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城破(六)
“黄帅,末将可不是贪生怕死,实在是为了弟兄们的性命啊!”
田雄虽然心虚,但既然反水了,那自然不会没有提备,连忙挥刀挡住了势如疯虎的黄得功。郭绍等人也是一拥而上,生生将黄得功按倒在地。
“快将黄得功解送大都督处置,其余的随本将入城。”
随着最后一股尚在抵抗的勇卫营官军被击溃,京师外城内的战事已经趋于平静,护卫外城的周遇吉部和黄得功部不是战死,就是投降,只剩下几条街巷内还有零星的喊杀声。
“王公公,大都督已经进城了,您是随本帅去诈开紫禁城的城门呢,还是和城下的官军殉葬呢?”
看着广渠门内高高树起的靖北军军旗,黄文昌得意洋洋地看向了被自己亲卫押解着的王德化。
“逆贼,忠臣不事二主,咱家虽然是个阉人,但是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想让咱家背叛皇爷,你休想!”
王德化冷冷地看着黄文昌,眼神中露出不屑的神色。
“呃……那就只能请王公公去见德王殿下和大都督了,徐志坚快去整军,随本帅去紫禁城护驾,通知下去,半柱香后才允许开城门,别让那些满蒙鞑子抢了头功。”
“护驾?”
徐志坚被黄文昌的话整的有些懵,外城乱成了这个样子,你他娘的还想着用同样的手段骗开宫门,真当皇帝是傻子吗?
紫禁城,武英殿!
“陛下,不好了,黄文昌这厮和李逆里应外合,袭破了广渠门,崇文门也被保定逆军攻破,末将无能,内不能制黄逆叛军,外不能阻山东反贼,又恐陛下不知就里,被黄文昌那个奸贼诓骗,不得已才退回宫城,现在外城,只有周遇吉和黄得功还在死战,只不过山东逆军势大,京师危在旦夕,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崇祯皇帝朱由检一脸震惊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京营提督李国桢。
本来外城炮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山东军趁夜攻城,为防有变,于是便传旨,着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出宫打听消息,熟料王承恩出宫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沿着城墙逃回内城的李国桢,知道外城有变后,王承恩不敢怠慢,连忙把李国桢带回了紫禁城。
“什么崇文门和广渠门都被逆军控制了?这是怎么回事?黄文昌如何会背反朕?朕自问没有亏待他啊,李国桢你还有多少兵马,紫禁城能不能守住。”
崇祯大惊失色,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视若干城的黄文昌会附逆。
“陛下,臣麾下将士早就在外城被打散了,至末将进城后,只不过堪堪收拢了千余人马,这点人马如何能挡得住山东镇的逆军?”
李国桢实在是被入城的山东军打怕了,哪怕是到了皇帝面前,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陛下,事急矣!崇文门失守,逆军随时可能犯阙,老奴这便去统筹内宫防务,不过太子及诸位皇子关乎国家社稷之重,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王承恩以头抢地,拜倒在朱由检的面前。
“现在让皇子们撤离还来得及吗?崇文门距离皇宫不过五里左右,逆军一柱香的时间朝能兵临宫城,你速速去调兵守护宫城,再把成国公召入皇宫。”
崇祯颓然地坐到在御案前,自山东军起兵至今,不过才区区十余日,入援的关宁军叛了,密云兵叛了,保定兵也叛了,这个时候他只能选择相信和大明休戚与共的勋贵们了。
“老奴遵旨!”
王承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了,转身就要出殿。
“等等,你再命人敲钟,把景阳钟给朕敲起来,朕要看看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们,到底有几个忠臣?”
“老奴知道了,只是现在军情不明,召诸臣进宫,老奴恐怕会多生事端,李逆和德王靖难檄文不是说,诛奸臣,保陛下吗?老奴以为还是不要召大臣们入宫了,莫如随他拿人,届时再看罪藩还有什么借口入寇内宫?”
紫禁城其实是独立于京师内城的一座城中之城,长约二里,宽约一里半,周长大约四里左右,墙高三丈三尺,城宽约两丈半,单论城墙的防御力,绝不在京师的内城和外城之下,而且紫禁城四周还有宽阔的护城河,光是河宽就有近十七丈,可谓是固若金汤。
自崇祯即位以来,海内鼎沸,国朝兵事不断,王承恩这个大明内相也奉崇祯之命,武装了几千名太监,充当内宫宿卫,此外宫内还有一部分锦衣卫宿卫三大殿,王承恩认为凭借这样的力量还是能够坚持一段时间的。
再者德王和李兴之起兵的理由是清君侧,那些大臣们被他拿了,他再攻打内宫岂不是弑杀君父,这如何堵的住天下悠悠之口。
“呃……你说的有几分道理,这样吧,你就把成国公召入皇宫,其余的大臣就不要通知了,李国桢你也随王承恩一起去部署防御吧!”
崇祯略一思索,还是认可了王承恩的建议,虽然他知道事不可为,但是心里还存了一丝幻想。
“老奴遵旨!”
王承恩领了圣旨,便匆匆离开了武英殿,崇祯却是颓然地瘫坐在御案前。
“你就是黄得功?军中号称黄闯子的黄得功?见了本帅为何不跪?”
正阳门内,李兴之有些疑惑地看着五花大绑被押解过来的黄得功、王德化等人,阵前倒戈的田雄、郭绍等人也一脸谄媚地跪在李兴之面前。
“背主之贼,尔等狼子野心,祸乱天下,黄某跪天、跪地、跪当今天子,如何肯跪你这个悖逆之人。”
黄得功梗着脖子,死死地看着被铁人兵簇拥着的的李兴之,眼神中几欲喷出火来。
“黄帅果然对陛下忠心耿耿,本帅佩服之至呀!不过本帅也没有说要叛了当今天子吧,这次德王进京,不过是为了诛杀朝中奸党,还朝廷朗朗乾坤,太祖皇帝可是有过祖训的,国有奸佞,天下宗藩共讨之,德王殿下不过是尊奉太祖皇帝祖训,这怎么能说成是叛逆呢?”
李兴之哑然失笑,这次入京,他的目的不过是控制大明朝政,可不是想着改朝换代的心思,毕竟大明建国两百七十年,这皇明正统,早就深入人心,自己又不可能效仿满洲,用残酷的屠杀迫使汉家百姓臣服自己。
第四百零六章城破(七)
“李逆,你不要巧言令色了,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黄得功要是皱半个眉头,就不是好汉。”
黄得功对大明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因为李兴之几句话就屈服。
“黄帅,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中原的李自成聚众百万,时刻窥视开封和洛阳两处重镇,辽东的东虏虽然被本都督重创,但犹有精兵近十万,随时可能进关犯阙,本帅此次入京,只为诛杀奸党而来,绝不会伤及我皇半分,如今国朝正是用人之际,正是黄帅这样的英雄用武之时,又何必轻言死字。”
黄得功是明朝末年有数的几个忠臣良将之一,本来周遇吉及其部属战死已经令李兴之惋惜不已,现在既然生擒了黄得功,那自然是要极力招揽的了。
“呵呵,大都督既然忠于朝廷,那为什么不杀了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
黄得功冷笑连连,指向了跪在李兴之面前的勇卫营游击田雄。
“你是何人?”
顺着黄得功的目光,李兴之眼神瞟向了田雄和郭绍等人。
“末将田雄,见过大都督,末将虽然抗拒大都督天威,但是末将已经幡然悔悟了,还请大都督恕罪,对了,黄得功就是末将拿下的,是末将啊!”
田雄吓的面如土色,对着李兴之不停地磕头。
“呃……田将军率部响应本侯令谕,乃是个大大的忠臣,这个本侯还真不能答应黄帅,否则本帅岂不是自食其言,黄帅还是提提别的要求吧!”
田雄的生平,李兴之是知道的,历史上黄得功战殁后,就是这厮背着弘光帝向多铎投降,后来在浙江任上,屡次击败浙东鲁王朱以海,以及福建的郑成功部,官至浙江提督,左都督,实在是个扎扎实实的大汉奸,但是此刻他并未去明投清,又是率部反正之人,若是杀了他,谁还敢投降自己?
“呵呵,李逆你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还是狼子野心,黄某只求速死!”
黄得功轻蔑地看了李兴之一眼,脖子一横,闭目求死。
“先押下去,本都督只为拨乱反正而来,如何会擅杀朝廷忠臣,王公公,先前陛下诛杀薛阁老,你可脱不了干系,现在你是拜见德王殿下呢?还是想继续为朝廷的奸党狼狈为奸?”
黄得功誓死不降,李兴之只得看向了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大明朝的内廷第二人王德化。
“哼……薛国观之事,乃是咱家和陈新甲等人同谋,与陛下无干,李逆你休想把罪责揽到陛下身上。”
王德化到也硬气,学着黄得功脖子一梗,轻蔑地看着李兴之。
“你这个老阉货,居然敢对咱们大帅如此无礼,老子活剐了你。”
李邦杰大怒,提起手中的狼牙棒就欲上前拿人。
“住手,先不要处置了,待进了皇城再说,你传令下去,新四镇立即接管内城九门,第四镇和满蒙绿旗携带京营和勇卫营的俘虏包围皇城,汉军旗负责锁拿朝廷大臣,先抄几个大臣的家,本督要犒赏三军。”
适才外城一战,据随军的军帅府参知徐以显估计,俘虏的京营和勇卫营士卒有一万余人,入城靖北军不过两万之众,要收拢军心,现在只有撒银子了,李兴之这次入京,其实也打着抢了京师官员的心思,先查抄几家,也算不得什么事,左右自己这次靖难本来就打着清君侧的大旗。
“喏,大帅,先抄了谁家?”
李邦杰有些懵,他久在山东,哪里知道京师的情况。
“先抄了大学士陈演、国子监祭酒魏藻德、兵部尚书陈新甲、兵部给事中龚鼎孳、还有高起潜和成国公朱纯臣以及嘉定伯周奎的府邸吧,先不要牵扯太多人,待拿下了皇宫,再作计较。”
“末将领命!”
李邦杰连忙招呼了一个身边的铁人兵,让他去寻汉军正绿旗旗主扎克和汉军镶绿旗旗主阿克马,着二人立即率兵拿人。
外城的战事,不光紫禁城的崇祯皇帝收到了消息,内城的官员们同样被外城的失守骇住了,在靖北军剿除勇卫营的官军之前,京师的官员就一个个奔走串联,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翰林学士赵玉森第一时间就礼部主事王孙蕙的府邸,涕泗交零地说:“予受知陛下固深,然德藩靖难之事,实其自作之孽。予将捐性命以殉之,理既不然,将逃富贵以酬之,情亦不堪,奈何?”
孙蕙冷笑道:“自古皇业更迭,乃是天子失德所至,所谓废一帝,立一帝,德王奉天之举,实在是顺天应人,拨乱反正,吾辈当争先着,以为拥立之功,不过我等官小职低,以莫如去寻东阁大学士陈演如何?有他带头,名正言顺也。”
“孙兄所言极是,我等当同往!”
赵玉森连忙附和,二人也来不及收拾,匆匆就赶往了陈府。
这会虽然靖北军还没杀进内城,但是崇文门和正阳门已经失守,城内奔走相告的官员比比皆是。
赵玉森二人刚出了府门就遇上了礼部主事张琦和兵部职方主事秦汧。
还没等赵玉森问话,张琦就急匆匆地开口道:“二位年兄,无弃故人,老夫尚可替德王殿下和大都督扬尘舞蹈。”
兵部主事秦汧也是大声说道:“吾决计已久,虑无同志,得诸公共事,宦途不患无帮手,况赵姑夫尤休戚相关者乎。”
“好啊!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今德王奉天靖难,实在是民心所向,诸君与某同往!”
