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枭雄末路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投无路的顺军残部一头撞进了缓缓打开的镇门。
杏花营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一条连通南北的青石板路将镇子串联在一起。
沿着这条青石板路,大大小小开着数十间铺面,茶馆、酒楼、车马行这些只能在县城中看到的店面竟然也有几家,最关键的是李自成知道过了这个镇子不远处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山。
古语有云,逢林莫入,只要窜进山林,李自成相信,自己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一旦形势有变,说不得自己还有突出重围的可能。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进入镇子后迎接他的竟然是马守耀、刘汝魁等人狰狞的面孔以及冰冷的长刀。
毫无防备的顺军进镇的那刻,就遭到了密集箭雨的覆盖,首当其冲的李自成在措不及防之下,被一支飞射过来的箭矢穿透了右眼,疼的直接栽下马来。
忠心护主的高一功更是被无数支箭矢射成了刺猬,当场身死。
“夫君……一功……!”
高桂英大惊失色,连忙翻身下马,一把抱住一脸血污的李自成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我……我没事,你快走!”
到了这个时候,李自成终于知道刘汝魁等人也反水了,他更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临了。
“走?咱们还走得脱吗?夫君放心,你死,贱妾断不会独活。”
高桂英心如死灰,她虽然是以寡妇之身嫁给李自成,但为人颇有些江湖儿女的气度,自然不可能委屈求全,为了性命向官军投降。
“也罢,你扶我起来,孤到要看看谁敢拿我?”
妻子的不离不弃令李自成宽慰了不少,他是起义军的闯王,是大顺国的国主,他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去。
“尔等若是肯随本将投靠丞相的话,那本将就饶了尔等,若是想给李自成陪葬,那本将只好送你们上路了。”
一轮箭雨过后,刘汝魁、马守耀以及马重喜就带着本部的亲兵队朝着顺军残部围拢过来。
惊魂甫定的顺军残部根本没想到这些自己的同伴会对自己拔刀相向,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军中那些往日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杂牌军们便提着手中的刀矛,出现在了自己的左右和四周。
“降……我们愿降。”
李自成中箭落马,高一功身死当场,残余的六百余顺军骑兵终于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纷纷跪倒在刘汝魁等人的面前,只剩下二三十个亲兵依旧死死地护卫在李自成和高桂英的左右。
“你们让开,孤要看看谁敢拿孤,刘兄弟我二人相交也有十年了吧,孤的人头就在这里,你可拿着孤的人头去向李兴之请功,如此孤也算全了咱们的兄弟之义了。”
“马守耀,孤自问对你不薄,你想要谋个出路,孤没意见,可是孤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拿着刀子指着孤和孤的夫人。”
虎死余威在,李自成在农民军从闯将做到闯王,再从闯王做到大顺国主,可不是徒有虚名,而是一刀一枪在沙场上挣来的。
刘汝魁和马守耀以及围拢在周围的顺军见李自成如此威势,均是不由地后退了几步,对李自成的质疑更是不敢接口。
“李自成,你也别在这里和咱们称兄道弟,你和罗汝才、张献忠还有贺一龙不也歃血为盟吗,还不是背后提刀子,在朱仙镇,你不让你自己的后营兵吸引官军,却让我马重喜扛你的旗号突围,你把咱当兄弟了吗?除了你的五营兵,你又把谁真当兄弟了?”
马重喜丝毫不惧,他和马守应本是同乡,李自成对他一直是提备有加,大顺建立后,就是不断地在马重喜的部众中抽调人马,补充到自己军中,以打压马守应在军中的影响力,现在正是有仇报仇,有冤申冤的大好良机。
“你……!”
李自成无言以对,马重喜说的是实话,你不把别人当兄弟,别人怎么可能把你当兄弟。
“驾……驾……!”
这时,杏花营南门外又响起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官军追兵已经杀到。
“哈哈哈……马兄弟既然对孤如此怨恨,那孤这颗大好头颅,你尽管拿去向朝廷邀功请赏,也算是孤补偿马兄弟了。”
心知无法幸免的李自成,放声大笑,轻蔑地扫视了周围的叛军叛将一眼,然后猛然举起柱着的长刀割向了自己的咽喉。
“噗呲……。”
一股血箭喷出,纵横明末十余年的大寇李鸿基终于重重地倒在了杏花营那坚实的石板路上。
“夫君……!”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李自成,高桂英歇歇底地嘶吼起来。
“夫人……闯王已死,您还是和咱们一起投降朝廷吧!”
看着杜鹃啼血的高桂英,刘汝魁心中不忍,期期艾艾地劝说了起来。
“投降?和你们一样投降朝廷?投降李兴之?你们能投降,你们投降了他,照样高官显贵,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一点兵权,将来还能做个开国元勋,我若是投降?李兴之会怎么对我,让我高桂英为了区区性命出卖自己的身子,我做不到,闯王,贱妾来了!”
性格刚烈的高桂英,一如自刎身亡的李自成那样,缓缓拔出了身上的佩剑,向着自己的胸膛刺了过去。
“闯王……。”
“夫人……。”
残余的二十几个亲兵,见李自成和高桂英双双身死,一个个怒火中烧,提起手中的刀矛,冲向了逼死他们主人的马重喜。
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后,决死反扑的顺军残部死伤殆尽,他们身前是十余具顺军叛兵的尸体。
“启禀丞相,末将等幸不辱命,阵斩李自成,此战克尽全功,全凭丞相天威,从此中原贼氛清矣!”
青龙背官军大营,高杰、姜襄以及王辅臣等靖北军将佐一个个得意洋洋地拜倒在李兴之面前,他们身后是李自成和高桂英那已经冰凉的尸体。
刘汝魁、马守耀等降将一个个面色紧张地看着高坐在主位的李兴之,生怕这个大明的左丞相会突然翻脸,将自己等人的人头和李自成的尸身一起解送京师,以宣耀他呢武功。
“诸位将军快快请起,此战能剿除李自成,诸位皆是劳苦功高,本相当表奏朝廷,加恩封赏,还望诸位将士不要懈怠,以得胜之师,直驱陕西,堪定三秦。”
李自成败亡,孙传庭所部官军必然丧胆,宜将剩勇追穷寇,将陕西纳入靖北军统治范围,已经可以提上李兴之的日程表了。
第五百八十章加九锡,功当封王
“官军河洛大捷,官军河洛大捷……阵斩李自成、刘宗敏以下大小头目三百一十二人,斩首七万三千级,俘虏降兵三十万,中原贼氛清矣!”
“官军河洛大捷,官军河洛大捷……阵斩李自成、刘宗敏以下大小头目三百一十二人,斩首七万三千级,俘虏降兵三十万,中原贼氛清矣!”
河洛大捷的战报很快就由开封传到了京师,德胜门,一名又一名传令兵飞骑而入,一个个高举着手中的战报向京师的百姓宣耀着靖北军的虎威。
“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
看着飞骑而去的传令兵,京师内的军民百姓沸腾了,无数的人流涌上大街,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呐喊声。
自崇祯朝以来,朝廷对流窜于陕西、河南、湖广甚至山西、南北直隶的流寇束手无策,为了剿灭愈演愈烈的农民军,明廷更是加征了无数的钱粮,对起义军的宣传也是极度妖魔化,这令京畿的百姓无不痛恨祸乱天下的起义军,现在听说贼寇全军覆没,京师百姓均是陷入了疯狂的欢庆中。
“李、刘二贼败亡,我皇明中兴有望啊……中兴有望啊。”
人群中,京师南城私塾的陈老夫子摇头晃脑地捋着已经花白的胡须,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陈老夫子言之有理,不愧是陈老夫子,说的就是有道理。”
围拢在街道两侧的百姓听了陈老夫子的话,一个个不迭地称赞起来,在目不识丁的百姓心目中,读书人说的话都是至理名言,哪怕他说的全是废话。
“这酸秀才,真是迂腐不堪什么都不懂,说甚么皇明中兴有望,我看这大明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喽。”
一旁正通钱庄的钱老爷,一脸鄙夷地看着正在不停向围拢在他身边的百姓打拱作揖的陈夫子。
“钱老爷,您说的小的怎么听不懂呢?李自成都被官军剿除了,大明怎地还要亡呢?”
也来看热闹的李秀莲有些不理解钱老爷的话,这会一脸懵逼地看着钱老爷。
“你一个厨子,不好好在伙房烧饭,天天琢磨这些个国家大事,李大嘴你也不想想,如今朝廷主事的是谁?李兴之入京后,杀的那些当官的人头滚滚,现在又以中书省左丞相、大都督府大都督的名义总督内外事,大权独揽,连皇太后都被他遣送山东了,现在他剿除了李自成,势必要再进一步,说不得就会挟功逼皇帝退位。”
钱老爷眉头一挑,他到底是个生意人,多少也看过几本书,对这种皇朝更替,勾心斗角的事透亮的很。
“……钱老爷说的是,怪不得京师里流传各种风言风语,说什么十八子、主神器,这十八子,可不就应在姓李的身上吗?”
李秀莲不懂,并不代表其他看热闹的人不懂,心思活络的人多了去了,钱老爷一开口,左右就有人应和了起来。
“丞相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主政以来,免了咱们百姓多少人头税,再说了,丞相北打鞑虏,南灭流寇,没有他,这大明恐怕早就亡国了。”
李秀莲是个小人物,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心理,只要自己吃的饱穿的暖,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人和和美美地活着,比什么多强,管他皇帝老子姓朱还是姓李。
紫禁城。
在京的各级官军也云集到了太和殿广场上,一个个呼天抢地欢庆着,这刻他们甚至忘记了掌控朝政的是那个手上粘满无数官员士绅鲜血的刽子手李兴之了。
“陛下、两位辅政王殿下,丞相入京以来,北逐东虏于宁远,南诛流贼于河洛,挽大厦于将倾,实为我皇明之中流砥柱,为明赏罚,安天下将士之心,臣以为不封王不足以筹功。”
乾清宫内,中极殿大学生张四知率先出列,向御座上的永历皇帝朱慈炯以及丹陛两侧的福王朱常洵和德王朱由枢躬身行礼,张次辅很有眼色,他本是崇祯叛臣,自知只有紧紧抱住李兴之的粗腿,自己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张阁老说的是,丞相文治武功,挽狂澜于既倒,诛奴首洪太于沈阳,救中原黎庶于水火,是我皇明擎天之柱,当进位齐王,以为我大明屏藩。”
内阁首辅刘理顺在张四知提议之后,亦是起身出列,拜倒在永历天子御座之前。
“臣东阁大学生宋广坤附议,不过臣以为仅仅王爵之封,实不能抵丞相之大功,当加九锡,授天子仪仗,方能彰显朝廷赏罚之明。”
“臣等附议……!”
自山海关战事结束后,朝廷经过李兴之两次清洗,数百名反对靖北军统治的官员被诛杀,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哪敢反对,一个个轰然拜倒在乾清宫大殿上。
“陛下、两位辅政王殿下,我皇明开国以来,异姓授王爵者不过中山、开平等二十二郡王,而且皆是死后追封,后世子孙仍承袭生前之爵位,丞相虽有大功于国,然较之中山王徐达仍有不足,如何能晋封一字亲藩?还请陛下、两位辅政王明查。”
有软骨头,自然就有硬骨头,内阁辅臣李邦华慨然出列,一脸不忿地看着一众为李兴之,请封王爵的朝廷大臣。
“张阁老说的有理,丞相剿除李逆自成,朝廷是应该加恩封赏,可骤封亲王,是不是操之过急?莫如就依李阁老,加丞相为蓬莱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德王朱由枢本是李兴之从山东带过来的傀儡,自然不敢接口,福王朱常洵到是无所畏惧,在京师秉政的这几个月,他也知道了朝政已经被自己的李兴之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了,甚至有不少想着做从龙功臣的大臣,在暗中鼓动李兴之行改朝换代之事,他到底是万历皇帝的嫡系子孙,自然不想皇明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仗着李兴之是自己的便宜女婿,还是委婉地驳回了张四知和刘理顺的请求。
“福王殿下,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徐达、常遇春,乃是有太祖高皇帝统筹,方能在战场上替我皇明开疆扩土,可丞相却不同,丞相以草莽之身,举义兵,于东虏铁蹄之前,不避矢石,连续擒拿东虏王子宗室,活人数十万,然后万州剿除张逆献忠,沈阳擒杀奴酋洪太,为我皇明披肝沥胆至极矣!若无丞相亲捣敌穴,松锦战后,若东虏铁蹄入关,京师安能保也?故丞相于我皇明等如再造,如何不能加九锡授封亲王?”
