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战守之策
吴三桂也没有料到靖北军的反应居然会如此迅速,在他看来,京师初定,李兴之必然急于稳定局面,收拢那些摇摆不定的文武将吏,再者朝廷刚刚经历过松锦大战,军械粮草必然严重不足,就算想要出兵,起码也要等到年后的钱粮收上来。
熟料在檄文发出仅仅七日后,吴三桂便收到了靖北军大举北征的情报。
根据情报显示,京师的靖北军离开京师后,主力旋即分兵两路,一路由香河,宝坻;另一路由蓟州、迁安,经抚宁卫,直逼山海关,根本没有给吴三桂多少准备的时间。
逆军兵马军容严整,衣甲分明,旌旗蔽天,铳矛弓枪不可计数,更有大小火炮千余门,骑军、步军何以万计,高举大旗,直言要替国剿贼。
“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面对靖北军咄咄逼人的压力,吴三桂不禁有些头疼,虽说他自咐有山海关天险,但是关宁军毕竟是新败之军,这次出师锦州,又消耗了关内储存的部分钱粮,若是长期相持,这对关宁军方面实在有些不利。
“军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据情报显示,山东军这次出兵,算上士卒和民夫不过五万余人,咱们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末将实在不知道李兴之凭什么攻我关城?”
关宁悍将高得节对当前的形势毫不担忧,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辽东军虽然在锦州战败,但是主力并没有损失过多,这三万关宁军中,各将的家丁就有七千余人,其中吴三桂的家丁就有四千余。
所谓的家丁其实就是脱产的士兵,这些人都是各镇的军头用银子砸出来的士卒,每一个家丁都是以一当十的悍勇之士,其装备也不同于普通军户,不光有制式的盔甲,其所用的战马和火铳也是军头们私下打造,其战力较之东虏的摆牙喇也不遑多让,再加上有山海关作为倚仗,高得节自然不惧来势汹汹的靖北军。
“高将军说的是,小李贼不来还好,来了咱们定要他好看。”
吴之茂、胡国柱、王屏藩等关宁将佐纷纷附和,打就打呗,咱们在辽东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在刀头舔血,不就是打仗吗?谁怕谁呀?
“诸位将军,学生知道诸位都是久经沙场的好汉,只不过我山海关和地小民薄,军饷粮秣全靠京师转运,如今关内的药子只有四万余斤、粮草也只够支撑两个月,长期相持,于我军不利,学生以为咱们不能只局限于守城。”
吴军幕僚谢四新认为要守住山海关绝不能龟缩防御,要攻守兼顾,才能确保关城的安全。
“未预胜,先预败,如今咱们物资不足,这一场大战打完,还能剩下多少储备,末将听说山东军足有十余万,谁又能保证小李贼会不会还有援军,末将听说这山东军端的能打,在辽南以两万步卒硬是打的东虏的两红旗全军覆没,我军若是贸然出击,只恐不是山东军对手,若是其借机反卷,驱兵攻城,那我关城难保也。”
中营副将张国柱老成持重,并不赞同吴之茂和谢四新出城野战的建议。
“谢先生莫忘了,咱们身后还有武英郡王的万余满洲铁骑,若是我军和山东军焦灼之时,有这万余满洲兵加入,这形势可就不一样了。”
从松山返回的吴军参军杨坤不屑地看向谢四新,关宁军有三万人马,山东军就算是再能打,也不可能一口气就将关宁军吃掉,何况已方还有后援。
“杨先生的意思是放满洲兵进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满洲兵一旦进关,这山海关由谁作主?咱们关宁军以后听谁的?难不成咱们真的投了满洲人?要知道咱们现在不过是和东虏连兵,可不是伏低做小,给他们当奴才的。”
谢四新眉头大皱,他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出身,投靠鞑子当汉奸这种事他还真做不出来。
“不要争了,谢先生说的有理,山东军是虎、东虏就是饿狼,不到万不得已,咱们绝不能放鞑子入关,山海关是天下雄城,咱们据险而守,山东军绝无可能速下,如今中原不宁,汪督和孙部堂手中还有十余万军马,小李贼若是长期顿兵城下,汪督他们断不会坐失良机的。”
吴三桂摆了摆手,他的目的不过是保有关宁的利益,保有宁远和山海关这一亩三分地,保有自己的权势,如何会将自己的利益拱手想让,就算是让,这条件总得谈妥不是,还不如等李兴之兵临城下再看看情势再说,实在不行,再放东虏进城不迟。
“末将等遵命!”