孙蕙哈哈大笑,本来他对自己背叛崇祯的作法还有几分愧疚,现在看到这么多官员上杆子要投靠新朝,最后的一点羞耻心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文官们四方求告,勋贵们也是奔走串联,一个个跌跌撞撞地向京师的勋贵之首朱纯臣的府邸奔去,可是却吃了一个闭门羹,谁也没想到朱纯臣已经被皇帝召进了宫。
见到成国公府闭门不纳,勋贵们只得各自回家,准备静观其变,至于嘉定伯周奎的府邸,崇祯都快完了,谁他娘的还敢上门,左右自己是享国已久的勋贵,这皇帝换成德藩,那还不是老朱家的后人,想来也不会过分对待自己等人吧。
第四百零七章城破(八)
武英殿。
成国公朱纯臣跪伏在崇祯面前,久久不敢起身。
朱纯臣是靖难名将朱能的第十二世孙,万历三十九年袭的爵,若是算上明光宗朱常洛,算的上是四朝元老了。
朱由检即位以后,国内局势日益糜烂,官军在面对东虏和流寇的作战中屡屡战败,崇祯无奈之下,加朱纯臣为太子太傅,京营总督,也是冀望朱纯臣能够不负先祖威名,为大明朝的事业添砖加瓦。
“成国公,国家糜烂,李逆和德藩以清君侧的名义入京,现在外城已失,内城岌岌可危,你是朝廷勋贵,论辈分你也是朕的姑父,朕有意将太子和诸皇子交给你,这个时候,朕只能仰仗你了。”
“这个……老臣恐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啊!”
朱纯臣以头抢地,口中言辞恳切,心中则腹诽不已,保你的儿子,他娘的这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成国公放心,德王和朕同辈,也是你的姑父,他断然不会为难你的。”
崇祯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偌大的北京城,他实在找不出几个值得信任的大臣,不求朱纯臣还能求谁。
“唉……老臣只有尽力而为了!”
在紫禁城,朱纯臣可不敢忤逆了崇祯,若是拒绝了,恐怕自己的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长叹一声,算是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好,朕让懿安皇后带诸子与你一同出宫,还望爱卿不忘国恩,保皇后和诸子逃出牢笼。”
懿安皇后是天启皇帝的皇后张嫣,天启帝在位时,张嫣对朱由检也甚是看顾,所以朱由检即位后,对这个皇嫂也颇为敬重,长嫂如母,现在京师即将沦陷,崇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这个嫂子。
当然让张嫣带诸子出逃,崇祯也是斟酌了许久的,毕竟张嫣是天启皇帝的皇后,德王又是国家宗藩,明朝以孝治天下,他要是伤了先帝皇后,那可是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如何还能登临大宝,统御天下?
“老臣遵旨!”
朱纯臣到是没想这么多,带一个是带,带四个也是带,左右今天是要把崇祯给的这几个烫手山芋带出宫了,至于如何处置,他还没想好。
“好,快去传太子朱慈烺、永王朱慈炤、定王朱慈炯还有懿安皇后,让他们立即入武英殿,随成国公出宫。”
“父皇……!”
太子朱慈烺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又进学已久,自然知道自己的父皇让自己出宫是什么意思,进了武英殿,就跪倒在崇祯面前,号啕大哭起来。
永王朱慈炤今年也十一岁了,对朝廷的事也有所了解,跟着朱慈烺身后也不断地抽涕,只有定王朱慈炯年龄比较小,对国事一无所知,一脸茫然地看着哭的不成人形的两个哥哥。
“陛下……!”
张嫣复杂地看了崇祯一眼,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到皇帝那憔悴的面容和雪白的双鬓,终是缓缓福了一下,算是见礼了。
“皇嫂不必多礼,朕躬凉薄,愧对皇兄教诲,以至于天下糜烂,如今德藩兵马已经破了外城,为天下计,朕已着成国公护送三子出京,还请皇嫂看在皇兄面上,看顾吾子,拜托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在危急关头,朱由检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了,长揖到地,对着张嫣行了一个大礼。
“唉……!”
张嫣是天启元年进的宫,可以说是看着朱由检长大的。
崇祯托孤的情景让她不由地想起了当年自己的夫君将江山社稷交给崇祯的情景“吾弟当为尧、舜、禹。”;“忠贤宜委之,善待中宫!”
“好了你们也起来吧,你们记住,出宫之后,万事要听你们伯母的话,不可堕了我朱家的名声,你们走吧!”
朱由检重重地挥了挥手,将身子转了过去,再也不看自己的几个儿子,虽说天家无亲情,可是到了这生离死别的份上,崇祯也是满腹的伤感。
“几位小爷,懿安娘娘还是快跟老臣走吧!”
朱纯臣可不敢在皇宫多呆,他可不想被围在这宫墙之内,一旦紫禁城被德藩破了,改天换日之下,新皇肯定要对朝廷进行清洗,要是自己被认定为崇祯忠臣,那岂不是倒了血霉。
在朱纯臣的催促之下,张嫣带着太子朱慈烺等人终是上了马车,出了紫禁城,直奔成国公府邸。
崇祯忙着安排后事,东阁大学士陈演的府上却是灯火通明。
花厅里。
翰林学士赵玉森,礼部主事孙蕙、张琦、兵部职方主事秦汧等人眼巴巴地看着坐在主位上闭目不语的陈演。
陈演是四川井研人,天启二年进士出身,多机谋,善于揣摩圣意,和内臣王德化、高起潜等人交好。
崇祯十三年四月从内侍口中暗中得知次日崇祯要问的问题,第二天对答如流,崇祯大喜,当即升至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从此成为了明廷的中枢大臣之一。
俗话说,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好兵,和其他朝臣一样,区区一个东阁大学士显然不是陈演追求的目标,他还想再上几步,成为大明的首辅大臣,所以在入阁以后,便广植党羽,以图在朝中能够一呼百应。
“陈阁老,皇帝失德,以至于天下糜烂,德王奉天靖难,正合我太祖高皇帝祖训,下官等恳请阁老率我等迎接山东王师,遵德王殿下令旨,诛杀陈新甲、高起潜等乱臣贼子,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礼部主事孙蕙和张琦说完以后,就是巴巴地看着陈演,他们本就是礼部的属官,也是陈演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以说是陈演最信重的几个党羽之一,由他们将附逆的事说出了,那是再好不过。
“嗯,纣王失德,周武起兵诛之,隋炀乱国,唐公起兵击之,尔后开创数百年之盛世,今上即位以来,中原流寇纷起,东虏时刻入境,实是今上用人不察,听信杨嗣昌、陈新甲等人馋言耳,我等既是大明忠臣,自有劝谏之责,今德王奉太祖祖训入京,正是拨乱反正,中兴我皇明基业之时,诸官且随本阁去见过德藩。”
第四百零八章城破(九)
扎克和阿克马的汉绿旗还没有来得及出兵拿人,居住在内城的朝廷大臣就在东阁大学士陈演和国子监祭酒魏藻德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明门。
“老夫东阁大学士陈演率京师文武百官恭迎德王殿下,齐国公。”
“呃……,你就是陈演,你们先跪着吧,大帅稍后便到。”
奉命攻打皇城的第四镇镇将张邵谦懵了,他根本没想到这帮朝廷大臣居然如此没有下限,大帅这齐国公的爵位不过是皇帝许诺的,还没有授封,这些怂瓜为了活命,脸都不要了。
“大都督到!”
须臾!
在第四镇和满蒙绿旗以及投降的京营完成了对紫禁城的包围后,李兴之也在铁人兵的簇拥下抵达了代表大明皇室威严的大明门前。
当然德王朱由枢这个李兴之的傀儡和率先投降的内阁次辅张四知同样跟随着李兴之来到了紫禁城下。
“启禀大帅,京师的文武百官均跪伏在大明门,请求面见殿下和您,为首的正是您要捕拿的陈演,据末将估算,人数恐怕有三四千人!”
由于涉及的官员太多,张邵谦也不敢擅专,小声地向李兴之介绍起大明门前的情况。
“哦……呵呵,本帅就知道朝廷的文官基本都是没骨头的软蛋,他们既然这么识趣,殿下,咱们就见见朝廷的衮衮诸公吧!”
既然是奉天靖难,德藩这个大旗,李兴之自然要好好利用了,做戏就要做全套,否则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万事全凭大都督吩咐,本王无有不遵!”
朱由枢这会也有一点兴奋,作为大明朝的藩王,他一直是被朝廷当着米虫供养着,朝廷大臣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过。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朝廷的清贵会跪倒在自己的马前,对自己毕恭毕敬地行大礼。
“老臣东阁大学士陈演率朝廷百官拜见大王,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齐国公万安!”
朱由枢思绪之间,战马已经被左右侍从牵到了大明门前,陈演和魏德藻等人不敢怠慢,纳头就山呼起来。
“京师的百官都来了吗?”
李兴之手中的马鞭微微抬起,借着大明门前点起的无数的火把,冷冷地扫视着跪伏在地的百官。
“启禀齐国公,京中文武大都在此,只有内阁首辅范复粹;工部尚书范景文;户部尚书兼侍讲学士倪元璐;左都御史李邦华;左都副御史施邦曜;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大理寺卿凌义渠;庶吉士魏学濂;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全家;御史陈良谟;吏部许直;兵部成德;户部吴甘中;兵部主事金铉等四十几个文官未到,勋贵们平时下官等未曾结交,故此下官亦不清楚!”
陈演战战兢兢,偷眼朝李兴之以及他身旁的朱由枢看去,心中则盘算着一朝天子一朝臣,范景文这次可是忤逆了德王,新朝断不会容他再做首辅,自己说不得还能再进一步。
“陈演是吧,本帅为国朝平勘定乱,大军跋涉千里,行靖难之事,所费钱粮无算,今既已入城,尔等既然在此迎侯德王殿下,那便替本帅筹集两千万两银子劳军吧,明日辰时,这银子必须要送到大明门前,若不然,尔等就是奸臣逆党,正是本帅清君侧的对象!”
事分轻重缓急,目前拿下紫禁城控制崇祯帝才是正事,李兴之也不想在大明门下多造杀孽,所以提出了让诸官捐纳两千万两银子的要求。
“啊……臣等的俸禄一年不过千余两银子,这两千万两银子,臣等一时半会哪里凑的出,齐国公可否宽待两日?”
听到李兴之索要两千万将银子,陈演心中就是微微颤抖,他秉政不过才五六个月,以前捞的银子,有不少直接送到了四川老家,这要是真要凑齐这么多银子,那可要把自己在京师的积蓄都掏空了。
“你们给本帅记住,这不是让你们捐纳,这是军令,违令者杀无赦,陈新甲和高起潜何在?还不上前参拜德王殿下?”
李兴之可不管诸臣怎么想,据历史记载,李自成那厮在京师可是弄了七千余万两金银,自己现在问文官集团索要两千万两并不过分,待拿下紫禁城再行处置不迟。
“大王和公爷将他们列在奸党名单之上,他们哪里敢来面前公爷,目前都躲到了狮子胡同的私宅内,下官可以替大帅带路。”
翰林学士赵玉森,抢步上前,一脸谄媚地看着李兴之和朱由枢。
“通知扎克和阿克马,着他带兵先抄了高起潜和陈新甲的府邸,不许放过一人,全部捕拿到大明门前,他们家中的财物也一分不少地给本帅抬过来。”
“喏!”
李邦杰躬身领命,大手一挥,带着铁人兵开始驱赶堵在大明门前的一众文武百官,同时命人给扎克传令。
“启禀大帅,成国公朱纯臣说有要事求见大都督,末将已经将他带到了大明门这边。”
就在李邦杰准备驱离陈演等人的时候,值守东华门的第四镇副将万有才一脸喜色地押解着一辆马车来到了李兴之的面前。
“老臣,朱纯臣见过大王,齐国公。”
被崇祯托付大事的朱纯臣紧跟着万有才的身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朱纯臣,你有何事见本帅?”
