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东虏入寇
送走了郭绍后,李兴之即和诸人商议关于交换物资的真伪性。
张邵谦和杨彪皆认为鲁良直和刘忠武家乃是故交,况且其若是有意迷惑李家山的话,直接答应咱们的要求不就结了,又何必讨价还价呢,所以此事不应该作伪。
钱安宁却有疑虑,在他看来,鲁良直素有忠义之名,按理说应该不会接受用火炮这样的军国重器交换刘忠武,他们若是同意用钱粮抵算,这事或许可以当真。
对于钱安宁的意见,李兴之也是颇为赞同,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郭绍答应的如此爽快,这令人不得不生疑。
四寨主李睿献计道:“大当家的,依属下之见,咱们既然和官军议和,他们必然没有防备,莫如今晚三更造饭,天明之前突袭大教台的官军大营,黄文昌所部的军马皆是流民组成,到时候,大营必乱,生擒鲁良直也不是不可能。”
杨彪等人闻言皆是精神一振,要是真灭了这伙官军,高阳、新安、任丘的钱粮还不是任由自己取拿吗,到时候不要说这点物资,说不定还真能凑齐二十门火炮。
钱安宁笑道:“大当家的,四寨主此计甚妙,我等还可将官军俘虏带上,到时候不管破还是破不了官军大寨,他们也没有回头路了。”
“好!如此就依李睿之计行事。”
来而不往非礼也,李兴之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今天刘忠武偷袭李家山的仇正好可以和鲁良直算算。
故此,李兴之即令杨彪和李睿点了三十什的鸳鸯兵以及一百火铳兵,在李家山东麓整军待命,只等三更之后就下山袭营。
官军方面,郭绍回营之后,就是和鲁良直备叙和李兴之交谈的结果。
刘光勇自以为得计,他认为事在急而不在缓,既然李兴之已经中计,那贼寇今晚必然没有防备,莫如明天一早攻山,打贼寇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可毕其功于一役,一战可定李逆也。
鲁良直对刘光勇的建议很是赞同,认为若是突袭得手,贼寇必然来不及伤害刘忠武,如此是一举两得。
次日拂晓,天刚蒙蒙亮。
李家山义军和大教台的官军几乎是同时行动。
双方皆是借着黎明的微光,离开了营寨。
李家山并不高,义军由于是下山,进兵的速度很快,只两柱香的时间,义军就抵达了山脚。
这会官军亦是赶到了李家山山脚,只不过由于路线不同,双方的距离却是相距了两里地左右。
数百人在数百人面前行军,自然不存在潜越的说法。
“不好,贼寇下山了。”
“不好,前面有官军。”
双方的排头兵几乎是同时惊呼起来。
“全军整队,列阵戒备!”
李兴之拔刀下令,说实话他真没想到官军居然和自己打的同样的主意,但是面前的官军他并不畏惧,反正已方背靠李家山,边打边退的话,很容易就能退到东山的防线内。
“列阵!全军戒备,先退回大营。”
刘光勇亦是震惊,这贼寇也太贼了吧,假借和议之名,却打着偷袭本方大营的主意。
不过此刻他亦不敢进兵,谁知道贼寇派了几路人马下山,要是自己和当面的贼寇见阵,大营要是被其他方向的贼寇偷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官军虽退不乱,这里距离官军大营不远,李兴之亦不敢追击,遂下令先退回山寨,再图后计。
鲁良直闻报,亦是震惊,顾谓刘光勇和郭绍道:“李逆如此狡诈多变,若不早除,必生祸端,本县欲行文陈制台,请其再发大兵,先诛杀此獠如何?”
黄文昌腹诽不已,合着只许你们算计别人,不让别人算计你们,东虏随时入关,保定府怎么可能出兵。
这时,大营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数名骑士飞马直抵辕门,口中不停地呼喝着:“陈制台急令,奴酋洪太遣伪王岳托为扬武大将军,多罗安平贝勒杜度领数万铁蹄直扑墙子岭,各军立即返回驻地,加固城防,准备抵御东虏。”
守门的官军不敢阻拦,那数名传令兵飞马踏进大营,直驱辕门数尺之处方才勒住战马,然后跳下马来,从身后的搭包中取出急递,匆匆向军帐走去。
鲁良直、刘光勇、等人闻报皆是大惊失色,崇祯九年,东虏寇掠京畿之事可是历历在目,现在东虏再度叩关这可是如何是好?
郭绍上前接过急递,即吩咐左右士卒先招呼传令兵先去休息,然后对着鲁良直行礼道:“县尊事急矣,昨日李家山一战,我军损失不少,墙子岭临近密云不远,东虏随时可突入京畿,我等还需尽快返回新安,整顿城防,刘守备勇于任事,深得我新安军民之心,若欲保有县城,必须救回刘守备,学生欲再入李家山许以利害,哪怕花些钱粮,也要赎回刘守备,否则新安不能保也。”
鲁良直叹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和贼寇议和了,只不过此行甚是凶险,郭先生,这里本县就拜托你了。”说罢,就是对着郭绍长揖到地。
郭绍拿着手中的急递,强笑道:“县尊不必忧心,李兴之昨日行书,不是自诩替天行道么,想来学生以东虏叩关之事分说之,李兴之或能放还刘守备。”
鲁良直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陈制台将令,各军返回驻地,刘光勇必然要返回保定确保府城了,而新安守军原本就只有五百人,张邵谦投贼,损失了百余,昨日攻山折了百余,若是刘忠武没有返回新安,那城中的军心士气必然会低落到了极点。
东虏俱是骑兵,若是守军没有主心骨的话,这仗还有打的必要吗?
郭绍对着军帐中诸将略一拱手,毅然走出了营门,直奔李家山而去。
却说李兴之率军退回李家山后,就是庆幸不已,顾谓身侧诸头领道:“鲁良直此人多谋善断,若不是李睿建议我军偷袭官军大营,则我李家寨不能保也。”
杨彪怒道:“李哥,鲁良直既然出尔反尔,依我之见,不如砍了刘忠武,将他的首级送下山去,反正他也不会放过我等。”
李睿、陈武等人皆是鼓噪起来,支持杨彪的建议,张邵谦虽然想反对,但是根本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这时山脚下有巡哨来报,说是昨日那个官军的使者又来了。
第四十七章以炮换将
“什么?那狗日的是来送死的吗?”杨彪等人顿时破口大骂起来,他们这会把自己也想过要偷袭官军大营之事抛诸脑后。
李兴之摆了摆手示意众头领住口,说道:“将他带进来吧!本寨主到要看看这郭绍是不是吃了豹子胆,居然还敢上李家山。”
须臾!郭绍就被几个士卒押解进了聚义堂。
刚进了大堂,杨彪就抢步上前,抓住郭绍的领口,怒喝道:“尔等官军皆是无信无义之辈,现在上山,是来送死的吗?”
郭绍冷笑道:“官兵剿贼,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尔等不也是打了议和的名义欲偷袭我方大营吗?要不是东虏即将入寇,刘总兵要镇守府城,你们李家山安能挡我大军一击。”
“东虏又要来了?”
诸头领皆是脸色大变,崇祯九年东虏入寇京畿,保定府各县在辫子兵的屠刀下,破家灭门的不知凡几,现在东虏又至,这可是如何是好?
李兴之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崇祯十一年东虏入寇,京畿、山东均被辫子兵洗劫一空,数以百万的汉人惨死在鞑虏的屠刀下,数十座城池包括高阳、任丘皆会被辫子兵攻破,沦为人间地狱。
郭绍挣开杨彪,躬身又说道:“李寨主既高举替天行道之大旗,如今东虏寇掠保定在即,鲁县尊着学生上山,却是请求李寨主释放刘忠武及其部属,以确保新安的安全,当然我新安肯定会筹措部分钱粮送至李家寨,还望大当家的以保定百姓为念,成全此事。”
李兴之沉吟良久,开口道:“某家起兵,本就是为了护境安民,东虏既至,我李家寨亦有守土之责,钱粮我李家寨暂时不缺,你回复鲁知县,昨日一战我李家寨损失亦不小,若是调拨五门虎蹲炮以及八百斤药子,刘忠武及其部属,我李家寨亦可奉还。”
郭绍犹豫地说道:“东虏勇悍,守城全靠火炮,若是拨与你们五门火炮,学生恐新安难保,李寨主可否通融下,我方可以火铳一百支,药子五百斤,银一千两,粮百石交换如何?”
李兴之冷笑道:“如此就依郭先生所言,要不是东虏入寇,本寨主断不会接受你们的条件,火铳本寨主不缺,折算成三门虎蹲炮,其余依你,待物资送到大教台,我等再行交换事宜。”
郭绍心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东虏俱是骑兵,进军速度极快,现在若不整顿城防,一旦兵临城下,那新安可就危险了,只得拱手称谢,下山回营。
至郭绍回返大教台,鲁良直闻得李兴之居然索要三门火炮,又是大怒,顾谓刘光勇、黄文昌等人道:“李逆罔顾大义,全不以新安百姓为念,只图扩充实力,东虏方至墙子岭,距离保定尚有数百里,本县有意再攻李家山,这次以黄游击所部为先锋,保定兵为后队,今日务必破山,谁敢后退,本县便行文陈制台,处置其畏战不前之罪。”
黄文昌懵了,让自己打头阵,自己手下那些货色,若是强攻李家山,不崩溃才怪呢。
所以当即出列道:“鲁知县,陈制台可是着咱们立即退守驻地,尽快加固城防,提备东虏呀。”
鲁良直死死地盯着黄文昌,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冷冷地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黄游击若是不奉军令,本县的军法可不认人。”
黄文昌本来心里就有鬼,看着鲁良直那摄人的眼神,哪里还敢多言,只得拱手接令。
熟料诸人尚未走出军帐,辕门外又有数名传令兵,飞骑而来,那急促的马蹄声,令鲁良直等人皆是心惊,连忙出帐查看。
这时那几个传令兵已经纵马冲进了大营,直奔中军大帐而来,眼见的鲁良直等人皆在帐外,就是滚鞍下马,冲到鲁良直身前行军礼道:“鲁县尊,陈制台急递,奴酋洪太以伪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伪太子豪格、伪清郡王阿巴泰统兵数万直驱青山关,进取宣大,还请鲁知县立即回师,整顿城防,若不然一旦东虏突破关隘,我保定首当其冲也。”
鲁良直大惊失色,若是真如这战报所说,这次东虏近乎空国而出了,却不知道这次是打的抢掠一番,还是占州据县的主意。
郭绍震惊道:“东虏空国而来,难道不怕我关宁军抄了他们的后路?”
刘光勇恨恨地说道:“关宁军,辽事以来,关宁军打过什么胜仗?除了虚报战功,掩败为胜,空耗国朝的钱粮,他们还会做什么?要不是东江镇毛帅被奸人所害,东虏又如何敢屡次寇掠京畿?视我大明如无物?”