张四知也豁出去了,今天既然摆明车马,那说什么也要逼迫福王就范。
第五百八十一章血溅宫禁
“尔等世食明禄,却行如此悖逆妄为之事,加九锡,封王,尔等是欲令丞相为曹操还是王莽?大明天子在此,尔等就要做那背主祸国的佞臣吗?”
原崇祯朝锦衣卫都督同知李若琏霍然出列,指着张四知、刘理顺等朝廷阁臣破口大骂起来。
“住口,军国大事,岂是汝一个锦衣卫同知所能置啄的,居然敢在此咆哮朝堂,宫卫听令,速将李若琏押入诏狱,待丞相回朝后,再行发落。”
张四知老脸通红,进士及第的他居然不能正面回应李若琏,但是封王之事毕竟是他提出的,只得厚着脸皮让宫外值守的大汉将军入殿拿人。
“喏!”
几个锦衣卫应声而入,看也不看骇得脸色苍白的永历皇帝和御座两侧的德王和福王,就要拿人。
“你们让开,诏狱大牢的路本官认的,只可惜我皇明三百年基业却毁在尔等这些无君无父的禽兽手中矣!”
李若琏倒也硬气,一把甩开左右锦衣卫,轻蔑地扫视了满朝的衮衮诸公一遍,就是仰天长笑,昂然出了乾清宫。
“未有天子明旨,两位辅政王口喻,尔等就随意抓捕朝廷大臣,尔等这是要逼宫还是篡国?李兴之尚未回京,尔等就急不可耐地献媚取宠吗?”
宣武伯卫时春戟指怒骂,作为与国同休的伯爵,世世代代享受大明俸禄的勋贵,卫家早就和大明休戚与共了,于公于私,他都不想看到这天下改朝换代。
“卫爵说的一点不错,我等家祖于皇明开国之际,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封爵也不过候、伯,李兴之何德何能?凭什么加九锡、晋封一字亲王?难道真如李同知所说,他要行谋朝篡位之事,还是尔等一个个盼着当从龙功臣,想着给李兴之来个黄袍加身?”
惠安伯张庆臻、新城侯王国兴等在朝的勋贵也纷纷挺身而出,站到了卫时春的身边。
“武夫、勋贵尚且如此,我等饱读圣贤之书,受圣人教化的读书人又岂能甘于人后,臣詹事府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周凤翔坚决不同意加授丞相王爵之事。”
周凤翔是天启戊辰年进士,字巢轩,浙江山阴人,虽是东林党出身,却不向那些只知道贪污索贿的东林党人一样,而是心怀忠义,对大明忠心耿耿,崇祯驾崩时,他本欲辞官归家,可又想到永历天子年纪尚幼,为了扶保幼主,不得不在朝廷上虚与委蛇,现在张四知和刘理顺等人摆明车马,提议给李兴之加九锡,封王爵,他知道自己再不能视而不见了。
“臣等附议……还请陛下和两位辅政王明察。”
左春坊庶子马世奇、翰林院检讨汪伟、太常少卿吴麟征、等五十余名朝官一个个拜倒在永历天子的御座前。
历古以来,各代王朝就不缺忠臣孝子,在张四知和刘理顺等人提出请封李兴之王爵的条陈后,这些忠于大明的勋贵文臣不约而同地站了出来。
“好啊、好啊……丞相不在京师,你们这些牛鬼蛇神终于忍不住要跳出来了,全部给本官解送镇抚司大牢,听候发落。”
张四知大怒,左右自己已经被扣上了李兴之同党的帽子,索性就要将敢于反对自己意见的官员全部捕拿。
“张阁老稍安勿躁,丞相封王之事,兹事体大,诸臣也是为了丞相声誉着想,你们看是不是等丞相回朝后,看看丞相之意再说?”
朱常洵坐不住了,他并非一无所知的平头百姓,自然知道加九锡封王的意义是什么,历代权臣可都是先加九锡,然后再行改朝换代之事的,现在受制于人,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效仿他老子万历帝,用拖字诀,先将乾清宫内这五十余大明忠臣保下来。
“福王殿下,天子有明旨,丞相总督内外军政事宜,诸官居然敢污蔑丞相,真是大逆不道,本阁身为朝廷首辅,断不能坐视不理,锦衣卫指挥使马三德何在,速将一众犯官以谋反罪捕拿入狱,待三法司会审后,堪定其罪。”
刘理顺到也光棍,既然做了,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将朝堂上反对的意见压下去,将李兴之封王之事给坐实了,也好在李兴之回朝后邀功请赏。
“末将领命……来人啦!”
马三德轰然领命,李兴之出师之前,就是将京师的安全交给了他和张邵谦,这两个月以来,河南战事吃紧,张邵谦整日价的呆在军营主持训练事宜,京师的军务基本都压在他头上,他自然不愿意朝廷上还有反对李兴之的声音。
在福王朱常洵、德王朱由枢二人惊骇的目光中,数百名锦衣卫一拥而入,对着那些义正言辞的一众勋贵文官举起了手中的绣春刀。
户部尚书兼侍读学士倪元璐悲呼:“国家至此,臣死有余责,今臣便以死明志。”
说罢对着御座上的永历天子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转头将胸膛撞进了一名锦衣卫手中的长刀。
“噗呲……!”
一声长刀入肉之声传来,倪元璐当场死绝身亡,只那血红的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带头逼宫的张四知和刘理顺以及跟着摇旗呐喊的孙之懈、冯铨等人。
“愧无半策匡时难,但有微躯报主恩。先帝啊先帝,臣当日未能与您尽忠,坐看朝中奸党肆意扰乱朝纲,臣实在不想看到我皇明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今日唯有一死报答您的知遇之恩了。”
左都副御史施邦见倪元璐自杀殉国,亦是奋力推开左右锦衣卫一头撞在了大殿那雕龙铜柱上,登时血花四溅,脑浆迸裂,直挺挺地倒在了代表皇室威严的乾清宫内。
“碧血九泉依圣主,白头二老哭忠魂。先帝请恕不忠,不能再扶保陛下了,今日唯有血溅宫殿,方能全臣拳拳之心,施公、倪公,愚弟随尔等来了。”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倪元璐和施邦,周凤翔再也控制不住,亦是效仿二人,向着已经被骇的脸色惨白的小皇帝拜了三拜,然后冲向了身边锦衣卫的长刀。
“哇……哇……。”
八岁的永历皇帝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在御座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快扶陛下去暖阁,丞相封王之事,孤允了,不知两位阁老可否放过在场的诸位官员?”
福王也懵住了,他虽然知道朝廷官员的战斗力强悍,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有如此风骨,为了能保住这帮大明忠臣,不得不同意了张四知提出的封王之议。
第五百八十二章燕王之封
内阁大学生孙可望见福王朱常洵就范,忙出列奏道:“殿下从善如流,臣等领旨,只不过臣以为丞相当授燕王,而不是齐王。”
“你……!”
“孙逆,你这个奸臣逆子,你莫如直接逼陛下退位让贤好了。”
李邦华怒了,燕王之爵乃是当年明成祖的封号,后来燕王朱棣起兵靖难,逼死朱允炆,然后登基称帝,燕王王爵至此在大明就成了禁忌,打人不打脸,朝廷已经被你们逼到了如此地步,答应授封李兴之为齐王,你居然还要得寸进尺,为李兴之请封燕王,这不是摆明车马要篡位夺权吗?
“哼……李阁老这说的是什么话?齐乃大国,燕为小国,本阁为丞相请封燕王,正是要向天下显示丞相的谦良恭德,李阁老硬是说本阁心怀叵测,那本阁真就无话可说了。”
孙可望本是贼寇出身,在他看来,既然已经做了,那干脆就做绝了,正好可以看看朝廷上还有哪些人敢于跳出来反对靖北军的,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福王殿下,微臣年事已高,病体残躯,还请殿下怜悯,让臣致仕返乡。”
李邦华气的须发皆张,心中盘算,掌权的都是李兴之的爪牙,自己留在京师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留有用之身,脱离牢笼,返回江西吉水老家,再谈后计。
“李阁老,陛下年幼,还请看在先帝的份上,勉力支撑,待陛下成年归家养老,颐养天年。”
朱常洵一脸无奈,内阁皆是李兴之的爪牙,那些朝官又都是阿谀奉承之辈,李邦华辞官,那朝堂上更没人能制衡李兴之了,那自己岂不成了孤家寡人。
“殿下,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微臣拳拳之心,天日可表,只是年老体衰,实在难以为继,还请殿下恩准。”
李邦华脸色决绝,重重地在御阶下磕了九个响头,直磕的额头全是鲜血。
“李阁老欲致仕返乡,还需丞相均旨,此事明日再议,孙阁老所奏改封燕王之事,也需丞相定夺,孤累了,退朝。”
面对咄咄逼人的孙可望,福王朱常洵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托词推脱,借故散朝。
“福王叔且慢,既然王叔同意加丞相为王爵,莫如孤也辞了这辅政王,唉……丞相此前就说过,海外有仙山,孤本无心国事,今流寇冰消,国朝海内将安,前日世祖皇帝托梦,说孤有仙缘,还请福王叔原谅则个。”
当了近半年泥塑木偶的德王朱由枢,见李邦华请辞,心中也起了心思,就在这乾清宫,太和殿上向福王朱常洵以及大殿内的群臣行了一礼,也辞了辅政王的职司,不辞不行啊,李兴之那狗东西已经剿灭了李自成,说不定哪天就来个陈桥兵变,自己再不知好歹,还坐在这丹陛下,鬼知道会不会被李兴之赐一杯鸩酒。
“呃……你也要走?”
福王愣住了,大臣们要致仕返乡,那是他们不姓朱,这大明朝就是亡了,对他们毫无影响,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大明亲藩,居然也想着离开朝堂,这他娘的是没把太祖百战打下的江山当回事啊!
“福王叔,丞相是您的女婿,这大明江山由您二人辅政足矣!孤本是闲云野鹤之人,就不操这这个心了。”
朱由枢执意要走,你福王和李兴之到底是翁婿,他便真是黄袍加身,改朝换代,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害了自家岳父,咱又没便宜妹子、女儿嫁给李兴之,敢在这京师折腾吗?
“罢了、罢了!传孤口谕,加丞相为燕王,依旧统署中书省以及大都督府,孤这就去请陛下用玺!”
看着脸色淡然的朱由枢,朱常洵是哀莫大于心死,自己不过是个空架子辅政王,无兵无权,还能怎么着。
“臣等多谢福王殿下。”
既然朱常洵已经就范,刘理顺和张四知也不好再将反对的五十余名朝官锁拿诏狱,一个个轰然拜倒在丹陛下山呼起来,只是心里将卫时春等反对派记上了黑名单,等着要奏明李兴之,再行清算。
有内阁主持,李兴之封王的圣旨很快就草拟完毕,再由司礼监掌印太监用印,福王代表永历天子批红,一套流程下来,这圣旨就坐实了。
“齐国公有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见时穷节乃现、板荡见忠臣。自崇祯朝以来,流寇云集、凶胡狂逞,中原之地,饱受摧残,京畿百姓,百不存一,幸有齐国公能忠勤王事,扶危戡乱,诛奴首于沈阳,破流寇于河洛,实朝廷之砥柱,国之干城也!