吴三桂定计死守,诸将自然不敢再说什么,纷纷拱手领命。
决定坚守城关以后,吴三桂即令左营副将杨国柱统兵三千守靖北楼、中营副将张国柱统兵三千守牧临楼、前营副将吴之茂统兵三千守临闾楼、后营参将高得节统兵三千守瓮城、自己则统领大军镇守主关箭楼,以为四方调度。
为了稳固城防,吴三桂又发动关内的关宁军家小准备石灰、金汁、滚木、擂石、等守城器械,同时在关城四周埋设了一定数量的大缸,又选派精干的士卒日夜监守,防止山东军掘地道攻城。
吴军在争分夺秒地抢修城墙整点器械,准备凭城据守,北伐的靖北军也是催兵急进,至十六日两路大军先后抵达山海关。
山海关作为京师的门户,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关城北倚燕山,南连渤海,故得名山海关,素有“边郡之咽喉,京师之保障”之称,只不过关城南面相对于关北还是较为平坦的。
为了震慑山海关吴军,李兴之就是下令在山海关南城外广设营垒,多树旌旗,同时在南城外部署炮兵阵地,以震慑城中的守军。
“射书城内,告诉吴三桂,他现在若是奉诏出关,本相定然既往不咎,仍授他为平南侯,京营总兵,若负隅顽抗,城破之后,本相定诛杀吴三桂满门。”
这次北伐,李兴之没有将吴三桂的家眷押解到关前,因为他知道像吴三桂这样的极度利已主义者,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家小,受自己要挟的,要想让他就范,必须要在战场上给予吴军足够的压力。
第四百五十九章
靖北军主力在李兴之亲自指挥下兵临山海关,谁知道就在靖北军兵临城下后,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只一夜之间,积雪就有三尺深,以致于靖北军进兵极为困难,原先定于以火药爆破之法也因地面积冰不得进行,故李兴之只令各军在山海关南城外,重挖深壕,深沟高垒。
靖北军因为冰雪不得攻城,山海关内的关宁军同样不得出城偷袭,只能坐视靖北军在沿山海关南城城墙修建了一道高约丈五,长达数里,宽约五尺的寨墙,并在主寨向山海关主城方向开始挖掘壕沟,只不过由于天寒地冻,挖掘起来甚是困难。
这道寨墙乃是以墙外壕沟中挖掘出来的泥土夯实而成,外面辅以木栅,不说固若金汤,但是凭借壕沟和寨墙,挡住号称明末第一强兵的关宁铁骑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靖北军也不仅仅会修建一道寨墙了事,在这道寨墙后,李兴之还命人搭建了近百座箭塔和望楼,并在寨墙上开设了用于火炮轰击的发射孔,将这次带过来的一千余门大将军炮、八百斤火炮和六百斤火炮全部布置在了这道寨墙之后,只剩下八十门红夷大炮没有确定炮位,因为山海关也有数十门红夷大炮,而且吴军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射程上较之靖北军相对要远,在不确定城上吴军的火炮部署情况,李兴之也不敢把红夷大炮这样的攻城利器摆上前台。
冰雪封城的这几日,李兴之也带着金声恒、刘文秀等将佐仔细地对山海关南城进行了实地勘察。
诸将一致认为山海关城防坚固,关宁军军容严整,数量又不低于已方只凭靖北军当前的兵力不足以全面进攻,莫如先攻取山海关南北两侧翼城,逼迫关宁军出城野战,如此已方便可依靠新修的寨墙最大限度地消耗关宁军。
山海关北翼城南起关城东北角的北斗峰,北至角山前脚的旱门关,是为北直隶通往辽东的屏障,南翼城山海关关城南侧二里长城城墙之内,南水关的南面。城墙高二丈有奇,周围三百七十七丈四尺九寸,有南北二门,分别由关宁军游击郭云龙和吴应麟各统千余士卒防守,吴之茂和张国柱二将拥兵策应。
“南北翼城自成一体,这样吧,尚将军和耿将军各率本镇主攻南北翼城,本相再把红夷大炮全部调给你们,待雪停之后,便给本相重炮轰城,务必令吴三桂以为我军主攻的方向是这两座翼城。”
红夷大炮虽然犀利,但是李兴之不认为在关宁军同样拥有数量不明的红夷大炮的情况下从容轰击主城。
再者自己打的是用爆破攻城的策略破开山海关,用不用红夷大炮并没有什么影响。
“丞相,关宁军火器不弱于我军,北闾楼和临海楼的吴军亦可以依托城墙支援南北翼城,我第六镇和新六镇是虚攻还是强攻?”