天启元年,毛文龙以两百兵出师辽东,一举攻克镇江,又进占皮岛,开创了东江镇,收拢难民数十万,屡次和东虏作战,老奴努尔哈赤有言:“有文龙在,吾不能劳师远征,恐家中妇孺不宁。”
此后的七年时间里,大明以重金培养起来的关宁军,只敢躲在坚固的堡垒里开炮时,毛文龙却一路高歌猛进,盖州、海州、耀州皆被衣食无着的东江军收复,他们的火力范围覆盖到了抚顺、辽阳一带,甚至东虏的老巢赫图阿拉也在东江军的兵锋之下。
然而就是这样的英雄人物,居然因为不愿攀附朝中的权贵,不愿意和辽东诸将苟合,居然被矫诏杀死于双岛。
持刀者正是皇帝信重的蓟辽督师袁崇焕。而当时的崇祯居然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沉默,对擅杀大将的蓟辽督师置之不理,导致了东江镇人心涣散,无数英勇的将士,在看不到前途之后,选择投靠了鞑虏,然后成为鞑虏的主力战将。
这些事情在边镇的将领中广为流传,而毛文龙之事也如一根刺一般扎在大明天子的胸口,朝中大臣根本对此事不敢擅提,甚至连毛文龙的名字都不敢在朝廷中说出来,至于平反,皇帝更是从来没有提过。
刘光勇直指关宁军胆怯,畏战,又言及毛文龙之事,这等于直指皇帝处事不公了。
鲁良直制止道:“刘参将慎言,朝廷大事,非你我所能置啄的,我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保定府就在东虏兵锋之下,我意先行退兵,用火炮换回刘守备等人,以确保新安县城,至于如何和李逆接洽?还是由郭先生负责吧。”
第四十八章借兵抢粮
迫于东虏的压力,鲁良直最终同意了以火炮等交换刘忠武及其部属。
至官军撤走后第三日,郭绍就是带了三门虎蹲炮以及五百斤药子,还有相应的钱粮,来到了大教台。
李兴之也没有食言,将刘忠武及其部属全部释放,只不过他们的衣甲却是被扒了下来,相比于火炮,郭绍自然不会在意几件盔甲了。
诸事完毕之后,李兴之就是责成钱安宁将仓库中所有的兵员物资重新点算一次。
经钱安宁整点,由于此战折损了一百余人,山寨的士卒只剩下四百七十八人,但是经过这一仗,士卒的士气和胆气得到了一定的提高。
钱粮方面,去除掉赏赐的,仓库存银还有一万一千两,粮草还有一千七百石,所以暂时不需要为钱粮担忧。
武器方面,有黄文昌这个运输大队长在,自然不会有什么缺额,只不过按张邵谦的说法,李兴之编定的鸳鸯兵并不正规,真正鸳鸯兵的编制是前排两个刀盾兵必须要携带标枪,紧接着是两翼的狼筅手,其后是四个长枪兵加两个镗钯手,这两个镗钯手是负责保护长枪兵的,最后则是两名火铳手。
李兴之心知张邵谦所言不虚,只不过军中没有镗钯,就是想打造,一时也来不及了,李兴之便令中阵的镗钯手也用狼筅替代。
兵员钱粮,整点完毕,李兴之就重新下令将钢锋营重新整编为三十什,而剩余的一百七十八人,则全部编进了疾火营,其中鸟铳手三十名,火铳手七十人,弓箭手三十人,剩余的则编到了炮队。
两营的士卒编定妥当后,剩下的问题就是重新打造李家山防线,以及批量生产水泥事宜。
据张邵谦估计,东虏抵达保定应该在九月初左右,那时候正是夏粮入库后不久,正是东虏抢粮食和人口的最佳时期。
所以李兴之认为,时下最关键的事,就是将李家山周左的钱粮尽快收拢进山,甚至将高阳城外的钱粮要全部抢光,以达到坚壁清野的效果,此外就是抢修李家山防线,水泥也需要尽快量产。
这几件事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李兴之缺乏的就是人,整个李家山所有的军民加起来也只有千余人不到,所以诸头领皆是束手无策。
李兴之却不认为这些事有多难,现在东虏正提兵南下,高阳各地的富绅必然忙于抢收夏粮,待这些富绅收好,自己去抢就是,有了粮食,那些佃户还不巴巴地跟着自己上山。
对于李兴之的看法,杨彪和还躺在床上养伤的王忠均持反对意见,认为李家山义军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抓紧时间训练,而不是下山打粮,若是本末倒置的话,就算将粮食抢上山,恐怕也不能保住。
李兴之莞尔道:“咱们的兵不能动,但是高阳官军能动呀,本寨主有意邀黄游击共取高阳钱粮,此外,东虏入寇在即,他那拥城坞堡也没有守的必要了,拥城三面临水,既易守难攻,又是绝地,正是伏击东虏的最佳去处,本寨主有意收取拥城,这两件事想来游击将军必然不会拒绝。”
钱安宁是奉李兴之之命,第一次踏进了拥城。
驻守拥城的高阳守备张达一脸懵逼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钱安宁。
“什么?让本守备找数百名身体好的流民进山,此外高阳还要出动官军替你们抢钱抢粮食,你们大当家的莫不是疯了,鲁良直已经怀疑黄将军和你们有所勾结,现在他军马刚退,咱们就一起抢掠钱粮,怕是不好吧!”
闻风而来的游击将军黄文昌可不这么认为,自从李兴之起事以来,自己的银子可花的不少,光是招蓦流民入军就花了数千两银子了,这还不算每次进山赠送的那些慰问品,本将这次只不过收取点利息而已。
所以他是巴巴地看着钱安宁伸出了五根手指,“既然是要本将出兵,那本将拿五成不过分吧?”
钱安宁也不答话,笑吟吟地看着黄文昌。
“好,你们六,本将拿四,不能再少了,为了你们李寨主,老子担的干系可不少。”
游击大人这会脸色已经变了,合着你们李寨主躺在大营里睡大觉,什么事都不干,五成钱粮都不肯分。
钱安宁下山之际,李兴之对他就有明言,这次请求黄游击帮忙,所获得钱粮一家一半,现在自己一句话没说,就多得了一成钱粮,这如何不让钱安宁满意,当场点头道:“将军说六四分成就六四分成,不过我家寨主还想借将军的拥城暂住,不知将军可否答应。”
黄文昌自无不许,东虏即将入境,这拥城根本不足以抵抗东虏,遂笑着说道:“拥城这里,本将已经责成李有才整点物资,全部转运县城了,你们李寨主自是可以随意进驻,堡后就有码头,有数十条小船,就是东虏来了,也能安然撤退。”
黄文昌说道这里,突然心中一动,他虽然喝兵血,胆小畏战,但是毕竟是将门世家,兵书战策也看过不少,就是说道:“你家大当家的莫非想在拥城算计东虏?”
钱安宁笑道:“将军慧眼如炬,我家寨主正有此意。”
“好,敢和东虏交手,李兄弟果然是个好汉,你让他放心,本将此前收拢的五百流民,可以分给你们一半,这次收取的钱粮,我亦分文不取,只要李兄弟这次所获的东虏首级如何?就算没有本将也认了。”
游击将军虽然年近五十,但是仍有一颗向上的心,左右这钱粮是高阳富绅的,他黄某人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要是能换几颗鞑子首级,说不得就能混个参将、总兵干干了,这李兴之能守住李家山,想来弄几个鞑子头应该不是难事。
钱安宁大喜过望,这次下山的任务算是超额完成了,有了高阳的钱粮,那招蓦流民和百姓还不简单吗。
二人计议已定,黄文昌便着李有才前往县城招蓦流民,又令张达点了三百新招的士卒跟随钱安宁回返李家山。
有了黄文昌支持的这三百兵,李兴之就令杨彪和李睿统领这批军马会同疾火营攻略李家山周左的大小坞堡。
一时间,高阳的龙化乡、庞口镇以及任丘的出岸镇、青塔乡等各处坞堡皆受到了李家山义军的攻击。
从八月初三开始至八月二十五日李家山义军袭破坞堡六座,收取粮食两千三百石,银三万八千两、药子一千二百余斤,此外还收拢了七百余青壮和二百余名老弱。
第四十九章东虏破关
有了钱粮、人口,李兴之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了这七百青壮还有两百老弱,加上黄文昌送过来的五百流民,李家山防线就可以重新整顿。
有上次官军攻山的教训,这次重修李家山防线,李兴之就是下令沿着李家山周左挖掘了三道壕沟,这三道壕沟各相距三百步左右,壕沟前则全部插满了尖桩。
这三条壕沟后又分别设了一道四尺高的泥墙,泥墙两面则是用木桩牢牢固定住,设有一旦宽约丈许的寨门,这寨门也是用圆木捆扎而成,用绞索连接在泥墙后的箭塔上,就如同城墙的吊桥一般。
三道壕沟建成后,李兴之又令人在最后一道泥墙后,每隔五百步左右修建一座望楼,这些望楼既可以作为箭塔亦可以作为瞭望塔,如此则敌军再无偷袭的可能。
在积极构筑防线的同时,李兴之又令钱安宁安排人手在山寨后的山麓上挖掘了几个窑洞,开始量产水泥,这个时代没有粉碎机,石灰石全靠人力砸碎然后用石磨碾压成粉末状。
后营的老弱们对这种体力活,说实话是有些力不从心,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有怨言,因为李家山有吃的,既然吃了李寨主的饭,那就得替李寨主卖命,出力气总比饿死强吧。
通过抢钱、抢粮食、抢人口,李家山的变化日新月异,考虑到东虏随时都能进入保定府,李兴之决定将黄文昌调拨过来的三百兵交由王忠统领,改编为震虏营,以扩充山寨的兵力,至于高阳的游击将军会不会有意见,这个李兴之可管不着,他只知道这支人马既然进了李家山,那自然就是李家山的人了。
新编的震虏营,李兴之决定令他们驻守拥城,这营人马,李兴之并没有按鸳鸯兵的训练方式进行整训,一则是时间上不允许,根本来不及重编,二则李家山也没有这么多的武器装备。
之所以驻军拥城,因为拥城背靠马棚淀,从水路出发,义军的哨探便可直逼新安县城附近,东虏若是入寇高阳,新安县所当其冲,如此自己亦可以根据情报做万全的准备。
王忠对于李兴之的军令自是无有不从,他对于上次被官军击溃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李兴之让他独自领兵驻守拥城,他也是暗暗发了狠,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砍上几颗鞑子的狗头将功折罪。
李家山义军积极部署防御的同时,镇守强子岭的总兵吴国俊却忙着谄媚上官,为了庆祝监军邓希诏的生辰,吴总兵竟然将驻守边关的大小将佐全部召回了密云,致使强子岭防线形同虚设。
左右有人进言,东虏入寇在即,据情报显示,奴酋岳托正领兵直扑墙子领一带。
吴国俊却不以为意,他认为墙子岭一带山高关险,便是东虏杀到城下,仓促之间根本不能突破防线,对蓟辽督师吴阿衡的手令更是置之不理。
八月二十三日,岳托部率先抵达墙子岭,明军无有统属,竟被辫子兵一举突破边墙,进逼墙子岭关堡,吴国俊闻报大惊,于当日率领本部军马撤离密云。
蓟辽督师吴阿衡在紧急关头,并没有选择撤退,他在向京师报急的同时,又传谕各军立即增援墙子岭关堡,自己更是收拢残军进驻了堡城。
然而吴阿衡的将令并没有召来一兵一卒,京畿各将不是借故拖延,就是仓皇而逃。
在危急关头,吴阿衡没有畏惧,而是率领数百残兵,凭城死守,力抗东虏数万之众,在绝境中,明军爆发了绝强的勇气,当滚木和擂石这些器械用尽之后,他们就拆城砖作为武器,拼死抵抗鞑虏,然敌众我寡,在东虏围城的第七日,墙子岭守军终于弹尽粮绝,七百守军全部战殁,蓟辽督师吴阿衡挥刀死战,力竭被俘。
伪清庆亲王岳托亲自招降,吴阿衡矢志不渝,不肯下跪,且大骂之,岳托羞恼成怒,即令左右砍断吴督师膝盖,吴督师双膝受伤,仍坚贞不屈,痛骂奴酋,岳托竟然丧心病狂,以钝器将吴督师口中牙齿敲碎,将舌头生生从口中拔出。
东虏岳托部突破墙子岭后旋即进取通州,并飞书约东虏入关主帅多尔衮率军在通州会师。
通州知州刘同生畏惧东虏兵威,根本不敢组织防御,在东虏入境之后,竟然弃城逃跑。
通州贡生刘廷训挺身而出,毅然捐出了全部家财,号召全城军民一起抵抗辫子兵,。
九月初七,东虏两路大军在通州西门会师,旋即发动了对通州的攻势,刘廷训临危不惧,亲临城头指挥,通州百姓亦是众志成城,为了抵御东虏,他们自发地拆毁了自己的房子,然后将所有的砖石,木方搬上了城楼。
东虏攻城,他们就用砖石往城头下砸,东虏使用盾车和冲车攻城,他们就将拆下来的木方和干草扔到城下,然后扔下无数的火把,在城下点起熊熊的烈火来阻挡东虏的攻势。
凭借着坚固的城防,通州军民顶住了鞑虏一次又一次的攻势,在守城的第三日,刘廷训不幸被流矢射中,最终伤重不治而亡。
刘廷训殉国后,通州军民并没有害怕,而是更加团结,所有的男人全部走上了城头,女人们则纷纷走出家门为守城的军民搬运物资,他们用血肉之躯抵抗着鞑虏无休止地攻击。
事实证明,鞑虏并不可怕,只要汉人能够坚持一心,团结一致,那他们就能抵御城下的辫子兵,砖头、石块打光了,他们就抱着刚刚爬上城头的辫子兵跳下城楼,一个又一个老弱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吃人的鞑虏,
东虏猛攻十余日,竟然不能突破由百姓组成的防线,时东虏入关不久,由于粮食紧张,伪清睿亲王多尔衮见通州急切难下,遂分兵八路,分掠京畿各处。
多尔衮分兵之后,即亲领两白旗主力向安州、保定一带攻击前进,并派遣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孙得功与其子孙有光统兵两千直扑新安。
一时间京畿大乱,三屯营、迁安、遵化等城池纷纷失守,辫子兵所过之处,城郭寥落、伏尸遍地、白骨累累、血积盈途,无数的百姓沦为所谓的人畜,东虏的前锋甚至进抵到距离京师只有三十余里的牛栏山。
第五十章启用卢象升
面对东虏疯狂的攻势,大明的崇祯皇帝显然乱了方寸,至东虏军马兵临牛栏山一带时,崇祯帝即召内阁首辅大臣刘宇亮、次辅薛国观、杨嗣昌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等朝廷大臣商议对策。
暖阁内,大明皇帝朱由检的脸色苍白的吓人,他不明白局势怎么会糜烂成这个样子,开战不过月余,京师周左的府县已经丢失了十余座,数十名参将、总兵阵亡,就连蓟辽督师也在墙子岭殉国了。
良久!