看着朱纯臣身后那华贵的马车,李兴之就是心中一动,历史上这厮就是把崇祯的几个儿子卖给了李自成,这会莫不是把朱慈烺等人献给自己来邀功请赏了。
“大王,齐国公,适才崇祯着下官护送太子及懿安皇后出奔京师,下官本就支持大王的清君侧,如何肯奉崇祯的伪诏乱命,却是将懿安皇后和太子殿下等人给大王和公爷带来了。”
朱纯臣一脸谄媚,直如哈巴狗一般看着朱由枢和李兴之,哪里还有京师首席勋贵的样子。
“臣蓬莱侯,大都督府左都督,李兴之拜见懿安皇后及太子殿下,恕末将甲胄在身,未能全礼,还请皇后和太子恕罪!”
李兴之再不管朱纯臣以及跪了一地的朝廷大臣,慌忙滚鞍下马,匆匆走到马车前,躬身行礼。
第四百零九章城破(十)
“蓬莱侯的兵马都围了紫禁城了,就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了吧!”
太子朱慈烺缓缓挑开马车的车帘,将两个弟弟和张嫣护在身后,恨恨地看了成国公朱纯臣一眼,然后嘲讽地看向李兴之。
“太子殿下错怪本侯了,本侯此来正是为清君侧,除奸党而来,您看看这就是陛下引以为重的朝廷重臣,若本侯和德王再不行非常之事,本侯恐我大明三百年基业一朝倾覆也。”
李兴之对朱慈烺的指责不以为意,反而指着大明门前数千名文武大臣和跪在德王面前的朱纯臣,将朱慈烺的质问回怼了过去。
“唉……!”
朱慈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父皇托以腹心的成国公居然会把自己兄弟三人和自己的伯母送到李兴之和德王的手上,更没有想到,那些平时在自己面前高呼忠孝节义的那些老师们均跪伏在德王面前献媚邀宠。
“殿下和娘娘放心,臣无二心,实是因为国朝奸党横行,方不得已随德王殿下行靖难之事,就是要重振朝纲,中兴我大明天下,殿下和娘娘且去成国公府暂休,待臣剿除奸佞,再向殿下和娘娘请罪。”
借着火光,李兴之偷眼朝马车内看去,只见懿安皇后张嫣虽然身着斗篷青衣,但身形却甚是窈窕。
当然李兴之也是好奇而已,想要看看这个历史记载的一代艳后到底是什么模样?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希望蓬莱侯莫要食言!”
朱慈烺也是硬气,对着李兴之冷笑连连,返身拉下了车帘。
“小爷,小爷,老奴见过小爷!”
被几个铁人兵押解着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疯狂地挣扎起来,嘶吼着想要扑向朱慈烺的马车。
“大帅?”
紧跟着李兴之身后的李邦杰犹豫地看了一下李兴之,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掌握内廷权柄的大太监。
“他到是忠心,也罢就让他服侍太子和懿安皇后吧!”
李兴之挥了挥手,喝令左右亲卫放人,紫禁城已经在自己的马足之下,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历史上李自成破了京师都没有阻拦王德化,自己难道还不如他吗?
“背主之贼,天子尚在宫内,尔等就来谄媚新主,真是毫无廉耻至极,咱家虽然是个阉人,却不稀和尔等这帮猪狗不如的小人为伍!”
脱离了铁人兵掌控的王德化一个箭步冲到朱纯臣和陈演等人面前,就是一个又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直打的陈演等人脸色通红,一个个死死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呸……!”
王德化乱打乱踢了一气,很快就没有了气力,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在陈演的脸上,扭头跌跌撞撞地向朱慈烺的马车奔去。
“小爷,小爷,皇后,是老奴啊,老奴对不起皇爷啊!”
发泄了一通的王德化死死地抱着朱慈烺的马车号啕大哭起来。
“是王伴伴,你不必伤感,我父皇识人不明,弄的满朝奸佞,也不要怪德王叔起兵靖难了,且随本宫去成国公府。”
马车内的朱慈烺再度开口,语气中透出了几分无奈,他何曾想到这京师的几千名官员居然几乎全部附逆。
“李邦杰,京师奸党尚多,你选五百铁人兵充当太子护卫,务必守好成国公府,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喏!”
李邦杰应声领命,提着手中的狼牙棒就去点兵。
“主公,陛下所用大臣如此,显然已经不适合再君临天下,主公莫非想拥立太子殿下登基,太子虽然年幼,但是英武不凡,恐怕不好掌控啊!”
军帅府参知徐以显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李兴之身边,低声进言。
“陛下失德,当逊位以谢天下,太子仁孝,自然要服侍在陛下左右,本侯看定王天资聪颖,有帝皇之像,可承继大统,以为我皇明万世之基。”
李兴之撇了撇嘴,适才虽然朱慈烺挡在马车前,但是他还是透过火光看到了缩在张嫣身边的七岁幼童朱慈炯。
“其实京师既破,朝廷大臣又群起臣服,主公本可取明自代,又何必多此一举,立一小童为帝?”
“徐先生,本侯以清君侧之名入京靖难,若是黄袍加身,又如何堵的住天下悠悠之口,况且朱明宗室甚多,一旦自立,江南必然鼎沸,如今北方残破,辽东建奴未灭,中原李自成拥兵数十万,山海关还有吴三桂的数万军马,我靖北军只八万之众,如何应付得了?拥崇祯之子登基,咱们正好挟天子以令诸侯,整合朝廷的资源,待剿灭李闯,平定东虏之日,大事岂不是水到渠成,实在不行的话,本侯便效仿周文王。”
李兴之目光凝视着巍峨的大明门,出头的椽子先烂,包子里有肉不放在外面,他可不想因为一个皇帝的虚名坏了自己的苦心孤诣创建的靖北军。
“主公高见,属下懂了!”
徐以显见李兴之心意已决,遂再不相劝。
“尔等回府取钱去吧,陈新甲和高起潜二人留下,石天你带五百兵去陈府和高府拿人。”
随着李邦杰护卫着朱慈烺的马车走远,第四镇镇将张邵谦举着长刀,看向了跪伏在大明门前的文武百官。
“臣等谨遵德王令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演默默盘算,在场的官员有四千余人,李兴之索要两千万两的军饷,诸官平均也不过是每人拿五千两左右的银子,这对于他们来说压力也不是太大,况且能赶来跪迎新主的,都是通透之人,哪家没有个几万两银子。
“殿下饶命啊,罪臣愿意拿出所有的家财献给殿下和齐国公,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陈新甲和高起潜跪行到李兴之和朱由枢面前,哭的的声泪俱下,不停地哀嚎请罪。
“呵呵,当年卢督臣在保定和东虏血战时,尔等可曾想过今日,中原百姓嗷嗷待哺之时,尔等却不断地上奏天子要求加赋,尔等可曾想过今日,现在要求本帅饶了尔等,晚了!来人啦,将此二贼给本帅绑在这大明门之前,明日辰时就在这里凌迟处死,以谢天下。”
第四百一十章非君误臣
“陛下,京师百官有九成九都在大明门外向德藩献媚,适才老奴看到……看到成国公把太子殿下交给了罪藩和李逆。”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声泪俱下地跪在崇祯面前哭诉着。
崇祯着他负责皇城的防卫,靖北军主力基本集中在大明门,城下那些朝廷大员的丑态他是尽收眼底。
“什么,朱纯臣也叛了朕,他居然也背叛了朕?朕不信,朕要上大明门。”
崇祯明知道王承恩不会欺骗自己,但是他却不敢相信满朝文武全部跪迎德藩的事实,歇歇底嘶吼起来。
“皇爷……老奴以为叛军既然以清君侧为名入京,点名诛杀陈新甲和高起潜等人,陛下莫如在大明门下旨,从德王殿下所请,或可挽回局面。”
看着陷入疯狂的皇帝,王承恩扑通一下跪倒在崇祯面前。
“呵呵,朕要是从了他们,还如何统御天下,即便是还做这个皇帝,天下臣民会怎么看朕,以后朕岂不是德藩和李逆的傀儡?你是要朕当汉献帝吗?”
崇祯暴怒地看向王承恩,他实在难以接受自己沦为别人阶下囚的场景。
“陛下,臣妾愿陪您上城,若是事实在无可挽回,臣妾便随陛下一同赴死!”
皇后周氏一手抱着年仅三岁的昭仁公主一手牵着十三岁的长平公主朱媺娖出现在了武英殿门前。
“梓潼……你这又是何苦呢?朱由枢和李逆不过是想用靖难之事逼死朕而已,他为了个人名声,断不会为难你和朕的女儿。”
“陛下,当年成祖靖难,建文帝皇后马氏尚且能陪建文帝赴死,臣妾又怎会不如建文皇后,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若死节,臣妾又怎能独活,不过陛下说的不错,长平和昭仁皆是女儿身,德藩为了名声,当不会伤了她们,只是苦了臣妾那几个孩儿。”
周氏怆然欲泣,她可不是长在深宫,什么都不懂的妇人,熟读经史的她很清楚失国者的下场。
“陛下,老奴听说,当年成祖皇帝靖难大军兵为南都时,方孝儒曾命人在皇城上悬挂起太祖皇帝的画像,成祖皇帝摄于祖先威严,不敢继续攻城,建文帝才借着火势从容撤离皇宫,如今逆军兵为宫城,咱们何不效仿建文帝故技,紫禁城虽然没有地道可逃,但是必然能阻止逆军攻势,咱们固守几日,说不得各处的勤王大军就会兵临京师!”
周氏提及建文帝,王承恩就是心中一动,提出了一个最有效也是最恶心人的办法,意图拖延破城时间。
“唉,就依王伴伴吧!梓潼你我夫妻上大明门,朕要看看那些个自诩为忠臣孝子的衮衮诸公们,梓潼,咱们夫妻便同上大明门。”
崇祯单手接过周氏怀中的昭仁公主,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皇后周氏的右手,眼眶中泛起泪光。
“陛下,陛下,值守西华门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开门投了黄逆,时下保定兵已经进了紫禁城,正往乾清宫方向杀来,奴婢们拼了全力,也挡不住他们的攻势,还请陛下速速移驾!”
崇祯夫妻刚刚出了武英殿,司礼监另一个秉笔太监陈大全也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身上的衣甲沾满了血迹,见到朱由检就大声嚎哭起来。
“骆养性也叛了朕?”
崇祯被这个骇人的消息惊的浑身一震,骆养性是原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儿子,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以来,和朝中文官相处融洽,深得崇祯赏识,被加封为左都督,他的母亲赵印秀也被加封为诰命夫人,弟弟骆养志则被崇祯任命为内阁中书,妹夫赵弘祖也被加封为锦衣卫佥事,可谓是荣宠至极,朱由检哪里想到自己信重的天子亲军指挥使会叛变投敌,可是陈大全身上的血迹和西华门那边传来的喊杀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这厮真的投敌了。
“哈哈哈……怪不得德王和李兴之要起兵靖难了,朝臣们叛了朕,成国公叛了朕,现在朕的锦衣卫指挥使也公然叛了朕,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崇祯怒极反笑,那嘶哑的笑声回荡在武英殿门前,回荡在王承恩和皇后周氏的耳中,回荡在紫禁城那巍峨的宫墙内。
“梓潼,事急矣,且随朕回武英殿写遗诏,朕要和这宫城共存亡。”
靖满军杀入宫城,崇祯明白这天下易主在即,他不想也不愿成为德王的阶下囚。
“陛下可速去,老奴带人先挡住乱兵。”
王承恩眉头一蹙,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指挥守在武英殿的内操太监在殿外布置防御。
“报应啊,当年先祖以靖难为名夺取了建文帝的天下,想不到两百三十年后德藩居然也以清君侧的名义要夺了朕的江山,报应啊!”
