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本镇不惜此数茎头毛(上)
铳子射穿薄皮棺材的瞬间,包裹在牛皮纸内的颗粒火药瞬间就被引燃,然后爆发出猛烈的爆炸声,紧挨在一起的四口棺材依次被炸开。 铁战根本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灼热的气浪吞没。 “嘭、嘭……!” 就在山海关城门楼上的吴三桂等人得意洋洋地认为靖北军的地道破城之法已经彻底瓦解的时候,突然之间两声巨响传来,铜墙铁壁般的山海关城墙猛然抖动起来。 “嘭、嘭……!” 关城上的关宁军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城墙抖的更厉害了,这次甚至有一段城墙已经倾斜,而那城墙下面则弥漫起一团团浓密的黑烟。 关上的吴军被一连串的爆破声吓傻了,一个个脸色苍白,这刻他们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的什么情况,他们只觉得大地都在颤抖。 “嘭、嘭、嘭……!” 与此同时,关城左右两侧的城墙同样爆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中间那段已经炸的倾斜的城墙终于倒塌下来,整个爆炸的区段到处的震飞的砖石,土屑还有木方,加上那滚滚的浓烟,直如世界末日一般,中间城墙上吴军前营参将吴应麒和数百名守军也瞬间被无数的砖石活埋。 “不好了,地龙翻身了,快逃啊!” “不好了,这是地龙翻身,快快,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在这个时代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无限大的,尤其是对于地震和洪水等自然灾害,这刻山海关内的关宁军无一不以为是天罚降世,数不清的吴军士兵哭爹喊娘地夺路向关下逃去,这时候再也没有人敢有呆在城墙上的勇气了,他们只想远离这令人恐怖的城门楼子。 宽不过一丈半的城墙上彻底乱了套,到处是夺命狂奔的关宁军,人挤着人,人压着人,不断地有关宁军士兵被人流挤落下了城墙,那些被挤落下城的士卒无一不发出绝望的哀嚎,那凄厉的惨叫声,更令城上的关宁军心慌,为了逃跑,有的关宁军士兵甚至向自己的同袍挥出了刀子,浑不在意几个时辰之前大家还在一个马勺捞饭吃。 吴三桂这会也是脸色大变,他不明白灌了这么多水,山东军的火药为什么还能爆炸,就算是你对火药做了防水处理,可是这引线如何燃烧,当然这个时候根本容不得吴三桂多想,因为关下数千名山东军已经平端着火铳,扛着云梯向那被火药炸开的豁口冲来。 “吴之茂,张国柱你们快组织人手堵住那道口子,要不然,咱们就全完了。” 惊慌之中,吴三桂已经失去了平时的沉稳,火急火燎地看向中营副将吴之茂和前营参将张国柱。 “大帅,局势已经不可收拾,咱们还是退到北关吧。” 吴之茂放眼望去,这会城头上除了无数四散溃逃的士兵外,再无其他,甚至杨朝栋等吴军将佐这会都被乱军裹挟着看不到了身影,这个时候还想收拢住军马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本镇……本镇不甘心啊!” 吴三桂看着那被爆破轰塌的近两丈宽的城墙,还有那豁口处满目疮痍的残桓断壁,心中仍有不甘,这段城墙看似被炸开,但是倒塌下来的墙体还是能够掩护已方弓箭手和火铳手射击的,只要军心不乱,守住城关问题并不大。 “大帅,将士们已经丧胆,就是咱们的家丁也跑了大半,剩下的多半也已经被吓破了胆,再不走,山东军就要冲到城下了。” 吴之茂和张国柱对视一眼,抢步上前一把架住面色不定的吴三桂,指挥着亲兵就往下城的台阶方向冲去。 “等等我们……!” 杨坤、郭壮图几个谋士,也被这崩乱的局势骇的不轻,见吴三桂被一众关宁将佐护持着下了城,一个个不迭地跟了上去,不走不行啊,李兴之那狗日的可是说了“不开城,就屠城。”只有谢四新犹豫了一下,看了吴三桂和郭壮图下城的背影,一头钻进了城门楼子里。 “破了山海关,活捉吴三桂!” “大都督均旨,勾连东虏者,吴三桂也,其余诸将不过是为吴贼裹挟,今大军破城,凡缴械投降者免死,敢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城头上乱成一团,城下的靖北军却是士气如虹,一架架云梯被推到了山海关城下,然后被官兵们重重地搭挂上了城墙,紧跟在后的靖北军士兵则是纵身跃上云梯,挥舞着长刀,高喊着李兴之刚刚下达的军令,往城楼上扑去。 “儿郎们跟本将冲上去。” 因为大雪退回山海关大营的满绿旗和蒙军旗旗主安巴和阿兰柴以及扎克和阿克马一个个纵马舞刀,在新四镇冲到城下时,亦是率军紧跟着冲了上来,他们的目标正是被火药爆破开的那段近两丈豁口。 这次他们本意是到口外抓一些蒙古丁口补充入军的,谁知道刚抢掠了丰宁地区的一个小部落,就遇上了大雪,以至于此次出关根本是徒劳无功,安巴等人无不憋了一口恶气,这会山海关城墙被炸塌,他们是卯足了劲,要将这口气发泄到敢于抵抗的关宁军头上。 “投者生,站者死……!” “大都督均旨,勾连东虏者,吴三桂也,其余诸将不过是为吴贼裹挟,今大军破城,凡缴械投降者免死,敢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新四镇官兵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爬上了山海关那四丈半高的城墙,然后在镇将刘文秀、副将马三德和郑谦的率领下冲向了混乱不堪的关宁军。 “不要杀我们,我们降了。” “我们愿奉大都督号令。” 一大片,一大片,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的关宁军将士在看到靖北军上城的那刻,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跪倒在涌上城头的靖北军面前。 “杨将军,咱们怎么办?” 被乱兵挤压在城楼一角的数十个关宁士卒皆是转头看向被亲兵护卫着的吴军右营参将杨朝栋。 “怎么办?凉拌!大帅都他娘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咱们还要反抗的话,岂不是找死,唉……咱就是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见到宁远的妻儿。” 杨朝栋无奈地放下了刀子,学着前面跪地求饶的关宁军人群,颓然地往地上一跪,他知道,在山海关失守的情况下,吴三桂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降辽东的建州女真。
第四百八十九章本镇不惜此数茎头毛(中)
“主关失守了?” “怎么会这样?” 北翼城。 高得节和郭云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山海关主关方向那滚滚的浓烟和震天动地般的喊杀声,他们不明白固若金汤般的城关怎么会突然被山东军攻破。 “高将军,咱们快走吧……要是主关丢了,咱们北翼城就是孤城一座,到时候逃都来不及。” 郭云龙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向高得节进言。 “走?去哪里?宁远孤城一座,咱们去了哪里还不是等死?再说了,咱们的家小还在关内,咱们一走,家小可就落到朝廷手里了。” 高得节面色凄苦,吴三桂是对自己有简拔之恩,但是这恩情再大,也不如父母的养育之恩大。 “高副帅的意思是投降?咱们在角山可是杀过不少山东军,大都督会接受咱们的投降吗?” 郭云龙也是通透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心知高得节存了投降的心思,但是又恐惧李兴之会秋后算账,这会还是拿不定主意。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此前咱们是各为其主,山海关一破,吴三桂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恐怕也只能投降满洲人,俗话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咱们不肯附逆,大都督为了笼络人心,说不得还会重赏咱们。” 高得节表面鲁莽,其实粗中有细,据情报显示,目前山东军不过只控制了京师和山东以及河南部分地区,自己率部反正,那可是有首义之功的,就算没有赏赐,总不会处罚咱们吧。 “那末将,这就开城,迎朝廷大军入城如何?” 郭云龙顿了一顿,终是下定了决心。 高得节摆了摆手,沉声道:“不急,再等等,还是要朝廷大军彻底控制关城才稳妥,否则,本将恐怕吴三桂会祸及咱们家小。” 郭云龙连连点头,“嗯,那咱们先去东城看看主关战况到底怎么样了,末将是怕投降晚了,大都督会不高兴啊!” 高得节和郭云龙的担忧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关宁军虽然号称明末第一强兵,但是真正强悍的不过是吴三桂、吴之茂等人的七八千家丁,其余的不过是吴三桂等人手底下的佃户,战时拿出来用作守城的而已。 山海关南城被炸开后,随着靖北军新四镇杀上城墙和满蒙汉绿旗兵从豁口处突入城内,城内的守军就彻底陷入了混乱,不光关宁军在跑,出门打探军情的百姓也在四散奔逃,连带着有些军头的家丁也乱了方寸,紧跟着这些溃兵和乱民身后,如同没头苍蝇般一样乱跑乱撞。 “不要管百姓和溃兵,随本将先去抢占北关。” 满蒙汉绿旗皆是骑兵,又是从豁口处突入城内,他们的进兵速度显然要比新四镇刘文秀部要快的多,就在第四镇官兵在城墙上收拢俘虏的时候,满蒙汉绿旗已经分成了四队,在山海关内的主要街道内纵马狂奔。 一个又一个来不及躲闪的关宁军被马刀砍翻,被骑枪捅穿,被奔腾的战马撞飞,李兴之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抢占山海关北关城门,防止满洲人趁机来摘桃子。 “咚、咚、咚……!” 马蹄滚滚,战旗飞扬,三千余满蒙汉骑兵在山海关内狂冲猛打,马蹄声震的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不好,是山东军骑兵入城了,军主咱们快走。” 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令护卫吴三桂逃跑的关宁军将士为之一震,一个个拿眼看向吴三桂。谷 吴三桂和吴之茂下城后,还是带了一千余家丁的,本来他们就打算先撤到北城,再向阿济格求救,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左右,援兵就会抵达,如此自己还能从容收拾军马,再加上北城本就是为了防御东虏所建,防御力较之南城是又过之而无不及,有满洲人配合,说不得关宁军还有一战之力,可是他们却没想到山东军骑兵居然这么快就杀进了山海关内。 “吴将军,你保护军主,末将带人拦住他们,大帅在,关宁就在。” 张国柱面色一凛,一脸决绝地向吴三桂和吴之茂行了一个军礼,手中骑枪一招,带着数十个家丁返身向身后传来的马蹄声方向迎了过去。 “张兄弟……!” 吴三桂感激地看了杨朝栋一眼,真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在这全军溃败的局面下,张国柱能跟随自己已经是忠义无双了,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杨朝栋竟然还有杀生成仁的勇气。 “大帅的恩情,末将只有来世再报了。” 张国柱又行了一礼,平举着骑枪,带着数十个家丁,如同飞蛾扑火般向山海关南门冲了过去。 “张兄弟……!” “大帅,快走吧,您不能辜负张将军的忠心啊。” 吴之茂看着张国柱远去的背影也是唏嘘不已,当然,这个时候可容不得他感慨,连忙呼喝着左右士卒护送吴三桂撤退。 “张将军,咱们真要为大帅尽忠。” 脱离了吴三桂大队后,杨朝栋亲兵统领杨震就是期期艾艾地纵马来到了张国柱的身边。 “尽忠,尽什么忠?老子是大明的关宁参将,又不是吴三桂的参将,你们都给老子看仔细了,朝廷大军一到,就给老子跪到两边去,别跟个傻子一样,人家杀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是将军,您刚才不是说……?” “说锤子,咱们的家小都在宁远,不死在山海关,吴三桂逃到宁远,咱们的家小都得死,快,快,朝廷大军来了。” 二人说话间,远方,一大队骑兵风一般地向这边狂冲而来。 “投降者免死,本将是原山海关总兵高第,大都督均旨,只诛吴三桂一人,余者不杀!” 紧跟在满蒙汉绿旗身后是唐通和高第的第七镇,本来唐通和高第二人对李兴之执意北伐是颇有微词的,山海关天下雄城,吴三桂又是先帝亲封的绝世骁将,关宁军再不济,也和东虏交手了近二十年,种种因素之下,他们不认为山东军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山海关,只不过他们是新降之人,哪里敢提出质疑,二人其实是硬着头皮领的李兴之的军令。 “降了……降了……!” “别杀我……降了……!” “是高帅,是高帅,快跟老子去见高帅。” 高第作为原山海关总兵,他的话显然要比率先进城的安巴和刘文秀有用多了,乱兵和百姓看到高第的将旗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跪倒在街道的两侧。
