“念与朕听!”崇祯尽量平缓心情,但是嗓音却颤抖的厉害。
王承恩接过战报后,念道:“臣保定游击黄文昌谨奏,自潴龙河战后,奴酋阿巴泰退新安同里,臣闻得东虏粮秣尽丧,兵虽众,然人胆寒,遂督本部剩余之兵二百转入新安,于道左设伏,又遣高阳守备张达领高阳之义民,以渔船进至同里附近,昼夜骚扰,彼军无粮,又不知我军虚实,伪王阿巴泰竟连夜逃奔,臣即督军突袭,东虏人人胆丧,竟不敢与官军接战,仓皇而逃,只留汉军正白旗步军断后。”
“然孙部亦乱,东西奔走之间,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孙得功走投无路,误入马棚淀,旋即被臣包围,其所部伪参领郎绍贞、协领王进、都统孙忠,皆为臣击杀,孙得功亦为臣生擒,只夜色之中走了奴酋阿巴泰,臣未尽全功,还请陛下恕罪。”
“此战……吾皇万岁万万岁!臣保定游击黄文昌再拜顿首!”
“好了,不要念了!”崇祯一把抢过战报,恨恨地说道:“孙得功这个乱臣贼子,既被黄将军生擒,如今高阳东虏既溃,便着黄将军将其解送京师,朕要将他千刀万剐,以祭奠广宁数十万军民,此事不要走通政司了,王承恩你替朕跑一趟,朕要召对这个勇如关张的黄将军。”
崇祯到底是十一年的天子了,在听奏报的这会,已经稳定了心神。
“奴婢遵旨!”
王承恩躬身领命,当下出了暖阁准备前往高阳。
打发了黄文昌,崇祯又顾谓王德化说道:“你且去将刘阁老、杨阁老他们请来,朕要和几位阁老一起商议如何封赏朕的游击将军。”
“喏!”
王德化躬身领命,转头便欲前往文渊阁。
“等等,你再将兵部左侍郎陈新甲给朕召来,他曾做过宣大总督,现在又署着兵部的差事,问问他的意见也是理所应该的。”
薛国观大喜,皇帝召陈新甲,显然是此前自己上的眼药生效了,作为宣大总督,部下有如此猛将,却一无所知,岂不是有失职之罪。
遂跪奏道:“陛下,黄将军勇如关张,数日之间斩首千余,溃敌无数,此等勇将,老臣是闻所未闻,便是三代贤王以降,也未曾听闻!”
“古语云,圣天子在位,必有百灵呵护,汉武帝有卫青、霍去病,宋仁宗有包拯、狄青,此二人皆是中兴之君,如今黄游击勇略盖世,视东虏如小儿,想来也是应运而生之人,陛下中兴可期也。”
崇祯此时心情大好,又见薛国观将自己比做汉武帝、宋仁宗,连忙摆手制止道:“薛阁老不可妄言,朕如何比得过汉武、宋仁,只求能保有大明三百年基业,于愿足矣!”
二人说话间,内阁首辅刘宇亮、辅臣杨嗣昌、兵部左侍郎陈新甲等人亦是匆忙赶到了武英殿。
在来的路上,诸人已从王德化的口中得知薛国观这会正在东暖阁向皇帝邀功呢。
刘宇亮到无所谓,他心知自己这个首辅不过是样子货,巴不得早点卸任返乡,也好过在朝中战战兢兢。
杨嗣昌却是心中骂娘,薛国观你去皇帝面前卖好无所谓,可是你却趁机给本阁上眼药,说什么此等勇将埋没于高阳,臣等失察,兵部一向是本阁署理,这不是说本阁没有识人之明吗?
怨对完薛国观,又暗怒陈新甲,如此勇将,居然只是个游击,若是早点收为已用,这斩首千余,生俘孙得功的大功岂不是自己独得吗?现在全便宜了卢象升,谁叫人家是宣大总督呢?
陈新甲这会也懵了,据鲁良直和刘光勇的行文,这黄文昌怎么看也不是能斩杀千余鞑子首级的人,好在这货的游击是自己堤拔的,到了皇帝面前自己也能有所应对。
第七十二章露布告捷
须臾!