崇祯帝歇歇底地嘶吼起来:“东虏兵临京畿,北直隶诸县纷纷失守,官军一败再败,局势糜烂至此,是朕失德?还是尔等不尽心任事?”
“臣等万死!”
一众朝廷大臣纷纷跪倒请罪。
崇祯双目通红,暴喝道:“你们既然都万死了,那你们就去死吧!”
崩乱的局势已经令大明的皇帝陛下失去了理智。
皇帝的态度令暖阁内的一众大臣恐惧,这会一个个战战兢兢,跪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内阁首辅大臣刘宇亮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皇帝一旦发怒,这后果没有人能承担,颤颤巍巍起身奏道:“陛下,东虏入寇,京畿糜烂,老臣以为当立即宣布京师戒严,然后召集各路军马入卫勤王。”
崇祯怒气稍歇,开口道:“若依阁老所言,召天下兵马入卫,则朝廷大军必须统一指挥,否则各军俱不统属,则为东虏各个击破矣!”
内阁辅臣杨嗣昌起身进言道:“陛下,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朝廷精锐时下正在陕西合击李闯,若抽掉军马入卫京师,臣恐李闯死灰复燃矣!”
崇祯听了,若有所思,他知道杨嗣昌的心思,这是欲与东虏议和,先彻底解决李自成那个心腹之患,然而当年成祖皇帝就有祖训,“天子守国门!”如今东虏祸乱京畿,数以百万的百姓惨死在东虏的铁蹄之下,自己若是和东虏议和的话,那又如何君临天下?
大学士范复粹怒道:“东虏肆虐京畿之地,才是心腹之患,李闯远遁商洛山中,又何须大军围剿,再者只要击退东虏,朝廷大军便可西奔,李闯不过蚁聚之兵,安能抗我朝廷大军一击?”
杨嗣昌冷笑道:“范学士此言差矣,所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如今李闯不过是釜底游鱼,若不彻底剿除,一旦突出重围,官军前功尽弃矣!”
次辅薛国观起身进言道:“陛下,臣附议范大学士所言,如今东虏肆虐京畿,朝廷当以百姓为念,若是任由东虏作恶,朝廷还有何威仪可言?”
杨嗣昌本是兵部尚书,由于前年统筹制订了四正六隅十面网的战略,一举歼灭了流寇主力,深得崇祯信任,今年陕西战报传来,崇祯帝遂授其为内阁辅臣,这明显就是将杨嗣昌作为未来的内阁首辅培养了。
薛国观虽然年过五旬,但是他仍有一颗向上的心,如今刘宇亮虽是首辅大臣,但是皇帝明显不信任他,本来凭他的资历,接任首辅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杨嗣昌异军突起,这令薛国观十分忧虑,所以他亲自出场为范复粹站台。
有了薛国观的站台,中书舍人王陛彦,侍郎蔡奕深等薛国观的党羽纷纷上奏,附议范复粹勤王击奴之议。
杨嗣昌入阁不久,朝廷的人脉明显比不过薛国观,只得退回本列。
崇祯虽赞同杨嗣昌攘外必先安内的提议,但是他一向在乎声名,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肯从杨嗣昌的建议,和建奴媾和,遂问道:“薛阁老,依你之见何人可主持大局,抵抗东虏。”
薛国观早有腹稿,当下奏道:“陛下原宣大总督卢象升,英勇果决,当可总统朝廷勤王之师,驱东虏于境外!”
卢象升字建斗,天启二年进士,虽是书生,然武艺精湛,素有韬略,崇祯二年,东虏入寇京畿,卢象升组织乡党万余进京勤王。
崇祯三年,卢象升出镇大名、广平、顺德等府,建立了名震明末的天雄军。
由于屡次击败农民军,因功被授封为宣大总督,崇祯七年,卢象升击溃张献忠,崇祯八年更是剿灭了当时祸乱天下号称闯王的高迎祥,因功升为兵部尚书。
崇祯九年,由于其父病故,卢象升请奏回乡丁忧,崇祯不允,卢象升连上数道奏疏,请求按制回乡。
卢象升为人忠勇,不贪慕权位,故此,薛国观举荐卢象升是毫无顾忌。
杨嗣昌闻得薛国观竟然举荐了卢象升,就是心中烦忧,这卢象升战必胜,攻必克,若是击退了东虏,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可就要大打折扣了,又想到自己在朝中孤立无援,遂奏道:“若是卢部堂返京,臣以为可驻守宣大,总督秦军入卫,故此不如调宣大总督陈新甲回京任职。”
崇祯对启用卢象升也是颇为赞同,当即下旨道:“如此便下旨召卢象升返京主持击虏之事。”
时卢象升正在家中服丧,闻得天子诏书至,即和妻子言道:“遵从王命乃是尽忠,居家服丧乃是尽孝,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吾当以天下苍生为念,替陛下守土安民,尔等居家,当替吾守灵,遂着麻衣草鞋入京。”
十月初四,崇祯于武英殿召见卢象升,问其策略。卢象升说:“陛下命臣督师,臣意主战”。崇祯听了卢象升的想法后,沉默一会儿,即开口道“朝廷原未云抚,所云抚,乃外廷议耳,卿不必忧心此事。”
卢象升闻得皇帝并无和议之心,遂言道:“东虏入寇京畿,入京之前,臣以尽知各处战报,臣请统兵进驻昌平,如此西可攻伪王岳托部,东可攻伪王多尔衮部,亦可根据局势统筹调度,此战务必要予奴以重大打击,令其不敢小视我大明国威。”
崇祯大喜,遂加其为兵部尚书,总督天下兵马,并授天子剑,总统各路勤王大军,共击东虏。
次日卢象升在北京誓师出征,亲率万余天雄兵进驻昌平,崇祯为了鼓舞士气,特拨银三万两,御酒百坛子犒赏三军。
卢象升见皇帝如此信重,乃顾谓左右道,天子酬诸位之功,正欲令我等死战报国也。
第五十一章新安保卫战
朝廷如何组织大军抵御东虏,李兴之自然是无从知晓,他只知道东虏有大量的骑军攻入到了新安境内。
根据王忠部署在马棚淀上的哨探来报,这伙辫子兵俱打正白旗,然将旗竟书一斗大的孙字。
东虏入寇京畿,这伙辫子兵主帅既然姓孙,又打正白旗旗号,那他们的主将就呼之欲出了,据李兴之估计这伙东虏的头目正是在沙岭之战,临阵脱逃然后又卖了广宁的孙得功。
却说孙得功率两千正白旗汉军自离开通州后就是狂飙急进,所过州县均不敢擅缨其锋,霸州、雄县、安州等地明朝驻军不是弃城逃跑,就是不战而降。
在看到明军如此不堪后,孙得功即将所部人马分成数队,以麾下亲信郎绍贞、王进、陆国志等人各领一个牛录,,的汉军分头杀进了新安境内。
其军所过之处,即行惨屠,九月初十三日,孙得功所部在屠杀了大王镇以及三台镇数千平民之后,各路人马依次抵达新安城下。
新安知县鲁良直在李家山退兵后一直加固新安城防,所以面对来势汹汹的辫子兵,他丝毫不惧,在新安城头撕毁了孙得功的箭书,并拔剑直指城下的满洲兵,发出了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的宣言。
孙得功大怒,即督军攻城,孙部自辰时出兵,猛攻新安东门,鲁良直奋不顾身,会同新安守备刘忠武等人坚持抵抗,孙得功所部汉军,自辰时攻到午时均不得寸进。
看到不能突破明军防线,孙得功又采取声东击西之策,继续猛攻东门,却令王进统领两个牛录的汉军趁机偷袭新安西门。
熟料鲁良直早有提备,王进部在登城之时,守城的百姓就是扔下了无数的石头,有的百姓则是将烧的滚烫的金汁顺着墙垛倒下去,守城的明军也适时地点燃了架设在西门得两门虎蹲炮。
登城的汉奸军在密集的火力下死伤数十人,剩余的汉奸军则在这被动挨打的局面下仓皇而退。
孙得功所部汉军皆是其为广宁游击时所属,投靠东虏后,老奴遂将他们编为汉军左翼,至奴酋洪太继位,大肆招降纳叛,又设汉军四旗,孙得功因献广宁有功,被洪太授封为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麾下的兵马也扩充至两千人,其中骑兵有两个满编牛录,其余的则效仿满洲兵编制,改编为重步兵。
这支军马既是孙得功攻城拔寨的有力臂助,又是他在乱世中安生立命的本钱,猛攻一日,孙得功所部伤亡近一成却连新安的边都没摸到,这如何不令孙得功郁闷。
眼见新安急切难下,其子孙有光建议道:“父帅,明贼凭城据守,我军缺乏攻坚之器械,依孩儿之见,莫如遣骑兵将新安外围的百姓全部捕拿过来,然后驱民攻城,如此新安可下也。”
孙得功听后大喜,遂召诸将商议驱民攻城之策。
郎绍贞、陆国志等人亦认为驱民攻城乃是上上之策,如此既不用损失已方的兵力,又可以消耗明贼的物资,待城中物资耗尽,那新安还不是任由自己攻取吗?
王进犹豫地说道:“将军,咱们虽然投靠大清,但是到底也是汉人,若是战阵之上,我等各为其主,斩杀明贼也不算什么事,若是咱们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末将恐怕有伤天和。”
郎绍贞嘲讽道:“王进,你莫不是疯了,大清皇帝陛下已经将咱们抬进了正白旗,咱们兄弟现在可是地地道道的旗人,那些卑贱汉人天生就是要替咱们当猪做狗的,他们能替咱们当炮灰,那是抬举他们了。”
孙得功摆手道:“吾儿说的不错,本章京就两千兵,若是折损太多,睿亲王那里也不好交代,我意吾儿孙有光和郎兄弟统领一个牛录的骑兵南下,将新安以南的百姓尽数驱赶至新安。”
“末将等遵命!”