北翼城城高不过两丈,尚可喜觉得依靠自己和耿仲明手中这万余军马,在吴军没有援兵的情况下,拿下这两座城池应该没有问题。
“你们放心,本相已经通知随军的民夫打造攻城器械,你们的任务是吸引关宁军增援这两座翼城,务必要让吴三桂以为我军打的是去其枝叶,再攻山海关主城的策略。”
为了保密起见,直到现在,李兴之依然没有向诸将透露如何破城,在李兴之看来,就算关宁军再悍勇,面对城墙崩塌的情况,必然会丧失胆气,这也是守城一方的通病,只要城墙一破,守军立马就会崩溃。
山海关,辽东总兵吴三桂皱眉看着天上的太阳。连着下了两天大雪后,这天气终是转晴了。
阳光照在大地那刻,城外的靖北军爆发出猛烈欢呼声,城内的关宁军却是人人紧张,雪停了,这攻城战可就是要打响了,咱们能打的过野战胜过东虏的山东军吗?
这两日的大雪让靖北军一直没能对山海关采取有效攻势,只有那些被放在棚子下的火炮趁着雪停间隙朝城上轰上几发,以此告诉城内关宁军不要心存妄想,这雪便是下得再大,时间再长,朝廷大军也是会发动进攻的。
“最后一次射书城内,一柱香后再不开城,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天气放晴三日后,山海关前的土地终于不再泥泞,李兴之拿千里镜盯着山海关看了片刻,终是给吴三桂下达了最后通牒。
数十名骑兵呼啸着冲出营垒,一个个张弓搭箭,冲着山海关城和左右两侧翼城狂奔而去。
“小李贼想要做什么,这几个骑兵能当什么事?军主,末将是不是现在命人将他们射杀?”
中营游击夏国相蹙眉看着越来越近的靖北军骑士,不由地有些紧张,转头看向吴三桂。
“国相,为将者,就要沉的住气,有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气概,这几个骑兵断然是来传信的,咱们若是放铳射击岂不显得咱们怕了小李贼?”
吴三桂看了夏国相一眼,开口训戒起来,夏国相今年不过十六岁,但是武艺上佳,对行军战阵之事,又甚是熟悉,吴三桂对他也颇为重视,年纪轻轻就升为一营游击,在吴三桂看来,多磨练磨练,便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
“末将多谢军主教诲。”
夏国相躬身领命,抬头又目不转睛地看向已经冲到距离关城一箭之地的靖北军骑士。
“嗖、嗖、嗖……!”
这十余名骑兵也是李兴之精选的射术精良之士,每一个都能开三石左右的硬弓,只数个呼吸,那些骑士便松开了手上的弓弦,将箭书射上了山海关,然后打马便往大营狂奔。
“军主,这箭上有书!”
箭楼上几个吴军士兵拾到箭书后连忙跑到了吴三桂面前,单膝行了一个军礼,将箭书高高举过头顶。
“国相,念与本镇听听!”
“末将领命!”
看着面沉如水的吴三桂,夏国相连忙取下箭书,朗声念道:“大明大都督府大都督、中书省左丞相李兴之晓谕城中辽东将佐,今本相亲提大兵十万,旦夕破城,望城中各将见书即降,否则城破之后,玉石俱焚,望自熟思,勿谓言之不预也。”
“呵呵,李逆成军以来屡战屡胜,今天本镇便要称量一下小李贼的斤两,诸位将军,为先帝复仇的时候到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吴三桂轻蔑地将李兴之的箭书撕的粉碎,然后拔剑遥指李兴之的将旗,发出了誓与山海关共存亡的宣言。
第四百六十章辽东风云(一)
吴三桂负隅顽抗,这也是李兴之预料之中的事,所以在通牒无效之后,靖北军旋即发动了对山海关的攻势。
按李兴之的军令,尚可喜的第六镇率先发动了对北翼城的攻势。
在苍凉的牛角号声中,第六镇副将班志富统领着两千余靖北军率先走出了营盘,在距离北翼城四里以外的区域列好了四个方阵。
由于第六镇的靖北军基本是由汉军旗改编而成,成军不过三个月,虽然补充了莱州制造局的制式装备,但并没有进行系统的训练,战法上依然和以前的汉军旗没有变化,还是重炮轰击,依靠冲车、盾车为掩护蚁附攻城。
四十门红夷大炮被从雨棚中推出,随着一声令下,一发发炮子呼啸着落在城墙上。
靖北军的火炮并没有多大的准头,不过全部对准北翼城,无数的炮子要么砸在城楼上,要么砸城垛上,或是直接砸在城墙上,硕大的实心铁球弹一落地便掀起成片的碎石碎块,一些倒霉的关宁军或被炮子当场砸死,或被碎石砸在要害,城墙上的通道上到处都是散碎的血肉,一滩滩血迹上满是掉落的砖石碎块。
靖北军的火炮犀利,关宁军的红夷大炮也不是吃素的,山海关本来有五十门红夷大炮,北翼城和南翼城作为山海关的卫城,吴三桂同样分别部署了两百余门大小火炮,其中红夷大炮各有十余门。
在靖北军重炮轰城的那刻,北翼城守将关宁游击郭云龙便下达了轰击靖北军炮兵阵地的军令。
很明显居高临下的关宁军重炮射程较之靖北军的还要远,仅仅一轮试射以后,便有五六枚炮子击中了第六镇的炮兵阵地。
“轰、轰……!”