第四百九十章本镇不惜数茎头毛(下)
“卑职是关宁参将张国柱,吴三桂这个狗娘养的勾结鞑子,图谋不轨,卑职虽不满其所作所为,但是其父子掌控关宁十余年,军中关系盘根错节,卑职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卑职有罪啊!” 张国柱一脸谄媚地看着面前耀武扬威的安巴及其身后的女真骑兵,他也知道山东军能打,但是看到面前的靖北军骑兵居然是打的关宁军溃不成军的满洲鞑子,张国柱还是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选择,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建州女真都给李兴之当猪做狗了,不投降,难要给吴三桂陪葬? “吴三桂在哪里!” 安巴一脸不屑地看了张国柱一眼,手中鞭梢一指,操着生硬的汉语喝问起来。 “吴三桂就在前面不远,卑职本来跟他对抗大都督,实是因为政见不同,可是他却要投降满洲鞑子,卑职不想当汉奸,所以特意向将军请降的!” 张国柱到也机灵,转头就怕脏水泼到吴三桂身上。 “好,你就在这里收拢人马,等后续步兵上来,你再向他们投降吧!儿郎们快跟本将追杀吴三桂。” 安巴越听越是隔应,什么不愿投降满洲鞑子?老子就是满洲人,你怎地向老子投降?所以也不想理会张国柱,嘱咐了一句,转头喝令身后的骑兵随他一起追杀吴三桂。 “莫要走了吴三桂!” “莫要走了吴三桂……!” 有张国柱断后,有距离北城不远,吴三桂和吴之茂以及郭壮图等人本来提着的心都要放下来的时候,身后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喊杀声。 “军主不好了,追兵又追上来了,快走吧!” 吴之茂惊的魂飞魄散,也不管身后惶惶不可终日的士卒了,拼命地夹了夹马腹,疯狂地呼喝起来。 “呃……!” 吴三桂这会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稳,骇的不停地抽打马鞭,他知道自己落到靖北军手里的下场,紧跟着吴之茂打马狂奔。 一众吴三桂家丁见家主加速逃跑,也顾不得护卫几个吴军幕僚了,一个个纵着马,如同一股旋风般冲向了山海关北关城墙。 “军主……等等我们……!” 街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只剩下杨坤和郭壮图二人在呛人烟尘中凌乱,他二人本是吴军参谋,虽然也会骑马,但是骑术并不精通,这会是想追追不上,想躲躲不脱,因为身后的喊杀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我降了……!” 郭壮图不愧是后来随同吴三桂策划云南起兵的军师级人物,在明知无法脱身的时候,断然翻身下马,跪倒在街道的一侧。 “我……!” “嘭。” 杨坤却有些倒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狂奔而来的战马撞飞出去,然后就被无数的马蹄踏过,甚至连喊疼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踏成了一堆肉泥。 急于立功的安巴丝毫没在意跪倒在街道一侧的郭壮图,他的目标就是前面那团滚滚的烟尘,在撞死了杨坤后,近百名靖北军骑兵甚至都没停歇,就如一阵狂风般从郭壮图面前呼啸而过。 “亲娘咧,亏了咱见机的早,要不然这会就成了地上的烂泥了,也不知道张国柱那厮是效仿自己呢?还是杨坤那不知死活的货呢?” “哐当!” 吴三桂到底是先行一步,却是抢在安巴之前跑进了山海关北城,一头扎进了紧依北城而建的东罗城内,为了阻截身后的靖北军骑兵,吴三桂逃入城内后就是令人用巨石封死了山海关北门,又令部将吴成上城驻守,再着吴之茂计点人马,却发现东罗城守军以及随自己逃过来的家丁不过三千余人。 “军主,大军主力皆陷在了城内,如今山东军骑兵已经兵临城下,东罗城连接山海关关城,山东军完全可以从城墙上杀过来,咱们甫遭大败士气全无,末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还是早寻退路方是上策。” “唉……让吴成先在城墙上布置防线,北翼城那边还有三千兵,你去传本帅将令着高得节率军和本帅汇合,先退回宁远再做计较吧。” 吴三桂脸色黯然,松锦大战后,他本来手中有三万军马,留了五千镇守宁远城,整个山海关防御体系的两万五千大军在短短二十日的时间就折了近两万人,这样的的结果,他根本没想到。 “末将领命。” 北翼城距离山海关主城不过六里,吴三桂可不敢在大败之余还闹出什么幺蛾子,要知道这年头,手中有兵,才是硬道理,决定了先收拢军马返回宁远后就令吴之茂直奔北翼城。 “大帅有令,着高将军和郭将军速速点兵,返回宁远!” 到了北翼城下,吴之茂却发现关上虽然旌旗林立,却不见有士卒巡守,心中疑惑,又急于召集军马返回,遂在关下拿出了吴三桂的令箭叫城。 “哈哈哈……吴之茂是吧,高将军和郭将军不满吴三桂勾结满洲鞑子,已经决定归附咱们大都督了,吴将军若是还有一丝忠义之心,莫如现在投降,本将必定请奏大都督,保证既往不咎。” “嘭……!” 一声炮响之后,城头上突然打出了一面大旗,然后无数身着黑甲的靖北军士兵出现在北翼城北城城墙上,尚可喜和高得节以及郭云龙是高举着酒碗看向城下的吴之茂。 原来,在发现大队的山东军杀入山海关内后,心知此战必败的高得节和郭云龙就打开了北翼城城门,迎接对面的靖北军第六镇进城。 “高得节、郭云龙你们这两个小人忘恩负义,你们对的起大帅吗?不是大帅栽培,你高得节现在说不得都冻死在辽东的深山老林里面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吴之茂这会气的脸上青筋毕露,破口大骂起来。 “呸背国之贼,东虏于我辽东汉人有血海深仇,吴三桂为了一己私欲,居然勾结鞑子,本将虽受吴家厚恩,但是这些年东征西讨,也算对的起他了,现在他要拉着老子做汉奸,老子誓死不从。” 高得节一把将手中酒碗砸在墙垛上,然后猛然抽刀,直指城下叫骂的吴之茂,浑不在意自己前几日还和满洲人一起攻打过角山。 “什么?高得节和郭云龙开城投降了李兴之?”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吴之茂,吴三桂只喝问了一句,就眼前一黑,只感觉天旋地转。 “大帅、大帅!” 几个家丁抢步上前,一把扶住气的摇摇欲坠的吴三桂,吴之茂也连忙爬了起来,冲到了吴三桂面前。 良久 吴三桂终是稳定心神,望着吴之茂和一众家丁,恨恨的看在山海关北城内耀武扬威的满蒙汉绿旗兵怒吼起来:“本镇不惜此数茎头毛,当投东虏借兵,以报此大仇。”
第四百九十一章大清定以王爵相授
吴之茂有些愕然地看向面前几欲发狂的吴三桂,久在辽东的他自然知道吴三桂说这个话的含义,东虏只留金钱鼠尾,也就是后脑勺上只有铜钱孔大小的一小撮头发,说句不好听的,人只要细心一点,数都能数的过来。 “吴兄弟,山海关既下,宁远便再无屏藩,守肯定是守不住了,大明已无咱们容身之所,我听说洪老督师和舅舅他们在东虏那边颇为辅政王看中,咱们投奴也并不是没有出头之日。” 吴三桂也没有料到山海关一破,自己的那些心腹就死的死,投的投,为了笼络吴之茂,不得不低声下气,以兄弟相称。 “末将,何德何能,大帅莫要折杀了末将了,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东虏这两年也屡次被山东军大败,咱们投鞑,” 吴之茂是辽东人氏,虽说和吴三桂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在这宗族观念深厚的时代,吴之茂却是吴三桂在军中最信重的部将之一,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 由于东罗城紧邻山海关主城,也就是二人计议之间,靖北军主力已经全部杀入山海关内,这会李兴之的帅旗已经插到了紧依北城的临闾楼上,其余新四镇、第七镇、新一镇也已经完成了对山海关北城的围攻之势。 在角山之战中损失近两千人的新一镇金声桓部这会甚至已经沿着山海关城墙迫近了山海关北城,关宁军在大败之余,哪里还敢抵抗,吴三桂亦不敢在东罗城多呆,带着吴之茂和残余的三四千人马垂头丧气地直奔西罗城,准备和伪清武英郡王阿济格商讨投降事宜。 山海关大战之时,阿济格其实也收到了消息,他知道这是山东军发动了对山海关的总攻,本来他还犹豫不决地和何洛会以及杜雷等人商讨是不是派兵增援,熟料诸将还未坐定,斥候又传来消息说山海关主城已经被山东军攻破,关宁军残部退守东罗城,据形势来看,估摸吴三桂撑不了多久了。 阿济格懵了,山海关的城防他是知道的,要不然满洲数次入关,也不用舍近求远,绕到蒙古,走蓟镇的喜峰口、古北口等关隘杀入明国京畿了。 “武英郡王,咱们不如趁着山东军和关宁军交战的机会,突袭山海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一众牛录额真、都统、参领等将佐去整顿军马的同时,镶黄旗固山额真杜雷就是起身进言,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可不说的就是这个时候吗? “唉……若是野地……浪战,我满蒙骑兵自然可以趁此良机,从侧翼发动突然袭击,然而现在关宁军和山东军都在关城之内,而且关宁军已经大败,咱们再出兵,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吴三桂真是徒有虚名,坐拥雄关,山东军一个冲锋就败了。” 阿济格斟酌着分析起当前的形势起来,当然他为了鼓舞士气,还是提了一句野地浪战是八旗兵之所长,只不过他自己说这话,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红旗在辽南可是在野战中真刀真枪地被山东军击溃的。 “武英郡王说的是,吴三桂若不是败的这么快,我大清自然不惧区区明国山东军,但是现在关宁军军心已乱,我军只有万余人马,和小李贼硬拼实在有些得不偿失,还不如捞点现成的,比如说趁机吞并了关宁军。” 何洛会生怕杜雷这没和山东军交过手的生瓜蛋子又说处什么满洲不满万的豪言,要和小李贼决一胜负,连忙插了一句。 “呵呵,吴三桂兵败,只剩下宁远一座孤城,他不投咱们,还能投谁,尔等且随本王上城,说不得吴三桂的军马稍后就到,他在宁远还有十余万丁口,正好迁到辽阳,弥补咱们在辽南和盛京之战中的损失。” 阿济格赞许地看了何洛会一眼,这厮父子不愧是太祖努尔哈赤的亲卫统领出身,还是很有眼色的,知道本王不敢和小李贼交手,还能把理由说的这么充分。 “奴才领命!”谷 见阿济格已经定计,杜雷就算再鲁莽,也不敢坚持要出战了。 熟料众人刚刚上了城墙不过半个时辰不到,东罗城方面就跑来了一支三千余人的军马,正是吴三桂赖以成名的关宁铁骑,只是这支军马已经没有了明末第一强军的气势,士卒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就连吴三桂的总兵将旗也是倒卷着扛过来的。 “让儿郎们出城列阵,走,跟本王出城迎接吴三桂。” 阿济格大手一挥,带着何洛会、杜雷等大小将佐施施然地下了城,然后东罗城西门大开。 阿济格亲领五百镶黄旗摆牙喇在城门口摆开了阵势专等吴三桂前来。 “武英郡王,本将兵败将亡,势穷来投,还望大清能够接纳,待将来大清伐明,本将愿为前驱。” 阿济格并不是黄台吉也不是多尔衮等满清的掌权者,吴三桂虽说决定投降满清,但他估算了一下,自己手中还有宁远城和八千军马,自我感觉没有必要在阿济格面前伏低做小,在马上躬身行了一礼,称呼上虽然恭敬,但也没自将身份。 “吴总镇莫要多礼,你我两家份属同盟,如今贵军兵败,我大清自然要守望相助啊,此间之事,本王已经派人向辽阳辅政王处传讯,以吴总镇在辽东和明国的威望,想来我朝皇帝定不会薄待你的,只是吴总镇降清的话,在京的吴老将军怎么办?” 阿济格抱拳还了一礼,他也不是蠢人,大清现在双王辅政,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二人都盯着对方的羽翼呢,自己不过是个郡王,哪敢没有令旨就接受吴三桂的投降。 吴三桂怒道:“明国先帝对我父子恩义重逾泰山,今我父既不能为先帝之忠臣,儿安能为孝子乎?儿与父诀,不早图贼,虽置父鼎俎旁以诱三桂,不顾也。” “呃……!” “如今山海关已失,我军再囤守西罗城已经毫无意义,吴将军莫如和本王一起返回辽阳,届时我大清皇帝定有封赏与将军,只是我军目前粮草不足,待经过宁远时,还需吴将军慷慨解囊啊!” 阿济格愕然地看了吴三桂一眼,他哪里想到吴三桂尽然如此决绝,连自己老子和全家的命都不顾了。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吴之茂,你且带五百精骑先返回宁远,为大军筹措粮草,待大军过境时,务必准备妥当,再派人传书夏国相,让他直接返回宁远。” 降都降了,吴三桂还能舍不得一点粮秣,当下吩咐吴之茂先行,为大军打好前站。
第四百九十二章京师急递
山海关既下,阿济格和吴三桂畏惧靖北军军威,当日便率军紧急撤离了东罗城。 吴之茂率军先行,他麾下都是骑兵,两百余里的路程,吴军先锋不过三日就抵达了宁远城下。 由于宁远地处辽东腹地,吴之茂是毫无防备地被宁前道副使石凤台、宁远知府张若以及王屏藩等降将请进了知府衙门。 “石道台、张府尊,大帅在山海关战败,为了稳定军心,特着本将先行赶赴宁远,筹集粮秣,尔等可立即处置,若是怠慢了,本将恐大帅见责啊。” 诸人还未坐定,吴之茂就急不可耐地说明来意。 “什么山海关被破了?怎么破的?” 王屏藩和石凤台等人对视一眼,脸上一片惊讶,山海关的防御力他们是知道的,虽说他们投了靖北军,但是真没想到山海关在短短一个月不到就被靖北军攻破。 吴之茂不疑有他,只得备言前事,转头又看向王屏藩说道:“王将军,如今我关宁只有宁远孤城了,大帅令你立即整顿城防,否则来年开春,朝廷大军必然会兵临宁远,不过诸位放心,大帅已经和东虏媾和,咱们在内,东虏骑兵在外,想来小李贼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呃……吴副帅,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如今大帅败亡在即,只能借夷兵勉力支撑,又岂能长久,我等皆是明朝大臣,咱们何不索性投了大都督,您看,大帅让你打前站,想来这日内必然回返宁远,咱们何不擒了他,向大都督请功?” 既然已经知道了前线战报,王屏藩也不想和吴之茂虚与委蛇了,他的家小还被靖北军软禁着呢。 “混账,吴帅对咱们恩重如山,岂可一旦弃之,如此较之猪狗何异?” 吴之茂大怒,猛然抽刀,遥指面前的王屏藩和石凤台等人,所谓烂船还有三根钉呢,吴三桂经营辽东多年,还是有不少心腹铁杆的,吴之茂就是其中之一。 “呵呵,吴副帅,你既然死心塌地要跟着吴三桂这个狗汉奸一条道走到黑的话,就不要怪兄弟得罪了。” 王屏藩冷然一笑,随手将手中茶盏掷于府衙大堂之上。 “哐当!” 随着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大堂两侧的厢房内顿时涌出了近百名全副武装的靖北军官兵,为首的正是老本营游击将军魏勇。 “吴之茂,吴三桂通番卖国,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若是拒不投降的话,那你的九族可就难保了!” 魏勇可不是王屏藩和石凤台,还顾念和吴之茂有香火之情,一开口就是以吴之茂的九族相威胁,劝降吴之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吴三桂狡诈多变,若是其回返宁远,看不到吴之茂,定然不肯轻易入城。 “王屏藩,你们……你们,你们居然投降了小李贼,大帅真是瞎眼了,将宁远重地交给你镇守。” 看着身前身着黑甲的靖北军官兵,吴之茂若是再不知道宁远已经被靖北军攻破,那他就不配当这个关宁副帅了。 呵斥了王屏藩后,吴之茂又是冷笑连连:“呵呵,食君之禄,担君之优,尔等欲要用吴某诓骗我家大帅,却是想差了,吴某孑然一身,家中族人早就在沙岭之战时死绝了,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大帅,我吴之茂替您尽忠了,您的恩情,末将只有来世再报了。” 吴之茂看了看左右,心知跟随自己来的士卒定然已经被王屏藩控制了,又恐被靖北军生擒,他到也刚烈,吟唱了一声当年南宋名臣文天祥的绝命诗便举刀割向了自己的脖颈。 “这……这狗日的一家子都被东虏祸害了,现在还死心塌地地要跟着吴三桂当汉奸,狗日的还好意思说留取丹心照汗青,操他奶奶的。” 魏勇猝不及防,根本没来得及上前拿人,就看到吴之茂脖颈处飞溅出汩汩的鲜血,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府衙大堂之上。 “你们把府衙清理一遍,再去将吴之茂带来的军马收拢一下,这狗汉奸虽然死了,他的军马还在,本将去请示李帅看看能不能用这群兵丁诓骗吴三桂。” 随同魏勇一起拿人的老本营副将贺九仪也是唏嘘不已,他娘的现在明显是靖北军强势,吴三桂这厮好好的平南侯、京营总兵不做,却上杆子要投降鞑子当汉奸,这脑子是被驴踢了。 李定国在收到吴之茂自杀的消息后亦是做出了反应,当即传书着尚在觉华的水师镇副将潘学忠率船队离港,转进至附近岛屿驻扎,以防被吴三桂和阿济格发现端倪,只是此举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毕竟没有吴之茂上城,李定国也不能保证吴三桂一定会中计。 果不出贺九仪所料,吴三桂和阿济格抵达宁远后,就发现了异常,虽说城头上依旧高打关宁军旗,但率先回返的吴之茂居然没有上城答话,吴三桂疑惑之下,即派斥候搜索宁远周左,又发现觉华岛上渔民皆已失去踪迹,遂向王屏藩传令,要求随军之满洲八旗兵亦进城休整。 王屏藩喏喏不能答,李定国见吴三桂已经识破自己的请君入瓮之计,遂令全军举旗。 “本帅是西宁侯,辽南总兵李定国,吴三桂尔若是有半分廉耻之心,当束手投降,自缚于本帅之前,朝廷或能念尔多年劳苦之功,恕了尔通敌之罪,至于你身后的将士,若是幡然悔悟,朝廷定然既往不咎,若不然,九族尽诛之。” 城头上,李定国最后一次向吴三桂及其残余的关宁军提出了招降条件。 “小李贼,我必杀汝!” 吴三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李定国将旗后还是又惊又气,血气上涌,只觉得喉咙一甜,气的连喷了数口老血,眼前一黑,当场从马上栽倒,亏了有后营游击吴成等护住,才没有摔落马下,其余关宁军士兵亦是惶惶不安,对自己在城中的家小担忧不已,只是摄于满洲兵在侧,不敢擅动。 阿济格见事无可挽回,只得带着吴三桂和残余的两千五百余关宁军往锦州方向而去。 相比于落荒而逃的吴三桂,攻入山海关的李兴之却是意气风发,此战不光占据了控扼京师和辽东的要冲,而且还基本消灭了关宁军主力,光是俘虏加起来就有近两万。 故此,李兴之即令诸将整顿城防,收编降兵,又令在山海关南城投降的吴三桂幕僚谢四新以及后降的郭壮图等人协助徐以显点验府库,清点物资。熟料就在破关的第三日,京师却传来了内阁首辅刘理顺的紧急奏报。
第四百九十三章治乱世、用重典
“丞相均鉴,前者所发之“盐铁整改法案”及“矿税整改令”朝中不满者官员甚多,彼时丞相在朝,诸官尚不敢反弹,今闻丞相败于角山,京师人心浮动,诸官趁机以“科举改制”之事逼宫,又有人勾连陕西巡抚孙传庭以及五省总督汪乔年意图不轨,不少士子和部分官员竟高举孔圣牌位跪拜于宫前,前日紫禁城外已逾千人,福藩和德藩态度暧昧,还请丞相见信即归。” 山海关原吴三桂总兵府,如今的大明大都督府大都督、中书省左丞相齐国公李兴之临时行辕内,丞相府长史徐以显面色凝重地诵读着内阁首辅刘理顺的奏报。 其余尚可喜、耿仲明、刘文秀、金声桓、唐通、高第、秦英、郎绍贞等将佐皆是正襟危坐,丝毫不敢做声,因为他们的统帅李兴之脸色难看的可怕,。 “呵呵,本相离京不过月余,京师内的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锦衣卫和军情司那边可有条陈禀报?” 良久!李兴之幽幽开口,这次北伐山海关,他确实是打着先剿灭号称明末第一强兵的关宁军,以震慑那些尚在观望中的各镇总兵的心思,毕竟这个时代控制军队才是硬道理,但是没想到仅仅离京月余,京师就乱成这样。 “丞相,军情司李有才奏报,吏部郎中吴昌时、礼部郎中周仲琏,这几日频繁出入工部尚书范景文和文华殿大学士李邦华府邸,但是范部院和李大学士态度暧昧,并没有明确支持。” “据锦衣卫奏报,吴昌时二人最近与江南方面常有书信来往,此外御史蒋拱宸、兵部职方郎中尹民兴、兵科方士亮、户部刘嘉绩等人似乎和山西张家口方面有所勾连,马帅奏报说,尹兴民屡次夜访黄得功,不过黄帅似乎心灰意冷,并未接待,方士亮却是借着锦衣卫换装的机会,从兵仗局多拿了三百把强弩和两百张硬弓,恐有不轨之意,马帅问丞相是不是现在拿人?” 李兴之虽然离京,并不是没有留有后手,不单将李有才的军情司调到京师主持大局,还责成原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将锦衣卫密探全部交给了马三德,虽说这里面肯定有骆养性的亲信,但是李兴之并不担心,调马三德为锦衣卫指挥使时,李兴之就调拨了一百万两的经费给他,让他重整锦衣卫,这么多钱砸下去,再加上马三德握有大义,傻子才会跟着骆养性这个失了势的混呢,再说了骆养性这个临阵反水的原锦衣卫指挥使目前还软禁在家中,就是想遥控指挥都不可能。 “诸位可有良策教我?” 李兴之不置可否,北直隶的官员勾结晋商这并不稀奇,这次颁布《盐铁整改令》和《矿税整改令》触犯了既得利益团体的利益,他们想行刺自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帅,所谓治乱世,用重典,正是因为朝廷官绅勾结,这才导致了国库空虚,卑职久在辽东,负责关宁军一应粮秣事宜,对此事知之甚详,我关宁军号称十六个营,战兵六万,但是每营战兵其实只有两千人,也就是说十六个营的关宁军只有三万二千人,其余的军饷便是由各级官员层层贪墨了,据吴三桂所说自袁崇焕督师辽东期间,各镇军头甚至只在乎本部家丁,其余士兵的口粮都要克扣,他们把朝廷调拨的米粮卖给满洲人换取金银,说句不好听的,辽镇的文武百官人人得而诛之,当然这里面的大头都是孝敬京师的朝官的。” 