郎绍贞、孙有光、陆国志等人轰然领命,王进无奈之下也拱手称是。
此时天色已晚,孙得功便令各军归营,明日再行此计。
在孙得功计议驱民攻城之时,新安知县鲁良直也在和刘忠武以及郭绍等人也在商议破奴之策。
郭绍建议不如效仿崇祯九年击败东虏的战法,掘了烧车淀,水淹辫子兵的大营,则东虏自退矣!
刘忠武却认为,东虏轻兵而来,所带粮秣不多,全靠纵兵抢掠,彼军入寇以来,所过州县,望风披靡,必然骄狂,不做提备,我军若是趁夜袭营,火焚东虏粮草,其军必退。
鲁良直颇为赞同,遂令刘忠武选取百余精兵,准备趁夜袭营。
果然不出刘忠武所料,新安城下的辫子兵没有想到明军居然敢出城偷袭,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当夜三更以后,刘忠武便带着百余名士卒顺着绳索悄悄下了新安城。
孙得功所部只有两千兵,根本不足以围城,只得将大营设在新安东城。
东虏凶悍,刘忠武不敢正面袭击,而是带着手下绕到了东虏后营,借着月色,刘忠武发现东虏的后营只有十余人在营内值守,而且这伙辫子兵不是倚着寨墙假寐,就是抱着火堆烤火。
看到东虏并无防备,刘忠武就是大喜过望,李家山一战,他被李兴之生擒活捉,是鲁良直用火炮将他赎回,所以他心中一直憋了一口气,想着要立下战功,也好将功折罪。
现在机会来了,如何不令他心神激荡,遂低声下令道:“现在咱们就突袭鞑虏后营,兄弟们不可恋战,咱们只要焚毁鞑子粮草就是大功一件。”
一众明军皆是心领神会,借着夜色搬开鹿角,直冲孙得功后营,留守后营的汉奸军毫无防备之下,被刘忠武一举突入,清军大乱。
刘忠武一边挥刀急进,一边呼喝着手下的士卒放火。
那火点起之后,便是火逐风飞,漫天彻地,将后寨烧一片通透。
孙得功所部的清军在遭到突然袭击后,顿时大乱,在营寨中仿佛没头苍蝇般乱跑乱撞。
混乱之中,孙得功立斩数名乱军,收拢了数百人马直冲后寨而来,然而这时刘忠武早已带着人逃之夭夭。
看着宛如白昼的后营,孙得功仰天长叹,没了粮草,自己的军马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能再攻新安。
其子孙有光进言道:“父帅,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到高阳打粮了,等凑够粮食,再来报仇不迟。”
第五十二章东虏入高阳
孙得功无可奈何,只得依其子孙有光之计,命诸将收拢乱军,计点损失,准备明天即挥军南下。
经点算,孙得功所部的正白旗汉军并没有多大的损失,新安一战只折损了两百余人,只不过粮秣和火药已经在大火下损耗殆尽。
次日,孙得功就令全军起行,直扑新安县南端的同口镇和刘李庄镇。
辫子兵辰时拔营,巳时便杀进了同里镇,同里的百姓不敢抵抗,在富绅赵士奇的带领下,向东虏投降,为了身家性命,他们掏空了镇中的粮食,宰杀了家中的鸡鸭,大开镇门,迎接大清军入镇。
然而他们的卑躬屈膝,并没有换来辫子兵的宽容,红了眼的汉奸军吃饱喝足之后,随即在同里镇展开了惨绝人寰的屠杀。
他们挥舞着长刀,三五成群地走上了街头,见人就砍。
手无寸铁的同里百姓哪里还敢反抗,一个个对着这帮禽兽不停的磕头求饶,直磕的额头血迹斑斑。
然而他们的求饶反而刺激了已经疯狂的汉奸军。这些禽兽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了女人的衣裙,任凭着那些女人的哭号哀求,一个个红着眼睛扑了上去。
有血性的男人刚想反抗,便被一旁监视的汉奸军一刀砍翻,然后闯进屋子里将值钱的财物通通搬走。
近千名同里百姓被他们强行驱赶出了镇子,押到了马棚淀的边缘,然后他们就用长刀威逼这些百姓自己投进那滚滚地河水中。
不少会水性的百姓,跳进水中后,就是拼命地向前游去,可那些禽兽们却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在辫子兵的屠刀下,千余名同里百姓全部惨死在马棚淀,那因为呛水,肚子鼓的如同鱼泡泡的尸体,顺着湖水,漂的到处都是,湖面上更是一片血红。
东虏的暴行,很快就由王忠派遣到马棚淀的哨探,传到了李家山。
“老子要杀光这帮吃人的禽兽!”
李家寨,聚义堂内,李兴之愤怒地挥刀砍翻了身前的案几。
钱安宁犹豫地进言道:“大当家的,东虏残暴凶悍,我军成军不久,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咱们还是紧守山寨,方是稳妥之策呀。”
李兴之怒喝道:“某家成军之时,就有言要替天行道,如今东虏肆虐,本寨主又如何能坐视他们祸乱保定,今日是和尔等商议如何击奴,紧守山寨之说休要再议。”
张邵谦起身问道:“大当家的,若欲出兵攻奴,不知可有定计?”
李兴之恨恨地说道:“据哨探消息这伙辫子兵的主将应该是孙得功,他们本是明军,想来战斗力较之真满洲肯定远远不如,如今他们既然屠了同里,那今夜不是驻扎在同里,就是刘李庄镇,我意现在就整军出发,趁夜袭扰,务必要让鞑虏疲于奔命,尔等以为如何?”
杨彪接口道:“李哥,若是只是骚扰的话,那根本伤及不了东虏,不知明日咱们怎么行事。”
李兴之冷冷地说道:“鞑虏驱同里百姓入马棚淀,咱们这次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今夜骚扰其军,孙得功必然震怒,明日肯定出兵搜索,咱们吸引一部进至拥城,然后趁夜掘了马棚淀湖堤,如此东虏自进死地矣。”
听到李兴之并不想和辫子兵正面交战,钱安宁等人便不再多言。
李兴之当即下令道:“先传书令王忠调部分稍大一点的渔船过来,李睿你统领炮队和鸟铳手登船,游弋到同里和刘李庄一带,专等本寨主大队,咱们夜里就要炮击敌营。”
“喏!”
李睿起身抱拳大声领命。
安排好炮队,李兴之就是看向了杨彪,再度下令道:“杨彪,李家山就交给你了,那七百青壮你可自行调动,我再拨给你五个什的鸳鸯兵,咱们李家山有三道壕沟,还有泥墙,又有那么多箭塔,若是有辫子兵杀到,咱们就是用石头和滚木也能支撑几天。”
杨彪不干了,大声嚷嚷起来:“凭什么你们去打鞑子,让老子留守山寨?老子早就想要好好教训这帮狗娘养的东西了。”
众人皆是诧异地看向了杨彪,这货一向色厉内荏,欺软怕硬,这次怎地这么有胆气了,这次来的可不是高阳的那些官军,而是吃人的鞑虏。
杨彪怒道:“你们看我做什么?老子虽然不是什么硬骨头,但是李哥儿的父母都是被鞑虏杀害的,李哥儿的父母,就是老子的父母,此仇不共戴天,老子当然要好好地教训这帮鞑虏了。”
李兴之笑道:“杨兄弟的好意,兄弟是知道的,只不过李家寨是咱们的根本之地,若是咱们倾巢出动,要是山寨生变,那咱们就无家可归了,孙得功所部有近两千人,咱们一次根本吃不了这么多,杨兄弟还怕没鞑子杀吗?”
杨彪心知李兴之说的在理,只得一脸不情愿地领了军令。
安排好杨彪守卫营寨后,李兴之就顾谓张邵谦和陈武道:“张大哥和陈兄弟可立即整点钢锋营和疾火营剩余的将士们,咱们今天就誓师出征。”
张邵谦和陈武亦是起身接令。
很快!
二十五个什的鸳鸯兵和八十名火铳手以及三十名弓箭手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在山寨前的校场上列好了阵势。
李兴之带着张邵谦和陈武按刀踏上了将台。
看着校场上整装待发的近四百名士卒,李兴之拔刀怒吼道:“兄弟们,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东虏已经杀到了咱们高阳,就在今天,他们屠杀了同里镇全镇的百姓,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
“护山寨,保家小!”
将台上的陈武和张邵谦举起手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
“护山寨,保家小!”
军中的队官也跟着狂吼起来。
“护山寨,保家小。”
情绪是会感染的,数百名士卒纷纷鼓噪起来。
李兴之双手虚按,洪声说道:“这次咱们的敌人是凶残的满洲鞑子,但是鞑子也是人,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本寨主今天就带你们去消灭这帮吃人的禽兽,是汉子的就跟着老子下山,打他狗日的。”
“寨主说的好,鞑子也是人,咱们怕他做什么,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我们干了!”
张邵谦和陈武死命地挥舞着手,又狂吼起来。
“跟寨主下山,打他狗日的!”数百名士卒这会一个个热血沸腾,拼命地将手中的器械敲打地面,直震的校场仿佛都在颤抖。
正是:
天下板荡帝室倾,
中原大地尽膻腥。
虎臣缩首名臣惧,
高阳酒徒胆气坚。
第五十三章夜半炮声隆
果然不出李兴之所料,孙得功在同里镇屠杀之后,旋即沿马棚淀一带向东攻击前进,至当日未时,全军抵达刘李庄镇。
时刘李庄镇的百姓闻得东虏在同里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杀后,早已如惊弓之鸟般出镇逃命去了,只有数百个上了年纪的老弱,由于故土难移,加上年老体衰,他们认为自己也算是半截身子快要入土之人,东虏想来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坚持留在了镇内。
然而杀红了眼的正白旗汉军根本不管他们是不是老弱,入镇之后,再一次举起了屠刀。
心存侥幸的刘李庄镇百姓的尸体散落在镇子的大街小巷,道路上弥漫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由于天色渐晚,孙得功便决定全军在刘李庄镇休整一日,待明日再整军杀入高阳。
刘李庄镇本有城墙,清军也不需要重修大营,左右镇子里的百姓不是逃亡就是被杀,随便入住就是,孙得功自然是住进了刘家坞堡。
由于连续作战,加上昨天在新安城下折腾了一天一夜,孙部的辫子兵实际是非常疲劳的,在留下了相应的军马驻守各门后,剩余的清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清军入驻刘李庄镇的消息显然瞒不过李家寨的哨探,李兴之和李睿合兵一处后就立即借着夜色,直扑刘李庄镇而来。
夜凉如水,凉风习习。
四百余李家寨的将士们很快就抵达了距离镇子东城里许左右的一处树林。
有过被新安明军夜袭的教训,清军这次显然加强了防备,镇子的城墙上火把林立,巡逻的流动哨也是不停地沿着城墙来回巡查。
清军的小心,这是李兴之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他们昨天刚刚被鲁良直一把火烧了大营,但是李兴之今夜的目的也不过是骚扰东虏,让他们疲于奔命而已。
虎蹲炮并不重,只有四百余斤,射程不过一里左右,所以转运起来也甚是方便,李兴之的炮队就部署在树林的前端,距离刘李庄镇差不多一里。
临近子时。
李兴之顾谓李睿道:“开始吧!”
“开炮!”李睿大手一挥,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早已准备好的火炮兵熟练地点燃了虎蹲炮上的引线。
“嘭、嘭、嘭……!”
六门火炮同时喷射出摄人的火光,那隆隆的炮声如同惊雷划过,几枚重约两斤的铁弹夹杂着凄厉的呼啸声划过了天际,然后重重地落在城墙上,直砸的城墙上砖石的碎片到处飞溅。
“敌袭,快去向章京大人禀报!”