刘宇亮、杨嗣昌、陈新甲等人皆是进了东暖阁。
未等崇祯说话,刘宇亮等人就是跪伏于地道:“黄游击获此奇捷,阵斩鞑虏近千,生俘孙逆得功,此皆陛下天威神武,臣等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崇祯看了下跪在一旁的王德化,心知这老货已经将高阳的战报,和几个阁臣说过了。
当下笑道:“诸位爱卿请起,黄游击以五百兵,力战鞑酋,斩获甚重,朕召爱卿等前来,便是欲与卿等商议,如何给黄游击议功?只不过黄将军如此武勇,朕此前却未曾听闻,实是可惜。”
杨嗣昌久在兵部,说实话这也是第一次听说过黄文昌的大名,这会竟一时难以应对,只得偷眼看向陈新甲。
陈新甲只得硬着头皮奏道:“启奏陛下,这黄文昌本是高阳守备,保定卫副千户,只不过高阳地处京畿,这些年并无战事,所以声名不显。”
“数月之前,高阳出了一伙贼寇,聚众数千人,祸乱乡里,为黄文昌一举击溃,斩首三百级,臣即向兵部报备,加其为保定游击,镇守高阳、新安两县。”
“斩首三百级,就升了一级?尔等如此赏罚不公,如何能让将士们用命?”
陈新甲不敢说话了,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平时官军剿贼,哪一次不是斩获甚众,朝廷不过是赐些金银,现在好了斩首三百,升了个游击,您就嫌少了。
陈新甲是杨嗣昌的心腹,看到陈新甲无法应对,杨嗣昌开口奏道:“陛下国朝以首级酬功,黄将军此前剿灭的贼寇不过是乡里流民,故酬功一级,已经是天恩浩荡了,还请陛下明鉴。”
说完之后,杨嗣昌就起身,眉飞色舞地说道:“黄游击在千军万马之中,仅凭五百守备之军,摧狂锋于钝挫,献奴首于御前,真足以激发天下英雄之义胆,令无数缩首敛足者汗颜,陛下得此信布之将,何愁不能平奴灭贼,扫清寰宇。”
刘宇亮亦拜奏道:“圣天子百神呵护,陛下德比天高,想来这是上天眷顾我大明百姓,故降下如此勇将,替陛下平贼击奴,臣替陛下贺!”
面对刘宇亮和杨嗣昌的阿谀之言,崇祯显然还是有羞耻心的,毕竟京畿之地,还在受东虏荼毒,摆手道:“圣天子之说,卿等休要再提,国家糜烂至此,乃朕之过也,尔等还是给黄将军议功吧!”
陈新甲见杨嗣昌等人岔开话题,却是如蒙大赦,连忙奏道:“陛下,黄将军镇守新安、高阳,在册兵勇约千人,黄将军斩虏首千级,按制十八级功,此外斩获东虏都统、参领、协领,以及生俘正白旗梅勒章京还得另算。”
说完陈新甲顿了一顿,掰着指头说道:“黄将军本是保定游击,跳过从三品的参将、正三品的副将、臣以为可升其为正二品总兵,大都督府都督同知,不能再高了,世职上他本是保定千户,臣以为可晋其为世袭宣大署指挥使,陛下以为如何?”
崇祯疑惑道:“那生擒孙得功,夺得东虏梅勒章京将旗之功怎么议?”
陈新甲这会只觉得脑壳疼,不过他也没办法,谁知道这黄文昌怎地这般生猛,砍了这么多鞑子头。
只得硬着头皮道:“武职和世职都没法再升了。”
崇祯思索了一下沉吟道:“那就加其为太子太保,赐天子银令箭,有专折专奏之权。”
“臣等遵旨!”
刘宇亮和杨嗣昌对视一眼,虽然都以为皇帝封赏过重,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确实需要树立一个标杆,以提振国家的军心民气。
薛国观奏道:“陛下,臣以为可令黄游击携带东虏首级入京,着其在京师打出露布,以布告天下,如此东虏安敢小视我大明?”
薛国安和温体仁一样,素来揣摩圣意,他知道崇祯好大喜功的性格,所以适时地提出了露布告捷的主意。
“好,薛阁老此乃老成谋国之言,此事就由你统筹安排吧!”
崇祯大喜,又想到孙承宗的奏报正是薛国观拿来的,所以当即让薛国观统筹安排献捷事宜。
薛国观得意洋洋地看了杨嗣昌和刘宇亮一眼,皇帝差自己统筹此事,自己便可乘机将这个勇如关张的黄文昌收入囊中,有了如此勇将做奧援,以后还愁没有筹算之功吗?