一辆靖北军炮车就被一枚重逾十斤左右的炮子击中,飞射而来的铁球瞬间穿透了架设重炮的炮车,木制的车体顿时被砸的四分五裂,那炮子轰在地上溅起漫天的尘埃,然后高高弹起,生生将一名靖北军炮手的脑袋轰飞了出去,咔嚓一声,那炮子去势不减,有穿透了一名靖北军炮手。
“给老子狠狠地轰他们的重炮!”
看着有些混乱的炮兵阵地,班志富怒不可遏地拔刀怒吼,汉军旗加入靖北军不久,他可不想第一仗就在李兴之面前露了怯,从城上的炮声来看,关宁军的红夷大炮只有已方的三成左右,就算有射程优势,也架不住已方重炮的集火攻击。
“喏……快调整炮口,给老子狠狠地打!”
第六镇炮兵游击宋锐扯着嗓子狂吼起来,他也是东江军的老行伍了,在广鹿岛时就屡次和清军作战,久经战阵的他根据关宁军的火炮射击方位,很快就判断出了北翼城清军重炮部署的方位。
“嘭、嘭、嘭……!”
这一次剩余的三十八门火炮同时被操炮手点燃,硕大的炮子划过一道道弧线,呼啸着砸进了北翼城上关宁军的炮兵阵地上。
“哐当、哐当……!”
两门正在装填炮子的重炮无巧不巧地被炮子砸中,那粗壮的炮管顿时被砸的东倒西歪,从炮垒上滴溜滴溜地滚了下来,骇的一旁的关宁军操炮手如同惊弓之鸟般地四散开来,头脑灵活的则像鸵鸟一样埋着头缩在墙垛后面,那些抱头鼠窜的却倒了大霉,被那些砸飞出来的砖石砸的哭爹喊娘。
“他娘的,山东军的重炮太多了,快转移炮位,先不要开炮了,等他们步兵上来给老子再狠狠地打。”
郭云龙也是无奈,他没想到靖北军的重炮居然如此之多,几乎是已方的三倍,哪怕只有四分之一的火炮落在城墙上,这交换比也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开炮、开炮……!”
看到城上的火力被已方压制,班志富大喜过望,不停地催促着宋锐继续轰击北翼城的城墙。
作为山海关的翼城,北翼城只有两丈有余,然而城墙甚是厚实,靖北军重炮连续轰炸了数十轮后,虽然把墙体轰的千疮百孔,但是并没有对城墙起到决定性的伤害,一个多时辰的炮击,只杀伤了两百余守城的关宁军。
“第一阵和第二阵给本将压上去,第三阵和第四阵跟上,咱们在辽东时,能打的关宁军如同猪狗一般,今天咱们同样要让他们看看我们的!”