负责巡逻的辫子兵登时大惊,昨天晚上被明军袭营的事,他们可是记忆犹新,现在城外传来的火炮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自己又被袭击了。
“哪里打炮?快去传本章京将令,着各军立即戒备!”
刘家坞堡内,和衣而睡的孙得功等人也被这隆隆的炮声惊醒了,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一边手忙脚乱地穿戴着盔甲,一边急声下令。
在民房宿营的辫子兵,这会同样被炮声震醒了,不过他们由于连续的行军作战,这会却是一个个茫然不知所措。
郎绍贞、王进、陆国志等将佐也是急匆匆地冲进了他们的宿营之处,然后呼喝着他们立即登城戒备,因为城外的炮声,根本没有停歇过,这会甚至有巡逻的汉军被炮子射死在墙头了。
“快,快,点火把,快点火把,各军戒备,防止明贼夜袭!”
着甲完毕的孙得功就是挥着刀,纵着马,带着一队亲卫直奔刘李庄镇东门而来,刚刚整顿好的汉军也是在各自牛录的带领下,乱糟糟地往东城这边涌了过来。
刘李庄镇并不大,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孙得功已经带着一众亲卫登上了镇门处的城门楼上。
然而令他郁闷的事发生了,城外的炮声停止了,从城门楼上看去,远方是一片有幽暗,若不是城门楼上散落的数十块碎砖和木方,以及那个被炮子穿胸而过,死的不能再死的汉军,孙得功都不会相信已方遭到了偷袭。
孙得功皱眉道:“明贼的火炮不下五六门,想来是新安的明贼尾随而来,趁夜袭扰我军,郎绍贞你去通知儿郎们,让他们今晚就宿营在城墙上,老子到要看看谁敢捋咱们的虎须。”
“喳!奴才领命!”
郎绍贞连忙学着满洲人的礼节,给孙得功打了个千,转头就去传达军令去了。
孙得功部久在辽东,这些士卒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留宿在城墙处也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他们就在城墙上点起了一个个火堆,然后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火堆附近打起了瞌睡。
孙得功也不敢返回刘家坞堡,而是带着儿子钻进了城门楼内休息。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困了,自从昨夜被新安守军火焚了后寨以后,他们几乎就不曾有觉睡过。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睡去之后,镇东的火炮声又打破了黑夜的宁静,那隆隆的炮声震天动地,直惊的刚刚入梦的正白旗汉军又惊的翻身而起,然后一脸紧张地往墙垛处冲去。
孙得功显然也被这炮声弄的不厌其烦,提着刀一脸怒色地走出了城门楼。
紧跟其后的孙有光恨恨地说道:“父帅,孩儿这就带骑兵出去杀光这帮该死的南蛮子。”
王进进言道:“大人,夜色之中,咱们根本弄不清明贼的虚实,若是他们在镇外设有伏兵,那如之奈何?”
孙有光冷笑道:“明贼什么时候有胆子和咱们野战了,据本将估计,这伙明贼必然是新安的守军,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咱们有六百骑兵,又何惧明贼设伏。”
孙得功也赞同儿子的意见,若不将这伙明贼驱赶出去,已方的官兵还要不要休息了,再说新安能有多少明军?就凭自己手底下两个牛录的骑兵,明军就是有埋伏,又有何可惧?
当即下令道:“吾儿胆气可嘉,本章京再着郎绍贞助你,就算不能消灭明军也要将他们驱赶出去,否则咱们寝食难安矣。”
孙有光和郎绍贞轰然领命,提着刀匆匆下城点兵,准备进击镇外的明军。
第五十四章出兵追明贼
刘李庄镇城墙上影影绰绰的人影昭示着正白旗汉军已经被再度惊醒。
李兴之当即喝令炮兵停止射击,然后顾谓李睿和张邵谦道:“兵法有云,实而虚之,虚而实之,咱们在东门放炮,显然东虏的主力已经聚集到了东门,本寨主有意咱们转到南城继续骚扰如何?”
张邵谦对李兴之的建议很是认同当即开口道:“大当家的说的在理,东虏入寇以来,视我大明如无物,破城催寨如入无人之境,骄狂成性,据我估计,他们必然会出城搜索。”
李睿和陈武也是点头赞同,李兴之见诸人皆同意立即撤离密林,断然下令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撤。”
“快起来,寨主有令,转到镇南继续骚扰鞑虏!”正斜倚在一起休整假寐的鸳鸯兵被纷纷叫了起来。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就是转移速度快,加上虎蹲炮又不算重,李家寨的义军迅速地组织好了队列,然后向树林深处退去。
很快。
刘李庄镇东门大开,孙有光和郎绍贞带着六百骑兵打着火把,鱼贯地走出了城门,然后迅速形成了两道洪流向着炮声传来的方向扑去。
数百匹战马同时奔腾,声势震天动地,加上那不断起伏的火把,仿若一道道翻滚的浪潮扑向了炮声响起的密林。
密林深处,李兴之等人听着那滚滚的铁蹄声,也是暗暗庆幸,亏了自己早有预见,及时撤退,否则一旦被东虏的骑兵发现,那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
“快退,让兄弟们快点,咱们去南城那边,再骚扰他们一轮,就全军退往马棚淀!”李兴之挥着刀一边劈砍着身前杂乱的树枝,一边小声地呼喝。
众人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鞑子骑兵的对手,也是小心翼翼地借着月色往东南方向前进。
由于义军早有准备,孙有光和郎绍贞自然而然地扑了一个空,看着身前一片狼藉的树林,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孙有光怒气腾腾地下令道:“明贼肯定是躲藏在林中,尔等下马随本将入林搜查,今天本将非要将这伙明贼一网打尽了。”
郎绍贞犹豫了一下,进言道:“少将军,兵书有云,逢林莫入,咱们皆是骑兵,现在又是深夜,若是咱们弃马进林搜索,明贼偷袭咱们的战马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给老子朝树林里射火箭。”
孙有光也算是将门世家,自幼熟读兵书,心知郎绍清所言不虚,只得无奈地喝令麾下的汉军马甲射击。
一枚枚尾部涂抹过松脂的箭矢被引燃,然后随着弓弦的响动,射入了树林之中,顿时将孙有光身前的一处密林照的通透,一众汉军借着火光看去,树林中除了有人踩踏过的痕迹外,根本是一无所有。
“收兵回镇,等咱们明天再洗劫几个镇子,凑齐了大军的粮秣,本将就再攻新安,非要把鲁良直那个狗官的头颅割下来当夜壶。”
无计可施的孙有光,只得下达了收兵的军令,清军的骑兵来的快,去的也快,旋风般返回了刘李庄镇。
折腾了小半夜,孙得功所部的正白旗汉军已经是疲累不堪,骑兵进镇之后也是一个个滚鞍下马,躺在地上倒头就睡。
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辫子兵又进入了梦乡,只有早起的鸟儿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快的啼叫声,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刘李庄镇南城外,李兴之犹豫地看着周围的地形说道:“刘李庄镇虽然只有东西两道城门,然而这里地形开阔,咱们要是再开炮骚扰,这炮虽然只有几百斤,但运转起来也有点麻烦,我恐怕会被鞑子骑兵追上。”
李睿笑道:“大当家的不要忧虑,三当家的给咱们准备船只的时候,还给咱们准备了几个牛角号,咱们不如先退往马棚淀,让将士们携带火炮登船,咱们只要留几个兄弟鸣号制造下声势,也能扰的鞑虏不得安宁。”
李兴之喜道:“如此就麻烦李兄弟在此主持,我再拨十个弓箭手予你,待我军大队撤离两刻钟后,李兄弟便可制造声势,然后立即撤退。”
李睿自然毫无异议,有夜色掩护,自己只十余人,想逃走还不容易。
二人计议已定,李兴之即带大队起行,而李睿就是令几个士卒将牛角号准备妥当,只待时间一到,就要发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约定的时辰差不多临近,李睿就是命令士卒立即鸣号。
很快!
刘李庄南城外就响起了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
“不好,明贼来了,快醒醒,准备守城。”
镇守南城的汉军协领陆国志紧张的呼喝起来,汉军们一个个睡眼惺忪地挣扎着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拿起手中的器械向墙垛走去。
在东城宿营的孙得功彻底郁闷了,他很想下令麾下的将士不要理会明贼的袭扰,继续睡觉,可是这伙明军真要是发动攻击的话,就凭这镇子的城墙是不可能挡住他们的进攻的,万一这伙明军给自己来个虚则实之,被他们突入镇子的话,那自己哪里来的及整顿军马。
“父帅,依儿之见,可让兄弟们轮流睡觉,待天明以后,孩儿就亲率步骑追击这伙可恶明贼。”孙有光这会也是一脸怒色地向孙得功请命。
郎绍贞也进言道:“章京大人,少将军此言甚是妥当,咱们虽然劫了同里的钱粮,但是只不过七八十石,根本消耗不了几天,若不剿了这伙明军,他们天天来骚扰的话,咱们哪里还有力气进取高阳,收拢钱粮。”
孙得功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大军已经近二十个时辰没有好好休息了,若是再拖延两日,这仗还有打的必要吗,若是自己一点钱粮没收拢到,睿亲王那里又怎么交待。
遂下令道:“如此我儿和郎参领可先去休整睡觉,城防交给王进和陆国志他们,待明日便追击这伙明贼,据本将估计,他们折腾了一夜,想来也跑不远。”
“孩儿遵命!”
“末将遵命!”
孙有光和郎绍贞轰然领命,心中暗暗发了狠,明天用饭之后,就要出征,不剿了这帮明狗,绝不罢休。
第五十五章勿走了明贼
孙得功既然定计,天亮以后分兵追击这伙扰了他们一夜不得安宁的明贼,那自然不会再管在南城骚扰的李睿等人。
只命令孙有光和郎绍贞二人立即整点两个牛录的步骑抓紧时间休息,只待天明,就要进兵追敌。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是再这样耽搁下去,自己的牛录们哪里有精神白天进兵打粮,若是拖上几日,一旦粮尽,自己恐怕只得率军北返了,那自己如何向睿亲王交待。
折腾了一夜,此刻天已经放亮,清军是又困有累,在看到镇子周左并无敌军后,刘李庄镇内的清军终于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倒头就睡。
过了巳时,孙有光和郎绍贞就是按原定计划,带先行休息的两个牛录的步骑,出了刘李庄镇东门,然后绕行到了镇子南侧。
郎绍贞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通过地上的痕迹,很容易就判断出了这伙明贼的人数不超五百,二人不再迟疑,即率军沿着地上的脚印一路往南追击。
刘李庄镇距离马棚淀并不远,只十余里路,李家寨义军夜里退兵后,李兴之就是带着钢锋营直奔拥城附近的石氏一带,又令李睿统领疾火营在渔船上宿营,并要求他务必将东虏吸引到拥城。
对于李兴之的军令,李睿认为没有什么问题,反正自己在水里,东虏就是再利害,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为了咬住折腾了已方一夜的明贼,孙有光进兵的速度很快,只两柱香的时间,就顺着路上的痕迹杀到了马棚淀附近。
“兄弟们,快起锚,鞑子追过来了!火炮手准备!”
急促的马蹄声显然引起了李睿的注意,在他的喝令下十几艘渔船几乎是同时驶离了岸边,架设在几条稍大一点渔船上的虎蹲炮也被掀去了炮衣,露出了黑黝黝的炮口,在阳光下泛着幽暗的冷光。
首先抵达湖边的是孙有光统领的一个牛录的汉军马甲,然而看着近在眼前却又咫尺天涯的“明军”船队,孙有光心中就如同吃了苍蝇般难受。
“给本将射箭!”