商议完如何封赏黄文昌后,崇祯便令诸臣各回衙署办差,自己则令王德化准备御辇,准备前往坤宁宫,和皇后一同分享斩获千余东虏的喜悦。
和奏报不同,游击将军是亲自带着高阳守备张达押解着孙得功以及此次的斩获送至顺天府,毕竟这次斩获分了两次上奏朝廷,这一次又拿住了孙得功这个大汉奸,交给别人,游击将军哪里放心的下。
俗话说做戏要做全,为了这次到京师报捷,游击将军可是自己给自已割了几刀,锃亮的山文铠也被他涂的血迹斑斑,为了防止孙得功乱说话,游击将军甚至还割了他的舌头。
至他抵达良乡时,就被正赶往高阳传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截住了。
看着眼前这个大明的内相,王承恩懵了,皇帝居然要平台召对,自己怎么应对,若是皇帝让自己出战东虏,这可是如何是好?
游击将军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将这七百颗鞑子首级全卖给真定总兵刘超了,那自己弄个副将干干,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对于游击将军的担心,随军的师爷李有才却不以为然,怕啥,左右将军的兵都折在高阳了,没有兵,皇帝能让你上战场?
黄文昌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押解着斩获继续前进。
熟料第二日又遇上了从京师赶过来的内阁次辅,文渊阁大学士薛国观。
朝廷的反应,让黄文昌愈加的惶恐不安。
李有才则蛊惑道:“将军,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当年宁锦之战后,袁崇焕因假吊修款、不援锦州被天启皇帝罢免,本是赋闲之人,都能以一句五年平辽,做到了蓟辽督师,现在将军能斩获这么多首级,那些朝臣还不巴巴地上来拍马屁。”
事已至此,黄文昌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得按薛国观带来的旨意,待行进到卢沟桥时,就命人堂而皇之地打出了露布,向京师,向朝廷,向皇帝报捷。
第七十三章平台召对
显然,大明太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京畿的居民士气了。
高阳官军在数日之间,击溃了五千东虏,斩获一千余颗首级,奴酋阿巴泰狼狈而逃,大汉奸孙得功被生擒活捉的消息很快在京畿一带传开了。
即便是京师戒了严,在游击将军押解着五六辆装满首级的大车,进入京师广渠门时。
京师的百姓们沸腾了,纷纷涌出家门,迎接那个能打败鞑王,斩获千余首级的黄将军。
无数的百姓欢呼着,迎接那个能斩杀千余鞑虏的黄将军。
“黄将军,好样的!”
“黄将军虎威盖世!”
“乡亲们,你们看看黄将军身上那沾满血迹的甲衣,再看看黄将军头上、手臂上包扎的那些伤口,这是真正保护咱们百姓,保护我大明江山的好官呀!”
一个又一个百姓发出无数的叫好和赞叹声。
甚至有百姓高举着手中的银元宝大声呼喊着:“黄将军杀鞑辛苦了,小人们不能上阵杀敌,这点银两还请黄将军收下,给将士们买点肉食,补补身子。”
游击将军显然还是有点羞耻心的,脸色通红地坐在马上,不断地向热情的京师百姓拱手作揖。
很快!
张达押解着遍体鳞伤的孙得功,打着一幅数尺长的露布,进了德胜门。
那露布上画着孙得功的画像,两侧则大书广宁叛将、血债血偿几个血红的大字。
“那厮就是孙得功,那个天启朝祸害了广宁全城百姓的狗汉奸!”
有识字的百姓惊怒交加地嚷嚷了起来。
“打死他,打死这个狗汉奸!”
“打死他,他他狗日的!”
围观的百姓愤怒了,纷纷捡起地上的砖石碎块,扔向了装在囚车中的孙得功。
接替了押解任务数十个锦衣卫,也不恼,这会皆是喜笑颜开地看着被砸的嗬嗬乱叫的孙得功。
“乡亲们,你们打归打,可别轻易就打死了,皇爷可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了!”