连续遭到打击的崇祯帝踉踉跄跄地向着武英殿奔去。
西华门。
黄文昌怎么都没想到堂堂的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会如同一只哈巴狗一般在自己面前献媚邀宠。
外城的战事结束后,黄文昌本来是想直击大明门的,可是即使崇文门在自己的号令下晚开了半柱香,但是那些狗日的满蒙骑兵依然抢在了他的前头。
黄文昌可不敢惹那些只认李兴之的满蒙大兵,所以匆忙带着徐志坚及剩余的一千余人马杀到了西华门下。
靖北军突入内城后,旋即分兵包围皇城,面对高达三丈多的宫城城墙,黄文昌心知自己抢不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山东兵,在徐志坚的劝阻下,他本想在山东军接管西城后撤离的,谁知道带兵驻守西门的靖北军将官竟然是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马三德。
马三德也是机灵,知道黄文昌在这次靖难之役中立功不下,而且和李兴之相交莫逆,遂把镇守西门的指挥权交给了黄文昌。
靖北军兵围京师,宫城的守备力量不足,骆养性这个崇祯信重的锦衣卫指挥使便承担了镇守西华门的任务。
原本看到保定军兵临城下,骆养性还准备先借助宫墙,抵抗上一段时间看看,熟料自己刚刚布防完毕,就有大汉将军跑啦报信,说是朝廷大臣们都到了大明门参拜德王,成国公朱纯臣更是将皇帝的三个儿子和懿安皇后献给了李兴之。
这令骆养性愤怒不已,老子在这和贼军死战,你们居然忙着献媚新主,老子已经够无耻的了,谁知道朱纯臣这厮居然比自己还要无耻,你们投得,老子为什么投不得,脑子一热,就命人打开了西华门和黄文昌接洽。
第四百一十一章请封高阳王
“什么,黄文昌杀进了西华门?快让满蒙绿旗跟上去,告诉黄文昌,对于宫城内尚在抵抗的太监和宫女,尽量以缴械为主,不可多造杀孽。”
说实话,李兴之对崇祯内操还是充满敬佩地,在历史上,阖城官员争先恐后投降李自成时,就是这些被人瞧不起的太监们殊死抵抗,为崇祯自挂东南枝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在李兴之看来,他们比适才跪在自己面前的数千朝廷官员更值得敬佩,因为他们代表了大明朝最后的尊严。
“慢着,你再告诉黄文昌,若是能保住崇祯性命,让他写下传位诏书,立永王朱慈炯为帝,德王和福王二人监国辅政,本帅便请旨新帝,封他为高阳王!”
李兴之对黄文昌是真的服了,这厮从自己靖难以来,先坑了唐通的密云兵和山海关的关宁军,顺带着替自已拿下了京师门户通州,使靖北军在起兵后十余日就杀到了京师城下,令那些有勤王心思的边镇根本来不及反应。
到了京师,黄文昌又发挥了他的洪荒之力,使看似固若金汤的京师城墙在自己面前形同虚设,现在又率先杀进紫禁城,让自己完完整整地得反了京师重地,这靖难首功非他莫属了,看来自己许诺的赵国公的爵位还是有些低了。
“末将领命!”
随侍在一侧的第四镇镇将张邵谦一脸羡慕地看着眼前的大明门,黄文昌的底细他是一清二楚,原本就是一个泼皮无赖般的人物,想不到却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居然能够封王。
但是他却不得不服气,本来李兴之统领一万五千军马北上,他还是有些犹疑的,他实在想不通,一万五千兵凭什么拿下京师,官军出身的他,对京师和通州的防御力是一清二楚,当年奴酋洪太统兵八万都被挡在了广渠门外,若不是黄文昌,这京师怎么可能拿下。
“主公,为什么要留下崇祯?若是留下他,永王如何登基?大帅又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
徐以显对李兴之的军令,甚是有些不解,皇帝死了和废立皇帝,这可是大有不同,你逼迫皇帝退位,哪怕有百官附署,终归还是勒迫主上,但皇帝如果死了,立新皇帝却是名正言顺。
“徐先生放心,陛下柄国十三年,一直是乾刚独断,本帅估计他断不会苟且偷生,让黄文昌传话永王承继大统,德王监国辅政,福王为摄政,想来这个条件崇祯会接受,毕竟当政的还是他老朱家的人。”
李兴之摆了摆手,
西华门失守,再守大明门已经毫无意义,守城的内操军虽然忠心耿耿,但是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当满蒙绿旗杀入西华门后,大明门的守军顿时崩溃,有的内操跪地请降,有的内操却是死战不退。
安巴和阿兰柴不敢违抗李兴之的军令,杀散了守在大明门下的内操军和锦衣卫后,皇城的正门终于大开,这会天已经蒙蒙亮了。
“殿下,还是由您进城吧,末将便在城外巡守,待处置完高起潜和陈新甲等人后再带百官入城,恭请殿下监国。”
李兴之转头看向德王朱由枢,他可不愿意背上威逼君父的的骂名,德王既然是这次靖难的名义上的领袖,那自然要承担起威逼皇帝的罪责。
“唉……!”
看着簇拥在自己周围的靖北军,德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李兴之让自己进宫,就是让自己承担骂名的,但是他却无法拒绝,因为身后那些靖北军的目光让他恐惧。
“殿下放心,只要您能从臣所请,臣必保殿下及世子殿下周全,更能够保贵父子一世富贵。”
“李帅莫要说了,本王去就是!”
胳膊拗不过大腿,朱由枢终是被第四镇副将石天带着三个步队的鸳鸯兵进了大明门。
“王公公、王指挥,巩驸马,新乐侯事已至此,尔等还是不要顽抗了,臣无异心,大都督也没有异心,只是从德王所请,替国朝剿除奸党而已,您看看臣攻破京师后诸臣的丑态,想来诸位也知道朝廷有哪些奸党了。”
李兴之律令煌煌,黄文昌自然不敢强行进攻武英殿,只带着本部人马在武英殿前耀武扬威。
“黄文昌,你以为本驸马会相信你吗?他娘的,从通州开始,你就一路为罪藩李逆打前站,欺骗圣聪,你对得起陛下吗?”
刘文柄手持大弓,愤怒不已地看着缩在几面盾牌后咋咋呼呼地黄文昌。
新乐侯刘文柄是崇祯的表兄弟,对崇祯皇帝忠心耿耿,李兴之在山东起兵靖难后,为了紫禁城安全,刘文柄也被调进了内宫,负责值守宫禁。
“妈的,老子要是奸臣,还会和你们废话吗,早就出兵剿了你们了,你真当老子是善男信女呢,本帅要见陛下。”
“呸,背主之贼,还好意思在这里要见陛下,要见陛下,你就在本驸马的尸体上踏过去。”
驸马都尉巩永固也是恨恨不已,他是乐安公主的丈夫,也就是崇祯皇帝的妹夫,身材英伟,擅长骑射,崇祯射猎时经常着他陪王伴驾,也是崇祯皇帝的死忠。
“老子不和你们瞎扯淡,王公公您是天子近臣,大都督适才派人传话,说当今天子虽然识人不明,朝廷上尽是狼行狗苟之辈,但是却能宵衣旰食,为国朝苦苦支撑,粗布麻衣,每日都是粗茶谈饭,他甚是佩服,只要陛下写下传位诏书立永王朱慈炯为帝,由德藩和福王辅政,从此悠游山林,岂不美哉,大都督还说,只要陛下退位,待大明中兴,他必然解甲归田,侍奉陛下左右,以全人臣忠义之说。”
黄文昌也是被逼无奈,李兴之不许他在宫禁纵兵,这会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
“陛下退位,你能保陛下安全,黄帅不是咱家不相信你,实在是黄帅说的谎话太多了,咱家不敢相信啊!”
黄文昌信口开河,王承恩也动了几分心思,崇祯是他看着长大的,二人名为主仆,实际上却亲如家人,在现在的局势下,崇祯和周后能保住一条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王公公,黄某的话你可以不信,稍后德王殿下和大都督到,他们定然会向陛下请罪,届时王公公一问便知。”
高阳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黄文昌继续循循善诱,他可不想崇祯没写下圣旨就来个火烧武英殿。
第四百一十二章传位诏书
“德王殿下到!”
王承恩和黄文昌言语之间,德王朱由枢也在靖北军的护卫下来到了官军最后的防线前。
“臣,朱由枢请旨觐见陛下!”
被赶鸭子上架的德王重重地拜倒在武英殿的正门前,身后是无数持刀拿铳武装到牙齿的士卒。
“德王,您既然纵兵杀入宫禁,就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咱家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踏入武英殿半步,陛下更不可能见你。”
官军防线后,传出了王承恩那公鸭般嘲讽的嗓音,只那嗓音中透出几分绝望。
“王公公,朝中奸臣肆虐,如今大明内有流寇,外有鞑虏,国势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地步,本王唯恐皇明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故不得已奉太祖遗训,行清君侧之事,并不敢伤及陛下半分,拳拳之心,一片赤诚,还请王公公向陛下通传一声。”
朱由枢缓缓开口,他的语气同样充满无奈,黄初欲效唐虞事,司马将来作样看,自己虽然顶了一个奉天监国的名头,但也是李兴之手中的傀儡,今天自己逼迫崇祯传诏,可谁知道那狼子野心的李逆什么时候也来这么一出呢?
“殿下既然没有二心,为何不拥立太子呢?适才黄帅所说,殿下有意永王即天子位,由您和福藩监国摄政,只是永王才七岁,如何能登临大宝?尔等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控制朝政。”
王承恩虽然平时唯崇祯命是从,但绝不是无所知的蠢才,如何能被朱由枢几句话打动?左右已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又抱着必死之心,所以言辞上毫不示弱。
“王公公,适才你也看到了,太子殿下的几个座师都在跪迎德王殿下吗?所谓言传身教,臣等不过是恐怕太子殿下受这些败类影响过深,将来亲政会重蹈陛下覆辙而已,你还是去通报陛下吧,再拖下去,末将恐怕收拢不住麾下的将士门,扰了皇城威严就不好了。”
面对油盐不进的王承恩,黄文昌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不就是一个传位诏书吗,实在不行,大不了老子代皇帝写了。
“呵呵,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陛下是不会答应你们的,要打就打,咱家奉陪到底。”
王承恩油盐不进,作为崇祯皇帝的的死忠,他断然不会向德王和黄文昌二人屈服的。
“陛下,老奴听得分明,逆藩朱由枢和黄文昌说的明明白白,要拥立定王殿下登基,时下正在殿外和王公公、巩驸马对峙,索要传位诏书呢。”
武英殿内,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大全小心翼翼地跪在朱由检面前,不时偷眼看向皇帝和一旁侍立的周后。
“唉……,天下有罪,罪在朕躬,朕悔不听皇兄之言,没有重要魏忠贤,以至于满朝奸佞,传旨,着德王替魏忠贤收拾骸骨,重修坟冢,就立在先帝的德陵一侧,让他继续侍奉皇兄去吧!”
崇祯丝毫没有理会诚惶诚恐地陈大全,反而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满朝文武的投降,令他对那些平时正气凛然的朝臣们失望透顶,在最后关头想起了皇兄临终时所说的话,“忠贤格谨忠贞,可计大事。”
“老奴领旨!”