怒气填膺的孙有光根本不考虑自己的马甲们能不能将箭矢射中那相隔数百步远的渔船上,此刻的他只想着发泄心中的郁闷。
结果显而易见,虽然汉军马甲们射术精良,但是他们根本不可能将箭射到在水中不断摇晃的渔船上,就是有几支箭矢射到船上也已经绵软无力,被船上的明贼随手就能挡开。
然而你射不中他们,他们却能射中湖边上的你,几门架设在渔船上的虎蹲炮被依次点燃,六枚炮子瞬间喷射而出,那由于开炮引起的后坐力,直震的渔船不住地摇晃。
一枚枚炮子呼啸着砸进了清军的马队之中,两个倒霉的汉军马甲根本没来得及躲避,就被炮子穿胸而过,登时命丧当场,重重地摔下马来,只惊的清军的马甲们一阵骚动。
渔船上的李睿也适时地举起了手中的铁皮喇叭嘲讽起来:“孙得功你这个狗汉奸,你是来给老子送人头的吗?不用麻烦了,爷爷们今天晚上还来。”说罢喝令船队往南驶去。
孙有光怒吼连连,气的纵着马来回逡巡,却对湖中的“明贼”无计可施。
这时统领步队的郎绍贞也带着后队的牛录赶到了湖边,他看到孙有光怒气勃发的样子,就是进言道:“少将军,明贼既在水中,咱们只能被动挨打,莫如回师会同章京大人合兵一处,转道进攻任丘如何?”
郎绍贞这会是真不想打了,本来大军在京畿,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然而进入保定以来,先是在新安被明军烧毁了军粮,然后在刘李庄镇又被一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明贼骚扰的连觉都睡不踏实。
孙有光忿忿地说:“郎参领,他们躲在水里,但是他们总得吃饭吧,难不成还能在水里呆一辈子,咱们只要盯死他们,就不怕他们跑了。”
“少将军,明贼向南移动了!”
一个眼尖的马甲指着水中的船只叫了起来。
“追,给老子咬住他们,本将非要将这伙明贼挫骨扬灰了!”
“喳!”
紧随孙有光身后的两个牛录连忙领命,然后呼喝着麾下的士卒沿着湖边尾随着水中的船队开始前进。
郎绍贞纵马上前劝道:“少将军,明贼的船队,不往湖心行驶,却沿着湖面不远前进,末将唯恐这是他们的诱敌之计,我等还是先派斥候尾随,然后和章京大人一同追击,方才稳妥。”
“我看你是被明贼吓破胆了吧,咱们进入顺天府以来,这些无胆的明贼敢捋咱们的虎须吗?他们设伏才好呢,正好咱们可以一网打尽。”孙有光到底是年少气盛,加上清军入关以来,几乎是横扫京畿一带的府县,自是骄狂成性,根本不将明军放在眼里。
“儿郎们,给本将咬住明贼的船队,勿要让他们跑了。”呵斥完郎绍贞,孙有光就是长刀一举,正式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勿要走了明贼,杀呀!”
“勿要走了明贼,杀呀!”
一队队正白旗汉军挥舞着长刀沿着湖面向南方冲去。
郎绍贞眼看阻止不了孙有光,只得一边喝令手下的传令兵返回刘李庄镇报信,一边也纵着马追了上去。
拥城,黄家坞堡!
震虏营营官王忠在收到李兴之已经率领钢锋营转至石氏和良村一带,而清军又追击李睿部杀向拥城时,就是大喜过望。
按李兴之的意思,可是要在拥城来个水淹七军的,所以他就是分了两百人马分别在拥城东西两面的堤坝处埋设火药,自己则亲领了百余人在黄家坞堡的堡墙处堆满了干草,只待辫子兵破堡之时就要放火阻敌。
埋设火药也很简单,就是将堤坝底部挖开,然后将火药置放在棺木之中填进去,然后连上引线就行了。
午时三刻!
李睿的船队沿着马棚淀缓缓驶进了黄家码头,尾随而来的六百正白旗汉军也紧跟着杀入了拥城,直奔冒着炊烟的黄家坞堡而来。
孙有光这会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这伙明贼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两个牛录的汉军放在眼里呀,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返回了藏身的巢穴。
难道他们以为就凭这一丈多高的破堡子能挡得住自己的大军。
第五十六章水火覆拥城
“儿郎们,给本将杀进这破堡子,将这伙明贼赶尽杀绝!”孙有光拔刀怒吼。
“喳!”
紧跟孙有光的两个牛录应声领命。
很快正白旗汉军就在各自牛录的指挥下组成了两个整齐的方阵,重步兵在前,后队的骑兵则一个个张弓搭箭,缓缓向黄家坞堡压了过去。
孙有光和郎绍贞则带着十余名戈什哈在距离坞堡里许左右的一处高地上观战。
黄家坞堡的门楼上,王忠看着缓缓逼近的正白旗汉军,握刀的右手也是微微颤抖,守堡的百余名震虏营士卒一个个神色紧张,虽然他们明知道自己是诱敌之军,但是战场上的肃杀感仍然令他们无比恐惧。
在滚滚的马蹄声中,正白旗汉军终于进入了堡墙上守军的射程范围以内。
“放箭!”
角楼上,门楼上的数十名弓箭手同时射出了手中的箭矢,然而这些箭矢对堡下的清军根本毫无伤害,身着棉甲的汉军一个个轻蔑地挥刀格挡,就算是挡不住也不要紧,那些箭矢根本穿不透他们身上的衣甲。
“放箭,在咱们旗人面前玩弓箭,明贼莫不是疯了!”
后队的牛录冷笑连连,手中骑枪一招,三百名马甲瞬间呈扇型展开,然后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嗖、嗖、嗖……!”
孙得功所部的正白旗汉军投靠东虏已久,耳渲目染之下射术也甚是精良。
一支支羽箭仿佛长了眼睛般射到了门楼和角楼之上。
顿时就有二十余震虏营士卒中箭倒地,有的士卒甚至中了五六支箭矢,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停止射击,兄弟们躲到墙垛后面用石头砸他狗日的!”
眼看堡下的辫子兵只一轮攻击,已方的人马就损失了两成多,王忠只得重新下达了军令,不打不行呀,若是丝毫不做抵抗,谁知道这伙鞑子会不会退出拥城。
躲在墙垛后面扔石头,总比和堡下的鞑子对射安全吧,剩余的七十余名士卒自然是乐得遵令。
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头顺着墙垛不停地朝堡下扔去,不断地砸在堡下如潮水般涌来的清军身上。
显然,石头的效果明显次弓箭要好很多,纵使这群正白旗汉军经历过无数的战阵,也在无数的石头下死伤了十余人,有几个更是脑浆迸裂,惨不忍睹。
然而这几个汉军的死亡,并没有让其余的辫子兵畏惧,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一个个怪叫着扑向了堡墙,丈许高的堡墙根本挡不住这群红了眼的禽兽们,他们冲到城墙下,用手中的长枪不停地向垛口处乱捅乱刺。
有一队汉军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碗口粗的圆木,然后扛起圆木就撞向了木制的堡门。
“咔嚓、咔嚓!”
木制的堡门在猛烈的撞击下猎猎作响,堡门处的砖石木屑也在不断地四散飞溅。
由流民组成的震虏营士卒在正白旗汉军的攻击下,一个个瑟瑟发抖,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
“败了,败了!快跑呀!”
不需要王忠下令,震虏营的士卒在清军强大的攻势下崩溃了,他们抛下了手中的武器,惊恐地向堡墙下冲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后门奔逃。
手下的士卒逃亡,王忠自然也跟着逃亡,只不过他下堡之后,并没有忘记点燃堆积在堡内的干草和柴堆。
九月的天,本就干燥,那些干草一点就燃,很快就形成了一道火墙。
“哐当!”
一声巨响传来,木制的堡门终于被撞了开来,攻打堡门的正白旗汉军欣喜若狂,连忙扔下手中的圆木,拔出腰间的长刀嗷嗷叫地往堡内涌去。
然而他们刚刚冲进堡门,就被熊熊的烈火挡住了去路,透过火光,他们甚至能看到明贼狼奔豕突的背影。
高坡上指挥的孙有光这会也看到了堡内滚滚的浓烟,顾谓身侧的郎绍贞笑道:“明贼这是黔驴技穷矣!让马甲们从两翼包抄过去,本将到要看看是他们的腿快,还是咱们的战马快!”说罢哈哈大笑。
郎绍贞也不再犹豫,连忙下令身后的旗手左右摇摆将旗,示意后队的马甲们从坞堡两侧包抄过去,这会他甚至为自己此前的胆怯感到羞愧,这伙明贼较之关宁军还不如,自己居然会担忧他们设下埋伏。
三百名正白旗汉军马甲在收到军令后,旋即分成了两队,呼啸着从坞堡两侧包抄过去。
看着向两翼疾驰的骑军,孙有光放声大笑,到现在他仍以为这伙明军就是新安的守备军,若是在这里全歼了这批明军,那新安还不是自己的口中食,就是这高阳县估计也会在自己的兵威下束手待降。
在骑兵突击的同时,坞堡内的火光也渐渐消失,被大火阻隔的步兵牛录也是一窝蜂地冲进了堡门。
“进堡!”
孙有光大手一挥,催下座下的战马冲下了高坡,向黄家坞堡奔去,郎绍贞和一众戈什哈也是连忙打马跟上。
站的高,看的远!
孙有光这会是一门心思地想着登上堡墙,坐看明贼的覆灭。
然而他还没来的及进堡,左右两侧里许的之处就是有两声巨响传来,那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哪里打炮?”
孙有光连忙勒住战马,喝了一句,就朝左右两侧看去。
一众戈什哈和郎绍贞也诧异地跟着孙有光左右观望。
不看还好,看了之后,诸人就是大惊失色。
两道水龙正顺着炮响的方向,朝坞堡这边滚滚而来,而且那炸塌的豁口在大水的冲击下,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好,中计了,快撤!”
孙有光和郎绍贞大惊失色,连忙调转马头,打马狂奔,至于杀进坞堡和追击的骑兵马甲,他们哪里还顾得上。
俗话说水火无情,战马虽快,又如何快的过大水,很快,东西两侧那汹涌而来的浪潮就汇聚在一起,然后向孙有光等人身后以及坞堡方向奔腾而来。
追击的正白旗马甲和冲进坞堡的重步兵首当其冲,在汹涌的大水面前,他们的悍勇是那么的卑微。
王忠和他的震虏营也被大水波及,十几个跑的慢的瞬间就被急促的水流冲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还好有李睿的接应,其余的士卒皆是成功地爬上了渔船,只不过这会一个个眼睛鼻子里全是又黄又臭的泥浆水。
第五十七章先收点利息
孙有光和郎绍贞的运气很好,在大水来临之前逃回了适才驻马的高坡,看着眼前的波涛汹涌,二人是心如死灰,他们知道自己手上的两个牛录完了,自己也成了明贼的瓮中之鳖。
在大水面前,攻入坞堡的正白旗好困还在挣扎,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门楼上,角楼上爬去,这个时候没有人在乎你是不是牛录还是军官,他们只知道要爬上那道承载他们活下去希望的堡墙。
不断地有人被挤落下登城的台阶,然后扑通落到汹涌的波涛中,虽然水位不是很好,但是他们身上厚重的棉甲因为吸水这会已经膨胀开来,令这些落水的汉军寸步难行。
码头附近,尚在马背上的清军的马甲们也是不知所措,汹涌的水流令他们惶恐不安,看着身旁在水中痛苦挣扎的同伴,一个个不免兔死狐悲。
李睿和王忠这会已经指挥着疾火营和震虏营的士卒撑着渔船向困在水中不能动弹的清军逼了过来。
用刀砍,用矛刺,用竹竿打,一个又一个毫无还手能力的马甲被击落到了水中。
李家山义军则是看着那些在水中寸步难行的汉军哈哈大笑,然后用手中的长枪刺了下去。
很快,混浊的水流开始变红,然后弥漫起无边的腥臭味。
这会,黄家坞堡的堡墙上已经挤满了人,这些汉军心有余悸地看着困在大水中的汉军,此时此刻,他们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能够爬上这条保命的堡墙。
“开炮,给老子轰塌堡墙,老子到要看看这帮畜牲能躲到哪里?”