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特晋齐国公李兴之为‘奉天翊运中兴宣力定难守正功臣’,异姓燕亲王,掌大都督府大都督,中书省左丞相,其所部从征中原之将士,俱谕兵部从优叙功,望燕亲王不辞劳苦,还都之后,早定辽东,中兴大明,今布遐迩,咸使闻之。”
开封行营,李兴之坐在主位上平静地看着前来宣读圣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成,封王的消息,他早就从李有才的军情司以及锦衣卫的奏报里收到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张成这厮居然没让自己跪接圣旨。
未等李兴之山呼万岁,长成就急不可耐地说道:“燕王殿下,奴婢是好不容易才从内阁那边抢到这传旨的差事,这趟来,就是想问问殿下,河南这边是不是还有小股的流寇,奴婢在殿下军中,好歹也学了一点手段,要不您也让奴婢也试试手,哪怕几百个贼寇也行啊!”
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当将军的太监,不是好太监,张成这个做过靖北军监军的太监,一门心思就是想亲自带回兵,好好的打一次仗。
“张公公不必客气,坐下说话,看茶!”
李兴之接过张成递过来的封王圣旨,示意躬着身子在自己面前赔笑的张成起身,又开口说道:“这恐怕不行,朱仙镇地处平原,流寇主力基本是被剿除了,不过张公公想带兵,也不是没有机会,本……孤这里还真有件事,需要张公公替孤走一趟!”
“哦……敢问殿下出征打谁?”
张成又惊又喜又发虚,惊的是李自成都被剿了,居然还有流寇作乱,喜的是李兴之居然真肯让自己带兵打仗,虚的是怕自己打不好。
“张家口晋商。”
李兴之随意把玩着朝廷刚刚颁布的圣旨,一字一顿地将这一次要收拾的对象说了出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两大重兵集团(上)
消灭山西晋商集团,这个计划在李兴之心中已经盘算许久,只不过碍于形势,一直没有实施,如今中原流寇剿除,李兴之相信首鼠两端的许定国断不敢为难如日中天的靖北军。
如今官军骤得河南乃至湖广之地,收拢顺军降兵三十余万,就算去芜存箐,也有近二十万左右的青壮,这部分兵马,李兴之并不想遣送各地安置,而是有意将他们全部整编入军,原因就是,顺军降兵再不堪,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较之靖北军征收青壮要强上数分。
只不过如此大的规模的扩军必然会影响靖北军的后勤保障,为了整合这批军马,那李兴之就必须有足够的钱粮安抚人心,富可敌国的山西晋商集团就是靖北军目前最好的钱袋子,而且摧毁了他们,辽东的建奴恐怕不出半年,有一半都要饿死在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
“殿下,几个商人,也值得奴婢走一遭?”
张成有些郁闷,合着您说了大半天等于没说,咱堂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堂堂的大明内相,去对付几个商户,您丢的起这人,咱可丢不起。
“张公公,你别小瞧他们,据孤估计,张家口的地方驻军都在他们控制之下,此外他们每一家都有数量不等的家兵,张家口,可不是那么好打的,这次孤调第九镇姜襄部配合公公,此外京师的锦衣卫恐怕也已经出动了,还望张公公能一展身手,替孤剿除晋商。”
李兴之哑然一笑,张成这狗东西还是挺上道的,起码在山东监军时没向崇祯打自己的小报告,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现在人家就这一个小小的愿望,自己不能满足,那岂伤了那些依附自己人的人心。
“有兵?……那成,不过殿下可得借几门炮给我,张家口是边疆重镇,墙高城宽,没炮,奴婢恐怕弄不过那几个下三滥的商户。”
张成激动的直搓手,老天开眼呀,想不到咱也能统领大军,要是这次能剿除晋商,下次咱就请殿下让咱带兵打建奴,到时候咱这个没了根的人,说不得也能名留青史。
安抚好张成,李兴之就是将各部将佐以及顺军降将全部召进了行辕,原因就是朱仙镇大捷的战果已经全部统计完毕,而靖北军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借大胜之余威,尽可能地抢占更多的地盘。
据丞相府长史徐以显,新任河南巡抚顾君恩统计,此次朱仙镇大捷,靖北军共伤亡士卒八千七百六十三人,战马一千三百匹,药子消耗四万三千斤,各种火炮损毁六十七门、火绳枪报废三百余支,其余棉甲、长枪、狼筅、镗耙亦有一定折损,这些兵员和武器的消耗主要是青龙背防御战损失的。
相对于战损,此次河洛会战的战果却无比辉煌,伪顺主力几乎全军覆没,靖北军方面一共收降俘虏三十一万三千人,其中青壮士兵有二十三万余,各种火炮三千四百余门,其中红夷大炮八十门,千斤重大将军炮三百一十门和近三千门各种小炮,药子方面,由于贾鲁河水浸泡以及官军破营时强大的火力攻势,只缴获了一千余斤,此外还有棉甲八千套、铁甲一万一千三百余套、战马两万六千匹、其余各种火铳、刀、枪、剑、弓箭不计其数。
对于顺军降兵,以及缴获之武器,李兴之并不想重新整训,而是准备直接将他们编入各镇,将靖北军目前的二十个镇,全部补充至万人规模,剩下的十万步兵改编为独立一镇至独立十镇,每个独立镇的镇将依旧由顺军降将负责,甚至他们的副将,队官,李兴之也不想过问太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历史上伪清能用数十万明顺降兵为前驱一直打到云南,李兴之自然有信心利用他们为自己扫平天下。
经李兴之和徐以显、王忠以及顾君恩等人商议,新编的十个镇的镇将分别是李来亨、刘芳亮、党守素、刘体纯、吴汝义、刘汝魁、马宝、马重喜、马守耀以及在鲁山向官军投降的田见秀,顺军原马队副将谷可成却是调到了王辅臣和安巴的麾下。
这样的任命,令投降的各部义军头领皆是暗暗吃惊,他们本以为自己等人能保住性命就算是得天之幸了,谁知道李兴之居然还能给他们兵权,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降将的疑虑。
当然李兴之也做了一定的调整,就是将他们原有的部属打散重编,对于这样的安排,李来亨等人也知道这是题中应有之义。
至于剩余的十余万老弱,李兴之决定就在河南仿效京畿以及山东的方略就地安置,左右河南已经被流寇抢空了,新任河南巡抚顾君恩又是他们的军师,这同样能稳定顺军降兵之心。
为了安抚这三十万军马以及此战获胜的靖北军军心,李兴之又责成京师紧急调拨五百万两白银运送开封行营,以犒赏三军、安置顺军老弱,其中三百万两是赏赐给云集在开封的靖北军各镇,两百万两是顺军老弱的安置费。
为了安抚军心,李兴之还从各镇抽调了一些识文断字的队官到新编的十个独立镇中宣传靖北军的福利待遇,以及奖惩条例。
这年头,谁能给你饭吃,你就会给谁卖命,李兴之不相信自己这么多银子砸下去,那些顺军降兵还会想着再去当流寇,就算是有心怀鬼胎之辈,也不会有太多。
“诸位将军,孤呈帝命,挥师河洛,未及两月,狂寇冰消,如今抗拒王师者,唯陕西孙传庭以及南都留守,此前孤已请皇太后懿旨,着孙传庭即日回京,然而陕西方面至今未有回复,孤所料不差的话,孙传庭这是欲坐观孤和顺军胜负,今自成授首,中原氛清,正是恢复陕西和南都之良机,故孤有意组建西征军团以及南征军团,彻底天下肃清敢于抗拒王师之割据势力。”
在各镇镇将进入行营叙礼完毕,李兴之就是将靖北军下一步的作战方针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第五百八十三章两大重兵集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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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两大重兵集团(下)
“丞……燕王……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军在朱仙镇大战两月,军中粮秣只剩三成,如今又新编了二十万军马,数十万军马调动,哪里来的粮草维持?”
李兴之如今威权日甚,刚刚又晋封燕王,他决意继续出兵,诸将根本不敢多言,只得把目光看向坐在武将最前排的王忠。
看着行营内一众文武同僚的目光,王忠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将官军面临的困难叙述了一遍。
“王帅说的在理,中原之地久经大战遍地饥民,万一处置不当,只恐滋生流寇,莫如以安民为主,待山东、淮扬的夏粮收上来,再行出兵事宜。”
新任河南巡抚顾君恩对王忠的建议很是赞同,没有粮食,谁肯给你卖命?尤其是新编的二十万顺军降兵,万一引起兵变,说不得其中又会出一个李自成。
“粮秣的问题尔等不要担心,少则一月,多则两月,便有足够的钱粮运抵开封,诸位现在要做的就是整训兵马,粮草一到,大军就要立即启程。”
李兴之脸色自若,孤王没有粮食,晋商那里可是堆积如山,即便是二十万大军出征的钱粮,李兴之相信晋商的粮食也能撑到夏收,届时南征军团可以在当地就食,山东的粮食也能调运陕西和辽东,这样朝廷的压力就会减少很多。
“殿下,您就说吧,让咱们怎么打,只要有粮食,末将等立刻就能出征。”
靖北军以军功授爵,各镇将佐在听到没有粮食压力的消息后,一个个胸脯拍的震天响,就是新投的顺军降将也是两眼放光地看着主位上的李兴之,闯塌天刘国能自从投了靖北军后,都能封个伯爵,咱总不会比他差吧。
“诸位将军能忠勤国事,孤无忧矣,今孤以中书省左丞相、大都督府大都督、燕王的名义改授杨彪为湖广总督,下辖本部第一镇、高将军的第十镇、骑兵第二镇、以及独立一至五镇,出镇武昌,筹建长江水师,据长江上游,虎视江南,孤以传谕湖广巡抚宋一鸟和四川巡抚邵捷春于当地筹措粮草物资,杨兄弟,江南孤便交给你了,若能攻取南都,孤便上表朝廷,授你为高阳郡王,世袭罔替。”
“末将领命……其实王不王的末将到无所谓,破了南都,那些朝廷大员家的女人,还有什么潞王王妃您可要都赐给末将。”
杨彪是田见秀归降后,赶到开封行营的,在听到李邦杰这夯货睡了皇台吉和吴三桂的女人后,就是懊悔不已,他驻军淮扬,扬州的痩马是弄了不少,可是这卖笑的女人哪里比得上鞑子皇后、王妃有征服欲,当然杨彪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朝廷,也就是自己的老兄弟李兴之知道自己只喜欢金钱美色,对权利没有**。
“混账!潞王是孤的王叔,你要睡他的王妃?你想做什么?天下未定,你就得意忘形了?福王世子妃有个妹子,今年刚刚十六,贤良淑德,美貌端庄,待你替孤恢复了南都,孤便给你保媒。”
李兴之心中感慨,随着自己的权利日甚,杨彪这样的生死兄弟都对自己起了戒备的心思,还当着诸将面前学着王剪自污起来。
“末将多谢大帅!”