看着镇静的有些异常的崇祯帝,陈大全也知道皇帝这是要交待后事了。
“你再去传朕口谕,永王继位以及德藩和福藩辅政之事,朕也允了,但是他们绝不可伤了懿安皇后和朕的皇后以及子女,否则朕绝不会写下传位诏书的。”
“陛下,您死,臣妾又岂能独活,臣妾堂堂一国之母,又如何肯为这些奸臣乱党挟持。”
周氏和崇祯十几年的夫妻了,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心存死志,倒头拜倒在崇祯面前。
“哈哈哈……有梓潼相伴,朕不孤单矣!陈大全你去传旨吧,让德王和李兴之二人署名,只要他们同意朕的要求,朕即写传位诏书。”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刻的朱由检夫妇不再是天子和国母,而是对自己子女充满不舍的父母。
“老奴领命。”
很显然,朱由检的要求并不难,一个是替魏忠贤平反,另一个不过是保全子女而已,李兴之自然不会否决,当场就应承了下来。
并着陈大全向崇祯帝通传,他李某人不光护佑皇帝的妻小周全,而且还可以尊崇祯为太上皇,一家老小可迁居到登州蓬莱侯颐养天年,甚至还可以保留五百内操作为太上皇宿卫。
“朕失了皇兄传下的基业,又有何脸面去当这个太上皇,你们不要劝了,诸子年幼,还需尔等看顾,王承恩你替朕草拟诏书。”
看着面前目光殷切的王承恩和巩永昌等人,朱由检决绝地开口。
迁居蓬莱阁,成为德王和李逆豢养的金丝雀,这样的屈辱,一生要强的朱由检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朕自登基十三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以至于东虏肆虐,流寇横行,致德藩行清君侧之事,直逼京师,今传位于皇三子朱慈炯,然皇子年幼,非宗室不可辅之,德王朱由枢、福王朱常洵公忠体国,可寄大事,还望二藩善辅幼主,匡扶社稷,以安天下将士之心,国事倾颓至此,朕自感无面目见先祖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还请德藩、福藩善待百姓,中兴我大明江山,勿捣朕之覆辙也。
“陛下,老奴愿随陛下”
王承恩是流着泪记录完崇祯帝朱由检最后一道圣旨的,在写到自去冠冕和以发覆面时,已经涕不成声了。
“王伴伴,朕知道你忠心,然诸子年幼,还要你看顾一二。”
自古艰难唯一死,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候,崇祯也有几分伤感。
“皇爷,适才陈大全回报说,诸皇子和懿安皇后有王德化照顾,定王殿下有陈大全在侧,老奴垂垂老矣,实在不想看到朱由枢和李兴之等逆臣的嘴脸,还是随皇爷共死,再者皇爷和娘娘到了九泉之下,也要人服侍不是。”
“也罢,也罢,人生得一知已足矣,你便随朕一起走罢,朕悔不该听皇兄之言啊!”
朱由检怅然而起,一把搀主皇后周氏微微颤抖的右手,转向了武英殿内的东暖阁。
第四百一十三章崇祯殉国
巍巍万寿山,
密密接烟树。
中有望帝魂,
悲啼不知处!
和历史一样,崇祯帝并没有在武英殿自尽,而是带着大太监王承恩上了煤山,不同的是,由于是亲王起兵,后宫的宫女妃嫔均没有奉诏自杀,只有皇后周玉凤跟着皇帝来到了那颗歪脖子树下。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崇祯虽然用人不堪,但是气节上却是古今亡国之君中屈指可数的。
按照自己所留的遗诏,崇祯亲手摘除了头上的冠冕,解下了腰带,挂到了那课歪脖子树上,遥望了脚下的紫禁城最后一眼,缓缓地将头伸进了绑好的索扣之中。
皇后周玉凤也拿出了三尺白绫,学着自己的丈夫,将白绫绑好,紧紧地盯着面色决绝的丈夫。
“恭送大明天子!”
大太监王承恩如同杜鹃啼血般地哀鸣起来,在帝后如同风中百合般挂上树梢口,亦是取出了一条数尺长的白绫将自己吊死在了煤山之上。
“陛下殉国,岂能无忠臣随侍,本官誓死不从奸党。”
武英殿外,皇帝殉国的消息传来,锦衣卫佥事王国全,愤愤不平地看了跪在殿外的黄文昌和德王朱由枢以及赶到武英殿外的李兴之一眼,猛然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割向了自己的脖颈。
“哈哈哈,陛下身死,你们这些奸臣逆党心满意足了,陛下臣来了。”
驸马都尉巩永昌亦是愤然举刀。
“叛国逆贼,本伯和你们拼了。”
从后宰门赶到武英殿的襄城伯李国桢同样愤愤不已,看到王国全和巩永昌自杀,亦是举刀狂吼,带着几个家丁和新乐侯刘文柄冲向了靖北军的防线。
“居然敢质疑陛下圣旨,放弩箭。”
黄文昌面无表情地下达攻击的命令,他没有想到平时胆小如鼠的李国桢居然还有这样的勇气。
“嗖、嗖、嗖……!”
一轮密集的箭雨过后,刘文柄和李国桢颓然倒地。
“陛下……臣对不起您……是臣克扣军饷……弄的京营兵力不足……被叛军一举破城……臣只能以死赎罪了。”
倒在地上的李国桢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可是他却根本爬不动,身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感觉自己的气力被抽空了一般,断断续续地说了两句话,还是没有将头抬起,脖子一歪,终是不甘地身死当场,只那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靖北军。
“巩驸马……襄城伯……新乐侯……!”
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大全很想效仿一众殉国的大臣,和眼前的叛军拼个你死我活,可是想到皇帝的遗诏,想到年仅七岁的定王朱慈炯,却始终提不起手中的长刀,只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哀嚎。
“快随本帅去勤王护驾!”
宿卫武英殿的诸将官以决绝的勇气发动了临死反扑,李兴之也估计到崇祯已经殉国,故此长刀一举,喝令左右军士攻进了武英殿。
“陛下,娘娘……臣来迟了,臣来迟了啊!臣等只为清除奸党,陛下和娘娘又何至于此啊……这是陷臣和德藩以及天下将士于不义啊!”
万寿山上,大明的大都督府左都督李兴之、德王朱由枢、保定总兵黄文昌以及原大明内阁次辅张四知等人死死地跪在帝后上吊的歪脖子树下,哭的死去活来。
“臣也想不到陛下如此刚烈,臣等虽无恶意,但毕竟逼死了君父,只有一死方可赎臣等之罪也。”
李兴之干嚎了一通,霍然而起,猛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作势就要割向自己的脖颈。
“大帅,大帅……陛下遗诏写的明明白白,他自杀殉国是因为朝中的衮衮诸公们皆是无信无义之人,非君误臣,诸臣误君啊,您身负我十余万靖北军将士之重,又何必轻言死字,时下我等最要紧的事是为陛下发丧,将陛下遗诏昭告天下,拥立定王登基,然后再好好地整治那些背恩忘义的朝臣,剿除李自成和东虏这两个心腹大患,中兴我大明江山社稷啊!”
张邵谦和黄文昌连忙起身抱住李兴之,夺过他手中的长剑,口中不停地劝慰着,心中则是腹诽不已,有必要这样吗?,明明是你起兵靖难,逼死了皇帝,现在又他娘的在这装忠臣。
朱由枢跪在崇祯的尸体前,看着作势自刎的李兴之也是腹诽不已,你他娘的到是割呀,哭了半天,就等着自己的部下救你呢。
“你们说的是,这把剑还是本帅攻破沈阳返回山东时陛下所赐,当时陛下的圣音犹在耳中,就是要本帅持此天子之剑,替国朝剿除内贼外寇以及朝中的奸党,熟料不过月余,陛下便和臣天人永隔,本帅实在是心痛不已,如今本帅只感到天旋地转,浑身无力,徐先生为陛下发丧之事便由你负责,京中逆党奸臣甚多,你可传书莱登,着讲武堂大使吕轻侯带两千千学员入京,让他们署理京师事务,至于迎接德王的那些官员,且让他们在家中安养,待新帝即位,大行皇帝安寝后再作处置。”
“主公放心,属下定会将这些事情安排的妥妥贴贴。”
徐以显心中一动,抬眼看了李兴之一眼,莫非这狗大帅当初弄讲武堂的时候就想到了入主北京事宜,要不然花那么大代价,养了几千上万名军中子弟学习靖北军中军事文化课程干嘛。
“还有,王承恩、周遇吉、王国全、巩永昌等在此次靖难之战中替皇帝殉国死节的将士,你都要好好安葬,就把他们安葬在大行皇帝的陵前,至于他们的家人也要好好安抚,适才本帅不是着人去抄陈新甲和高起潜等人的府邸吗?就用这二人家中的钱粮抚恤吧,待陈演等人将银子送来,你再派人按本帅此前的名单,先拿下一部分人,本帅要在大行皇帝的陵前将诸贼活剐了。”
“主公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徐以显连忙应承了下来,不过宫中诸事,他也不甚了了,好在张四知这个原崇祯朝的内阁次辅在侧查漏补缺,他也不虞乱了方寸。
第四百一十四章大都督可允孤三事
有明以来,历代皇帝甫一即位,便开始为自己修建万年吉壤,也就是自己的陵墓。
然崇祯登基以后,朝廷一直是内忧外患,且不说肆掠于陕西、中原以及湖广一带的流寇,就是辽东的建奴大规模地入侵就有三次,忙于剿贼平奴的崇祯帝自然就把为自己修建陵寝的事耽搁了下来,以至于皇帝大行,连陵墓都没有着落。
奉命处置崇祯丧礼的徐以显和原内阁次辅张四知无奈之下只得奏请德王和李兴之,葬崇祯皇帝于明皇陵东南角的田贵妃陵寝,再重新按帝皇的规模将陵墓表面重修。
事急从权,李兴之对于徐以显等人的请求自无不许,即命二人按明朝祖制行事,万不可轻慢了崇祯的葬礼。
按制,明朝皇帝大行当停灵于几筵殿,由新帝和内定的辅政大臣守灵七日后,方可下葬。
徐以显又亲自前往成国公府,奏请新帝朱慈炯进宫守灵。
“汝等奸贼,逼死君父,又在此假惺惺地替孤父皇发丧,拥立吾弟登基,实行窃国之事,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成国公府邸,太子朱慈烺和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守在内院的耳门前,无不嘲讽地看着按剑而立的徐以显。
“太子殿下,自古皇业更替,必然是血流漂撸,吾主蓬莱侯恭行仁义,入城以来,对诸位殿下一直是以礼相待,还请太子殿下莫要阻拦,否则下官可要请殿下试剑了。”
徐以显可不是大明的忠臣孝子,农民军出身的他,本就对大明皇室没有任何尊重可言,对朱慈烺这个失国的太子殿下自然也不会客气了。
“呵呵,你们已经逼死了孤的父皇和母后,再逼死孤,也算不得什么事,但是孤哪怕是死,也不会向尔等屈服的,若要吾弟入宫,除非你把德藩和李兴之请来,否则就从本宫的身体上踏过去。”
龙生龙,凤生凤,崇祯本是刚烈之人,生的儿子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同样刚烈。
“好、好……如此太子殿下便请试本官之剑吧。”
徐以显猛然拔剑,指向了朱慈烺的脖颈。
“不能啊小爷,不能啊小爷,先帝既然有明旨着定王即位,小爷还是放开道路,让他们接定王入宫吧。”
王德化看到徐以显丝毫不顾皇家的威严,又恐太子执拗的性子,若是真死在这里,那自己怎么向故去的皇帝和皇后交待。
“呵呵,王伴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德藩和李逆狼子野心,吾弟就算被他们推上皇位,待他们稳定形势,到时候,等待吾兄弟三人不是三尺白绫就是鸩酒一杯,与其苟且偷生,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省的被这些奸臣乱党利用。”
朱慈烺冷笑连连,他进学也有好几年了,对历代皇朝更替的血泪史还是了然于胸的。
“太子殿下说的好,我朱家的子孙就应该有这样的骨气,你父皇虽然治国无方,但是气节上却不输于历朝历代的失国之君,你能如此,伯母也甚是欣慰。”
也被羁押在后院的懿安皇后张嫣也来到了耳门处,对着徐以显等人怒目而视。
“呃……!”