解决了汉军骑兵的李睿指挥着几艘载有虎蹲炮的渔船逼近了坞堡,只不过由于水位不高,这几条渔船皆是搁浅在了坞堡外围。
虎蹲炮的射程足有里许,而李睿的目标又是那宽大的堡墙,所以就算渔船不能行动,也不影响火炮攻击堡墙。
一枚枚炮子带着尖利的呼啸,宛若流星般地砸在了堡墙之上,发出“嘭、嘭的巨响。”那巨大的声响令堡墙上的汉军愈发的惶恐不安。
“不要开炮了!我们降了!”
“不要开炮了!我们愿降!”
被大水冲击过的堡墙,显然吃不消炮弹的轮番轰炸,这会已经开始慢慢地摇晃起来,而且摇晃的幅度还在不断地变大,水中同伴的惨状,令堡墙上的汉军丧胆,这会一个个惊叫起来。
汉军的请降,显然引起了炮手们的注意,他们停止了炮击,转头看向正在指挥的李睿
“投降?老子们要是接受你们这群禽兽的投降,那还对的起千千万万被你们祸害的同里百姓吗?给老子开炮!”
李睿冷冷地看着堡墙上惊恐的正白旗汉军,再度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几门虎蹲炮再度轰鸣起来,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堡墙再也承受不了这猛烈的打击,轰然倒塌。
堡墙上的清军如同下饺子般滚落到那波涛汹涌的水流里,然后在水中不停地挣扎,然而他们越挣扎,身上的棉甲吸水速度越快,最终栽倒在水里,再也爬不起来。
轰塌了一处堡墙后,船上的火炮手熟练地调整了方向,向另一面堡墙轰了过去。
远方!
钢锋营近三百人的鸳鸯兵出现在地平线上,仿佛一群黑色的幽灵缓缓向拥城方向逼来,而且他们似乎还扛着简易的木筏。
那是李兴之和张邵谦亲领的钢锋营士卒。
看着眼前无数在水中挣扎的汉军,张邵谦就是哈哈大笑,对身侧的李兴之说道:“李兄弟神机妙算,一举歼灭数百东虏,张某拜服。”
李兴之一边下令钢锋营的士卒将竹筏推入水中,一边指着土山上的孙有光笑道:“这次本寨主本欲擒虎,却只得一鹿耳,不过既然歼灭了六百汉军,也算是不虚此计了。”
随着钢锋营的士卒加上战场,其实并不是战场,而是屠宰场,尚在黄家坞堡上的汉军和土坡上苟延残喘的孙有光和郎绍贞等人彻底绝望了。
看着密密麻麻撑过来的竹筏,孙有光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伙明军怎么没穿明军统一的鸳鸯袄。
这会他根本不想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他知道只要自己动弹一下,那些竹筏上的火铳手,就会将自己和自己的戈什哈射成筛子。
十余条竹筏很快将孙有光所在的土坡团团围住,然后这支奇怪的军队就纷纷踩着水,踏上了土坡。
看着慢慢合拢起来的包围圈,孙有光面色苍白,整个人就如同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李兴之越众而出看着孙有光的将旗戏谑地笑问道:“本寨主记得孙得功今年怕不有五十了吧,你是他什么人。”
“寨主?你们不是明军?”孙有光的眼神顿时一亮。
“我们自然不是明军,我们是高阳县的山贼,前些日子还打败过保定府和新安县的官军。”一众钢锋营士卒皆是哄堂大笑。
“你们打明军,咱们大清也打明军,你们若是投靠我们大清,我必定请求我父亲将你们抬进正白旗,从此和大清休戚与共,大家共享富贵如何?”孙有光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他不想死,作为汉军正白旗梅勒章京的儿子,他还有大好的前途。
“啊、呸!投靠你们鞑子,也学你们数典忘祖,留猪尾巴吗?老子现在就剐了你。”张邵谦冷笑着踏步上前,一把将孙有光那根金钱鼠尾死死地拽住,然后将手中的长刀慢慢地在孙有光的脸前划过。
头皮上剧烈得疼痛感和脸前不断划过的刀刃,令孙有光无比恐惧,他从来没想过死亡会距离自己这么近。
在生死关头,孙有光歇歇底地嘶吼起来,你们不能杀我,我父亲在新安还有一千余大军,你们杀了我,他断不能饶了你们。
张邵谦冷笑道:“孙得功那个狗贼害死了广宁数十万百姓,既然你是他的儿子,那老子就剐了你,先收点利息,再去寻你老子算账。”
说完手中长刀猛地挥起,朝着孙有光的双臂连砍两刀。
“噗呲、噗呲!”
两声长刀入肉之声过后,孙有光的的两条手臂顿时脱落,那喷涌的血水溅的到处都是。
“啊……!”
孙有光疼的扑倒于地,然后发出悲惨的哀嚎。
张邵谦踏步上前,一刀捅穿了尚在翻滚挣扎的孙有光。
“啊!”
孙有光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脸色因为疼痛极度扭曲,狰狞的吓人。
“噗呲!”
张邵谦猛然抽刀,挥向了孙有光的脖颈,一股血箭顿时从孙有光咽喉处喷出。
第五十八章首级换钱粮
“扑通”
郎绍贞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跪倒于地,然后不停地磕头求饶道:“大王饶命啊!大王饶命啊!小的也是汉人呀,求求您饶了我吧!”
“呸,你也配?”
张邵谦踏步上前,正欲挥刀。
“且慢!先将他押下去。”
李兴之断然喝止了张邵谦。
“大当家的莫非是想收降这个狗汉奸?”张邵谦疑惑地看向李兴之。
“孙得功还在刘李庄,留下他或许还有用,咱们先去将堤坝堵住,待解决了这里的汉军再作计较。”李兴之提着刀直接向竹筏走去。
“将他绑了!咱们走。”
张邵谦犹自不甘地对身侧的几个士卒下达了军令。
待义军会师后,李兴之就令王忠立即统领震虏营堵住炸开的堤坝,李睿和张邵谦统领疾火和钢锋营清剿困在水中的残兵败将。
此时堤坝破口处的水流已经平缓下来了,想堵住也不是什么难事,王忠就是将本部的士卒分成两组,分别前往拥城的东西两侧封堵豁口。
豁口不算大,只有两丈不到,王忠就是令人将竹筏连接起来,封堵在豁口的两端,然后命麾下的士卒,在豁口两侧直接挖土装进麻袋往豁口处扔。
随着一袋袋的土方扔进了东西两侧的豁口之中,被炸开的堤坝终于慢慢合拢起来。
俗话说水往地处流,两侧的缺口堵住以后,拥城坞堡处的水位开始缓缓降低,一具又一具因为呛水而死在水中的尸体慢慢露出了水面。
李家山义军则纷纷跃下竹筏,将那些汉军的尸体拖拽过来,然后将他们身上的棉甲扒了下来。
更多的义军则是在不停地搜索着那些散落在水中的武器,一匹匹战马也被拖拽到了堤坝和高坡之上。
堡墙上残余的一百余汉军,这会是脸色苍白地看着,李家山义军搜索的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刻他们已经失去了战的勇气,他们不再是悍勇的汉军八旗,他们成了待宰的羔羊。
“让你的人脱下盔甲,放下武器,我李家山义军不杀俘虏!”李兴之看也没看捆的如同粽子般的郎绍贞,冷冷地喝了一句。
张邵谦一把将兀自颤抖的郎绍贞提溜了起来,拖到了竹筏前端。
郎绍贞不敢不听,只得颤颤巍巍地朝着堡墙上的汉军喊话。
孙有光战死,参领大人投降,堡墙上的汉军终于崩溃了,况且他们被围困在这孤单的堡墙上,没吃没喝的,不投降的话,哪里还有活路。
随着残余的汉军走下堡墙,进入拥城的两个牛录汉军终于被李家山义军全部歼灭。
据统计此战,清军被水淹死和李家山义军砍杀的达到四百九十七人,战马存活的有一百三十匹,其余收拢起来的刀盾一百余副,长枪和骑枪约三百三十杆,长弓一百余把,其余的皆被大水冲的不知去向,不过这些武器李兴之根本不在意,他只看中缴获的六百套棉甲。
李家山义军方面,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除了震虏营伤亡了五十余人,其余各部均未有伤亡。
从昨夜至今,李家山义军也算是连续作战,士卒们也是非常疲劳,但是在这大捷之下,却是人人欢欣。
这时投降的汉军也被驱赶到了李兴之面前。
李兴之冷冷地扫视着这群忘了祖宗的王八蛋们,他此刻甚至很想将他们全部斩尽杀绝,但是为了对付刘李庄镇的孙得功,他只得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尔等去替本寨主将汉军尸体上的首级割下来,送至码头处的渔船上,尸身给本寨主就地焚烧。”
说罢李兴之就是吩咐正在整点军器的士卒,扔出了十余把长刀。
投降的汉军看着几个时辰之前还是同袍的尸体,就是犹豫起来,这些战死的汉军皆是他们牛录的兄弟,平时在辽东也是常常走动,经常聚在一起吹牛喝酒,现在让自己割了他们首级,自己又哪里下的去手。
“快割!你们若是不割,那你们就和他们一起去死!”
张邵谦怒吼起来,数十个钢锋营士卒也是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和狼筅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在生和死的选择面前,有几个汉军终是下定了决心,捡起了身前散落的长刀,然后双目通红地扑了过去。
很快。
所有的汉军尸体上的首级皆是被割了下来,而那些无头的尸体则被堆积到了一起,王忠部的将士们又从坞堡内搬来了十余坛火油。
最终近五百名汉军尸体皆被焚烧殆尽,处理完尸体的汉军,又卖力地将所有的首级和义军的尸体抬上了码头处的渔船上。
诸事完毕,李兴之就是大手一挥下令道:“全军返回李家山,今天本寨主要犒赏三军。”
义军将士们闻言之后,更是人人振奋,咱们几乎没动手,几百个凶残的鞑子,就这样死的死降的降,大当家的平时虽然狠了一点,但是为人豪气,想来这次回去肯定有银子可以拿了。
在李兴之的命令下,李家山义军兵分两路返回山寨,王忠率震虏营官兵携带缴获的武器盔甲和汉军的首级走水路前进,钢锋营和疾火营则押解着百余名投降的汉军和战马直奔大教台。
返程的途中,
李睿就是疑惑地问道:“大当家的,那些汉军的首级,官军还能凭首级领到赏钱,咱们留着有什么用?”
李兴之哈哈大笑:“咱们没用,黄游击可是有大用的,五百颗汉军首级,咱们要是卖给黄文昌,你说能卖多少钱?”
张邵谦和李睿面面相觑,他们哪里想到这首级还能这样处理。
李兴之自顾自地说道:“按官军的说法,斩杀五百首级,那起码击溃了几千东虏,黄游击如此战功,起码能弄个总兵,张大哥,你久在官军,可知道一镇总兵值多少钱粮。”
“我只是个百户官,哪里知道要花多少,估摸总得花个万儿八千两吧!”对于李兴之直指官场上的黑暗,张邵谦犹豫了一下,终是回了一句。
李兴之哂道:“五百颗首级,作价一百两一颗,只要黄游击出的起相应的钱粮武器,老子就卖给他,王大哥,你选个精干的兄弟去趟高阳,让他和咱们的游击将军联络联络。”
第五十九章都是本将的
高阳县!
全城的百姓皆因为东虏杀入京畿,攻入保定之事惶恐不安。
镇守县城的保定游击黄文昌更是为此事伤透了脑筋,先是高阳知县雷之渤以筹集钱粮的名义逃离了县城,接着致仕在家的东阁大学士孙承宗又召他商讨守城之策,令自己发动百姓守城。
可是他哪里有什么对策抵抗东虏,城中的军马别人不清楚,作为高阳的最高军事长官,黄文昌比谁都清楚。
他手中只有五百流民兵,又被李兴之那个狗日的扣了三百,就凭剩余的两百人,分摊到城墙上都不够,更不要说守城了。
至于发动青壮协守,那更是难上加难,雷之渤那混蛋,也不知贪墨了多少钱粮,县库里只三百两银子和五十石军粮,没有钱粮,百姓们谁肯饿着肚子上城协守?