杨彪一脸懵逼,这不对呀,老子在扬州看戏,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大将出征在外,就得拼命地向皇帝老子要钱要女人,合着自己这次要了个婆娘。
挥退了杨彪,李兴之转头看向王忠洪声说道:“王忠,嫂子向来贤惠,咱们起兵后,对咱一向照顾有加,咱就不给你说媒了,这次攻略陕西,第二镇、新二镇、骑兵第四镇,以及新编的独立六至十镇全部交给你,待军粮足备,你便驱中原之兵,直扑潼关,若能逼降孙传庭最好,若是不能逼降,便送他去见先帝。”
孙传庭是人才不假,但如果是自己的敌人,李兴之绝不会心慈手软,流寇速败,秦军必定丧胆,靖北军手握朝廷大义,李兴之相信秦军各镇总兵定然生出了首鼠两端的心思,只要靖北军兵临城下,秦军定然不攻自破,如今春暖花开,一旦晋商被自己拔除,辽东的建奴没有粮草物资补充,说不得就会狗急跳墙,不是起兵犯境,就是出兵朝鲜打粮,所以南征和西征事宜,李兴之只得交给王忠和杨彪。
王忠慨然领命:“大帅放心,末将定能一举攻占陕西,歼灭孙传庭之秦军。”
李兴之思量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此次河洛会战,我军缴获了三千六百门火炮,也由你二人统一调用,望诸将同心同德,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顺军的火炮虽然质量不佳,但是傅宗龙、汪乔年、李自成他们都能用,李兴之自然也用的,何况这批火炮并不是用于对付东虏,而是南都的老爷兵和陕西的孤军,李兴之认为足够使用了。
“燕王殿下,末将自投朝廷,寸功未立,如今大军西征、南下,又没末将的事,末将不服。”
新十镇镇将袁时中,掰着指头数了半天,突然发现,李兴之点了这么多兵马出征,居然没点到自己身上,心中不忿,急声问话。
李兴之笑道:“袁将军且稍安勿躁,中原甫定,尚有不少漏网之鱼流窜进了附近的山中,孤素闻将军仁义无双,所部兵马为河南百姓称为佛兵,故孤有意改授将军为河南总兵,配合顾先生收剿乱兵,安置百姓,稳固中原民生,待孤北伐之时,必调将军随孤共灭东虏。”
“姜将军,山西本是将军辖区,孤令你跟随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成替孤抄了张家口晋商的家,还请将军不辞劳苦,孤会遣锦衣卫配合将军行事。”
“末将等领命!”
袁时中大喜,他本是靠造反起家,官军的战力他是一清二楚,除了九边精锐有些战力,其他的根本就是战五渣,齐王殿下能带自己打东虏那是说明他看的起咱啊。
姜襄也是大喜,要不怎么说燕王能得天下呢,做人就是实在,咱投他投的不亏,张家口晋商那可是富可敌国,要不是范永斗他们有朝中大佬撑腰,自己早就对那几个怂瓜下黑手了,现在燕王让自己带兵铲除他们,那可不就是变相给咱好处吗?金银和粮食咱不要,可古玩字画还有他们家的女人,咱随便藏点,燕王还能处置咱?
第五百八十四章两大重兵集团(下)
第五百八十五章孙传庭的对策
潼关城,陕西巡抚孙传庭行辕内,陕西援剿总兵贺人龙、陕西镇总兵郑嘉栋、中军总兵牛成虎、左路总兵左勷,陕州总兵陈永福以及西安副将秦翼明、西安知府郑大同以及西安兵备道朱守谦等人一个个正襟危坐,
“二月初二,流寇头目刘宗敏起兵十万北攻开封,在朱仙镇为山东军主将王忠击败,二月下旬,李自成主力抵达朱仙镇,山东军掘贾鲁河堤,以水淹之计,迟滞流寇主力攻势,三月初,山东军淮扬镇杨彪部偷袭鲁山,贼首马守应以南阳向山东军输诚,偷袭鲁阳关,寇首田见秀进退不得,退守鲁山县。”
“三月初,李兴之于德州誓师入豫,先破开城,收编小袁营,十日左右山东军主力抵达朱仙镇,双方炮战数日,至三月二十六日,两军于青龙背决战,此战,山东军以五万兵大破流寇三十万,阵斩流贼悍将刘宗敏、谢君友等人,顺军主力大败,是役,流贼主力尽丧,只余十万退守大营……。”
郑大同踌躇了一下,偷眼看向主位上的孙传庭,发现孙传庭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继续念!”
孙传庭虽然是一省巡抚,但在陕西任上注重民生,发展水利,促进生产,而且孙传庭由于屡次击败流寇,在军民中威望极高,故此陕西官员将吏,皆对其马首是瞻。
“三月二十七日夜,山东军趁流寇撤军之际,即命各部四面围攻流寇大营,流贼大败之余,瞬间分崩离析,李自成败逃新城,为官军四面围堵,最后自刎于杏花营,据可靠消息,自朱仙镇大捷后,山西许定国已经明确表示山西之兵,遵从永历朝廷号令,于是李逆党羽趁机发难,挟功逼朝廷降旨,授李兴之为……燕王,加九锡,依旧掌管中书省和大都督府。”
“咣当……!”
愤怒到极点的孙传庭一把摔碎了案几前的茶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授燕王……加九锡,他这是要谋反,这是要谋反……。”
孙传庭是真的恨,恨李自成徒有虚名,数十万大军居然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被山东军歼灭,以至于自已坐山观虎斗,待山东军和流寇两败俱伤之际出兵中原的计划成了梦幻泡影。
恨自己兵马粮秣不足,不能在汪乔年和李自成决战之时,抽调不出足够的兵马出征,他更恨那个祸乱朝纲的李逆,逼死先帝,废太子迁太后、将皇明威严踩踏的体无完肤,如今居然自立为王,还效仿曹操那个奸雄,加九锡,这是**裸地要行那谋朝篡位之事了。
“如今李兴之已经控制了北直隶、山东、河南以及淮扬,本部院估计,夏粮一收,山东军很可能挥军西进,诸位将军可有御敌之策?”
孙传庭老成谋国,秦军不过三万新兵,算上贺人龙和郑嘉栋带回来的兵马也不过五万不到,而自己巡抚陕西只有一年多,地方上生产刚刚恢复,拢共也只铸了五百余门火炮,这样的兵力,孙传统可不认为能击败久经战阵的山东军,不能攻,那只能防守了。
“孙部院,我陕西地处关中,以华山为城,黄河为池,有潼关、武关之险塞,山东军再强,只要咱们坚守关城,他们想击败我军,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李兴之这个国贼若敢来,咱们秦军定会要他一个好看。”
西安兵备道朱守谦不知道是出于对孙传庭的盲目崇拜,还是对潼关和武关的防御力放心,根本对屡战屡胜的靖北军不屑一顾。
朱守谦是崇祯元年进士,历任天水、西安同知,崇祯九年,朱守谦守汉中,阻截张献忠主力四十余日,为孙传庭聚歼高迎祥立下了汗马功劳,因功迁西安兵备道。
“孙部院、朱大使,潼关和武关屡经战火,年久失修,末将听说山东军火炮甚是犀利,军中更装备大量三四千斤重红夷大炮,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吴三桂麾下有三万关宁精兵,仅仅月余,便被山东军破了关城,他们能破山海关,这潼关城恐怕挡不住他们吧!”
听了郑大同的战报后,陕西总兵郑嘉栋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后悔自己怎么没效仿高杰和白广恩投靠靖北军,跟着贺人龙傻不拉叽地跑到陕西来,弄的里外不是人。
“郑总镇说的不错,末将听说皇太后有懿旨于孙部院,说是让咱们跟随太子殿下于海外就藩,末将以为,这也是一条出路,凭孙部院的本事,咱们生聚教训,一旦中原有变,咱们未必不能杀回京师,恢复皇明正统。”
一向自视甚高的贺人龙此刻也有些发虚,他很想向孙传庭建议投降山东军,可是看着孙传庭那直欲吃人的目光,哪里还敢乱说,只得拿张嫣懿旨说事。
“太后懿旨,那是迫于李逆不得不发而已,那是伪诏乱命,现在朝廷李逆一手遮天,他想用谁的玉玺传诏,就用谁的玉玺传诏,咱们一旦奉诏,中原便全部落入李逆的股掌之中,届时李逆必然篡位,行那窃国之事,我等皆是先帝忠臣,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皇明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郑大同怒不可遏,他是江西崇仁人,也是崇祯元年进士,不折不扣的东林党,李兴之在京师杀的东林人头滚滚,兔死狐悲,同为东林的他,自然不愿意投靠永历朝廷。
“合着这里就郑府尊一个忠臣,流贼造逆以来,在座的哪个兄弟,不是提着脑袋和流寇、建奴拼杀,如今李逆势大,本将建议随太子出海,也是为了保有我皇明血脉,待时变耳!”
贺人龙哂笑连连,老子作为平贼将军的援剿总兵,如何不需要看你区区一个五品知府的脸色,况且老子又没说投降李兴之,而是去保护太子殿下,这对先帝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郑大同蹙眉道:“孙总镇,李兴之并非全无掣肘,南都还有忠于朝廷的大臣,还有数十万兵马,如今春暖花开,东虏随时可能南下,届时,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好了,不要吵了,敌军随时可能西进,咱们却在这里吵闹,这成何体统?太后懿旨,咱们是万万不能遵从的,李逆本是背信之人,谁知道他护送太子出海,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此事容本官再思量一下。”
说实话,郑大同所说的南都兵马,孙传庭并未放在心上,一群只知道吃喝嫖赌的老爷兵,指望他们对付身经百战的山东军,那是不可能的事,郑大同说的东虏南下之事却有几分道理,说不得自己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把兵马带到江南。
第五百八十五章孙传庭的对策
第五百八十六章桂潞之争
“孙部院,末将以为咱们可抛弃辎重,轻兵简行,走汉中,然后转入湖广和四川,撤往南都。”
中军总兵牛成虎是真的怕,他也是秦军骁将,可他万万没想到,官军剿了十余年之久的流寇,居然在山东军面前两个月都没撑住,李自成败亡,他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山东军下一步会打哪里,现在不趁着山东军休整的机会撤离,一旦山东军缓过神来,说不得马上就会大军压境,到时候就是想走都走不脱了。
“牛总镇的意思,本部院也思量过,可河南为李逆大军控制,我军只有走汉中,经四川或湖广才能出奔南都,然南阳马回回已经向山东军请降,湖广巡抚宋一鸟本就是阿谀谄媚的小人,断不会放我军安然撤离的,川抚邵捷春,此前曾因杨嗣昌之事,为先帝申饬过,再加上李兴之握有大义,他也不一定能容我军过境,为今之计,只有固守关中,以待时变了。”
孙传庭又叹了口气,自李兴之靖难成功后,他就一直在替秦军筹谋出路,原本以为,有汪乔年和李自成挡在前面,自己完全有时间将军马整训完毕,熟料,汪乔年和李自成居然在半年内相继败亡,这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陕西秦军面对兵强马壮的靖北军束手无策,只能紧守潼关、蒲板津以及武关等关隘,深沟高垒,负隅顽抗。
南都的文官集团却为拥立监国之事吵的不可开交,分成了两大派系。
礼部侍郎钱谦益、凤阳巡抚史可法、礼部尚书王铎、吏部尚书张慎言、太常寺卿姜广曰、兵部右侍郎吕大器等东林诸官皆认为潞王贤德,和东林党关系深而近,乃是神宗皇帝亲侄,可为监国。
潞王朱常淓祖籍卫辉,明穆宗朱载垕之孙,神宗朱翊钧之侄,光宗朱常洛堂弟,万历四十二年,潞王朱翊鏐薨,朱常淓年幼,由母妃李氏摄理王府事,万历四十四年袭封潞王。
南都守备太监韩赞周、光禄少卿路振飞、漕运总督马士英等人属意桂王,福建提督郑芝龙属意唐王朱聿锷,然唐藩和万历一脉相差甚远,论血亲较之潞王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故马士英又和郑芝龙等人密议,拥立桂王朱常瀛,然后由唐王总督天下兵马。
本来已经被史可法拉拢的庐州总兵刘良佐,看到郑军浩大水师之后,顿时生出首鼠两端的心思,马士英趁机离间,以权位诱之,刘良佐遂改弦更张,亦表示支持万历亲子监国,并亲自带人前往衡阳迎桂藩入朝。
朱常瀛是神宗第七子,论亲疏的话,潞王是万万比不过的,只不过潞王有东林党支持,又控制着江南言路。
一方有兵,一方有话语权,从崇祯帝驾崩,李兴之宣布改革矿税和盐铁税开始,一直争执了近三个月,还没有定论。
“桂王虽是天家血脉,然封藩衡阳后,府邸两月即塌,此乃天象示警,万不可为我大明监国,潞藩先父乃是神宗皇帝血亲兄弟,贤名播于天下,当可为我皇明监国,待剿除逆臣,寻回先帝血脉,再行还政之礼,如此天下仰望,四海归心。”
南都内阁衙门,自刘良佐迎接桂王抵达安庆后,拥桂和拥潞两派再一次争持起来,礼部侍郎钱谦益率先发难,以桂王府崩塌说事,意思很明了,王府都承担不住,如何能承担天下。
马士英怒道:“敢问钱侍郎,尔口口声声拿王府说事,那潞王卫辉王府同样也被流寇攻破,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他就够德行为我大明监国吗?如今刘总镇护送桂王已至安庆,郑总镇大兵就在燕子矶,本官说桂王贤德,谁敢说不。”
南都桂、潞之争,表面上是讨论谁有资格当监国,其实就是东林党和非东林党之间的权利争斗,马士英其实根本不在乎谁当监国,他只要东林党不爽,他就爽。
有李兴之的前车之鉴,马士英更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嘴皮子再厉害能厉害过刀把子?没听说,李兴之在京师杀的人头滚滚吗?那些平时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长枪和火铳面前啥也不是。
“尔等为一监国争持不休,可知道李兴之正在河洛与流寇大战,一旦李逆获胜,其军必然南下,而我等于南都拥立监国,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熟可抵挡逆军。”
崇祯朝内阁首辅周延儒在看到拥潞派和拥桂派为了区区权利,至今尚未有定论后,于永历元年二月亲自赶赴南都,作为东林魁首,他同样不在乎皇帝是谁,监国又是哪个,他只关心东林集团的利益。
“那阁老是什么意思?本官说了非桂王不可为监国,还有这名不正之说又是何意?”