看到红夷大炮的炮管已经烫的不能再装填药子,班志富终于下达了进攻的军令。
号声中,大约两千多靖北军士兵向北翼城冲来,冲在最前面的靖北军兵将都是身披双甲,有职司的军官身上还套了铁甲。
靖北军的人群中除了两百名扛着云梯的士卒外,还有几百人推着盾车冲在军阵的最前方,另外攻城的人群中还有数个方阵,方阵内都是箭手和火铳手。
在靖北军军阵的最后面,有一百多尚可喜的亲兵督马缓缓向前,这些亲军骑兵是用来督阵的,若是发现前方的士卒敢回头,便立即上前斩杀。因为知道北翼城上有相当数量的火炮,所以督阵的这些亲军骑兵也不敢太往前深入,一边策马一边不时朝城头看去。
这些亲兵俱是跟随尚可喜的老卒,每一个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也是尚可喜从东江带到伪清的班底,共计有五百余人,这次攻打北翼城,尚可喜也是拼了老本,一下子就投入了一百五十人进了战场,其目的就是想要一举拿下关城好在李兴之面前露露脸。
苍凉的牛角号不断地悲凉鸣叫、靖北军催兵的战鼓声惊天动地,在隆隆地鼓炮声中,最前端推着盾车掩护大队的靖北军终于进入了北翼城上关宁军火炮的射程范围。
“放炮!”
郭云龙大手一挥,虽说适才靖北军的火力虽然犀利,但数十轮射击下来,城头的火炮只损失了四十余位,这会能够发射的还有一百五十余门,挨了一个多时辰的炮火洗礼的关宁军炮手一个个摩拳擦掌,点燃了炮管上的火绳子。
“轰!轰!轰!”
大大小小的铁弹宛如流星雨般地向着蜂拥而来的靖北军战线轰了过去,那凄厉的炮声令人心悸。
数十个靖北军顿时被炮子炸的栽倒于地,有十几个士卒甚至被砸的身首异处,随着铅子、铁片、石块的飞弹,又有数十名靖北军或死或伤,在炮火攻击的范围内,一片狼藉。
很多靖北军被炮子直接命中,身子炸得不知分成了多少块,手臂和腿脚满天飞,好不骇人。
没有被当场炸死的靖北军们一个个只恨不能快点死,疼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哀嚎,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第四百六十一章辽东风云(二)
这一轮炮城头上的郭云龙看得清楚,就这一轮攻击至少杀伤了数十山东军,炸毁了数辆盾车,连带扫断了不知多少具云梯,望着前队陷入混乱的靖北军,听着他们发出的惨叫声,城上的关宁军将士立时兴奋得欢声雷动,就连那刚才还在两腿直哆嗦被征调的青壮也是一下有了心气,高声叫起好来。
“打的好,给老子狠狠地打,他们山东军不要以为击溃了代善和黄台吉就天下无敌了,那是咱们关宁军不屑于和鞑子拼个你死我活。”
指挥炮队的关宁军百户杨肇胜也是喜形于色,在山东军攻城的那刻,他还有些忐忑不安,以为山东军会有什么别的办法攻城,谁知道也是和自己一样用蚁附攻城的办法,拼消耗,居高临下的关宁军又怕过谁。
“杀上去,杀上去,丞相有均旨,先登者赏银五十两、斩杀吴军士卒者赏百两、斩杀敌将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班志富提刀纵马,不停地催促着麾下的士卒上前。
料到城上关宁军会开炮的靖北军尽管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真等炮子打过来,眼瞅着四周同伴那血淋淋的尸体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但是打仗吗,哪里有不死人的,从东江开始,他们就不断地和东虏以及明军作战,这点伤亡,他们还是能够承受的。
关宁军的火炮给靖北军造成的伤亡虽大,但对于冲锋的两千靖北军而言却也算不得什么,在这厮杀场上,老兵那强大的心理素质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无数的靖北军死命地推着盾车拼命地向前挤去,盾车那宽厚的木板后是更多的靖北军火铳手和弓箭手。
“把咱们的小炮都推上去轰关宁军的城头,宋锐,天气这么冷,你看看红夷大炮这会可以装弹了没有。”
班志富脸色阴晴不定,自古攻城战都是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守之,他不知道这一次进攻能不能破开北翼城的城墙。
“许尔显,你去选两百亲兵,再抽掉五百兵给本将拿下角山,传令兵去通知班志富给本将狠狠地打,务必要给北翼城的守军最大的压力。”
矗立在寨墙后望楼上的尚可喜通过千里镜,对北翼城的城防看的是一清二楚,久经战阵的他知道就算自己将所有的兵马填进去,也未必拿的下重兵驻守的北翼城,所以开战之时,他就想好了用主力强攻关城,以偏师偷袭角山,只要将大炮架上去,这北翼城岂不是手到擒来。
“喏……军主放心,拿不下角山,末将愿提头来见。”
许尔显应声领命,行了一礼便匆匆下了望楼点兵去了。
在付出数百人的伤亡后,攻城的靖北军终于冲到城下,距离城墙不到里许的区域。
距离太近导致关宁军的火炮根本无法快速地调整炮口,城墙下的靖北军进兵的速度顿时加快,郭云龙见状,果断下令攻击距离远的火炮不需调整,全部停止射击只严阵以待,待发现后队的靖北军上来便再行射击,以便隔断靖北军前后队联系。
红夷大炮、千斤重的大将军炮不能有效地攻击敌军,但是城头上六百斤火炮还是能够快速调整方位的,杨肇胜也是打老了仗的人,看到靖北军快要抵进城墙,当场就下令所有的小炮全部集火射击。
隆隆的炮声中,几十门小炮将无数枚炮子如下雨般打在城下。
呼啸的炮声中,一颗颗铁球向靖北军射去,有的铁球砸在盾车上,当场就把那厚实的挡板砸穿,有的铁球砸落地面,瞬间又跳了起来,如慧星尾巴一般扫过,将当面的靖北军砸的骨肉分离。
城下的靖北军将官们也顾不得已方伤亡惨重,提着刀不停地喝令部下向城墙靠拢,躲在盾车后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也拼命地向城头射着箭枝。
“轰、轰、轰……!”