带队的锦衣卫小旗,则是不断地向街道两侧的百姓拱手行礼,一边高声呼喊着。
“将爷,您放心,这个假野猪皮,厚实着呢,咱们断不会砸死他的,实在不行,咱们回去拿大粪泼他。”
有胆大的百姓,嬉皮笑脸地对那个小旗说道。
锦衣卫到是无所谓,只要不打死人,你们就是用女人的月事带打他,都没关系,说实话要不是职责在身,咱们兄弟早就动手了,还轮到你们在这起哄。
由于尚在战时状态,京畿各处不断有县城陷落,崇祯也没有搞什么献捷太庙的仪式,而是在查验过这次斩获的首级后,即命人在京师德胜门外用这批首级筑起了一座京观。
至于那个被生俘的孙得功,既然舌头都被游击将军拔了,那更没有审讯的必要了。
在游街之后,崇祯皇帝直接下旨,着刑部堪定其罪,立即送至菜市口凌迟处死,务必割满三千六百刀,以祭奠广宁和辽东的数十万军民。
按制,凌迟处死,是要用渔网将人死死地勒住,然后用匕首,透过渔网的网眼,就如同片鸭子般,将身上的肉片下来,必须割满三千六百刀,方可。
刑部调过来的刽子手,本姓张,是个老师傅了,熟悉的人皆称他为老张头,当年凌迟袁崇焕,就是他行的刑。
然而张师傅看了孙得功后就是不停地摇头,说这活他接不了,原因是孙得功被俘后,已经被黄文昌折腾的半死不活了,一路上又饥一顿,饱一顿的,这会就如同一个活死人般绑在菜市口一处立柱上。
刑部右侍郎徐石麟亦是无可奈何,皇帝已经明发圣旨,百姓们又在菜市口围观,不行刑,肯定是不行了。
刑部给事中郑讯笑道:“少司寇不必疑虑,陛下既有明旨,咱们只管行刑就是,哪怕死了也要割,反正这种汉奸败类本来就是要挫骨扬灰的。”
徐应麟深以为然,将手中令箭扔下案几,喝道:“行刑!”
张师傅无可奈何,狞笑着看向孙得功,“狗汉奸,要是依俺老张,就得先将你养的白白胖胖,再下手,只不过咱们皇爷有旨,却是便宜你了。”
说罢,踏步上前,对着孙得功的身体,小心翼翼地片了起来,张师傅割的很精细,每一刀几乎就是沿着渔网勒痕处片下,被割过的地方,很快布满了鲜血。
孙得功这会只疼的嗬嗬乱叫,身上的汗珠如雨点般滚落,汗珠混着血水,很快淌满了孙得功的全身,那些被割过的皮肉,被汗水一浸,便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早就虚弱不堪的孙得功,哪里经的住如此折腾,脑袋一歪,直接疼的昏死过去。
“老张头,你他娘的怎么回事,怎地把人割死了?”
“他奶奶的,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菜市口围观的京师百姓,正看到兴头上,只以为孙得功熬不过,居然疼死了,纷纷喝骂起来。
老张头也不恼,伸手探了探鼻息,心知这怂货只是昏迷,又吩咐左右的刽子手取来一大桶水,对着孙得功兜头倒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割了起来。
等到孙得功再度发出声音时,底下的百姓,这才安定下来,一个个惊喜地喊了起来:“别吵了,人还没死呢,等老张头收工了,咱们非的抢两块,老子要活吞了这狗汉奸的肉。”
在处置孙得功的同时,崇祯帝以地方军情紧急为由,当日就在平台召对了黄文昌。
游击将军这会也豁出去了,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硬着头皮跟着王承恩、薛国观进了紫禁城。
“黄将军,见了皇爷,可千万不许乱说,皇爷不让你起,你万不可乱动,礼仪咱家都说清楚了,你可万勿忘了。”
前面带路的王承恩,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黄文昌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一个劲的点头,王承恩的话是前面记,后面忘。
很快!