说实话,要不是舍不得刚刚到手的官职,游击将军早效仿雷之渤出城避难去了。
“你们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看着花厅中一脸愁容的李有才和张达,黄文昌再也忍不住了。
李有才这会也无计可施,纵是他素有急智,也难为无米之炊,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能有什么办法。
张达期期艾艾地说道:“将军,李兴之前段日子借了咱们三百人,在高阳任丘一带打粮,据说收拢了近两千人,依末将之见,莫如让他调拨部分人马进驻高阳,助咱们守城。”
李有才连声阻止道:“这怎么成,咱们虽然和李兴之有来往,可他们毕竟不是官军,杀入新安的东虏有两千人,李兴之怎敢替咱们守城,再说,若是他们进了城以后纵兵抢掠可怎么办?为今之计,只有发动富绅捐钱纳粮了,否则咱们根本挡不住东虏。”
黄文昌叹道:“筹措守城的物资,青壮的粮饷,可不是一点半点银子就能解决的,富绅们哪里肯出这么多钱粮。”
李有才和张达心知黄文昌说的是实话,若只要掏个几百两,那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让百姓守城,每天的消耗的粮食起码几十石,这还不算赏赐下去的银子。
就在众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守门的小旗黄虎来报,说是李家山派来了信使说是有一笔大买卖要和游击将军协商。
“呸,和他做买卖,老子信他个鬼。”
黄文昌此刻心中烦忧,听到李兴之要和他做买卖,不由地想起了那三百兵的事,破口大骂起来。
李有才劝道:“东家,左右咱们现在无计可施,与其坐等东虏兵临城下,不如看看李兴之耍的什么花枪。”
黄文昌怒气稍歇,皱眉道:“黄虎,你去将人给本将带进来。”
李睿这次选的人叫马三德,也是雷家护院出身,为人彪悍,所以李家寨义军皆称其为马三彪子。
马三德被黄虎带进花厅后,还没来得及开口,黄文昌冷冷地问道:“如今东虏入寇高阳,你家李寨主不在李家山享福,来找本将所为何事?可别跟老子提武器钱粮的事,老子正头疼呢。”
马三德也不恼,对着众人行了个罗圈礼道:“我家寨主遣小的来,正是想和将军商谈钱粮武器之事,我李家山最近人口扩充了三倍,自然是要扩军了,武器军械的缺口很大,当然钱粮虽然我们暂时不缺,黄将军能再调拨部分,就是再好不过了。”
黄文昌闻言大怒,“好,很好!武器钱粮都要本将给你们,你们拿什么来换?莫非真当本将是善财童子了?”
马三德似笑非笑地回道:“人头,……东虏的人头。”
“老子要人头做什么?……等等,你说是东虏的人头?有多少?”花厅中的黄文昌、李有才、张达皆是惊的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马三德。
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游击将军,马三彪子得意洋洋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个东虏的首级?”
黄文昌惊喜地问了一句,心中暗暗盘算,五个东虏的首级,自己是保定游击,兵部勘合的兵员为一千,这也算是一级大功了。
按制起码能官升一级,自己现在的世职是宣大卫千户,官职是保定游击,升一级的话,自己起码能弄个参将,世职也能升为保定府指挥使了,这可是意外之喜了。
熟料马三彪子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蔑地抬眼看了花厅中的黄文昌和李有才等人,开口道:“不是五个,是五百颗东虏的首级!”
“扑通!扑通……!”
游击将军、守备老爷……均是惊的跌坐在地上,眼神死死地盯着马三德,久久不能开口。
五百颗东虏首级,李兴之说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真当东虏是随便可以宰杀的猪羊不成。
马三彪子对黄文昌的等人的反应很是不屑,不就是五百颗鞑子头吗?能值得甚么?
良久!
黄文昌疑惑地说道:“首级现在在哪里?本将可不可以亲自一观?”
马三德笑道:“黄将军,东虏的首级已经被我家寨主运到了李家山,他老人家说了,这人头他老人家没用,就便宜点卖给将军了,每颗作价三百两,童叟无欺,武器、工匠、火炮、粮食,我们李家山全要。”
“一颗鞑子头三百两,五百颗鞑子头就是十五万两。”游击将军这会是又喜又忧,要是真有五百颗首级,自己起码能弄个总兵,世职宣大署指挥使了,可是自己哪里能弄这么多钱粮呢,不管了,大不了将高阳的富户全劫了。
“走!老子现在就去李家山,把咱们的人都带上,去看看本将这次斩获的鞑子首级。”
黄文昌不再犹豫,顾谓李有才和张达洪声说道。
由于急于点验首级的真伪性,黄文昌是抛下了大队,只带着十余个家丁打马疾驰,将马三彪子和李有才远远地抛在身后。
一个半时辰以后,游击将军是大大咧咧地闯进了李兴之的聚义堂。
“李兄弟,首级呢,快将本将的首级取来给大哥看看。”
李兴之莞尔一笑,起身拉着黄文昌的肩膀道:“黄大哥不用急,咱们先去喝几杯,然后再看首级如何?”
黄文昌怒道:“五百颗鞑子首级呢,这可是十五万两的大买卖,为兄能不着急吗?快走,快走!”
李兴之心中一动,自己只要了一百两一颗,这李睿派过去的兄弟居然谈到了十五万两,当下也不多言,带着黄文昌直奔校场外存放东虏首级的地方。
第六十章黄将军的牛皮
东虏的首级满满地装了两辆大车,这会已经全部码在了石灰上,洒满了大盐,大车的两侧则摆放了几面正白旗的牛录旗,以及孙有光和郎绍贞的都统、参领的将旗,用帷帐盖的严严实实。
这是张邵谦出的主意,说是这样处理过,可以防止首级腐烂发臭,并且能预防瘟疫。
黄文昌急不不可耐地一把掀开了帷帐,也不嫌脏,伸手抓起一颗人头,仔细端详起来,然后掰开牙口,待看到满口磨秃了的黄牙后,心知这首级不是真鞑子的首级,就是投靠东虏已久的汉军首级了。
不由地赞道:“好,果然是真虏的首级。”
李兴之笑道:“这是孙得功儿子孙有光的首级,算是兄弟送予黄大哥的。”
黄文昌眉开眼笑地搓了搓手:“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既是李兄弟美意,为兄只好生受了。”
十几个黄家家丁也在查验,和黄文昌一样,一个个惊呼连连。
“将军,这颗也是!”
“将军,这颗也是!”
……!
待查验了三十余颗首级后,黄文昌已经确信这批首级作不得假了,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据新安那边的情报,东虏攻入新安和高阳的兵马足有两千人,李兴之不过数百军马就能歼灭这么多鞑子,若是能将他收为已用,那想不发达也难呀。
当下说道:“李兄弟武勇无双,何不报效朝廷,替朝廷征战沙场,将来也能博个封妻荫子,又何必窝在这李家山当山大王呢?”
李兴之脸色一变:“黄将军莫非不想花钱?某家要官职做甚?”
黄文昌心中腹诽,“这李兴之莫不是不懂,当了官,还愁没银子捞吗?凭几百人就砍了数百颗鞑子首级的本事,弄个三千兵,报个三万,那赏银还不是随便拿么?”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左右你斩获的首级都是卖给老子的,老子就当花钱养兵了。
于是打了个哈哈说道:“李兄弟,为兄也是替你着想呀,既然兄弟不愿意替朝廷卖命,这话就当为兄没说,不过十五万两不是小数目,为兄一时也没法凑齐这批银子,你看这样可好?这批人头为兄先带回高阳,十五万两的钱粮装备十日之内为兄保证送到山寨。”
李兴之自无不许,这人头留在李家山反正也没什么用,遂笑道:“黄大哥的信誉,兄弟自然相信,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新安那边还有一千余东虏,某家正想着抽空去剿了他们,黄大哥若是要人头的话,过几天估摸还有。”
黄文昌懵了,还有,要是再来千把个人头,那自己的斩获岂不是辽事以来第一大功了,的说不得立马就要封侯拜将,可是自己又从哪里筹集近五十万两银子呢,这他娘的真是幸福的烦恼呀!
这会李有才和张达等人也赶到了李家山。
黄文昌大手一挥,就欲令张达将车队拉走。
李兴之笑道:“黄大哥出城击奴,总不能刚出城就砍了这么多鞑子头吧,莫如在山寨休整一夜,李某且去命人准备酒菜,明日白天再回师高阳,如此也能宣大哥的虎威呀!”
李有才和张达连声称是,黄文昌亦是满口赞同。
当夜,李兴之是犒赏三军,李家山杀猪宰羊,人人欢腾。
聚义堂内,李兴之则是和黄文昌等人喝的宾主尽欢,借着酒意,李兴之又宣布,震虏营、钢锋营、疾火营每人赏银五两,后营以及青壮每人赏银一两,以提振李家山军民的士气。
对于李兴之的豪气,黄文昌也是心中惊讶,怪不得这帮贼寇能斩杀这么多东虏了,这么多银子砸下去,士兵想不拼命也难呀。
次日巳时。
黄文昌再也在李家山呆不住了,死活要带着人头返回高阳,要将自己的盖世武功向保定、向朝廷报捷!
返程的途中,黄文昌便向李有才问计,如何上复朝廷。
李有才笑道:“九月二十六日,奴酋遣伪王阿巴泰以偏师五千犯高阳,县令雷之渤畏惧东虏兵危,不战而逃,高阳危在旦夕之间,臣既食国家俸禄,更兼有守土之责,自当为国死战。”
“东虏骄横,惶惶不可一世,只顾纵兵抢掠,臣仅有五百余兵,不足和东虏野战,而高阳人心离散,百姓皆因雷县令出逃而不敢战。”
“臣战不得、守不得,为高阳全城百姓计,为国家计,只得于潴龙河设伏,东虏无备,堂皇而来,臣即令伏兵四起,士卒人人奋勇,将佐尽皆踊跃,臣立斩东虏都统孙有光,参领郎绍贞,东虏前队大乱,竞相奔走,反卷东虏后队,人马踩踏之间,伏尸遍地。”
“奴酋阿巴泰不知我军虚实,仓皇而逃,臣兵少不足追击,故未尽全功,只得收兵回城,是役臣击溃东虏五千,斩获东虏首级五百,臣麾下将士亦折损大半矣。”
“此战上凭吾皇天威神武,下赖将士人人奋勇,方能一举克敌,望陛下体臣将士伤亡殆重,多加抚恤,臣黄文昌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达有些懵,犹豫地问道:“李先生所言击溃五千东虏,朝廷能信?”
李有才哂道:“有这五百首级送到京师,谁敢不信?他们关宁军斩首两百都能吹成大战三场,小战数十场来,咱们说击溃了五千东虏,这还说少了呢。”
黄文昌又喜又忧地说道:“李兴之可是索要十五万两的物资钱粮,本将就是把祖产卖了,恐怕也凑不到这么多呀。”
“咱们将五百颗鞑子头带回高阳,再放出风声说准备入京勤王,那些士绅为了保命,还不巴巴地将钱粮送到将军府上吗,实在不够,咱们就卖点首级给任丘的徐志坚,一颗人头换一门火炮,想来徐志坚必然不会拒绝。”
黄文昌大喜,即令身侧的传令兵先至高阳奏捷,自己则率领大队押解着装满人头的大车缓缓返回高阳。
“黄游击潴龙河大捷,大胜伪王阿巴泰所部清兵五千,阵斩东虏都统、参领、牛录十余人,斩获东虏首级五百!稍后便返回高阳。”
黄虎带着人纵马狂奔,眼看距离高阳东门不远,就是连声呼喝起来。
守门的士卒不敢怠慢,连忙大开城门,迎接黄虎等人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