郭壮图为了在新主面前邀功,干脆直接将关宁军勾结京官的盖子直接掀翻了。 “哦,那郭先生可有实据?” 治乱世、用重典,郭壮图说的一点不错,本来李兴之有鉴于李自成入京铐饷,彻底走向了士绅阶层的对立面,导致败亡之事,还不想立即和士绅阶层翻脸,可是这帮人渣居然将自己的客气当成了软弱,那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郭壮图沉吟道:“丞相,吴三桂着卑职负责关宁军后勤粮饷事宜,卑职自有账册,丞相一看便知。” “好了,账册你交给徐先生即可,本相问你对于京师的乱局该怎么处置?新帝甫立,本相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人诟病。” 一事不烦二主,郭壮图既然率先站出来,想来心中定有定计,李兴之亦想看看这个后世助吴三桂建立大周的第一谋主能力到底如何。 郭壮图眉头一蹙,眼神中露出一片决然,缓缓开口道:“丞相,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着锦衣卫立即封锁京师九门,然后按图索骥,只要拿了一个,拔出萝卜带出泥,总能将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朝官们一网打尽,也就是尽数诛除。” “尽数诛除?” 徐以显他们听了都是一惊,这郭壮图可忒是心狠手辣啊,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数以百计,甚至千余人,要是牵连起来,说不得能有万人之多,其中可有不少朝廷命官和读书人,这怎么能说杀就杀呢?真要杀了,岂不坐实丞相跋扈不臣之名,两位辅政王殿下那如何看?宫内的太后怎么看?天下尚未归附的府县官员又如何看?这真要大开杀戒的话,岂不令天下骚然,谁还敢投降靖北军? 看着徐以显等人怪异的表情,郭壮图再次进言道:“丞相,若是此计不行的话,卑职以为,大帅可暂时封锁拿下山海关的消息,以春节将至,天子改元为名,留大军驻守边关,只带少数护卫先行返回京师,当然此事要大张旗鼓,如此那些意图不轨者自然会主动跳出来。” “至于诸官在大明门逼宫之事,卑职以为当诛除首恶,那些带头闹事的学子也要诛杀几个,其余人云亦云者可先囚禁之,至于盲从之百姓,丞相还是着有司晓以利害,放其归家如何?” “咱们靖北军尚未掌控全局,实在不可大动干戈,但是勾连东虏之朝官必须严惩不怠,就按郭先生后计行事,李邦杰你选六百铁人兵,举本相旗号,走通州先行回返京师,记住了,务必要大张旗鼓,本相到要看看,是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刺杀本相。” 人带多了,刺客不敢动,人少了,李兴之又怕引起怀疑,六百铁人兵不多不少,李兴之相信那些勾结晋商集团的朝臣定然会孤注一掷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祖制不可违
李兴之责成刘理顺提请《盐铁整改令》和《矿税整改令》后,新立的大明永历朝廷便引发了轩然大波。 按制此事只要丞相府提请,内阁成员票拟、司礼监批红,走完这套程序便属于在大明法律认可范围之内,只不过由于靖北军起兵靖难,司礼监已经名存实亡,由两位辅政王签署即可。 原本靖北军主力尚在京畿,百官们摄于靖北军军威,尚不敢造次,熟料角山战报传入京师后,不少官员见靖北军战败,又生出了反复之心,只不过碍于第四镇和新编的锦衣卫在京,他们并不敢将矛头直接指向李兴之,而是纷纷弹劾提请这两条法案的内阁首辅刘理顺。 文人杀人不用刀,论到大明律的时候,士大夫们就会振振有词地指出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可是当朝廷提出按律征收商税和矿税时,掌控着大明舆论的笔杆子们又成了民。 由于内阁实际上已经为李兴之所属的山东镇官员掌控,多方勾结的朝臣并没有傻的将弹章直接呈奏内阁,而是选择在每月中旬的大朝会发难。 崇祯十三年十一十五日,望日大朝会,其实这样的朝会在明太祖朱元璋后已经变成了一种形式礼仪,原本内阁首辅刘理顺和总督京师城防的张邵谦以及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并不赞同,可是福王朱常洵却认为必须举办,原因吗就是他老人家想要享受一下百官朝贺,统御万方的威仪,当然他这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而是以新帝甫立,若不举行大朝会,则有失体统。 福王名义上还是李兴之的未来老丈人,刘理顺等人哪敢不从,开就开吧,左右只是走个形式。 熟料待百官朝贺完毕,却是画风突变,户部给事中陈启新竟陡然出列,从袖袋中掏出一道题本朗声道:“臣户部给事中,陈启新启奏陛下及两位辅政王殿下,内阁首辅大臣刘理顺前者所提之改革盐铁和矿税提案,并不符合我皇明祖训,向着太祖肇基,曾有过明旨,国家商税三十岁一,如今首揆将两税提升至十税一,此乃大不敬也,还请陛下和两位辅政王明察。” 陈启新说罢就是以头抢地,重重地拜倒在丹陛之前。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礼部主事汪士伦、户部主事刘嘉绩等科道官员纷纷附议,他们之所以敢如此罔顾李兴之的威严,原因就是这道奏疏并没有明指任何人,而是拿明太祖朱元璋在世时定的税赋标准说事。 朱常洵懵了,咱的本意就是想耍耍威风,你们这帮怂瓜居然在大朝会上把老子祖宗搬出来了,看着跪了一地的朝廷大臣,他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老子万历皇帝因为矿税,被文官集团逼的不敢上朝的事来。 “关于盐铁和矿税改革,本是首揆提请,此事首揆作何解释。” 在宝座左侧的锦墩上踌躇良久后,朱常洵抬眼看向刘理顺,说实话朱常洵对征收矿税和盐税打心里是赞同的,凭什么你们文官守着这些挣钱的买卖,本王捐纳的四百万两银子还不知道从哪里捞回来呢? 刘理顺略一思索,回奏道:“陛下,福王殿下、德王殿下,此一时,彼一时,太祖肇基之时,天下初定,我太祖皇帝为了休养生息,不得不减税养民,如今国朝内忧外患,百姓们已苦不堪言,不加收矿税和盐税,如何剿除中原流寇和辽东建奴?” 户部郎中吴昌时冷笑连连,“呵呵,首揆此言差矣,太祖皇帝曾有言,后世子孙不可更改,有违者,按大不敬处之,首辅如今擅改祖训,这是公然藐视我太祖皇帝,臣启两位辅政王,如此大不敬之事,当作何处置?” 朱常洵更加郁闷了,他虽然是地方藩王,但是当年万历皇帝可是将他作为太子培养的,对朝政还是有所了解,知道这帮怂瓜是拿太祖训当成挡箭牌来用了,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转头看向坐在丹陛右侧的德王朱由枢。 “你看孤干啥?孤什么处境,你作为李兴之那个狗东西的老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朱由枢看到朱常洵朝自己看来,顿时腹诽起来,咱这是人在丹陛坐,祸从侧面来,暗骂了朱常洵一句,只得开口说道:“按理太祖祖训是不可违,但时局艰难,若是再因循守旧,我皇明基业恐有倾覆之难,况且太祖祖训中可不只定了商税,农税同样是三十税一,此前先帝加征三饷,尔等为何不说有违祖制?” “殿下言之有理,从崇祯四年开始,朝廷就陆续加派了剿饷和练饷,本阁曾听薛阁老说,崇祯十二年时,朝廷的农税已经加征到了崇祯十五年,如此官逼民反,是不是有违太祖遗训呢?” 原莱州知府,现在的文渊阁大学士宋广坤起身质问起来。 “这……!” 一时间,奉天殿前文武百官被怼的哑口无言。 “宋阁老,本官记得你是叔嫂不伦故此被罢免功名的吧,先帝以你在山东统筹有功,这才恢复你的功名,你口口声声说先帝加派,你对得起先帝吗?” 礼部主事周仲链见势不妙,却是转移话题,将有违太祖遗训之事,转换到为人身攻击。 “呵呵,这等寡廉鲜耻之徒都能忝居中枢,真令我等圣人子弟蒙羞也。” 陈启新、汪士伦、吴昌时等官员一个个面露不屑的表情,哂笑着看向脸色通红的宋广坤。 不等宋广坤说话,陈启新又奏道:“陛下、两位辅政王,商税之事,咱们稍后再说,微臣闻首揆与诸位阁老日前曾奏请开恩科事宜,然此次科考尽然要士子们科考射御之术,这士子们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过了乡试,现在说改就改,如此众士子十年寒窗还有何意义?本官为朝廷计,为大明社稷计,还请两位辅政王罢此廷议。” 说完之后,陈启新就是再次跪倒,将头上的乌纱帽缓缓摘下,脸上露出决绝之色。 “陈主事说的好,让清贵士子们习练射御之术,这真是有辱斯文,亏首辅和众位阁老想的出来,这是要掘了我儒家道统,圣人传承啊!” 图穷匕见,陈启新先是以商税为由头指责刘理顺,再利用诸人争辩之时一举抛出了自以为是的王牌,也就是李兴之所谓的科举改制之事,他相信,就算李兴之能一手遮天,但是这治理天下还是要依靠文人,强如野蛮的蒙古人,当年还不是尊孔重孟,不敢逾越分毫。
第四百九十五章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自土木堡以来,文官集团势力逐渐坐大,到了弘治朝这种君与士大夫共治的局面基本定型,就是皇帝的圣旨,也需要内阁附属才能具有法律效应,甚至有不少文官以拒绝皇帝圣旨作为自己的政治资本,相反,武人的地位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下降,甚至一镇总兵见了区区一个七品县令都要行跪礼。 袁崇焕为四品宁前道时,就曾无旨斩杀从二品的宁远副将,后来双岛之变时,更是矫诏斩杀朝廷正二品持节平辽将军毛文龙,对此,天启和崇祯两代君王竟视若无睹,大明武人地位之低,可见一斑。 这次李兴之主持的科举改革,要求文人科考射御二术,显然是要刨了文人士大夫阶层的根,这令在京的文人士子以及百官自然是一片哗然。 “孤年纪大了,今日有些累了,科举改制之事,还是待丞相回朝后再做计较吧!” 福王朱常洵眼看局势有些失控,又见诸官群情汹汹,他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老爹万历皇帝面对文武百官们是如何推诿的。 “呃……本王昨夜恐是受凉了,这会头痛欲裂,这朝会就先散了吧,至于所提之科举改制之事,明日早朝再和诸位商议如何?” 德王也连忙开口,开玩笑,刘理顺本来就是李兴之一党,自己和福王如何处置,就是处置了,镇守宫禁的锦衣卫能听自己的? “两位殿下何以推脱,文人习武,乃是断我圣人传承,儒家道统之大事,大王若不从臣等所请,臣但恐有失天下士子之心,国家社稷不保矣!” “德王殿下、福王殿下,我朝以文御武乃是防止武人坐大,唐朝藩镇割据之乱局殷鉴不远,两位大王若不答允臣所请,臣便撞死在奉天殿前,也好过看我皇明三百年基业一朝尽丧。” 陈启新霍然而起,一脸决绝地看向朱由枢和朱常洵。他到没有和吴昌时等人勾结,实是受程朱理学熏陶已久,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就是个迂腐文人,不满李兴之随意改变祖宗陈例。 这种读书读怀了脑子的文人,往往最容易为人蛊惑,眼见福藩和德藩要罢朝而去,脑子一热,一头就往殿前一侧的白玉栏杆上撞去。 “陈主事不可!” “陈主事不可!” 范景文等人见这生瓜蛋子竟然要以死相谏,惊的也不管失不失仪了,抢步上前一把拽住陈启新的衣衫。 只不过诸人还是慢了一步,这一头还是碰到了栏杆上,好在被几人拉了一把,缓冲了一下,额头还是硬生生地剐蹭到了栏杆一角,只听“咔嚓”的一声,前额顿时血肉模糊,血花四溅。 “哇哇……!” 宝座上端坐的永历天子,被这骇人的场面惊的连声哭泣。 “哼,尔居然敢咆哮奉天殿,锦衣卫给本王将其拿下,关入诏狱,待三法司勘定其罪,退朝!” 朱由枢也心惊不已,他在济南时就听说文官的可怕,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帮文人士大夫竟然敢血溅奉天殿,连忙喝令随侍在一侧的王德化护送皇帝回宫。 福王朱常洵也惊愕不已,他本以为经过处决陈演和魏藻德之事后,朝廷的文官会安分几天,熟料李兴之刚刚离京不足半月,这帮文官又开始作妖了,见朱由枢和王德化护持着天子往内宫方向退去,也急忙起身,小跑着追了过去,心中则犯起了嘀咕,老子花四百万两到京当这个辅政王,到底是对还是错?这动不动就血溅宫城,谁他娘的受的了。 退朝以后,在有心人的操作下,陈启新血谏之事不胫而走,国子监、在京的文人士子们闻得陈启新为民请命,竟然血谏之事顿时鼓噪起来。 二十六日,部分学子们终于在一部分朝廷官员的引领下群情激愤的跑到紫禁城大明门外堵门闹事,声称两位辅政王和陛下不留中“科举改革”的条陈,他们就跪着不走,还要两位辅政王惩处上表的“奸佞小人”。这“奸佞小人”指的便是新任内阁首辅是刘理顺,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四个字用在李兴之身上更为合适。 数百名士绅学子联合数十朝廷官员一起闹事,再加上那些个不明真相的百姓,这声势绝对要比上群臣弹劾刘理顺来的利害,就算最终仍然阻止不了科举改革之事,可领头的陈启新、吴昌时等官员肯定会名利皆收,扬名天下,想反,李兴之和刘理顺等要求改革的朝廷官员,便会陷入舆论中心,成为所谓的百姓口中的奸臣乱党。 事态的变化显然令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和在京主持大局的内阁首辅刘理顺措手不及,再加上李兴之不在京师,他二人亦不敢擅专,以至于事情益发的不可控制,待马三德带锦衣卫抵达紫禁城的时候。 整个紫禁城周围到前门大街,到处都是喊着震天口号的人群,有官员,有士子,有百姓,有闲杂人等....口号声彼此起伏,煞是热闹,远远看去,怕有数千人都不止。大明门外,更是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官员和士绅,甚至有头发花白的老士绅晕倒在宫门前,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受不了严寒。 马三德慌了,原本他收到的消息不过是数百人逼宫,熟料就是自己从镇抚司赶到大明门这段时间内,紫禁城外聚集的人群居然有数千人之多,而且人流还在不断壮大。 “刘公,这可是如何是好?末将是否可以下令拿人?” 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马三德只觉得头都大了,当然他也知道眼前这密集的人海中,真正闹事的没有多少,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可是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一旦拿人,若是有心人趁机蛊惑,那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等身为朝廷大臣,自当为国死谏,内阁首辅刘理顺本是逆臣薛国观的门生,得以幸进为山东巡抚,今齐国公秉政,又因齐国公武人出身,刘理顺为谄媚齐国公,丝毫不顾礼义廉耻,竟欲令我等士子学射御之术,当真是无耻之尤,实乃我大明文教之败类也,我等皆是文教子弟,正当舍生取义,为国诛此奸佞小人!伏请两位辅政王明察。” 大明门外,吴昌时搀扶着头上绑着厚实的绑带的陈启新慷慨激昂地向大明门前的一众士子百姓控诉着内阁首辅刘理顺的是非。
第四百九十六章伏击
“快传书禀报丞相,本阁只恐再拖延下去,局势不好收拾!” 刘理顺到底是进士及第的读书人出身,哪里见过如此逼宫的场面,更不敢着锦衣卫上前拿人,转头招呼了马三德一声,就匆匆直奔内阁而去。 “呸,大帅怎地用这种货色主持京师政务?你们几个给本帅听好了,只要这帮怂瓜不冲击宫门,就暂且由着他们闹事,本帅现在就传书丞相,看丞相有何指示。” 马三德看着刘理顺的背影,不由地吐了口浓痰,连忙招呼起身边的几个锦衣卫镇抚,让他们紧盯着紫禁城这边官民士子的情况。 大明门前军民士子们义愤填膺地抨击着内阁首辅刘理顺,兵部职方主事尹兴民的别院内,兵科方士亮、户部主事刘嘉绩等人却是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呵呵,陈启新那厮被吴昌时和周仲链等人一蛊惑,就跟打了鸡血一般血谏奉天殿,如今京师云动,数十个朝官以及上千士子在大明门跪谏,锦衣卫和城防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却是便宜了咱们。” 户部主事刘嘉绩端起案几前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无不得意地看向尹兴民等人。 尹兴民赞许地点了点头,“刘主事说的在理,京师一乱,小李贼定然急于回京,这可是天赐良机,方主事,你那边可曾准备妥当?” 方士亮犹豫了一下,说道:“妥当不敢说,张家口那边的晋商假借采购物资为名,分两批派了五百死士,这里面全是蒙古人和建州女真,本官已经命人将弓弩假借出殡的名义送出了城外,据范永斗所说,这些满洲人都是以一敌十分勇士,只要小李贼不带大军回返,想来袭杀他,也并非难事。” “哼,德藩和逆帅逼死先帝,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今小李贼败于角山,其军马必定人心涣散,京师官民闹事,内忧外患之下,他必然急于回京,此事必然成功,朱由枢依仗者,小李贼也,只要袭杀成功,山东军群龙无首,吾等必能匡复社稷,以报先帝之仇。” “尹兄所言甚是,小李贼无后,只要此人一死,咱们可趁机收买其军,届时汪督、孙部院、吴总镇内外交攻,必能一举擒拿罪藩。” 刘嘉绩抚掌大笑,他们几人仗着手中的权利,此前就和晋商集团以及关宁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和洪承畴亦有故旧之情,李兴之大举北伐,他们无不人心惶惶,生怕吴三桂战败,会牵连到自己,所以在李兴之出京后,就联系了范永斗等晋商,双方是一拍即合。 原本他们是打算利用晋商逃离京师的,熟料京师形势风云突变,靖北军又在角山战败,这让他们生出了刺杀李兴之的心思,毕竟好不容易才坐到了现在的位置,哪里肯一朝放弃。 牛栏山,也就是当年多尔衮和岳托囤兵之所,亦是卡在山海关至京师官道的必经之路。 京畿之地,地处平原,也就是牛栏山地势险要,伪清镶黄旗牛录章京塔音布抵达京郊后,一眼就看中了这里,认为在此地设伏,必然可以打小李贼一个措手不及。 塔音布带兵进驻牛栏山后,就是下了严令,严禁麾下的牛录们不许生火造饭,只许用干粮充饥,若是冷的实在受不了,也只能喝几口酒暖暖身子,他是卯足了劲,要一举击杀祸害了满洲两个亲王和皇帝的罪魁祸首。 事情也如尹兴民预想的一样,十一月二十八日,牛栏山西北官道上出现了一支六七百人的人马,这支军马尽打李兴之将旗,只是骑兵不多,只有三四十人,其余的皆着黑甲,护卫着一辆撑着青罗伞盖的马车,正缓缓向京师方向行来。 “兀那汉狗,你过来看看,这是小李贼的车辇吗?” 塔音布对靖北军不熟悉,一把拉过一个身着青色棉袍的汉人,将手中的千里镜递了过去,此人正是尹兴民别院的管家尹方,也是尹兴民的远房表亲,颇得尹兴民信任。 所以此事行刺李兴之,尹兴民特意派他和刚塔哈配合,以为万全之计。 “将军,这就是小李贼的车辇,带头那个拿狼牙棒的家伙,就是小李贼的亲兵统领李邦杰,小的绝对没有看错。” 尹方举起千里镜,仔细地瞄了又瞄,其实他对李兴之也不甚熟悉,样貌也只是听自己族兄说说,但是李邦杰这厮他却是一眼就能认得,毕竟这铁塔一般的身形,他在京师的怡红楼里看过很多次了,决计不会错的。 “准备射击,记住了,两轮箭雨后,全军突击,务必一举击杀小李贼,贼先帝报仇。” 镶黄旗虽然一直是阿济格为旗主,但却隶属于黄台吉,虽说现在满洲是多尔衮和黄台吉共同理政,但是塔音布打心底还是对黄台吉感恩的,现在仇人就在眼前,自然是要快意恩仇了。 “喳!” 一众满洲兵,连声领命,一个个举起了手中的弓弩,默默计算起车驾距离自己弓弩的射程来。 “给本章京瞄准车辇射击” 眼看车驾距离不远,塔音布断然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嗖、嗖、嗖……!” 虽说这批弓弩是大明制仗局生产的,但这根本没有影响满洲兵的射击准头。 一轮箭雨下去,登时就有十几个前排的骑兵中箭落马,那辆四辕马车的车厢更是被无数箭矢射中,以至于那四匹骏马当场就插满了箭矢,倒在了血泊之中。 “快保护丞相,保护丞相,有刺客,有刺客!” 身着铁甲的铁人兵并不怎么惧怕弓箭,在短暂的混乱后,就是在李邦杰的喝令下组成了一个圆阵,将那插满箭矢的马车围在了中间。 “儿郎们替先帝报仇的时候到了!” 塔音布一把扔下了手中的长弓,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如同野兽一般冲向了铁人兵仓促组成的圆阵。 章京大人带了头,那些镶黄旗满洲兵自然是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拿起了手中的刀矛如同潮水一般跟着塔音布身后冲了过去。 “居然是满洲人,兄弟们,咱们在辽南就击败过满洲人的重装骑兵,现在面前的不过是一些步兵,这他娘的是赶着给咱们送菜呢,前排长枪手准备,不要堕了我铁人兵的威名。” 看到眼前的刺客居然是满洲人,李邦杰乐了,大帅可是说过,一个满洲鞑子的首级二十两银子,这里怕不有几百个,这他娘的的是给老子送钱来了,浑没在意李兴之把他当成了诓骗刺客上钩的诱饵。
第四百九十七章怎么都杀了
“慢着……那是……重……!” 尹方一脸懵逼地看着从山下呼啸而去的塔音布,他很想告诉他,山下的靖北军官兵,都是铁甲兵,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满洲人居然如此彪悍,自己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满洲人就这样硬生生冲下了牛栏山。 “但愿家主说的是真的,这些满洲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不过咱可不能奉陪了,要是你们失手了,咱这一大家子可就玩完了。” 尹方默默地祈祷了一下,转头消失在了茫茫的树林之中。 “小李贼已死,给本章京杀过去,先破了他的马车再说。” 率先冲锋的塔音布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对面明军身上的盔甲并不是普通镶嵌着铁片的铁盔,而是通体黝黑,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冷光的具装铁甲。 塔音布没有畏惧,这样的铁人兵他并不是没有遇到,柳河之战时,关宁军就有一支近千人的铁甲兵,但是这些明军还不是在他的冲锋下,吓的脱去了身上的盔甲,抱头鼠窜地跳进了波涛汹涌的柳河。 “哐当……!” 一连串金铁交鸣的撞击声在牛栏山官道上陡然响起,那是大刀和长矛和铁甲猛烈碰撞的声音,只是这些在尹方眼中以一当十的满洲勇士们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刀矛根本不能伤害眼前的铁甲大兵分毫,反而是已方的士卒在他们不管不顾地攻击下,倒下了数十人。 “是铁甲大兵,砍他们的腿。” 塔音布不愧是久经沙场地满洲勇士,转瞬间就想到了如何对付铁甲兵的办法,诚然他们盔甲的防御力惊人,但是沉重的盔甲让这些铁人兵行动上甚是笨拙,纵然是腿部有盔甲保护,但是塔音布相信,只要砍中他们的腿,这些铁甲兵在失去重心之下,自己麾下的勇士们未必会战败。 “噗呲、噗呲……!” 前排的的满洲兵忍受着重大的伤亡,为后队的牛录们吸引了眼前铁人兵的杀伤。 后队的满洲兵则一个个猫着腰,弓着背,宛如野兽般扑向了身前铁人兵的下三路。 “嘭、嘭……!” 果然不出塔音布所料,转换了战术的满洲兵终于令李邦杰所属的铁人兵有了伤亡。 十余个铁甲兵,由于腿部中刀,再经过满洲兵的冲撞,犹如滚地葫芦般地栽倒在地。 “继续攻击。” 看着距离自己只有数十步远的豪华马车,塔音布心头一片火热,他之所以不顾属下伤亡的攻击,就是为了确认适才的箭雨有没有袭杀那个祸害了无数满洲人的小李贼。 圆阵的优势就是防御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敌军,可是在这官道之上,满洲人的尖锥阵却有效的克制了圆阵,在付出了近三百人的代价后,浴血厮杀的塔音布终于将铁人兵布置的圆阵撕开了一个口子,面前的马车边只剩下尹方那个汉狗指认的铁人兵统领李邦杰和十余个铁甲兵,虽说周围的铁人兵正向自己疯狂地包围过来,但是塔音布相信,凭借自己的勇武,一定来得及砍杀眼前的靖北军,然后杀进去,砍下小李贼的首级。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终于在远方悠扬地悲鸣起来。 “章京大人,那是什么?” 顺着手下牛录的指认,远方的官道上又打出了一面大旗,然后无数的骑兵仿佛幽灵般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除了那面迎风飘扬的“大都督”大纛,塔音布举目望去,那些列阵而来的骑兵竟如一堵会移动的黑色铁墙。 “狗鞑子,你没想到吧,我家丞相神机妙算,早就知道你们真刀真枪地打不过咱们,会采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现在投降还来得及,要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辰,呃,本将忘了,你们这些化外蛮夷根本没有祖宗,明年这个时候是没有人会祭拜你的。” 李邦杰踏前一步,手中狼牙棒宛如风车一般抡向因为震惊显得有些发愣的满洲兵。谷 “哐当!” 只见他一锤砸去,当面那满州兵格刀去挡,可是那刀却被狼牙棒生生砸成两断,然后就见他光秃秃前额瞎间从脑袋上消失,只剩一个往外冒着血和白浆半个脖子。 另一个满洲兵见李邦杰如此凶残,竟然骇的连退了两步,将在他身后的塔音布露了出来。 “就算杀不了小李贼,本章京要是杀了你,想来小李贼也会肉痛几天吧!” 塔音布并没有被身前满洲兵的死状吓住,自他从军以来见过的死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塔音布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人,一把挥出长刀向李邦杰的下三路斜砍过去。 “找死!” 李邦杰丝毫不在意如同猎豹扑杀而来的塔音布,仗着盔甲坚固,高举着手中狼牙棒重重砸向塔音布。 塔音布到底身手了得,在急速前进之中竟然突然变向,一个蹂身闪过,长刀重重地砍到了李邦杰的腿弯之处。 只听的“哐当”一声,李邦杰居然受力不过,左腿一屈,登时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但是李邦杰也不是易与之辈,否则李兴之也不会让他当亲兵统领了,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扔下手中那柄四十斤重的狼牙棒,在倒下的瞬间一拳重重地砸在塔音布的右肩上。 “铛!” 塔音布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右手感觉失去了气力一般,手中长刀登时脱手。 “保护将军!” “保护章京大人。” 两方的士卒在看到二人同时受创后,连忙举起了手中的刀矛,再度拼杀起来。 用长枪捅,用大刀砍,眨眼间,又有数十名满洲兵被乱刀砍杀,靖北军的铁人兵也有五六个被满洲兵砍中面门,倒在血泊之中。 “操你奶奶的,你这狗鞑子够劲,再来。” 有重盔护身的李邦杰已经在左右士卒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高举着狼牙棒再度扑向了困兽犹斗的满洲兵。 李邦杰已经杀红了眼,挥舞着狼牙棒,如同一辆重型坦克一般不停地向前挤压,腿弯处传来的疼痛感令他无比愤怒,自加上靖北军以来,咱老李可是头一次受伤,要是被大帅看到,自己的老脸往哪里搁。 陷入包围的满洲兵,在铁甲兵的合围下,越来越少,不少因为恐惧,想要投降的满洲兵都被自我感觉受到侮辱的李邦杰一个个锤成了肉泥。 塔音布死了,死的很惨,饶是他武勇过人,但是在铁甲大兵的围攻下还是被砍的体无完肤,最后被李邦杰生生扯下了四肢,脑袋也是从脖颈处硬拽了下来,只留下如同人棍的身体在官道上汩汩地淌着鲜血。 “怎么都杀了,一个活口也没有,李邦杰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赶到战场的李兴之蹙眉看着浑身染血的李邦杰,心中无比郁闷,要不是这厮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自己都要怀疑这个色中饿鬼被人策反了,现在在杀人灭口呢!
第四百九十八章请丞相早定大计
通过军情司和锦衣卫的奏报,李兴之利用李邦杰为先导,一举全歼了企图刺杀的满洲兵。 这次李兴之返京,对于山海关方面还是做了布置的,为了巩固关城,李兴之是留了刘文秀的新一镇和金声恒的新四镇驻守山海关,重修城防,并着李定国立即遣人将宁远关宁军家小全部迁入畿内,以稳固投降的吴军官兵之心。 此后,李兴之便令李邦杰先行,自己则统领满蒙绿旗接应,又令尚可喜和唐通以及耿仲明等将佐统领各镇以及新降的一万五千余关宁军为后队,全军南返。 京师士绅闹事,刘理顺、马三德等人束手无策,在汇合了李邦杰所部铁人军后,李兴之即令大军起行。 二十八日戌时,李兴之抵达通州,看着通州城那高达两丈半的城墙,李兴之就是感慨万千,自己成军以来,之所以屡次得手,几乎全凭对历史走向的熟悉,唯有此次靖难,带有几分冒险的意思,但这个险却是值得的,因为代表着大明威严的神京已经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大帅,天色已晚,咱们是不是在通州歇息一夜,您不知道,为了预防此次刺杀,末将和麾下的铁人兵,顶着几十斤重的盔甲,走了整整两天,实在是有点吃不消了。” 李邦杰一边牵着马缰,一边畏畏缩地看向李兴之,今天自己脑子一抽,将牛栏山偷袭的满洲兵全部击杀,没有留下活口,看大帅的脸色,这他娘的是对咱有些不满了。 “也罢,今天就在通州歇息一夜,明日还都不迟,通州现任知州是谁?怎地还不开门接驾?” 李兴之抬头看向前方叫门的几个骑兵就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自从自己抵达山东一举全歼岳托后,咱可从来没受过如此冷遇了。 “现任通州知州是投降的内阁次辅张四知的门生,好像叫毕际有,这厮是咱们攻破京师后,朝廷廷推的,现在已经入夜,通州地处京畿,关门宵禁也是正常的事,想来马上城门就开了,丞相不必心焦。” 紧随李兴之身后的丞相府长史徐以显盘算了一下,开口向身前的李兴之介绍起来。 “嘎吱、嘎吱……!” 徐以显判断的没错,骑兵叫门后没多久,通州西门很快就被守门的军士打开,然后两名文官抱着乌纱帽,急匆匆地冲出了城门,往城门两侧一跪,口中不停地山呼:“不知丞相回京,死罪,死罪。” “这两个到有几分眼色,京师的朝官要是都跟他们一样,本相又何须如此操劳,随本相进城!” 李兴之鞭梢一指,招呼了一声,打马就往城门方向而去。 “等等俺!” 李邦杰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他是李兴之的亲兵统领,虽说李兴之身侧有安巴和阿兰柴等满洲兵护持,但是责任在身,哪敢懈怠。 “嘭……” 熟料就在前队进城之时,异变突生,通州西门处竟然响起了一声猛烈的爆炸声,然后地下竟然炸出了近百枚鸡蛋大小的炮子和铁片。 簇拥着李兴之的满蒙汉骑兵顿时有十余人被炮子击中落马,那些失去控制的战马亦是被惊的到处乱冲乱撞,李兴之的坐骑同样被炮子击中,惊的疯狂地往城门内冲去。 “有刺客……保护大帅!”谷 危急时刻,李邦杰眼疾手快,也不管到处飞溅的炮子,手中狼牙棒猛然砸向李兴之的战马后腿,那马吃痛之下轰然倒地,连带着把马上的李兴之带翻在地,这会李邦杰也顾不得尊卑了,纵身扑到了李兴之的身上,然后双手死死地撑在地上。 “嘭……!” 又是一声爆炸声响起,随即又有数百枚炮子轰入半空,然后重重地砸在被爆破惊的散乱不堪的靖北军官兵身上。 “扎克兄弟……快保护丞相退回去,刺客就在城内,阿克马兄弟,你立即带骑兵封锁通州四门,莫走了贼人。” 看着被炮子削去半个脑袋的扎克,满绿旗旗主安巴连声下令,十余个未死的铁人兵,一拥而上,护持不能动弹的李邦杰和李兴之往后阵退去。 汉军镶绿旗旗主阿克马亦是喝令麾下的骑兵分成三队,向通州东、南、北三门合围而去,蒙绿旗旗主阿兰柴更是令人紧急搭建了一座军帐,又急令随军的军医立即入营。 “兄弟们立即分散,伪装成乞丐,记住这几日万万不能出城,唉,也不知道小李贼有没有被炸死,好在有方士亮那几个蠢货垫背,也不知道尹兴民等人是怎么想的,居然从兵仗局调拨弓弩来刺杀小李贼,真不怕被诛九族吗?” “喏……!” 通州城头上,数十个黑衣人在收到命令后,将手中弓弩一抛,旋即沿着城墙的台阶下了城,然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为首的那个头领感慨了一声,却是沿着城墙直奔南门方向而去。 “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本相并不大碍,李将军可有生命危险?” 军帐内,躺在行军塌上的李兴之看着正在给自己被战马压折的小腿固定夹板的军医,无不自嘲地感叹了一句,这一次要不是李邦杰护持,自己恐怕就被射成刺猬了。 “丞相放心,李将军后背和小腿被数枚炮子击中,好在有铁甲护身,并无生命危险,下官已经上过药了,将养个个把月,就能下地了。” “嗯,没事就好!徐先生,伤亡怎么样?通州四门有没有封住?通州知州和州丞怎么样了?有没有控制起来?” 军医说的轻巧,但是李兴之知道这次李邦杰伤的很重,要不然怎么会休养这么长时间,但是他作为一军之主,自然不能将目光放在李邦杰一人身上。 “那两个货,当场就被炮子轰成了肉泥,主公放心,属下已经下令吩咐满蒙骑兵封锁四门了,又紧急传令了后队的尚将军他们,他们立即赶赴通州,只要大军一到,就可大索通州全城。” “不必了,明日让尚可喜的第六镇驻守通州,其余军马随本相回京,至于通州的刺客,就由你负责追查,挖地三尺必须要把这些老鼠给本相挖出来。” “喏!” 徐以显躬身领命,却又重重地拜倒在李兴之面前,一脸坚定地说道:“卑职恳请丞相早定大计,与福王郡主尽快完婚,以稳定我靖北军万世之基。”
第四百九十九大索全城