诸臣就是到了平台。
急于要见到自己爱将的崇祯皇帝早已在平台正襟危坐。
待左右太监唱名后,王承恩和薛国观就是带着黄文昌走上平台,正待向崇祯行礼。
黄文昌却猛地一跪,五体投地,山呼道:“末将保定游击黄文昌拜见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承恩和薛国观懵了,路上这怂瓜不是将面见皇帝的礼仪都说清楚了吗?见了皇帝只需行吉拜礼,弯腰鞠躬就行了,你这大礼参拜是整哪一出。
第七十四章阿巴泰的怒火
黄文昌不识礼数,可急坏了跟随而来的王承恩和薛国观。
崇祯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黄文昌如此恭敬,正说明他忠勇。遂摆手道:“黄将军免礼,平身!你且与朕说说是如何对战伪王阿巴泰的。”
黄文昌,偷眼朝崇祯看去,只见皇帝只穿一身常服,面容虽然憔悴,但并无不喜之处。
这才舒缓心神,又是一阵山呼后,方才颤颤巍巍起了身,小心翼翼将李有才编的慌话,说了一遍,然而谎话说多了,游击将军这会自己都当真了,又添油加醋地将如何擒拿孙得功之事描述了一遍。
“好啊!以五百兵,就敢连续两次设伏,打的伪王阿巴泰狼狈不堪,黄将军真是一身都是胆啊!我大明的武将若是都如黄将军一般,朕何愁东虏、流寇作乱。”
崇祯听完就是大赞,略一思索就是说道:“黄将军不光自己武勇,麾下的士卒也是悍勇,不知黄将军如何练兵,朕也好推广全军。”
黄文昌懵住了,他哪里知道怎么练兵,这事李有才没讲呀,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薛国观打圆场道:“想来这练兵之法,乃是黄将军家传,黄将军是不是不方便讲,你放心,陛下宽仁,若是你能推广全军,陛下自然会加恩封赏。”
黄文昌没辙了,犹豫地说道:“末将其实并无练兵之法,要说有的话,就是用银子砸。”
“什么?”
崇祯、薛国观、王承恩都惊住了,用银子怎么练兵?关宁军花了那么多银子也没见杀了几个鞑子。
黄文昌却打开了话匣子,掰着指头说道:“平时士卒的月钱,末将给的是五两,不算伙食,将士们浴血厮杀,末将为了能让他们拼命,每个战死的士卒抚恤一千两银子的钱粮,所以末将这次方才斩获了这么多鞑子首级,为了凑齐这次四十五万两的抚恤银子,末将可是连祖产都卖了啊!”
说罢,跪倒于地,他想到连续被李兴之敲诈了两次,一时情难自禁,居然落下泪来。
薛国观和王承恩震惊了,每个士卒月钱五两,抚恤银子一千两,德胜门外的哪里是京观,着分明就是一座银子堆成的小山呀!
“我朝定制,高阳的官军每个月不过七钱,米一斛,黄游击岂不是每个月都要贴钱?”薛国观疑惑地问道。
崇祯赞道:“岳武穆有言,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天下太平矣!黄将军既不畏死,又不爱钱财,官兵一体,故将士方有必死之心,真忠臣也!”
在崇祯看来,五十万两换一千个东虏首级是真的不亏,关宁军糜费了国朝大半的军费,最高峰时,一年就有六百万两,要是按银子折算的话,就东虏那点丁口,这会早就将他们打的跑回野人山了。
黄文昌有点懵,他想不到这样也能被圆回去。
崇祯是看着黄文昌越看越喜,遂下旨道:“黄将军忠勇可嘉,朕授你为保定总兵,大都督府同知都督,世袭宣大署指挥使,领太子太保,赐天子银令箭,五品以下将佐可凭此令箭停职弹劾,所有奏疏可不经通政司上奏,你可满意?”
黄文昌大喜过望,李有才说的真不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四十五万两银子真花的不亏,不过他也没忘了李兴之索要铁甲的要求。
遂奏道:“陛下,东虏凶残,其箭法既准,又狠,末将麾下的将士很多是被奴箭矢所杀,此战末将麾下兵马损失几尽矣,末将欲重新编定新军,只是甲杖不全,还请陛下赐末将三千套铁甲,臣欲再编三千军,抵抗东虏。”
崇祯犹豫道:“黄将军赤胆忠心,可是东虏入境,漕运断绝,各路勤王大军又要赏赐,国库时下已经没有多少钱粮调拨了,这编定军马的钱粮?”