周延儒好歹做过内阁首辅,又是东林魁首,马士英还是分的清轻重的,当下语气缓和了下来。
“名不正、言不顺,意思就是咱们要在理法上否定李逆所建之永历朝廷,如此咱们才能在大义上站住脚跟,至于桂、潞之争,老夫可以做主,立桂王监国,然内阁辅臣我东林要有五席。”
周延儒到底老成谋国,更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心知依靠南都的驻军跟本不可能是船坚炮利和久经沙场的刘良佐部的对手,不得不向马士英服软,但他也有保留,就是要在内阁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
“好,就依阁老所言,只不过李逆有先帝之传位诏书,咱们又如何做到名正言顺呢?阁老可知,衍圣公孔胤植已经投了李逆、更行书天下为李逆张目。”
马士英见周延儒同意桂王监国,心中大喜,周延儒是东林党魁之一,又是先帝首揆,他既然服了软,那钱谦益、王铎等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当下向周延儒咨询起如何在法理上使监国之事具有合法性。
周延儒冷笑道:“成祖皇帝当年迁都北京,又置南都留守,甚至在南都设立六部九卿,就是为了一旦神京有变,南都留守府能立即行使行政权利,统合江南,护我皇明正统,今李逆悖逆乱行,以中书省左丞相自居,独揽朝政,要知道太祖皇帝早有明旨,废中书省,伪朝公然篡改太祖祖训,我南都军民自然人人得而诛之,且太祖又有言,国中生变,诸藩共诛之,咱们拥桂王监国正合太祖祖训,至于孔家,诸位莫忘了,江南还有一个孔家。”
第五百八十六章桂潞之争
第五百八十七章联虏讨贼
周延儒不愧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很快就找到了针对靖北军所建的永历朝廷的办法。
于是乎,南都的大小官军迅速行动起来,一边发布檄文,从法理上否定永历朝廷的正统性,一边派人前往安庆迎接桂王入南都,准备成立所谓的监国行在。
然而就在他们紧锣密鼓准备成立南明小朝廷之时,靖北军河洛大捷的战报却传到了南都城。
官军朱仙镇大捷,阵斩伪顺贼首李自成、刘宗敏,牛金星,斩首近十万,收拢降兵三十万,据可靠消息,李兴之以燕王的名义于开封组建了征南大军,数十万大军不日南下。
在收到中原战报后,已经抵达太平的桂王朱常瀛说什么也不敢前往南都监国了,开玩笑,李自成那个杀人魔王都被李丞相给砍了,咱小胳膊小腿的,去了南都,岂不是自寻死路。
朱常瀛驻足不前,并义正言辞地向前来迎驾的马士英和史可法等人表示,永历天子有崇祯皇帝传位诏书,太后张嫣亦有明旨,监国之事,乃是犯上作乱,桂藩向来忠于天家,断不会行此不忠不义之举。
“殿下乃显皇帝嫡子,岂能坐视李逆行乱国之事,若是皇明江山社稷不保,殿下又何以自处?还请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速至南都,以安天下人心,殿下放心,有郑总镇水师控扼江防,逆军兵虽众,想渡过长江天险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史可法懵了,咱们这边好不容易达成了妥协,您这个未来的监国殿下却撂了挑子,没您这个皇家血亲,咱们再折腾也是于事无补啊!
马士英也奏道:“李兴之如今自封燕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王若不肯从臣等所请,臣等只能尊奉神京号令,届时,天地变色,臣等依旧高官显爵,而大王这个天家血亲,微臣可不能保证,李兴之能不能容得了大王啊!”
“这…孤束手归降,他都容不得孤?他不是迁太子殿下为明王,说是容太子建藩的吗,他能容得了太子殿下,如何容不得孤?他不是纳了福王郡主吗,和咱也算是有烟亲之交,算起来咱还是他的堂兄,他不会这么无情吧?”
朱常瀛是又恨又怕,他恨自己鬼迷心窍,想当这个劳什子监国殿下,跟着刘良佐入南都,怕的是那个凶名赫赫的李兴之,孤算个什么东西?张献忠、皇台吉、李自成还有咱那个好侄子朱由检,全都折在他的手里,孤跟这些人比,恐怕连提鞋都不配,当这个监国,岂不是寿星佬上吊、找死,可是不当这监国,李兴之就能容得了孤吗?
“殿下,这可不是攀亲情的时候啊,俗话说天家无亲情,李逆已经摆明车马,要行那篡位之事,为了稳定他的统治,他能容得了大明的皇族?就算他仁义,对您这样的天子近亲,恐怕也会痛下杀手。”
马士英有些急了,他是贵州贵阳人,万年已未年进士,也算是四朝元老了,虽和东林党不对付,可是对朝廷却忠心耿耿,他是真心实意地要拥护朱家血脉,以维持皇明正统,历史上,清军下江南后,满朝衮衮诸公皆是剃发易服,迎接大清王师,只有马士英,奉太后出奔浙江,在四明山一带,招募士兵和建奴拼死厮杀,最后兵败被擒,由于他誓死不降,清兵剥其皮,实之以草,极为惨烈,却被东林称为“马瑶草生怀瑶死怀草”,也算是铁骨铮铮之人。
“这,可是逆军兵强马壮,又收编了流寇数十万,如今湖广部分区域已经被李兴之授封的湖广提督马回回控制,贼寇居上游,长江天险与咱们共有之,一旦开战,数十万大军便可沿长江而下,公等可有应对方略。”
朱常瀛虽然怕死,但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草包,本来他同意至南都监国,是因为有数十万顺军牵制靖北军,南都自然稳如泰山,可如今李自成已经败亡,江南可就是直面山东军兵锋了,最关键的是湖广无兵可守,那南都倚为泰山之靠的长江防线,还有什么作用?南都武备废弛,他可不相信就凭江南的那些老爷兵能是靖北军的对手。
史可法沉吟道:“殿下,虽说湖广不在我军掌握之中,然李逆也并非全无掣肘,臣闻,松锦之战,李逆以偏师袭辽南,旬月之间,克旅顺,破沈阳,诛代善,杀洪太,于东虏有血海深仇,他如何敢全师南下?奴兵勇悍绝伦,莫如和东虏联兵,若能铲除李逆,即是为我先帝复仇。臣以为当予以义名,因其顺势,先国仇之大,而特宥前辜;借兵力之强,南北夹击,则可尽歼丑类,复我皇明正统。”
“不可,奴兵凶残,京畿苦东虏甚矣!若引为奥援,则我皇明民心尽失矣!再者东虏狼子野心,不亚于李逆,若引之入关,岂不是驱虎吞狼,此事万万不可。”
马士英哪里想到史可法居然提出了勾连东虏夹击李逆的主意,北宋联金灭辽、南宋联蒙灭金,可是殷鉴不远,难不成,大明还要重蹈宋朝的悲剧不成。
随行的礼部侍郎钱谦益冷笑连连:“先帝之仇,不共戴天,东虏所求者不过金银美色耳,其军数次入关,皆是大掠地方,并未夺我中国一城一地,此前东虏也曾向我皇明屡次求和,只求割据辽东,以钱粮供养,老夫闻得东虏丁不过四五十万,兵不过十万,李逆北伐,又歼灭其两红旗,元气早已大伤,咱们正可借东虏之兵牵制山东军,使其不敢南下,如此我军可趁势攻取湖广,以为南都屏藩。”
“东虏能打过山东军吗?孤听说李兴之此前可是连续击败东虏几个亲藩,万一东虏战败,他若是治咱们一个通奴之罪,孤只恐世世代代为人唾弃矣!”
史可法和钱谦益二人描绘的联奴灭贼的前景,令桂王朱常瀛怦然心动,说他不想当这个监国那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巴巴地跟着刘良佐下江南了,可是看到靖北军强大的战力后,朱常瀛又退缩了,这会史可法的提议,让他那颗退缩的心又活络了起来。
第五百八十七章联虏讨贼
第五百八十八章监国第一诏
史可法和钱谦益等人的联虏讨逆之议,终于得到了桂王朱常瀛的认可,马士英虽然反对,可靖北军大军压境在即,又急于扶持桂藩监国,也不得不认可此计。
四月初一,在得到南都各方势力最终认可后,桂王车驾终于抵达南都城外燕子矶。
南都留守礼部尚书王铎和镇守太监韩赞周在桂王抵达燕子矶后立即着手清理皇城,征用南京百姓数千人打扫皇城卫生,又命工部重新装饰皇城。
各大城门及主要街道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无比。那些原崇祯朝贬到南都的官吏,亦是欢天喜地,如过大年一般,每日城门处都聚集无数百姓,只为一睹监国殿下龙颜。
正位监国一应礼仪朝廷自有定制,南都又是大明两京之一,虽然地位不如神京,但到底是朱元璋钦定的都城,城中熟悉前明典制的官员却是一抓一大把,根本不愁无人可用,况且有周延儒、姜广曰等东林魁首在,出了什么纰漏也能及时纠正。
次日辰时,桂王车驾至正阳门,王铎、周延儒、福建总兵郑鸿魁以及以魏国公徐允爵为代表的南都勋贵出城行驾,恭请桂王正监国之位。
“诸位臣工,不必多礼,马逆乱军名为官军,实为流寇,如今奉燕王令,大掠湖广地方,孤在衡阳是一日三惊,此来南都非为权位,而是欲往浙东投潞王,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而已,监国之位,孤万万不可承受。”
按朝廷章程,凡皇帝继统,又或者监国摄政,都须三请三让,桂王是万历皇帝第七子,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在山呼声中,掀开了车辇上的轿帘,言辞恳切地对南都诸官行了一个罗圈礼,坚决不同意即监国之位。
姜广曰再次叩首道:“天下残破至此,殿下不出,乃苍生何?还请殿下怜悯。”
朱常瀛再辞道:“姜先生速速请起,孤德薄智寡,恐当不得天下人望、先帝自有子嗣,卿等何不寻得皇子,承继皇明正统。”
“殿下乃显皇帝子嗣,难道坐看天下沦落至奸贼之手?臣等素知殿下仁德无双,今太子被迁,皇子遇难,李逆兴之怀操莽之志,立一假子以蒙蔽世人,还请大王以皇明三百年基业为念,万勿推脱,正监国之位。”
前崇祯朝内阁首辅周延儒越众而出,再一次请求桂王朱常瀛即监国之位,双方一个说靖北军裹挟流寇残部祸乱地方,一个说京师永历天子真假难辨,言语之间,却坐实了北京朝廷不合理法,乃是窃国大盗李兴之伪诏乱命。
“唉……才疏学浅,恐难当监国大任矣,然天下糜烂至此,孤身为太祖嫡亲血脉,只能勉为其难,待剿除逆军,寻回太子,孤当立即还政,所擅专之罪,罪在孤一人,还请诸位臣工与孤,戮力同心,共诛国贼,复我皇明正溯。”
诸人一唱一和之间,朱常瀛终是答应了监国之事。
姜广曰、高弘图等人大喜,簇拥着桂王车驾就欲入宫,行那监国之礼,好早日瓜分拥立之功。
钱谦益却是推开诸人,拜倒在桂藩车驾之前,洪声说道:“殿下是先入朝耶?先祭陵耶?”