徐以显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十三岁的孩童怼住,又看到懿安皇后对自己怒目而视,一时居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他拔剑不过是恐吓朱慈烺而已,哪里真敢没有军令就诛杀前朝太子和先皇后,转头看向了负责看管诸皇子的铁人兵统领李邦杰,指望这个夯货出手替自己拿下朱慈烺和眼前这个丰姿卓越的女人。
熟料李邦杰这厮自张嫣出现后,就仿若木鸡般呆立在当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嫣那精致的面容,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形,嘴角边的哈喇子淌了一地。
“你们还不上前拿人!”
徐以显气懵了,老子为了大帅的事业尽心竭力,你这夯货居然在这盯着女人看。
“……徐先生咱们还是请大帅来处置把,这女人毕竟是前朝皇后,咱们用强的话,传出去,恐怕对大帅的名声没什么好处,就是曹操那厮,也是彻底控制了中原后才对汉朝皇后动手的,咱们贸然行事,大帅见责,可怎么办?”
反应过来的李邦杰,口中不紧不慢地回应着徐以显,心中则默默盘算,他可不敢对张嫣生出什么心思,这女人可是前朝皇后,可不是伪清那些蛮夷的女人,身份尊贵无比,要是大帅纳了,那大帅岂不是小皇帝的伯父,伯父替自己的侄儿监国摄政,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唉……本官这就去请大帅。”
成国公府距离皇城并不远,两柱香的时间不到,在乾清宫假寐的李兴之就被徐以显请到了成国公府。
“太子殿下相召,不知所谓何事?按理陛下遗诏定王承继大统,太子殿下已经可以去太子号,如今授封未下,见了本帅为何不行礼?”
按李兴之的军令,此时的成国公府内的大小人等皆已被捕拿一空,只剩下部分丫鬟奴仆负责崇祯诸子以及皇后张嫣的起居。
“孤岂为汝屈耶,大都督已经逼死了孤的父皇,再逼死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吧。”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陛下明明是被朝廷的衮衮诸公们,以及德王殿下靖难之事,气的自杀,于本帅何干?本帅只是从德王和衍圣公所请而已,若无他们二人,朝廷诸官如何会屈服?”
李兴之哑然失笑,他没有想到朱慈烺居然也如此刚烈。
“大都督莫要欺孤年幼,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也,若无大都督麾下这数万虎贲,区区一个德王,又如何敢行此悖逆之事,尔欲让孤弟为汉献帝,也并无不可,尔只允孤三事,孤即送孤弟出府,然后自戮于大都督帐前。”
“殿下何出此言?臣非董卓,怎会祸害先帝子孙,先帝宵衣旰食,为大明殚精竭虑,臣亦是佩服万分,只是先帝施政的理念,臣不敢苟同耳,东江毛大帅以二百兵出辽东,不费国朝一米一银,复土千余里,为袁逆矫诏杀害于双岛,却未得抚恤,卢督臣血战保定,为大明流尽了血泪,至今名誉未定,陈新甲勾连东虏之人,高起潜拥兵自守,坐视京畿和山东数百万黎庶为东虏荼毒,依然忝居高位,岂不令天下仁人志士心寒?臣为国家计,奉德王靖难,实不忍心大明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也,如何会坐视殿下自戮,殿下有事,尽管开口,臣在一日,必保殿下及懿安皇后周全。”
第四百一十五章纳坤兴公主
“如此,大都督且随本宫入内院奉茶!”
懿安皇后张嫣,蹙眉看向李兴之,自她入宫以来,见惯了深宫中的尔虞我诈,她虽然不惧怕生死,但是蝼蚁尚且偷生,天启没有子嗣,朱慈烺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内心上,她自然不愿意朱慈烺自戮。
“末将多谢皇后!”
李兴之躬身行礼,对于张皇后,李兴之还是非常敬佩的,历史上张皇后就是对周延儒等东林大臣深恶之,曾传话周后,让其相劝崇祯,不可重用之,后来李自成入京,张皇后亦在寝宫自戮,就是天启帝也深喜张氏,临终前再三叮嘱崇祯,“中宫配朕七年,常正言匡谏,获益颇多。今后年少寡居,良可怜悯,善事中宫。”
“伯母……!”
朱慈烺扔有抗拒,但是看到张嫣那平静的面容,终是让开了道路。
“末将谢过太子殿下!”
“汝等且在此等候!”
看到李邦杰和徐以显和一众铁人兵想要入内,李兴之断然喝止了众人,开玩笑自己也是练过的,朱慈烺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自己若是带兵入卫,岂不令人耻笑。
客房内,手握重兵的蓬莱侯,大都督府左都督李兴之和崇祯皇帝前太子朱慈烺以及懿安皇后张嫣,还有年方十岁的永王朱慈焕和李兴之内定的未来天子朱慈炯十目相对,却相顾无言。
朱慈烺再不开口,只冷冷地看着李兴之。李兴之想说什么,但瞬间却迟疑起来,没有开口。
懿安皇后如同母鸡护犊子般将永王和定王搂在怀中,同样冷然地看着李兴之。
案几上,侍女送上来的茶水依稀冒着热气,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踌躇良久,李兴之终是出声打破屋内平静,太子殿下适才在院门对本帅所言三事,可否说与本帅听了?
“一不可惊我祖宗陵寝;二速以皇礼葬我父皇母后;三吾弟年幼,将来大都督行操莽之事,还请大都督保全吾弟性命。有此三事,本宫即请懿安皇后送吾弟入宫,不知大都督可能应否?”
“太子仁孝天聪,若是即位,或不能平奴灭贼,但是保有我皇明基业还是能够的,但是本帅却不能奉你为帝,本帅知道,既然起兵靖难,本帅便再无回头路可言,若是太子殿下为帝,将来不是殿下失国,就是本帅身死,故此本帅只有拥立定王殿下。”
李兴之缓缓举起案几前的茶盏,浅啜了一口,再度开口道:“臣虽然叛了先帝,但臣绝无害先帝之心,我皇明太祖高皇帝,以布衣之身,奋汉家勇烈,驱鞑虏于漠北,重铸神州,得国之正,古今帝皇不能及也,殿下所言之事,臣定然牢记于心,便是殿下和先帝,臣亦无伤害之意,先帝刚烈,不愿受辱,大行于万寿山,臣亦无法预料;若殿下不弃,待新帝即位,臣便请旨,封殿下为明王,四海之内,殿下可择一地建国,若是殿下不愿呆在中原,臣亦可取大员、倭国甚至缅甸等地,国政皆由殿下裁处,若将来果然神州易鼎,臣亦可将定王等国家宗室送予殿下处,殿下以为然否?”
“你……?李帅,你不怕本宫在外藩练成精兵,杀回中原么?”
李兴之神色坚定,朱慈烺却是疑惑不已,他熟读经史,可从没听说过亡国之君还能封建海外的。
“殿下,臣一片赤诚,若违背今日所言,人神共愤!”
李兴之霍然离座,躬身向朱慈烺以及懿安皇后张嫣等人行了一礼。
面对朱慈烺和张嫣的拦阻,李兴之不得不退让,靖北军的势力范围发展的太快了,但是兵力上却不足以掌控这么多地方,不拥立崇祯的子嗣,明朝的那些个藩王肯定会起什么心思,若是在被有心的地方官员或者军头裹挟,也来个起兵靖难的话,自己虽然不惧,但也会让自己头疼不已。
毕竟此时李自成和东虏还没有消灭,就凭不到十万的靖北军,根本不可能应付如此多的明朝藩王的,届时天下大乱,吃苦的还是百姓。
“好,李帅如此坦诚,本宫信了,慈烺你也不要再说了,本宫这就奉定王入宫守灵,还请李帅莫要食言。”
松锦战败,十余万明军九边精锐被彻底打残,李自成聚众数十万横行中原大地,京师国库和内库空空如也,张嫣也心知大明国祚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能保住朱明的宗庙社稷已经是得天之幸,现在李兴之能承诺崇祯子女周全,她还能再说什么。
“如此,末将多谢皇后。”
李兴之心中有些失笑,明明是自己起兵靖难,逼死了崇祯,现在却被皇嗣的问题被张嫣拿捏着,适才若是张嫣再不应允,他已经准备用强了,这个时候李兴之深悔自己穿越错了,若是穿越到明朝藩王身上,起兵靖难,哪里还会被人挟制。
“慢着,李帅,本宫这里还有一事要李帅应承。”
李兴之刚欲坐下,张嫣却是开口又看向李兴之。
“何事?”
看着眉头有些松动的张嫣,李兴之心中一动,这女人莫非看上本帅了,想要效仿历史上伪清的大玉儿,以身体勾引多尔衮,保福临皇位。
说实话张嫣虽然已经三十四岁了,但是长期锦衣玉食的生活,令她的皮肤保养的甚好,加上又未曾生育过,体型较之少女也胜了不止一筹,令李兴之不禁有些怦然心动。
“李帅,定王登基之事,本宫还有一个条件,就是李帅必须娶了坤兴公主朱媺娖,若是李帅答允,此事就算成了。”
张嫣语气加重了几分,适才李兴之灼热的目光,令她有些许不满,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知道李兴之目光中的含义。
“呃……娶坤兴公主,本帅已经和福王郡主有了婚约,福王郡主和坤兴公主本属姑侄,娶公主岂不是于礼不合?”
李兴之诧异地看向张嫣,他没有想到这女人会让自己迎娶坤兴公主,说到底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想要用崇祯的女儿作为筹码。
“这个无妨,福王和先帝本是堂亲,二人之女相隔甚远,礼法上,却是没有阻碍,本宫只问李帅应否?”
第四百一十六章京师人心
“先帝虽非臣所杀,却是因臣而死,娘娘之意,末将心知肚明,但恐公主殿下不愿耳,此事还是再议吧,时下,为大行皇帝发丧,方是正理,末将先着有司准备车辇,迎定王殿下和娘娘入宫,早正大位,以定天下人心。”
杀其父而娶其女,李兴之多少还有点负罪感,对着张嫣和朱慈烺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成国公内院。
“主公,属下适才听的明明白白,懿安皇后有意主公迎娶坤兴,这对主公百利而无一害,主公何不应允?”
一出院门,军帅府参知徐以显就是踏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向李兴之进言。
“此事容后再议,如今京师出定,当以稳定人心为主,你立即将陛下定王为帝之事布告京师,晓谕天下,诏令三边总督汪乔年、陕西巡抚孙传庭、南都留守徐允爵、洛阳的福藩和开封的周王等人,着他们立即赶赴京师,为大行皇帝发丧,同时尊奉新帝登基。”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既然已经决定立定王为新帝,那就必须把此事坐实了,毕竟崇祯曾发下过勤王诏书,若不早定正统,谁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嗯,你再把宋广坤、李有才、刘理顺等人招入京师,就让钱天锡当山东巡抚,钱安宁署莱登二府、孙可望为山东布政使,其余各府官员,若是无贪腐之实者,只要尊奉新帝,都可留用,基层官员若是不足,就从讲武堂抽掉人手,山东是咱们的基本盘,万不可有疏忽。”
“喏,属下遵命!”