自夏启继统,中华文明的传承就由禅让制改为了世袭制,这种父传子,家天下,宗族观念至今已有三千年,为了家族、帝位传承,甚至有些帝王,在选拔太子时都要把皇子的子嗣放在考察范围之内。 徐以显的意思很明显,如今靖北军已经控制了京师,李兴之更是成为大明王朝实际上的掌舵人,若是不尽快诞下子嗣,万一出了意外,这十余万靖北军可就要土崩瓦解了。 “呃……回京后,本相就请首辅保媒,年后便与郡主完婚。” 李兴之很想告诉徐以显,自己创立靖北军并不是为了取代大明,立一家之天下,而是要想建立一个公平民主,权利得到监督的国度,至于国家的统治者自然是能者上、不能者下,但是看着徐以显恳切的表情,最终还是将迎娶福王郡主的事情应允了下来。 在这个封建等级观念根深蒂固,民智未开的时代,贸然推行新政,想要将行政权、司法权、立法权以及军队由君主控制,改变为国家控制,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这样的话,只会使国家陷入无休止的内战之中。 “卑职多谢丞相,如此我十万靖北军将士后顾无忧矣!” 徐以显眼神中露出欣喜之色,将头重重磕下,又奏道:“丞相,尚将军所属都是粗莽军汉,哪里会刑讯之术,还请丞相着马指挥调拨几个懂刑名的锦衣卫镇抚到通州协助卑职处理此事。” “你说的也有道理,本相现在就传书马三德,着其挑选一队锦衣卫交由你统辖,如何抓捕刺客,本相别的不管,本相只要结果。” 李兴之摆了摆手,挥退了徐以显。 通州距离京师不过三十余里,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闻得李兴之在回京的途中连续遭遇刺杀的消息后,也是骇的不轻,当夜就点了五百锦衣卫,着锦衣卫镇抚使刘侨带队赶赴通州。 刘侨是崇祯朝锦衣卫镇抚使,崇祯二年,东虏入寇京畿,蓟辽总督袁崇焕因此事被下诏狱,便是刘侨负责审理袁崇焕之罪,只不过崇祯罢免厂卫后,刘侨这个锦衣卫镇抚使,几乎就成了只拿俸禄的闲散官员。 李兴之重建锦衣卫后,由于对刑侦问讯不甚了了,这个给袁都督定罪的锦衣卫镇抚司刘侨自然而然地就入了新任指挥使马三德的法眼,被重新启用,调到了北镇抚司负责刑侦事宜。 当夜子时,刘侨抵达通州,此时的通州城已经戒严,不光各个城门有全副武装的靖北军巡守,就是城墙上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很快,刘侨就被守门的士卒请进了通州知州衙门,正在塌上假寐的徐以显闻得锦衣卫已至州衙花厅,连忙披了件外袍迎了出来。 “末将刘侨见过徐长史!” 徐以显是李兴之的心腹,刘侨虽说是天子亲军,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然不敢摆谱,连忙行了一个军礼。 “刘镇抚不必多礼,丞相遇刺之事不知马帅可曾和你叙述?牛栏山和通州城爆炸案会不会是同一伙人所为?如何捉拿刺客,刘镇抚可有定计?” 徐以显抬手示意刘侨起身,又吩咐左右侍女奉茶,他心忧刺客之事,也顾不得客套,一连串抛出了几个问题。 “徐长史,末将已然尽知两次刺杀之事,是否并案,末将不敢乱说,这个只有抓到刺客后才能知晓,不知徐长史可能确定贼人还在城内?”谷 由于天气寒冷,刘侨一路行来,实在是又冷又累,但这是他起复后第一次执行任务,又是给朝廷上一手遮天的齐国公办事,并不敢埋怨,端起茶杯也不顾水温,连灌了两口,然后斟酌着回答了徐以显的问题。 徐以显笃定地说道:“贼人肯定在城内,西城爆炸时,贼人还上城射过箭,当时城门口虽然混乱不堪,但是本官还是命骑兵立即绕城,抢先控制了通州各处城门,本官就不信贼人的双腿能跑过骑兵的战马。” “如此此事便容易多了,贼人能上城,那自然和城防军脱不了干系,又或者是守门的将官被贼人买通了,徐长史放心,末将已有捉拿贼人的办法了,还请徐长史调兵先控制通州军营,再将通州的人口黄册取出来,咱们明日便大索全城,将外来人口先区分出来。” 刘侨到底是老刑侦了,对于捉拿刺客还是有点手段的。 “好,刘将军连夜赶赴通州,想来也饿了吧,本官已着人备好酒菜,你且和兄弟们喝点酒暖暖身子,养足精神,明日再助本官拿人。” 安排好刘侨及其所属锦衣卫的饮食起居后,徐以显又从刘侨所请,着已经入城的尚可喜调兵包围了通州守备衙门和兵营。 通州由于被靖北军攻占过,守备府也只有两百余兵,乃是维护治安和看守城门之用,很快当夜负责值守西门的小旗李刚以及其所部的七八个士卒就被靖北军控制。 李刚也是光棍,还没被锦衣卫审讯,就一五一十地将当夜的事情交待的一清二楚。 原来,入夜之前,有几个从漕关码头下船的客商送来了一些酒肉,由于天气实在冷的利害,在关闭城门后,他便带着兄弟们躲在城门楼子里喝酒,只不过几杯酒下肚,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那几个客商若是站在你面前,你可还认得?” 尚可喜一脸不忿地看着眼前脸色吓的惨白的李刚。 “认得、认得,就是化成灰,小的也认得!” 李刚不迭地点头,心中却是不停地打鼓,丞相在通州遇刺,又是在咱值守的西门,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条狗命了。 “你且在牢房里呆着,明日随本将认人,若是再出纰漏,本将定禀报丞相,诛杀尔九族。” 尚可喜喝骂了一声,他也是庆幸不已,幸亏李兴之没出事,要不然自己这个做过伪清智顺王的镇将,可真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次日辰时,奉命留守通州的第四镇官兵就是倾巢出动,将通州城内所有的大街小巷堵了个水泄不通,每个巷子里的百姓均是拖家带口的从家中被靖北军士兵赶到街道上。 徐以显亲自带着几个书办,拿着人口黄册一个个点名,又着管理各个街道的里正一一辨认,凡是不在黄册中的丁口就会被凶神恶煞般的靖北军士卒从人群中拖将出来。
第五百章宁杀错、莫放过
自蒙元在燕京定都后,通州这个大运河最北端的漕运码头就渐渐地兴旺起来,及至明成祖朱棣迁都燕京,通州已经发展成了整个京畿最繁华的地区。 每天一大早,南来北往的客商就云集到漕关码头,采购、贩卖物资,那些在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哈哈就涌到了船队的停泊处,指望着那些采买物资商贾们能雇佣自己,好挣上一两个三瓜两枣,补贴补贴家用,当真是热闹非凡。 只不过今天却是透着几分诡异,往常的挤满了人的码头空旷的可怕,只那些停泊的船只上,站满了武装严整的士兵,一个又一个商贾和船工从船上被士兵押解上了码头。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有朝廷颁发的路引,你们这是违反大明律的!” “求求您了,别抓我。” “军爷,我是正经的生意人,从来不敢做违法的生意啊!” 很多不明所以的商贾和船工吓懵住了,不停地向上船的士兵解释求饶,可是换来的是士兵们冰冷的眼神和无情的推搡。 “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我王家在通州已经传了六世了,一向清清白白,怎么可能有不法分子?” “家兄是宁清知县,决计不会窝藏逃犯的,军爷能不能通融一下,若是我家被查了,让家兄的老脸往哪里放?” 士绅们不乐意了,大明以文驭武是定制,谁也不想府邸被他们素来看不起的兵丁搜查,要是传出去,读书人的脸面可真就丢光了。 “混账,丞相在通州遇刺,你们居然敢阻拦,真当咱手中的刀是摆设吗?给老子搜!” 带队的班志富眉毛一挑,“哐当”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大手一挥,也不管面前振振有词的士绅,呼喝着手下的兵丁闯了进去。 “一间一间的搜,一个都不能放过,凡是黄册上没有名字的全部带走,谁敢阻扰,以谋逆罪论处。” 城内的清查还在继续,不光普通的百姓家被清查,就是那些号称诗书传家的士绅府邸也被靖北军官兵翻了个底朝天。 尚可喜是发了狠,在他看来,李兴之就是他的活路,谁敢动他的活路,他就要跟谁拼命。 在他的严令下,只半天时间,城内没有户籍的丁口以及城外码头处的商贾和船工均是被押解到了西门门下,形成了两道漫长的人流。 “你他娘的给老子好好认,若是敢打马虎眼,出了纰漏,丞相震怒,你的全家老小和你的九族可就保不住了。” 锦衣卫镇抚刘侨和丞相府长史亲自带着一队锦衣卫在西门口押解着李刚面前一一辨认,尚可喜则继续在带兵在城内筛查,大街上,小巷里,全都是巡查的士兵,一个又一个躲藏在角落里的可疑人员从角落里被靖北军拖拽出来,然后推到了李刚面前。 “这个有点像,这一个也像!” 他这个城门官,每天接触的商贾和百姓何以计数,可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看到昨天送酒的客商,不过到是从乞丐中发现了几个身形相似的随从,只不过由于心中恐慌,居然从人群中寻摸出了数百个可疑人员。 “全都带出来,彪子你去好好检查他们的手掌,凡是有练过的,给老子好好盘问,若是不说实话的,就让他们尝尝咱们锦衣卫的手段。” 刘侨一边扫视着不断被驱赶过来的人流,一边吩咐身边的锦衣卫百户,眼看快到午时,还没有明确一个刺客,让他有些心焦,所以决定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来个杀鸡儆猴。 “你是哪里人,来通州做什么?昨天晚上戌时你在哪里?有没有人证?” 锦衣卫百户张彪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冷冷地看着被押解过来的百余个汉子,一个个地盘问起来。 “将爷饶命,小的是山东人氏,此次来通州是贩煤的,小的昨夜在城内的丽春院找了个娘们,对……对,那个女人叫艳红,军爷不信,可以问她。” “将爷,小的是河南人,这次是奉家主之命,来通州买粮的,小的和几个客商在客栈喝酒来着,不信你可以问客栈老板!” 一个又一个可疑人等经过审问被排除出去,锦衣卫百户彪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目光不由地看着后面被押解过来的嫌犯。 “将爷……小的……小的是淮安的客商,昨夜是一个人在客栈睡觉,由于睡的早,没人能给小的作证。” “小的不过是个流民乞丐,昨夜夜里一直在东城土地庙避寒,只是小的来通州没几天,实在是找不到人作证啊!” 有心里没鬼的,自然也有心里有鬼的,有几个刚被押解过来的嫌犯,还没等张彪问话,就“扑通”一声跪倒在锦衣卫面前。 “呵呵,本将还没听过客商和乞丐是练家子。” 张彪冷笑连连,猛地踏前一步,一把抓住面前乞丐的右手,无不讥讽地喝问起来。 “小的……小的……!” 那乞丐骇的说话都有些颤抖了,他其实并没有参与刺杀案,也不是甚么乞丐,而是专门在通州码头一带拐卖妇女儿童的拐子,见被张彪识破,登时瘫倒于地,明朝拐卖妇女儿童可是重罪,按律,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说句不好听的,没人能抗过那一百大板,其实就是杖毙。 “不说是吧?那就让你尝尝咱锦衣卫的手段,让你知道什么叫扒皮实草,左右与本百户拿下,老子要亲自动手。” 张彪也不在审问那个乞丐,当下就令士卒将人绑到了固定的木桩上,拿起手中的匕首开始在人头上比划起来。 “将爷,小的冤枉、小的冤枉……不要啊,小的冤枉啊,小的哪敢刺杀丞相大老爷啊!” “噗呲!” 说动手,就动手,既然这厮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张彪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杀鸡儆猴的机会,当头就是一刀从他头皮上划过。 宁杀错,莫放过,武人出身的刘侨和张彪很珍惜这次锦衣卫重新掌权的机会,他们要一举侦破此次刺杀案,好在李大丞相面前露露脸。 “求求将爷了……嗬……嗬……饶了小的吧,小的真不敢行刺丞相大老爷,真不敢啊!” 头上传来的疼痛感和血腥味,令被行刑的人贩子痛苦地哀嚎起来,但是张彪根本不在乎,他的匕首终是在人贩子的头皮上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然后顺着口子熟练地剥起皮来。 “啊……!” 血腥的场面令上前接受讯问的人流恐慌起来,“扑通”一声,人群中竟然有几个直接骇的瘫倒在地上,裤裆里淌满了黄白之物。
第五百零一章清场