黄文昌拍着胸口说道:“皇上放心,臣虽然卖了祖产,可是臣还有田产,臣就是散尽家财,也要训练三千虎贲,替陛下杀尽鞑虏。”
崇祯、薛国观、王承恩均是动容,看看人家这态度,为了国家,尽然将几辈子积累起来的家财全部散尽了。
“好啊!真是国难思良将,板荡见忠臣,朕就拨三千套铁甲与你,大伴这事由你负责,务必保证每一副铁甲都是精铁所制。”
“老奴遵旨,陛下放心,老奴这次亲自去制杖局,谅他们也不敢作伪。”王承恩连忙躬身领旨。
说到这里,崇祯也看出来了,这黄文昌就是一武夫,不过如此忠勇又很能打的武夫,也是很难得了,遂令人在平台设宴,请诸人用饭。
崇祯节衣缩食,菜品也只有几个素材,今天宴请薛国观和黄文昌,倒是命御厨做了一只鸡。
饭菜虽然简单,可是把黄文昌感动的泪流满面,当场就向崇祯表态,待自己返回高阳,即召集乡党,编定新军,抵抗东虏,务必在保定予奴以重大打击。
席间,薛国观就是向既然授封黄文昌为保定总兵,那刘光祚如此处置,崇祯大手一挥,着其在卢象升帐下任前军总兵即可。
薛国观不再多言,只暗自盘算着如何拉拢这个简在帝心的黄文昌。
崇祯心情大好之下,居然多饮了两杯酒,喝了两盅鸡汤,又把在一旁侍候的王承恩感动的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奴酋阿巴泰在高阳大败,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被明军生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牛栏山清军大营。
伪清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这会已经气的快要疯了,将案几前的物件、文书扔的到处都是,就连案几也踹翻了。
洪太欺负老子,明狗居然也拿老子开涮,老子什么时候进兵高阳了?孙得功这个汉狗,居然被那些卑贱的南蛮子活剐了,真是气死我了。
看着怒气冲天的阿巴泰,睿亲王多尔衮就是劝道:“七哥,这里发发牢骚无所谓,可别到处嚷嚷,当心隔墙有耳,咱们还是商讨如何进兵,这次折了孙得功的正白旗汉军,我等若是没有战功,回去恐怕皇上又要动怒了。”
“呸!他也配!你给我三千兵,老子要踏平高阳,剐了黄文昌那个明贼,老子不能拿洪太怎么样,弄死个明狗却不算什么事。”
多尔衮知道阿巴泰的脾气,左右这营外全是自己的心腹,骂几句也不虞有人说出去,遂不再相劝,思索了一下就是说道:“卢象升守在昌平,咱们只要吃掉他,明贼必然丧胆,七哥既然欲攻高阳,咱们就拔营向西,进取保定,卢象升必然追击,咱们趁机来个围点打援。”
“好,你打卢象升,我去打高阳!老子要将黄文昌那个狗官挫骨扬灰了!”
第七十五章独守高阳
阿巴泰是老奴努尔哈赤第七子,不过是庶出,奴酋洪太即位后,诸多子侄皆授封郡王、亲王,而阿巴泰只被授封为贝勒,位在诸王之下,所以对洪太多有怨言。
天聪元年和科尔沁会盟,阿巴泰以无皮裘可穿,拒绝列席,洪太怒之,遂与之交恶。
后洪太建国,仿明制,设六部,以阿巴泰署工部,加其为饶余贝勒,但仍位列诸王之下,加之其长于军旅,对工部诸事根本不问,常为洪太训斥,二人嫌隙愈深。
阿巴泰能征惯战,又是满洲宗室,议政大臣,手中有正蓝旗六个牛录,故此多尔衮对其是多加笼络。
这一次洪太起兵征明,阿巴泰是自己请命出征,一则是不想过问工部的差事,二则是欲掠夺丁口,充实自己的牛录。
和多尔衮定计出征后,阿巴泰即令麾下甲喇章京杨古利会同汉军正蓝旗副都统李率泰、汉军乌真超哈左翼固山额真石廷柱等人立即整兵,起满汉大军六千进取新安、高阳扫荡保定以南。
李率泰之父是大汉奸李永芳次子,十六岁尚了努尔哈赤庶女额恩哲,自伪清崇德元年便一直随洪太东征西讨,素有战功。
石廷柱本是广宁守备,天启二年,孙得功和李永芳私相勾结,和其兄弟石国柱、石天柱以广宁全城向努尔哈赤输诚,亦是一个双手沾满辽东汉人鲜血的刽子手。
清军攻略保定,驻守昌平的兵部尚书卢象升敏锐地发现了战机,认为可趁东虏分兵之际,攻拔奴兵在牛栏山所设之大营。
为此,卢象升即向朝廷请旨,着关宁军尽快西进,准备以关宁军四万、昌平军三万,合击尚驻扎在牛栏山的伪清庆亲王岳托部,又令保定加强守备,各县务必坚持月余,待朝廷大军击溃岳托后便行师西奔,以解保定危局。
崇祯闻报后就是心中烦忧,卢象升欲和岳托部会战,胜负在两可之间,若官军主力为岳托牵制的话,那保定以及宣大可怎么办?