钱谦益这句话却提醒了一帮想着封官加爵的官员勋贵,先谒孝陵和先入城登基再谒孝陵有着巨大的政治意义区别。若先谒孝陵再入城登基,乃是报于祖先,向天下宣示桂王得位极正,此举等同于当日成祖靖难;可若先登基再谒孝陵,这就说明桂王政权不忠不孝,这对日后桂王登基称帝的合法与正统性很是不利。
周延儒也回过神来了,他亲自操持监国之事,就是想借此事整合南方势力以对抗有可能南下的靖北军,作为谋划刺杀李兴之的主使之人,他知道一旦靖北军渡江,自己的九族恐怕立时便要锁拿京师,故而忘记了祭拜孝陵之事,这会连忙借口道:“殿下入城,正是为祭拜太祖陵寝而来。”
马士英、史可法二人这会也反应过来,亦是跪伏于地,恭请桂王祭拜孝陵。
围观的文人士子,军民百姓看到官员们簇拥车驾直奔钟山,亦是纷纷跪拜,山呼万岁,跟着车驾往钟山方向而去。
祭拜完孝陵,桂王车驾走正阳门入宫,至社稷坛,升宝座,行监国之礼。
桂王遂从诸臣所请正式登坛祭天,监国称制,行告天之礼时,早上有甲士设香案于社稷坛上,设驾大乐鸣钟鼓监国殿下身着冕服扵社稷坛上,文武百官身着朝服于社稷坛左右,行八拜礼。
社稷坛两侧是千余锦衣卫亲兵直属,一个个手执金瓜,斧钺,端得威风凛凛,至于那些金瓜却是花架子,皆是木制,刷满金漆而已。
待监国祭天完毕,诸臣纷纷拜倒,恭祝监国殿下千岁。
桂王即以监国名义授原凤阳巡抚史可法为东阁大学士兼领礼部侍郎,入阁办事;马士英加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衔,改任凤阳总督,又以原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为礼部左侍郎,与原礼部尚书王铎,二人皆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以张慎言为吏部尚书,召刘宗周为都察院左都御史。
原崇祯朝内阁首辅周延儒为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拥立功臣钱谦益为户部尚书,路振飞为吏部尚书、吕大器为工部尚书,原南都留守太监韩赞周、卢九德二人为司礼监秉笔太监,诚意伯刘孔诏为提督操江,魏国公徐允爵总督南直隶军马。
福建提督郑芝龙,授平南侯,闽浙总督、原庐州总兵刘良佐授东平伯,安庆总兵、原泗州总兵李芳改任镇江总兵,拱卫南都。
这样的安排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毕竟朱常瀛此刻只是监国,内阁首辅只能降级任命,同时又能笼络南都勋贵以及南渡的各路总兵。
行完监国之礼,魏国公徐允爵和内阁首辅周延儒又献上早已准备妥当的监国之宝,率领南都诸官向朱常瀛山呼千岁。
在韩赞周替桂藩接过玉玺后,桂王便洪声说道:“去岁山东逆军入京,天崩地裂,皇帝大行,孤德行浅薄,本不堪社稷之重,然诸官力请之,孤又恐海内无主,大明社稷倾颓,故权掌军国重务,以待寻回天子骨血,诸君务必戮力同心,共伐逆军,前者阁臣史公有言,逆军势大难制,唯联络东虏,行以夷制逆之计,或能剿除逆军,为国家拨乱反正,孤深以为之,今逆军云集中原,不日南下,为大明计,为社稷计,孤有意遣官航辽,借东虏之强兵,挽天地之将倾!”
第五百八十八章监国第一诏
第五百八十九章南都勋贵算盘
“殿下不可,今日江左形势视之晋、宋更为艰难,肩背腹心,三面受敌,失今不治,转弭秋高,一旦逆军败亡,东虏必控弦南指,饮马长、淮,届时无异于驱虎吞狼,望监国殿下熟思之,若逆军剿灭东虏恢复辽东,我等势必遗臭万年,为天下唾弃,为今之计,当遣水师控扼长江水道,驻武昌、九江,以为江南屏藩之固,再励精图治,生聚教训,或能挽狂澜于既倒,复皇明之社稷。”
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在社稷坛下惊呼起来,他认为,新立的大明政权此时的形势比当年的东晋和南宋还要艰难,大明三面受敌,如今荆襄之地不在江南控制之内,无论是山东军还是东虏南下,南都都在敌军的马足之下。
兵部主事张煌言也奏道:“断宜以进取为第一义。进取不锐,则守御必不坚,今李逆驻兵中原,湖广空虚,止马回回一部,我军当立即西指,占据要津,而李逆以皇明正统自居,沈阳孤悬辽东,如今春暖花开,东虏势必起兵攻之,又何必授人以柄,惹千古骂名,况东虏豺狼本性,犬羊莫测,与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也,臣请监国殿下罢东虏约兵之事,与臣一旅之师,臣必收取襄阳,确保南都。”
张煌言字玄著,号苍水,浙江鄞县人,崇祯十三年举人,文武双全,张煌言虽考文举,但仍须加试一些战事急需的武备科目。
在考试时,南都提学“以兵事急”,令考生“兼试射”,而张煌言竟“三发皆中”故被授封为南都兵部主事。在张煌言看来,与其被动地防御,还不如主动出击,没有进取之心,只知道一味防守,最终也是守不住的。
“苍水公所言甚是,所谓守江必守淮,湖广虽为长江上游,然淮河亦是紧要之地,臣以为当趁逆军云集中原之时,先击溃驻守淮扬的逆军黄文昌部,据情报,黄文昌虽驻捷扬州,其所部兵马不过万五,今若不取,一旦逆军压境,南都即在逆军炮火之下。”
左佥都御史左懋第,也出列支持张煌言,只不过他的想法更加激进,居然要南明朝廷,出兵进攻淮扬。
“混账,朝廷大事,岂容尔等置啄,今日是监国殿下正位之礼,尔等就在此妄议刀兵,还不退下。
魏国公徐允爵怒了,好端端一个监国登基大礼,居然有不长眼的东西出来捣乱,打武昌、襄阳他到是不反对,左右调动的是水师和安庆刘良佐的军马,可是去淮扬,那可是要南都出兵。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南直隶造册的军马虽说有二十三万,可这里面水分大了去了,要是出兵,恐怕连五万都凑不齐,况且坐镇扬州的是以五百兵大破六千东虏的绝世骁将黄文昌,就南都这帮老爷兵,够人家打的吗?
再说了,咱又和李兴之那狗日的没有仇怨,在登州制造局还有股份,就算李兴之破了南都,对咱总得顾念点香火情吧。
“魏国公说的有理,南都朝廷新立,百废俱兴,贸然起兵,实不是良机,本官闻得东虏和李兴之在辽东有杀皇之仇,咱们联络东虏,正合二虎竟食之计,监国殿下真是字字珠玑,微臣拜服。”
钱谦益是恨透了李兴之,这狗东西不光抢了自己女人,还让自己在南都得了个“水太凉”的名号,让自己这个东南文人的老宗伯在士林中丢尽了脸面如今山东军势大,正可借兵报仇,至于东虏入关,抢掠百姓,又关咱什么事,贱民不就是替咱们士绅阶层去死的吗?
“监国金玉良言,臣等拜伏!”
钱谦益是东林领袖,他带头领了监国旨意,在场的大小官员顿时人人附和,均是跪伏于地,朝着社稷坛上的桂王山呼起来。
“竖儒不足与谋,吾只恐皇明三百年基业不保矣!”
张煌言、章正宸、左懋第等人也无奈地拜倒于地,虽然他们对桂藩借奴平逆的旨意很是不满,可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们不能在这监国正位大典上再次发难。
桂王的监国之礼,在吵闹之中落下了帷幕,东林党和非东林党人忙着瓜分南明小朝廷的权利,
魏国公徐允爵以饮宴的名义将忻城伯赵之龙、保国公朱国弼、诚意伯刘孔诏、临淮侯李祖述、灵壁侯汤国祚等人召进了府中。
“诸位,如今咱大明分了两个朝廷,咱们都是与国同休的勋贵,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时候可要拧成一股绳啊。”
在众人落座后,徐允爵就是招呼赵之龙、刘孔诏等人就坐,然后挥退了花厅内奉茶的侍女。
“我看着监国朝廷恐怕是没得救了,连虏诛逆,亏史可法他们想的出来,去年年中,李兴之那狗日的带了三万兵马,两个月不到就把东虏国都沈阳给破了,奴酋洪太在他面前跟只鸡都不如,你们不知道,我去年去莱登分红,听说黄台吉是被李兴之挂在旗杆上暴晒了几天,然后效仿董卓,在肚脐眼里插上灯芯,足足点了三天三夜,大汉奸范文成是用神火飞鸦送上天炸成了碎肉,那场面……咂咂,当真叫人渗的慌。”
南都勋贵和靖北军一直有贸易往来,诚意伯刘孔诏又专门主持封舟事宜,去年一年基本都是呆在登州,这次回返,主要是为了庆贺桂王监国之礼,他是不得不回,毕竟他家的根在江南,生意归生意,家小还是要顾虑一二的,再说这海贸生意,他们一直瞒着东林党呢。
“唉……本爵的意思是,李兴之那狗东西已经摆明车马,逼陛下封他为燕王了,下一步断然会篡位夺权,改朝换代,咱们这些人,都是前朝勋贵,也不知道他还念及和咱们海贸的这点香火情。”
徐允爵长叹一声,作为享国三百年的勋贵第一人,他不光要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族考虑,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支持桂王,就是怕李兴之抄没了自己的家产,那他可就是徐家的千古罪人了。
保国公朱国弼期期艾艾地说道:“这也不是不可能啊,京师传来消息,李兴之在京师可是杀的人头滚滚啊,嘉定伯、成国公他们可都是被凌迟处死的,这要是他打下南都,咱们还有好果子吃。”
“魏国公、保国公,我听说驻节扬州的黄文昌是李兴之的岳父,要不咱们和他联络一下,咱们要求又不高,只要燕王能承诺不动咱们的家产,就是让咱们捐出一部分土地给朝廷,咱们也接受,而且能助朝廷大军入南都。”
被刘孔诏一吓,赵之龙和李述祖二人顿时慌了神,三万官军就能把黄台吉吊起来打,咱要是和燕王殿下作对,那怎么死的都不一定知道,还是先谈一谈,能得到李兴之认可那是最好,要是不行,那只能跟着史可法他们一条道走到黑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南都勋贵算盘
第五百九十章人生真是寂寞啊
自奉命南下后,尤其是杨彪那狗东西出师鲁山后,大明大都督大都府、左都督、太子太保、南直隶总督、赵国公黄文昌的日子就过得越发的艰难,其实也不是艰难,就是心里害怕。
此前李自成大举北上,淮扬提督杨彪西征,支援中原战场,着实让黄国公提心吊胆了好多天,生怕对岸的明军杀过来。
不担心不行啊,黄国公所部拢共就一万六千兵,其中还有九千多新附的京营,还有杨彪留下的五千从各府收拢起来的驻防兵,国公老爷可不认为这样的兵力能挡打的过对岸的明军。
前些日子,狗日的南明军,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在司业州上打了好些炮,把国公老爷吓得一夜没睡好觉,第二天才知道是南都是为了那边迎接什么鸟监国放炮庆祝。
得了这个消息,国公老爷更是心惊胆战,他就是再不知兵,也知道伪朝新立,自然要立威了,既然要立威,那肯定要出兵,出兵干什么?除了打距离南都最近的本老爷还能打谁?