“把那几个怂瓜给老子带过来,就这点胆量,也敢刺杀丞相。” 刘侨不愧是老牌锦衣卫镇抚,看到人流中有几个目光躲闪,当场就喝令左右锦衣卫拿人。 宁枉勿纵,刘侨可不相信这世间有多少人能扛的住锦衣卫逼供的手段。 “将爷饶命,小的愿招,昨天晚上刺杀丞相的事,是俺们当家的下的令,小的是奉命行事啊!” 终于在第六张人皮被扒下来后,紧跟其后的一个浑身补丁的汉子重重地跪倒在了张彪面前。 “那就把你们当家的还有其余参与刺杀的人全部指认出来,或许丞相还能恕了你。” 张彪心中一松,这案子貌似快要审出来了。 很快,在那汉子的指认下,三十余个各色打扮的刺客被押解到了刘侨和徐以显的面前。 “小的愿招,小的们是徐州九里山的山贼,小的名叫王五,小的们可不知道要杀的人是丞相大老爷啊,小的前些日子收了江南一个客商两万两银子,是他叫咱们在通州西门埋火药的,说事成之后会再给咱三万两。” 手下有人经不住恐吓,王五知道此事再难隐瞒,再加上面前那血淋淋的人皮,只得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徐以显蹙眉问道:“你可知道那客商是谁?” “小的不知,不过他昨夜派了一人负责此事,好像是他的管家,小的愿意将人指认出来,还请大老爷饶了小的,若是知道要杀的是丞相,就是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啊……!” 徐以显刚欲说话,人群中却传来一声惨叫声,紧接着一人颓然倒地,口中淌满了鲜血,显然已经死了。 “拖过来给他们认认。” 正在问讯的张彪,也顾不得身前一个脸色苍白的青袍汉子了,连忙吩咐身边的锦衣卫去取尸体。 “就是他,这人就是他,化成灰小的也认得。” 很快,那具尸体就被拖到了王五面前。 “王五,本将问你,此人说话是哪里口音,他在通州哪个客栈落脚?他送来的银子在何处?若有疏漏之处,他们就是你的榜样。” 人死如灯灭,线索似乎已经断绝,但是刘侨并不这么认为,能查的东西很多,比如衣服、路引、口音,甚至随身携带的物品,都能基本锁定此人的老家在什么区域,剩下的就只能慢慢排查失踪人口了。 “把不相干的人都放了罢,张彪你带王五去取证,尚将军还得麻烦你派人将所有的贼人全部押入大牢,听侯丞相发落,刘镇抚还得劳烦你再派人盯着这些可疑之人和码头,万勿有疏漏之处,或许买凶之人还在通州和京师。”谷 刺客已经抓到,再羁押这么多人在西门,显然有些不合适了,徐以显当场下令解除戒严,放人回家,但是却又令锦衣卫外松内紧,继续查探。 “徐先生,棉袍产自苏松,路引上写的是淮安人氏,不过他带的这个紫砂壶却是宜城产的,看里面的茶垢应该是个老物件了,据王五说此人的口音也是苏松一带的,但是据客栈的掌柜说,此人命人上菜时,说花生米有时候会说成生菇肉,所以末将认为,此人十有**是宜城人,这次鼓动生员闹事的吴昌时和周仲琏都是江南人氏,您说这里面会不会有关联。” 调查取证的事情办起来很快,刘侨作为锦衣卫镇抚顺藤摸瓜,再结合大明门之事,很快就猜到了其中的关窍。 “嗯,此事休要张扬,你且随本官入京向丞相禀奏此事,至于通州这边,本官看那张彪就不错,交给他负责吧。” 有了线索,徐以显也不敢在通州耽搁,抬头看了看天色,当下就做出了返回京师的决定,不过他们都没发现在他们回京的同时,有个身着青色棉袍的中年汉子混在一群商贾之中,也出了通州北门,径向西北而去。 此人正是尹兴民的管家尹方,他是被今天这剥皮实草的场面吓住了,不敢回京,左右这些年还赚了一点银子,还不如回张家口老家享福去,至于在京师的妻小,只能等事情平息下来,再看看能不能接走了。 京师大明门。 “本帅是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奉丞相口谕,冲击宫门,等同谋逆,限尔等三柱香的时间立即撤离,否则本帅手中的绣春刀可是要见血的。” 有了李兴之的撑腰,马三德显然胆气大了很多,亲自带着锦衣卫准备进行清场事宜。 五千余原第四镇和新四镇中抽掉出来的士卒穿着鲜红的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手中举着长矛和火绳枪,出现在了紫禁城周围,他们在顺天府差役的带领下封锁了通往大明门的所有要道。 顺天知府陈祖苞调集了四百多衙役和书办,手中敲着锣鼓,沿着街道开始喊话,要参与闹事的百姓速回家中。 锦衣卫大举出动后,不少百姓察觉气氛不对,看热闹是好,起哄也非常有意思,可要为这个丢了小命或是被抓进大牢那可不值当,有眼力见的开始慢慢退后,然后顺着进出的通道一溜小跑着往家中跑去。 “大都督,大明门可是我皇明威严之所在,若是动了刀兵,见了血,我大明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距离大明门二里左右的德文楼下,工部尚书范景文和文华殿大学士李邦华闻得李兴之调兵后,便急匆匆地寻摸了过来。 李兴之冷笑道:“呵呵,大明的脸面?若是任由他们在宫门闹事,大明天子的威严何在?天子都没有脸面了,大明还有脸面?本相在外浴血厮杀,费尽心机才打下山海关和宁远,可是再回朝之时,居然屡遭刺杀,诸位可别说京师学子闹事和刺杀没有关联。” “呃……!” 范景文和李邦华这才发现李兴之居然是柱着拐杖,膝盖两侧更是打了厚厚的夹板,用白布绑的严严实实。 “大都督,就算这两件事有关联,但行此事者能有几人,给下官一刻钟,老夫一定能把学子们劝回,若真有士子丧命,下官恐怕国家人心浮动啊。” 范景文和李邦华几乎是哀求地看向李兴之,他们知道就凭这折了腿,今天恐怕真要血染大明门了,但是他们想做最后一次努力。
第五百零二章董卓、曹操
“如此,范先生和李先生自便吧,记住了本相只给你们两柱香的时间,过时不候!” 考虑到大明门前尚有许多被蛊惑的百姓和士子,李兴之终是点头同意了范景文和李邦华的请求,但是还是给他们限定了时限。 范景文和李邦华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除了有热闹的百姓陆续离场以外,大明门前的士子和官员们反而对范景文和李邦华二人的劝说极尽讽刺之能事。 “呵呵,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头可断、血可流,圣人之道不可废,罔汝二人也是圣人子弟,平时道貌岸然,却也欲谄媚刘理顺,真是无耻之尤。” 陈启新、吴昌时等人没有感受到周围官兵的异动,反而认为范景文和李邦华这是谄媚李兴之,加之周围这么多群情汹汹的士子这使得吴昌时和陈启新这两个个始作俑者根本不敢离开,他们若是离开了,那岂不成了士子们口中的笑话。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大明门上驻守的官兵,已经发现发现原先密布宫门前的人海这会只剩紫禁城前面一小块区域,一眼望去,约莫只有两三千人左右。 “唉……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劝阻无效,甚至被里面的士子扔了一头枯枝败叶的范景文和李邦华终是在李兴之限定的时间内掩面退到了文德楼下,然后灰溜溜地投自家府邸而去。 范景文和李邦华无功而返,在得到了李兴之的允许后,马三德急不可耐地露出了锋利獠牙,无数身着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开始合拢了包围圈,将大明宫前剩余的士子、朝官还有一部分缺心眼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举铳、挺枪!” 身着大红蟒袍的马三德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洪声下令,部下锦衣卫立即向着人群举起了火铳和长枪。 “你们要干什么?” “尔等是天子亲军,如何敢在大明门前亮出武器?” “这是造反,这是造反,谁给你们的胆子。” 虽然明知锦衣卫是李兴之的人,但看到这帮身着飞鱼服的士兵纷纷举起武器对准了他们,手里捧着孔圣牌位的京官们仍是忍不住责骂起来,在他们的认知里,手中的圣人牌位就是他们的护身符,拥有了它,他们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浑然忘却了数月以前靖北军兵围紫禁城的情景。 锦衣卫人人沉默,一个个冷漠地看向眼前的士子和朝官们,他们以前一直是是战场上厮杀的汉子,他们只知服从军令。 连续几日下来,因为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他们不敢向这些身着官服和儒衫文官们动手,导致不少士兵被混在人群中的闲汉和鼓噪生事的官员家丁的推搡和侮辱,那些人甚至将臭了的鸡蛋和烂菜叶从人群中扔向锦衣卫的官兵,更有甚者,居然朝维持的官兵扔女人的月事带,窝囊气着实受了不少。 现在,终于收到军令的他们可不会再让那帮人嘲笑他们手中的武器是摆设了,人总是有血性的,何况是这些百战余生的勇士。 事实证明,人没有不怕死的,虽然他们中是有些人不怕死,但看着一队队举铳挺枪的锦衣卫以及他们眼中那充满杀意的冷光,还是让噪杂的队伍慢慢安静了下来。谷 有的官员和士子在缓缓后退,但是退了几步后,发现身边的人没有退,他的脚步自然不再好意思往后退了,一个个尴尬地看着身边的同年。 不少被蒙蔽的百姓看到面前的锦衣卫似乎是动了真格的了,心中一慌,就想往外面溜,可是他们却愕然地发现自己已经走不了了,骇的一屁股坐倒在大明门前,这会他们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及时离开。 “吴公、陈公,这可是如何是好?” 兵部给事中汪士伦紧张地看着那在阳光下散发着冷光的枪头,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饶是北风呼呼地吹,可是他头上却布满了汗珠。 他很怕这些名为锦衣卫,实际上是李兴之的鹰犬爪牙的靖北军真的会不顾儒家道统和皇家威严在大明门前大动干戈,这个时候他想到的不是维护圣人尊严,而是自己这条小命和这辛辛苦苦弄来的官职。 “吴主事,俗话说留得青山在,没怕没柴烧,要不然咱们还是散了吧!有吴总镇的关宁军在山海关,他李兴之一日不能安寝,想来明年春暖花开,他必然再起兵北伐,等他离京后,咱们再动手不迟,就算他打赢了关宁军,中原的流寇、汪督、孙部院,甚至辽东的建奴,李兴之顾此失彼之下,咱们总能寻到机会吧!” 吏部员外郎许直到是颇有些文人风骨,他也不怕死,但在他看来,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与其在大明门前被这些粗胚彺杀了,还不如留有用之身,行大有为之事。 吴昌时头皮发麻,他也吃不准李兴之是否会真的下令宫门喋血,更不知道自己多方筹划,有没有暴露?但他是这次士绅闹事的发起者,乃是京师士绅和学子心目中的领袖,这个时候要是露了怯,以后他还能在士绅中抬的起头吗? 可是李兴之已经明确地拔出了刀子,把铳矛都对向了他们,面对生死的威胁,前进还是后退?这个选择让他实在有些为难。 “怎么办?” “从了许直的意思,以退为进,待李逆出京后再寻机会?” “有尹兴民和方士亮做掩护,咱和恩相的计划应该不会暴露,那人可是恩相的贴心人,老婆和儿子都被恩相请进了府中,他应该知道利害。” 这一刻吴昌时是心神百转,但是依旧想不到解决此事的方案,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逆贼、奸相,尔此举较之董卓、曹操之流也不遑多让了,太祖皇帝啊!太祖皇帝啊!您开开眼吧,我皇明三百年基业恐毁于一旦啊!” 吴昌时踌躇不少,陈启新却是愤然出列,戟指朝向眼前的锦衣卫,自认为是圣人子弟的他,眼中可容不得半点沙子,要知道,当日靖北军入京,你们跪迎德王时,咱可没有同流合污。 “陈主事说的好,老夫不才,虽一介白丁,但亦是孔圣门徒,若真须杀头流血才能得讨得公义,我王大年便愿做那人头落地之人!...死又有何足惜,但愿老夫之死,能唤醒朝中诸公,复我祖制,保我儒门圣道。” 不要小看这个时代的文人,虽说甲申之变时,数以千计的衣冠禽兽纷纷拜倒在李自成这个流寇之前,但是京师中亦有数不清的文人士子为了维护君臣纲义,以身殉道,当官的退缩了,皓首穷经的士绅们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