兵部的条陈他也看过,此时原保定总兵刘光祚已经率部进入昌平,保定府县并无多少军马可守,只保定参将刘光勇有兵千人,以及各县的驻防军马。
这点军马能坚持月余吗?如今京畿已经糜烂,若是保定、宣大再被东虏蹂躏的话,那不光是北直隶,就是山西都在辫子兵的兵锋之下。
文渊阁大学士薛国观进言:“牛栏山东虏大营紧邻京师,伪王岳托部犹有三万之众,卢部堂若能一举克敌,敌我形势逆转,或可扭转辽东战局,故保定必须按卢部堂之议,迟滞清军攻势。”
崇祯深以为然,又召尚在京师的保定总兵黄文昌奏对,想要看看这个能打的阿巴泰狼狈不堪的关张之将,可有应对方略。
从进京之后,黄文昌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自从昨日朝廷的旨意下来,黄文昌就陷入狂喜当中,光宗耀祖呀!光宗耀祖呀!四十五万两银子换来了二品总兵、太子太保,从此自己就跻身到大明顶级武官的行列了。
然而他没得意多久,朝廷战报就传来了,辫子兵主力数万人直奔保定,预计十余日之内就能兵临保定府,而此次进攻保定的奴军主将就是赫赫有名的多尔衮和阿巴泰。
那个伪王阿巴泰甚至打出了旗号,专打保定游击黄文昌。
作孽呀,老子吃耗子药了,居然拿这个鞑王当踏脚石,现在好了,人家指名道姓,要来高阳找自己算账了。
看着皇帝期许的目光,刚刚晋级为黄帅的太子太保是进退两难。
“黄将军,东虏入寇保定在即,朕知爱卿本部军马已经损失殆尽,然朕这里压力也很大,你看朕从京营抽掉三千兵与卿坚守保定、高阳,只要将军坚持月余,待卢总督剿除岳托,十万大军便可西入保定,届时与将军内外交攻,必可一鼓扫平东虏。”
黄文昌进京这两天,对于前方的战报也了解了不少,当听到卢象升欲会同关宁军进攻牛栏山时,就是心中骂娘。
大家都是明军,谁还不知道谁呀,关宁军那些货色,也就是装备好点,哪敢和鞑子野战,这些辽东的军头,除了会拥兵自重,掩败为胜,骗取国朝的钱粮,还能做什么?指望他们救援高阳,还不如求李兴之那个山贼呢。
再者自己若是带京营返回高阳,那自己的老底还不被朝廷揭穿了,自己手中又没有兵,还不是任由朝廷处置。
想到这里,黄文昌就是跪奏道:“陛下,东虏骑军众多,来去如风,末将恐京营一旦离京,东虏会兵临京师,末将生死是小,陛下安危是大,末将欲只身返回高阳,招蓦义勇之士,和鞑虏血战到底,只需陛下允臣将高阳周左的钱粮全部转运高阳,末将愿与高阳共存亡。”
御座上的崇祯、随侍一侧的大太监王承恩、首辅刘宇亮等人皆是震惊了。
崇祯急降阶,踏步走到黄文昌面前将跪伏于地的黄文昌扶了起来,动情地说道:“黄将军真忠臣也,朕只恨兵部诸官无能,埋没我大明良将,爱卿放心,朕即下旨,各县立即将钱粮转运高阳,伪王阿巴泰恨将军入骨,将军此去,千万小心。”
被逼上梁山的黄总兵,只得慨然说道:“陛下放心,高阳犹有百姓数万,只要上下一心,必能确保城池无恙。”
看到黄文昌信心满满,内阁次辅薛国观就是心中一动,起身洪声说道:“陛下,黄帅独守孤城,老臣不才,愿亲往高阳督师击奴,若是能与黄帅血染沙场,也不枉此生了。”
杨嗣昌和陈新甲,对视一眼,暗咐道“薛国观你就是想抢战功,也不是这样抢的,高阳无兵可守,靠百姓能坚持几天?”
又想到适才皇帝直指兵部无能,再看着大义凛然的薛国观,起身奏道:“薛阁老,不避矢石,亲临险地,真是我辈楷模。”
薛国观有薛国观的思量,此前阿巴泰五千人可是野战被黄文昌击败的,现在已方有城池防守,又看到黄文昌自信满满,想来守住高阳应该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