思量来,思量去,黄国公还是认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是尽早撤离扬州方是上策。
作为大明的国公老爷,他在扬州的临时府邸自然是极好的,却是居住在扬州最大的盐商亢府。
这亢老爷不是扬州本地人氏,祖籍乃是山西平阳,和扬州知府吴秀乃是同乡,有他引见,便勾搭上盐漕御史杨仁,一举拿下了淮盐的部分销售权,数十年经营下来,这亢家已经成了扬州首富之一。
在扬州小秦淮,沿瘦西湖修了好大一座园林,长里许,沿扬州城墙白头敌台起,至四敌台止,临河造屋一百间,地方百姓皆呼为百间房,端的富丽堂皇,雕栏玉砌。
“梁园虽好……终不是久恋人家啊……!”
舍不得归舍不得,国公老爷在后园看了又看,终是回头招呼起紧跟在身后的侍卫统领,也是他自家侄子:“黄虎,南都的那帮孙子,立了什么桂王监国,说不得这几日就会大举北上,你替我去把你那七个婶娘,先带到淮安去,记得库房的银子也给叔叔收拾一下,万一发生战事,咱们也能后顾无忧。”
不得不说,黄国公还是很有体面的,在危难时刻,还没忘记新纳的几个婆娘。
“叔父,您这是?燕王殿下可是让您主持淮扬军务,咱们一仗不打就撤离扬州,殿下会不会震怒?”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不光黄国公迷醉在这江南的销金窟里。
黄虎到了扬州后,同样纳了两个扬州瘦马,那身段、那样貌、那手段,当真令人神魂颠倒,哪里是高阳那旮旯的窑姐能比的。
“唉……你当叔父要走?可万一战事发生,有家眷在侧,咱们想走都走不了,再说了燕王让本公总督淮扬,淮安同样是本公的辖区,叔父移驻淮安也不算违抗军令。”
“侄儿领命!”
黄虎虽然不舍得,但也知道什么都没自己的小命来的重要,只要人还在,自己叔父还是国公,这荣华富贵还怕享受不到吗?
“扬州,本国公还是要回……”
看着黄虎离去的背影,国公老爷长叹一声,心中莫名地有了几分失落感,想到昨晚亢家送来那歌姬的三寸金莲,又凭添了几分失落。
“公爷……公爷……!”
就在国公老爷感慨万千之际,南直隶总兵张达急匆匆地闯进了亢府后院,一边跑,一边咋咋呼呼地乱嚷。
“娘咧……是伪明的军马过江了吗?妈的怎地来的这么快?”
黄文昌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没想到南边的伪明军队居然来的如此之快,才监国称制了几天,就杀过长江来了。
“不……不是…是……。”
张达显然还没喘过气来,脸色涨的通红,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什么是不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伪明过江了?”
国公老爷那个急啊,要不是看在张达这狗东西,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现在又是一镇总兵,自己麾下的头号大将,老子他娘的早就一个大耳刮一扇过去了。
“不……是,是诚意伯……奉了魏国公之命……来和公爷商量、商量投降事宜的。”
张达终于缓过劲来了,面色潮红地,将刘孔诏来访的消息说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魏国公要投降咱们?”
国公老爷彻底震惊了,南都那边又是打炮,又是登基称制,合着演戏给老子看呢,老子已经算怕死的了,想不到魏国公他们比咱还要怕死。
“还愣着干嘛?快去请诚意伯到花厅奉茶,你再派人通知黄虎,让他别带他姨娘去淮安了,先等等再做计较,你们几个去把老爷的盔甲大刀给拿过来,本公稍后要去见诚意伯。”
国公老爷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短暂的震惊后,就恢复了朝廷顶级勋贵武将的气度,不紧不慢地下达了将令。
“喏、末将这就去请诚意伯。”
亢园前院花厅,诚意伯刘孔诏不时抬头看着前面的房门,案几旁的茶已经添了三次了,可是威震天下的赵国公还是迟迟不至,这让他心中平白添了几分忐忑不安。
“赵国公到!”
就在刘孔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时候,花厅大门终于打开,全身贯甲的南直隶总督赵国公,随手将手中约莫七八十斤重的青龙偃月刀丢给了身边的侍从,直将那侍卫压了个大马趴。
“诚意伯来访,本公忙于军务,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啊!还请诚意伯勿怪。”
看着面前手忙脚乱的刘孔诏,国公老爷谓然长叹,京师是咱替燕王殿下打下来的,想不到这南都城又要落在本公手里,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这新朝第一元勋,除了本公,谁敢说第一?
“赵国公忠勤国事,实在是我等楷模,只不过如今并无战事,公爷这军务?”
刘孔诏这会恨不得把张煌言和左懋第等吵着要主动出击的官员全都给砍了,还北伐?就凭黄文昌手中那杆大刀,南都城就没一个将领能拿的起来,他不来打咱们,那就是满天神佛保佑了,还吵着守江必守淮,那不是找死,亏了咱和魏国公有先见之明,要不然这全家老小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第五百九十章人生真是寂寞啊
第五百九十一章南都勋贵的条件
“诚意伯且坐下说话。”
赵国公黄文昌大刺刺地往主位上一坐,又开口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尔等在南都另立朝廷,本公身受陛下厚恩,怎可容尔等行此悖逆之事,正欲整顿军马,杀向江南。”
“赵国公,南都拥立桂王之事,本爵可是一无所知,前者返回江南乃是看顾家小,谁知道,钱谦益和马士英他们居然拥立桂王,图谋不轨,本爵此来,正是奉魏国公和保国公之命,与赵国公商议如何拨乱反正之事。”
刘孔诏是越发地对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说什么来着,人家不打你就好了,还一个个叫嚣着要打人家,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立什么监国,现在好了,朝廷不打也要打了,诸位同僚莫怪,咱先把自个摘出去,先攀攀交情,至于东林那帮蠢货,还是自求多福吧。
“诚意伯,本爵也知道你和魏国公他们与燕王殿下有生意往来,所以抵达扬州后一直顿兵不前,就是等着魏国公的消息,可是你们居然背反朝廷,现在本爵即将兴兵,你们又把责任推到了东林党身上,你莫要以为本爵不知,魏国公可是掌着南直隶二十三万军马呢,没他支持,桂王能当这个监国?”
黄文昌依旧不依不饶,他也算做惯了生意,早些年在高阳,可是被李兴之那狗日的,着着实实敲诈了好几回,现在这些个身上富的流油的南都勋贵自己找上门来,不敲白不敲。
“唉……赵国公有所不知,南都造册的兵马虽有二十三万,可是这些年流寇横行,南直隶各处卫所早已荒废,如今能有两三万军马就算烧高香了,东林党勾结郑家,郑芝龙遣其弟郑鸿魁领战船三百,步兵万余进驻南都城外,史可法和马士英又笼络了刘良佐部万余军马,魏国公实在是压不住他们啊!咱听说黄兄是燕王的岳父,还请黄兄在燕王面前替咱美言几句。”
死道友不死贫道,刘孔诏打定主意,把脏水先泼到东林党那一帮人身上,打死了都不承认南都勋贵集团参与了拥立监国之事,说完后就是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叠银票,递到了黄文昌的面前。
“这……不好吧……唉,朝廷内关系错综复杂,本爵打通关节也需要银钱支应,权且收下,大家都是与国同休的勋贵,想来燕王殿下看在本爵的份上,还是会原谅魏国公的。”
黄文昌抬眼看去,那银票都是两千两一张的,随手一捏,估摸有五六十张,口中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拢入了袖袋。
“多谢黄兄斡旋,小弟代表南都勋贵多谢黄兄了,之事小弟还有一事相求,若是此事成了,小弟和魏国公愿奉上白银五……八十万两。”
见黄文昌收了银子,刘孔诏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收银子好啊,收了咱们的钱,你黄文昌总得给咱们办事吧,本来他和魏国公徐允爵等人商议,只要能保住家业,南都勋贵愿意拿出一百万两白银来打通关窍,刘孔诏看黄文昌见钱眼开的模样,就是计较起来,想着先贪个二十万两,好歹还能赚上一点。
“好说,好说,只要不过分,咱都能替燕王殿下做主。”
听到还有巨款,黄文昌当下大包大揽,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既得了银子,又得了城池,若是不答应,岂不是要天打雷劈。
刘孔诏叹道:“黄兄,你我心里都清楚,燕王殿下肯定是要再进一步了,到时候国号一改,咱们南都勋贵可就是前朝的勋贵了,当然我等也不想着这爵位能传下去,只求您上复燕王,能保有兄弟们部分家产,也好让子孙后代有个活路。”
“呃……这样吧!你们把你们的意思说出来,为兄替你们向殿下说说,况且你们先祖都是力战鞑虏的好汉,想来殿下念在郡主娘娘的情分上,也不会过分为难你们。”
看着面色惨然的刘孔诏,黄文昌顿时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心思,自己只是命好,傍上了燕王殿下的大腿,是以能身居高位,要不然恐怕早就被东虏杀死在高阳了。
“如此就多谢黄兄了!”
刘孔诏长揖倒地,他这是真心实意的,不光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又从袖袋中掏出了一道条陈。
条陈很简单,也是他和南都勋贵共同议定的。
一是:保留宅院,不可伤害各家家小。
二是:各家保留三千亩土地。
三是:各家根据各自家产,保留七成的白银。
第四条:这三个条件,在破了南都后,需要李兴之以燕王名义明旨,明发天下,并亲自署名。
条陈上承诺,只要朝廷同意这四条,南都勋贵愿意配合靖北军拿下南都。
“就这?你们不是在登州制造局有干股吗?我倒是觉得你们可以以追加入股的形式,把家族捆绑在登州市舶司,这样燕王定然满意,说不得还能授封你们个爵位。”
黄文昌知道,李兴之对开海之事格外重视,自己到扬州后,根据朝廷新颁布的盐铁整改令,新收上来的的四百万两盐税,根本没运送京师,而是全部转运登州,说是要打造更多的盖伦战船,以及制造相应配置的火炮,如果南都勋贵集团将财产捐纳到市舶司,那岂不是牢牢捆绑到了靖北军的战车上了吗?