徐以显躬身领命,连忙派人前往宫禁,准备车辇等御用之物,迎接新帝入宫,同时下令全城举哀,为大行皇帝发丧。
“铛、铛、铛,陛下大行,遗诏立定王殿下为新帝。”
一封封草拟好的布告被靖北军士卒贴满了京师的大街小巷以及各处城门附近,那些士卒还拿着土制的铁皮喇叭不停地高声喊话。
“唉,德王和李兴之进了城,陛下还能有的好?想来陛下是被他们害了,但是立定王是什么意思,这个老夫就不明白了。”
京师士绅吴老爷子,摇头晃脑地看完布告,就是不停地摇头,吴老爷子本名吴芳全,是万历四十年的顺天府乡试举人,在北京士绅重声望颇高。
“吴老先生说的是,当年成祖皇帝奉天靖难,可不就是逼死了建文皇帝,自己当了天子么,他朱由枢不怕定王长成以后对他清算吗?”
几个围拢在吴举人身边的读书人纷纷附和起来。
“吴老爷子,您给我们念念吧,给咱们念念吧!”
围拢在布告前的百姓,纷纷看向吴芳全。
“好说,好说,那我就给大伙念念,德王殿下谕旨,陛下肇极以来,虽殚精竭虑,抚政安民,然诸官无德,以至于天下糜烂,本藩唯恐皇明三百年基业,一朝倾覆,遂起山东之兵,吊民伐罪,行清君侧之事,并无篡权夺位之心,至本藩兵入京师,朝臣群起反复,陛下本刚烈之人,见诸官无德,遂愤而自戮,非本藩相逼耳,本藩忠勤王事,奉陛下遗诏,拥定王正位,为陛下发丧,城中百姓,请各安其所,准备举哀。”
“咦,这布告不是说,陛下是因为群臣无德,愤而自尽的吗?你们怎么说是德王殿下逼死的?”
北城同福客栈的厨子李秀莲李大嘴拎着一个菜篮子,有些疑惑地看向吴老爷子。
“你懂什么,这是德王自说自话呢,他是把皇帝被逼死的责任推给了朱纯臣那帮贪官奸臣呢,要不是他和李兴之起兵靖难,陛下能自尽?这也就是骗骗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得了,陛下大行,你家饭馆也要停业了,这下你有时间回乡下看老娘和媳妇了。”
吴芳名家境殷实,经常出入同福客栈整几杯,和李大嘴也有些熟悉,说话之间也不见外。
“啊……这他娘的不是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吗?吴举人,您说,这德王殿下当权了,那个随他起兵的李大帅,是不是也要水涨船高,他本来已经是大都督府左都督,蓬莱侯了,再封,岂不是要实授大都督,国公了,这地位岂不是和咱们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中山王的地位不相上下呀,您说,陛下本来就准备授封他为齐国公,这起兵靖难,这是图什么?”
李大嘴还有疑惑,见吴芳名说的头头是道,又继续追问起来。
“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不过,天下纷纷,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来德藩开的价码更高吧!”
吴芳名本是举人出身,官场上的的事也接触了不少,他以已度人,还是揣测出了李兴之的意图。
“您的意思是这蓬莱侯是要授封异姓王了,这可是咱大明开国以来头一份呀,不过蓬莱侯也当得,朝廷官军在东虏和流寇面前就跟鹌鹑一样,只有蓬莱侯南灭流寇,北伐东虏,他若是在京师招兵,咱也要去报名。”
李大嘴露出向往的表情,昨夜靖北军入城,那严整的军容实在令他心动不已。
“哈哈哈,你投军,你去当山东军的火头兵吗?”
一众百姓纷纷调笑起来。
“火头军怎么了,你们想去,恐怕李大帅也不会收你们,咱至少还会做几个菜,说实话,要是咱能替这些打的东虏丢盔弃甲的将士做菜做饭,咱也不枉费了这一身厨艺。”
靖北军起兵靖难之事,数万大军直逼京师脚下,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昨天靖北军突入城内,这让京师的百姓恐慌不已,生怕这帮乱军杀顺了手,在京师纵兵害民。
然而靖北军进城之后,对京师的百姓秋毫无犯,这让京师百姓提着的心顿时松下了不少,反而他们对靖北军拿了朱纯臣、周奎、陈新甲、陈演以及魏藻德等高官显贵拍手叫好,百姓的心思很简单,谁能给他们安定的生活,他们就不会起什么反抗的心思。
再者,靖北军成军以来,屡次和东虏大战,斩获甚重,这次更是一举杀入了东虏国都,擒杀伪清皇帝黄台吉,这令饱受东虏荼毒的百姓对靖北军充满了敬佩。
第四百一十七章京师军务
定王朱慈炯宫车晏驾,代表着由李兴之所属的靖北军之拥立的大明第十八代君王即将登基。
懿安皇后张嫣带着朱慈炯进了崇祯灵柩停放的几筵殿后,李兴之即以德王和朱慈炯的名义下令全城举哀。
由于这次靖难之役,内宫的太监们表现出了异于京营和朝廷上衮衮诸公的忠勇,为防有变,李兴之即令李邦杰统领铁人兵进驻紫禁城,原宫中的四千余太监全部发银遣散,有无家可归者则安排到京师皇陵和凤阳皇陵,让他们替老朱家看守陵墓,至于宫女,愿意回家者发银遣散之,不愿者,可择军中未婚士卒进行婚配。
尚在后宫的袁贵妃、李康妃等贵人,李兴之没有妄动,而是将成国公朱纯臣、嘉定伯周奎以及陈新甲和高起潜等人家中的侍女充入了内宫,并着她们服侍诸人起居。
随着钟鼓司敲响了景阳钟,京师内所有的寺庙届时钟鼓齐鸣,那些尚在家中的官员们,也是诚惶诚恐地换上了丧服,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心,按他们估计,德王起兵靖难,破了京师以后肯定要自己登临大宝了。
谁也没想到这德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立定王为帝,虽然大伙都清楚这定王殿下不过是德王的傀儡,可是他若是要问自己等人一个不忠之罪,德藩和那个天杀的李兴之想来也不会拒绝皇帝的意思,毕竟带头迎接靖难军的东阁大学士陈演和国子监祭酒魏藻德连同他们的家人已经被关进了镇抚司大牢。
群臣们是胆战心惊地等了七天,生怕驻守在城中的靖北军突然上门拿人问罪;这次靖难的幕后黑手李兴之却是趁着国丧期间整合了京师的军队。
这次靖北军起兵靖难,一共动用了八个镇以及满蒙汉绿旗和铁人兵,随李兴之北上的军马,只有三个镇,分别是张邵谦的第四镇、刘文秀的新四镇以及尚可喜的第六镇。
由于有黄文昌这个内鬼,靖北军本部不过折损了两千余人,其中满蒙绿旗约有五百人战殁,新四镇折损了一千五百余人,损失并不大,但取得的战果却是惊人。
投降和反正的俘虏有密云副将唐通部的两千八百兵,山海关总兵高第所属的一千三百兵,此外还有驻守京师的勇卫营约有三千六百兵、京营一万六千八百余人。
“自崇祯朝以来,锦衣卫名存实亡,失去了对朝廷大臣的监督权,本帅有意重组锦衣卫,马三德,本帅有意你来充当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你可愿意。”
京营提督衙门,李兴之在京师的临时行辕内。
此次随军出征的一众武将皆是顶盔贯甲,按军职分列在节堂两侧。
大明的大都督府左都督李兴之高坐主位,缓缓下达了入京的第一条军令。
“锦衣卫……?大帅,咱在高阳时就听说过,那可是专门迫害忠臣的,末将还是在军中舒服。”
马三德听了就是连连摇头,他虽然识字不多,但是高阳紧临京畿,他对锦衣卫的赫赫声威还是有所耳闻的。
“这是军令,本帅让军情司的陈文助你,你可从第四镇和新四镇中抽掉五千兵充入镇抚司,先把锦衣卫的架子给本帅搭起来,再去找骆养性,重新拟订一个章程给本帅,事情办好了,本帅即请旨新帝,封你为伯爵。”
“呃……!”
马三德郁闷地看向李兴之,他也知道这锦衣卫指挥使是个烫手山芋,因为有明以来,能得善终的锦衣卫指挥使实在是屈指可数。
“马兄弟,只要你实心任事,本帅不会亏待你的,过几日,军情司大使李有才入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和他协商吗!”
马三德是跟随李兴之起事的泼皮无赖之一,亲信中的亲信,锦衣卫这个朝廷的耳目,李兴之可不敢假手他人,自己人用起来才放心。
“末将,领命就是!”
李兴之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马三德也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只得硬着头皮领了军令。
“张邵谦、刘文秀,你二人可从密云兵、关宁军以及京营中抽掉五千兵马补充至军中,目前朝局未稳,便由刘将军驻守内城,张将军驻守外城吧!”
“末将领命!”
张邵谦和刘文秀连忙出列,领了李兴之的将令。
“尚可喜,京师紧临运河,通州作为京师的门户和漕运码头,至关重要,本帅有意你部驻守通州。”
“末将领命!”
尚可喜哪敢不听,相反现在他对自己投奔李兴之的决策庆幸不已,他实在没想到,看似固若金汤的京师居然被李兴之不费吹灰之力就打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从此这大明朝的主事人就是这狗日的小李贼了,自己跟着他混,可是比跟满洲鞑子强多了。
“唐通、高第听令,你二人在京营和勇卫营中精选五千兵,改编为靖北军第七镇,高第为镇将,唐通你副之,其余将佐,你二人可协商一下,送本帅批阅即可,待整军完毕,可前至遵化驻扎。”
历史上的唐通和高第虽然投清,但都是情有可原,加之投清后也没有做什么伤害中原百姓的恶事,李兴之认为用此二人为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都督,末将,末将想问问这镇将和副将是什么职司。”
唐通和高第新降不久,对靖北军军中的体系并不清楚,这会皆是眼巴巴地看向李兴之。
“我大明军镇,内地一镇总兵有部下三千人,你们就把这镇将和副将看成是大明的总兵和副总兵吧,遵化距离山海关不远,你二人到任以后,务必加固城防,克尽职守,以防吴三桂反复,稍后本帅会命人在遵化周左修建几座堡垒,以为京师屏藩。”
“末将等多谢大都督栽培,有末将二人在,遵化定然稳如泰山。”
听了李兴之的解释后,唐通和高第均是松了一口气,在通州被李兴之迫降后,他们只以为,这次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谁曾想到,李兴之不光没有处置自己,反而保留了自己的军职,还让自己继续领兵。
“好,有唐将军和高将军的承诺,本帅就放心了,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实心任事,本帅不吝封爵之赏。”
第四百一十八章
“黄将军,前者本帅曾有意让你署北直隶军务,不过时下中原处处战火,辽东东虏未灭,北直隶这边面临的压力不小,而你的保定兵自靖难以来,减员已近七成,本帅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你调到江南,就总督南直隶吧,此外你可在降兵中选拔八千兵,把本部人马扩充至万人,替本帅攻略江南。”
对京师的防务做了简单的安排后,李兴之又把目光放到了原大明朝太子太保,保定总兵黄文昌身上,这次靖难之战,黄文昌居功至伟,让他总督南直隶军务,李兴之也有筹功之意。
“大都督,去南直隶也行,只不过末将听说南直隶那边,魏国公徐允爵麾下就有兵马近二十万,又世代管着江南的军务,末将此去,如何面对南都的魏国公徐允爵啊?”
黄文昌听了李兴之的话,也是心中一动,南直隶可是天下首富之地,李兴之让自己出镇南都,这摆明了是要让自己替他捞银子呢,但是南都勋贵又掌了东南数省卫所的军马,自己带一万兵去南都,能压得过那帮地头蛇?