“黄兄金玉良言,是我等关心则乱了,愚弟这就附署,还请黄兄立即转送开封行在,至于如何破南都之事,愚弟再和黄兄协商。”
刘孔诏是南明政权任命的提督操江,负责配合郑鸿魁水师扼守江防,有魏国公徐允爵首尾,往来扬州也是比较方便,但也不能长期呆在江北,当然他不商议渡江之事也是为了等待李兴之的答复。
“刘兄弟放心,为兄这就行书开封行在,向燕王禀报诸位对朝廷的忠心,燕王天恩仁慈,断不会不同意诸位的请求。”
辞别了刘孔诏,黄文昌当即行书开封,将南都勋贵送过来请降条件向行在禀明,当然接受刘孔诏贿赂之事,他是万万不敢写的,只是在奏章中表明,南都勋贵摄于他黄某人的虎威,不敢不降而已。
第五百九十一章南都勋贵的条件
第五百九十二章大清容得了咱们吗
张家口地处太行山、燕山和阴山山脉交汇处,是华北平原与蒙古高原交界之地,也是连接蒙古高原地区与中原的唯一通道。
为了抵御北方草原上入侵的蒙古人,明代宣德四年,万全都指挥张文主持营建张家口堡。整座城堡方圆四里有奇。城高三丈二尺。东南两面开有城门,东门为永镇门南门为承恩门。
因张家口堡以北有东、西太平山对峙如巨口,故名张家口“。但官方的称呼应该是“张家堡“。
作为宣府防御蒙古的要塞,张家口在成堡之后的两百年内,都没有被外敌攻破,故当地人皆称其为武城。
明代隆庆五年,鞑靼的俺答汗受封为顺义王,明朝与蒙古达成互市协议,结束了从元代末年开始延续两百多年的战争,并在宣府、大同等地设立马市。宣府的马市就在张家堡北五里的位置
明代万历四十一年明朝在互市地建新堡,取名“来远堡“。两堡南北相对,张家堡在南为下堡,来远堡在北名上堡。
茶马互市影响深远,至此张家口边塞城市从纯粹军事功能,开始向经济贸易转变。
至崇祯朝,朱由检听信东林党谗言,撤销边镇厂卫,张家口更是成了晋商集团走私粮食、盐、铁的贸易转运基地。
为了方便买卖,以范永斗、王登库为首的八大晋商甚至举家迁涉到张家口,仗着手中有钱,范永斗等人不光买通了明朝驻防将领,而且还大肆收买朝官,为他们的走私活动编织了一张无形的保护伞。
十余年下来,这八大晋商已经成为了山西地界,甚至北中国屈指可数的富商,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然而范永斗等人,有了钱以后并没有想到报效国家,反而丧心病狂地和屠杀了上千万汉人的东虏做起了生意。
他们不在乎建州女真的金银是否粘满鲜血,他们只知道输送更多的盐铁、茶叶、粮食、布匹等战略资源前往辽东,来换取东虏从汉人百姓那里抢来的金银。
为了保证他们的商路,他们不惜花重金,收买或者雇佣蒙古人以及女真人做自己的家兵,为了彻底控制张家口,他们不惜引东虏从宣府入关,里应外合,杀死了不肯和他们同流合污的保安州知州阎生平和守备徐国泰以及常如松、杜奉等人。
崇祯十一年后,由于张献忠和李自成相继起兵,朝廷孤此失彼之下,疏忽了对宣府的控制,张家口守备的职司也在兵部给事中方士亮等人的操作下,由范家的本家侄子范建出任。
由于朝廷的驻防军马早就在崇祯七年和崇祯八年的守城战中损失一空,这驻防军马,却正是由晋商集团的家兵组成,整个堡城共有守军一千六百余人,战马一千一百余匹,大小火炮三百余位,兵马看似不多,但若是这八大晋商将家中的丁口全部组织起来,估摸会达到近五千人。
彻底控制张家口后,八大晋商再无顾忌,将好好的一座卫堡,变成了自家的走私基地。
明亡于清,究其原因,根子还在于政事疏漏,与士人过宽,与庶民过严,农民不堪暴政,李自成起义灭明,商贾借士人崛起,无利不起早,心中无民族之所义,唯图方寸之所得,范永斗、王登库者,本明国之人,汉之苗裔,却在国战之时,不图利国与一毛,却重清人之一信?不重汉人之存亡,只顾一家之私利,图小利忘大义者,莫过于此矣,清人如无铁器之利还至于如此迅速的崛起?
按原本的历史走向,这八大晋商会在东虏入关后,达到他们的人生高峰,成为大清皇商,可这一世他们却遇到了大麻烦。
自靖北军靖难成功后,这麻烦是越发的大,先是受了他们无数好处的京官们被那个天杀的李兴之一网打尽,后是被他们资助起来的大同副将带着所部兵马投了新立的永历朝廷,最要命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山西副总兵许定国的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这种变化在靖北军取得河洛大捷后尤其明显。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在大清皇帝黄台吉手书的范府中和堂内,八大晋商之首范永斗端着手中的青花瓷茶盏,无不担忧地浅啜了一口。
“范兄这说的什么话?张家口城防坚固,咱们要人有人,要是官军真的大兵压境,咱们也来得及撤到蒙古去。”
王登库望着堂上点了一半的大红火烛,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这范永斗真是杞人忧天,都三更天了还把大伙召到府上来,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吗?
“走?退到蒙古去?真的退到蒙古,谁还会把咱们当一回事?咱们之所以越做越大,是因为大清需要咱们运送粮食、盐铁,如果没有粮食给他们,你们说,大清还能看的上咱们吗?”
范永斗很精明,他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前些年还无往不利的大清军,居然会在官军面前连连败阵,乃至于亲自给自己手书的大清皇帝都折在小李贼的手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们说,咱们要是把城内的钱粮物资全都捐给燕王殿下,燕王殿下会宽恕我们吗?”
王大宇思量了一下,犹犹豫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清的这条船,恐怕是要沉了,无它,只要朝廷封锁了物资转运张家口的通道,大清那边就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撑,没了粮食,满洲兵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是朝廷的对手。
“你当我没有想到这事,河洛战报传来的时候,我就派了儿子范三前往府城打点了,可这都大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是一点消息没有,老夫也是忐忑不安啊,这才把诸位请到府上共商对策,你们说,会不会咱们行刺小李贼的事情被尹方民他们招了出来。”
范永斗长叹一声,他这会对尹安民和方士亮那几个蠢货是无比怨恨,更怨自己鬼迷心窍,听信了他们的鬼话,居然派满洲人去行刺李兴之,弄的自己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大清容得了咱们吗
第五百九十三章复帝仇、诛国贼
有道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就在范永斗和王登库等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奉命出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成,汇合了驻扎在宣府的第八镇镇将秦风,以及奉命配合官军行动的锦衣卫镇抚刘侨,带着万余靖北军,浩浩荡荡地向张家口杀奔而来。
有朝廷诏命,沿途州府根本不敢阻拦,相反当地士绅却是纷纷纳捐,为靖北军提供钱粮,想着在燕王殿下面前卖个好。
人都是有共性的,畏威而不畏德。燕王殿下,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主,是踏着无数士绅的血和肉,走上大明权利的巅峰的,既然不能反抗,那只能好好享受,当然他们提供钱粮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指望着官军早点铲除霸占着对外交通枢纽的八大晋商,届时自己就有机会接手一部分对蒙贸易的份额。
四月十六日,靖北军第八镇和新九镇以及五百锦衣卫亲兵和三千余宣府民夫组成的讨伐兵团,由万全左卫进抵至张家口堡下。
看着距离堡墙密密麻麻的靖北军,看着那一门门被民夫拖出营盘的红夷大炮,范永斗和王登库等人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奉圣旨,着张家口守备范建移镇右万全,张家口堡由宣大总督府直接统辖,还不快开门接旨!”
兵马整队完毕,司礼监秉笔太监张成,纵马出列,手持从李兴之处拿来的圣旨,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马背上,一脸鄙夷地看着城墙上的守军。
“老爷,现在怎么办?”
张家口守备范建懵了,官军进兵张家口的消息并没有隐瞒,他也想过各种守城的方略,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官军居然打着朝廷的名义通知自己换防。
“这个……这个……!”
饶是范永斗诡诈多变,在这当头,居然不知道怎么应对,奉了圣旨的后果他自然清楚,说不得就要破家灭门,可不奉诏,自己可就是朝廷叛逆。
张家口虽然城防坚固,但是范永斗可不认为自己能凭一座数里方圆的小堡子能挡住百战百胜的靖北军。
“范兄,要不咱们收拾收拾,撤到关外去吧!”
王登库也傻眼了,商人总是趋利避害的,看着下面无边无沿的靖北军,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阵惶恐和不安。
“王兄说的是,为今之际,只有退往辽阳,投奔辅政王了,真要给官军破了城,咱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梁嘉宾和田生兰同样害怕,这些年来,他们做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诛九族的勾当,现在报应只在眼前,不走?等着全家上菜市口吗?
“走……!范建,你给老爷紧守城墙,待老爷撤到口外,你便一把火烧了粮仓,老夫宁可全家当满洲人包衣,也不留一粒粮食给狗娘养的小李贼。”
范永斗踌躇良久,看着堡下趾高气昂的张成,恨恨地下达了撤离张家口的命令。
范老爷是真的恨,苦心孤诣数十载,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商业帝国,居然被小李贼给生生推倒了。
八大晋商,富可敌国,家中的金银不可计数,哪怕是他们在收到靖北军大举来犯的消息后,就开始收拢财产,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好在张家口城高墙宽,火炮众多,靖北军想要啃下来也不会这么容易,当年数万大清兵,在八大晋商有内应的情况下,围攻张家口还打了大半个月,现在堡内守军是铁板一块,官军就是再能打,范永斗等人也相信城池绝对可以守到自己安然出关。
“他娘的张家口守军,居然敢抗旨,通知下去大军休整一日,明日攻城,咱要亲手把范永斗的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张公公把圣旨往怀中一塞,又翻出一个小本本,然后视若珍宝般地翻了两页,只见那书页上赫然写着,“所谓将不因怒兴兵,兵临城下,切勿急行攻城,当择空旷处修建营寨,与军休息,然后可攻城也”
“末将遵命!”
二十余日行军下来,姜襄是真的对这个大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服气了,本来李兴之让他配合张成出征张家口,他还有些抗拒。
开玩笑,虽然张大太监在朝廷身居高位,乃是不折不扣地大明内相,又曾当过燕王殿下的监军,可一个阉人,知道怎么打仗吗?可别给本将瞎指挥,害了老子的一世英名。
熟料兵马出征后,无论是行军布阵,还是安营扎寨,张公公都亲力亲为,而且布置的井井有条,除了略显刻板以外,几乎找不出什么毛病。
在张公公的主持下,随军的民夫开始搭建大营,就算明知道张家口守军只有千余,但张公公依然一丝不苟地按照靖北军修建营盘的操典行事。
两个镇的官军分成数个方阵分别对张家口和右万宁卫方向保持警戒,随军的民夫,伐木的伐木,挖壕的挖壕,甚至还分出了数百人在制作尖桩、鹿角等守营器械。
姜襄很想对张公公说,我军是内线作战,大营真的没必要布置的如此严密,却被宣大总督秦风给制止了,秦总督只说了一句话,就是有备无患。
官军不攻城,堡内的八大晋商彻底放下心来,守城的家丁虽然悍勇,可他们还是对屡战屡胜的靖北军充满了畏惧,毕竟山海关那样的雄城,官军也仅仅用了大半个月就拿下了,张家口城防虽坚,但也不可能比山海关强。
这么多人撤到口外,拖家带口的,又带着这么多财物,自然希望城防拖的时间越长越好,否则官军一旦追上,那还是逃不脱。
俗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靖北军大营刚刚搭建完毕后,未时三刻,右万全卫方向又杀来一支军马,看旗号,赫然是山西又副总兵许,为首骑将赫然正是山西镇副总兵许定国。
“老爷快看,是三少爷……咱们的援兵到了。”
有眼尖的家丁,就是指着同样骑着马,紧跟在山西镇副总兵许定国身侧边的范三,时下正侧着身子和许大总兵说话,看情况,不是援兵又是什么?
“真是援兵?”
范永斗似信非信,自己的儿子去了省城十几日了,一点消息没传到府中,天底下哪里去寻这么巧的事,官军前脚刚刚扎好营盘,后脚你许大总兵就兵临张家口了?
许定国显然没有让范老爷怀疑多久,在和范三耳语几句后,就在军中打出了一方丈许长的白幡,那幡旗上赫然用鲜血写着“复帝仇、诛国贼,正国本”九个鲜红的大字,摆明车马直扑官军大营。
第五百九十三章复帝仇、诛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