“新帝登基,南都的勋贵肯定是要入京朝贺,否则就是谋反,南都的老爷兵虽然多,但是本帅已着山东提督杨彪率军南下,你二人同心协力,先拿下淮扬地区,直逼长江。”
李兴之摆了摆手,说实话他对南方的明军实在没有放在心上,历史上多铎攻下扬州时,南都尚有号称二十三万的水陆大军,结果东虏甫一渡江,金陵的文臣武将就争先恐后地剃发易服,向多铎输诚,现在自己手握大义,江南的那些老爷们除非脑子抽了,才会选择和自己作对。
“黄将军,本帅还有一事,此次江南之行,你替本帅寻几个人,一个叫阎应元,是江阴典吏,另一个叫陈明遇,也是典吏,还有一人名叫冯敦厚,乃是常州金坛人,你将这三人请到京师,便是大功一件。”
“啥……几个典吏?……末将领命!”
黄文昌一脸懵逼,他实在想不通李兴之怎么会知道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典吏的,不过他也是心思剔透之人,踌躇了一下,就是领了李兴之的将令。
李兴之忙着拥立新帝和部署京畿这一带防御的同时,率军赶赴京师勤王的陕西巡抚孙传庭也收到了皇帝大行,德王拥立定王朱慈炯,并着其立即回京陛见的圣旨。
“京师城高池宽,山东军如何能够速下?皇帝大行,不立太子,反立一七岁小儿,德王和李逆,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本抚受国朝厚恩,自当替国朝平勘定乱,铲除奸党,尔等可愿随本抚共襄义举?”
刚刚抵达潼关的孙传庭拿着刚刚送达的圣旨,一脸不忿地看着麾下的一众将佐。
孙传庭字伯雅,号白谷,山西代县人,乃是天启元年进士,历任永城知县、商丘知县、吏部验封司主事、稽勋司郎中,因不满魏忠贤专权辞官归乡,崇祯八年起复,出任顺天府,崇祯九年出任陕西巡抚。
就是他在陕西任上,于黑水峪四战三捷,一举擒获祸乱陕西和中原一带的农民军领袖高迎祥,剿灭了十五股农民军,给濒临绝境的大明朝打了一股强心针。
高迎祥死后,孙传庭继续力行剿贼事宜,至崇祯十一年先后在合水、澄城和庆阳等地剿灭了过天星、混天星、大天王等农民军,基本稳定了陕西局势。
崇祯十一年八月,东虏入寇京畿和山东,孙传庭奉诏入京勤王,十一月初孙传庭部抵达北直隶,并于二十一日出兵解了真定之围,小胜东虏一阵,后象升败亡,崇祯即命孙传庭为保定总督主持击奴事宜。
孙传庭掌权后,认为东虏势大,已方兵虽多,但懦弱不堪,并不足以和东虏野战,向朝廷提出了不轻出、严守备、伺机攻的御敌策略,并在武清、蓟州和冷口关几次战役中小胜东虏。
不过孙传庭为人刚直,和卢象升一样,与杨嗣昌、陈新甲以及高起潜等人意见相左,并屡次争持,后因耳聋之故请辞保定总督,崇祯认为孙传庭这是在推卸责任,杨嗣昌和高起潜二人又趁机进谗,孙传庭遂被打入大牢。
原来的历史,崇祯因为天下局势糜烂至极,崇祯无奈之下,于崇祯十六年将孙传庭释放,让其督军剿贼。
在这一世,由于李兴之穿越的蝴蝶效应,张献忠和李自成提前反乱,杨嗣昌又早死了一年半,孙传庭也同样也被崇祯提前释放,返回了陕西任上,只不过由于松锦大败,秦军主力尽丧,孙传庭至陕西后,召集旧部,不过才堪堪新编了三万新兵。
“孙部院,非是末将不愿,只是末将听说那个李兴之可是个狠人啊,崇祯十一年东虏入寇时,他带了两千山贼就打败了东虏的七贝勒阿巴泰,崇祯十二年初又在莱州以五千兵,击败了伪清镶红旗旗主成亲王岳托,歼敌逾万,这次他率军入辽,更是连创大捷,伪清国都和皇帝黄台吉都被他拿下了,我军只得三万之众,又岂是他的对手?”
左翼总兵左勷是孙传庭亲兵出身,对孙传庭忠心耿耿,他到不是不想随孙传庭杀回京师,只是靖北军的赫赫武威令他有些恐惧。
“孙部院,我秦军新练不久,兵甲器械都不完备,如今朝廷精锐军马又皆在中原五省总督汪乔年处,所谓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我等就是有意起兵拨乱反正,还必须得到他的支持,再说如今太子及诸王皆在德藩掌握之中,他若是以陛下子嗣威胁,我等该如何处置?”
“牛将军说的是,只是朝廷军马正在许州、襄城一带和流寇对峙,就是汪总督支持本部院的提议,这兵马如何能够抽掉的出?再者一旦撤防,洛阳和开封再无屏障,届时中原糜烂,岂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尔等还有何建议?”
中军总兵牛成虎也反对孙传庭出兵平乱的建议,他是秦军悍将之一,在军中威信颇高,这会提出的建议又甚是中肯,孙传庭不得重新考虑起兵之事。
第四百一十九章本镇有足疾
“牛将军说的在理,本部院是因为陛下大行,关心则乱,郑将军你说咱们应该如何回复逆藩?”
孙传庭并不是迂腐之辈,将不因怒兴兵的道理他也懂,更知道牛成虎等人说的不错,贸然出兵只会损失已方的力量。
“末将以为在没有和汪总督取得联系时,还是先不要和罪藩撕破脸皮,咱们不若以李自成逆军威胁陕西为由,将入朝之事先推脱下来。”
郑嘉栋是孙传庭的中军总兵,也是原陕西总督郑崇俭的本家侄子,玛瑙山之战后,张献忠败亡,郑崇俭继续在川陕边境和流寇作战,五日之内,连场大胜,张献忠的同伙顺天王、一条龙、一双龙等人全部投降,只不过功劳都被杨嗣昌领了去了,郑崇俭不过得了一个官复原职的嘉奖。
老郑头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一纸文书直递京师,以年老痴呆为由,请求归乡致仕。
官军适逢大捷,崇祯如何肯放剿贼有功的郑崇俭归养,遂下令郑崇俭叔侄返回陕西,只留李国奇和贺人龙继续留在川陕边境,配合杨嗣昌继续剿贼。
后来艾能奇和罗汝才复起,襄阳被艾能奇偷袭,杨嗣昌气怒而死,崇祯就把这痛失宰辅的责任推卸到了返回陕西的郑崇俭身上,下旨将他逮捕入狱,认为他“唆使士兵擅自返回”,“无视军规”,不等到秋后,在五月就把郑崇俭斩首示众。
郑嘉栋作为郑崇俭的侄子也受到了牵连,亦被逮捕下狱,直到孙传庭回转陕西以后,才以秦军主力尽丧,关中缺将为由,向朝廷请旨,释放了郑嘉栋让其戴罪立功。
说实话,郑嘉栋对德藩起兵靖难之事并没有多少反感,反而存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思。
“嗯,就如诸位所言,咱们先囤守潼关,再派人联络汪督,对了宁远的吴三桂咱们也要去信,虽说他未必会从本部院所请,但是他只要能够隔岸观火,不投靠罪藩,对咱们就百利而无一害,唉本部院也不明白李兴之图什么?他已经是大都督府左都督,挂大都督衔,总督天下兵马,地位崇高,居然会拥立德王悖。”
孙传庭喟然长叹,京师的剧变,令他有些乱了方寸。
“这个末将等不知,不过李兴之自从军以来,屡创大功,这次更是擒杀黄台吉,这次陛下只不过为他重开了大都督府,齐国公之爵,也只是许诺而已,想来李逆这是嫌封赏太低,然后和德藩有了勾连罢了。”
郑嘉栋等人也想不明白,只能以已度人,揣测起来。
秦军虽说忠心,但是孙传庭迫于已方军力薄弱,只能采取联合中原以及辽东军对抗靖北军的手段,缓缓图之,以求维护皇明正统。
陕西的孙传庭都收到了德藩杀入京师,皇帝大行的消息,距离京师不过千余里的山海关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诸位,山东军旬日之间,便打下了京师,皇帝大行,现在德王传谕,着本镇返回京师,为先帝发丧,拥立定王殿下登基,尔等以为本镇当如何应对?”
辽东总兵吴三桂郁闷地看着麾下的一众幕僚和武将,有他老子吴襄在京营为官,他对这次靖北军入京的军力是了如指掌,只不过他实在弄不清,山东军就凭区区两万左右的军马,山东军就连续攻破了通州和京师,通州也就罢了,可是京师墙高池宽,有驻军两万余,还有大小火炮一千余门,这两日不到,就被山东军拿下,令他疑惑不已。
幕僚谢四新率先进言:“军主,此前山东军攻略辽东,就打的东虏大败亏输,这次靖难,他们更是屡战屡胜,如今他们已经控制了京师,掌握了朝廷的话语权,依我之见,军主莫如举辽东之众以投之,德王和大都督为了笼络人心,必然不会薄待军主,甚至会因为军主首义之功,加恩封赏。”
“谢先生此言差矣!军主深得辽东军民之心,身负关宁二十万军民之望,若投降德王和李兴之,他们为了控制我关宁军,必然会让军主入朝为官,届时军主还能在安居辽东之地,挟东虏要挟朝廷吗?”
幕僚杨坤却反对谢四新的建议,他和谢四新不一样,作为关宁军出身的老人,他要对这个团体负责。
“可是杨先生,本镇若不奉诏入京,德王殿下必然见责,届时山东镇军马杀至山海关,我军如何抵挡?再者本镇的家小又都在京师,若不奉诏,吾父恐遭不测也。”
“军主勿忧,在学生看来,有军主拥兵于山海之间,老军主的安危才会稳如泰山,若是军主返回京师,则将阖族生死交与他人矣,如今天下板荡,正是豪杰奋起之时,军主拥重兵,又有关山之固,安能给李兴之伏低做小,依学生之见,军主莫如一面东虏媾和,一面以借口拖延,囤兵山海关以观天下之衅。”
吴军参谋郭壮图也支持杨坤的建议,郭壮图虽然是秀才出身,但颇通韬略,吴三桂对他甚是信重,并有意将女儿许配与他。
“郭先生让本帅按兵不动,若是李兴之以兵来攻,本镇当如何处置?”
看着言语镇定的郭壮图,吴三桂就是心中一动,他知道郭壮图必然还有下文。
“军主,李自成拥兵数十万和官军在中原对峙,山东军才有机会一举拿下京师,现在皇帝大行,他们弃太子而立定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汪乔年和孙传庭都是朝廷死忠,他们断不会容德藩和李兴之如此悖逆,学生听说,李兴之此次出兵,是兵分三路,除了攻打京师这一路,另外两路,一路入中原,另一路取淮扬,若我是汪乔年和孙传庭,必定弃中原,渡黄河,将中原交给山东军,借着李兴之兵力分散之机,回师北直隶,我等正可观官军和李逆胜败也。”
“郭先生说的好,官军和山东军争持于北直隶,咱们再鼓动东虏回军攻打沈阳,务必令山东军首尾不能相顾,届时我军正可火中取栗,坐收渔人之利。”
杨坤哈哈大笑,嘲讽地看了谢四知一眼,投降?自古投降的诸侯,有几个有好下场的?现在天下大乱,正是英雄勇武之时,他可不想功不成,名不就,就这样憋屈着过下半辈子。
“杨先生,郭先生,说的好,本镇能得二位辅佐,无异于如鱼得水也,还请杨先生替本镇写一道请罪的题本,就说本镇因为足疾,东虏又时刻窥视,无法入京,还请德王殿下和新帝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