在靖北军先锋被关宁军炮火覆盖的同时,第六镇所属的红夷大炮和五十门六百斤和八百斤火炮终于打响。
小炮还好,一两斤重的铁球砸在墙垛上,威力并不是很大,红夷大炮那十余斤重的铁弹就成了关宁军炮兵的噩梦了,只要炮子轰上城墙,就能带走数名关宁军士卒的生命,那些关宁军的炮手无一不抱着头,死死地缩在墙角,以躲避靖北军重炮的轰击。
“快,把云梯架起来,快把云梯架起来,给老子杀上去,来几辆盾车给老子掩护冲车去撞开着狗日的城门。”
班志富的心在滴血,开战以来已方的士卒已经折损了近四百人,这些兵丁都是他们在广鹿岛带出了的老兵,现在居然死在了吴军的炮火之下。
不需要班志富鼓舞士气,攻城的靖北军也知道,只要攻到城下,关宁军的火炮就是摆设,一个个不要命地打着号子推着盾车向前抵进。
借着已方红夷大炮的火力支援,十余辆盾车终于被推到了城墙下,跟在盾车后的靖北军发出猛烈的欢呼声,然后打着号子树起了一架架云梯,拼命地向城墙抵了过去。
还有数辆盾车竟然借着攻到城下的机会,护卫着两辆冲着涌进了城门洞。
“给老子上滚木和擂石,他娘的山东军果然强悍,死了近二成,居然还没有崩溃的迹像。”
郭云龙也是无奈,别看盾车个冲车的体积不小,要想击中它,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开战以来,一百余门火炮轰击了十余轮,也堪堪轰散了二十余架。
眼看一辆盾车被几个披着双甲的靖北军推到了城门洞附近,城门楼上的十余个关宁军立时将一块巨石吃力的搬起,然后使劲向下砸去。
推车的靖北军士卒虽然看到了关宁军投放擂石,但是他们的反应根本快不过依靠巨大惯性砸向盾车的石头,只听的“咔嚓”一声,那盾车便被押的支离破碎,十余根被砸断的长木顿时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出,躲在盾车后的五六个靖北军士卒躲闪不及,不是被长木打的栽倒于地,就是被长木的冲击力推出了丈许开外,有一个特别倒霉的甚至被一根断木刺穿了喉咙,这会拼命地捂着脖子不甘地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第四百六十二章辽东风云(三)
前阵的靖北军在关宁军的阻击下死伤惨重,后队的靖北军依然奋不顾身地往城墙上涌过来。
班志富已经杀红了眼,这会亲自带着数十个亲兵冲到了城墙下,他也是没办法,李兴之下了死令,务必要对北翼城守军强大的压力,吸引关宁军增援。
在付出四分之一的伤亡后后,奉命攻城的第六镇官兵终是抵近了北翼城城墙,一架架云梯被官兵们打着号子抵上了城墙,紧接着那些披着双甲的勇士便跃上云梯,叼着刀,顶着盾,向着城墙上涌去,远远看去,直如一队队运送粮食的蚂蚁,密密麻麻的,好不渗人。
“上叉杆,给老子把他们的云梯推下去,火铳手和弓箭手射击,其余的给老子用石头狠狠地砸。”
面对靖北军的蚁附攻城,郭云龙丝毫不惧,不断挥着刀,下达着一道道军令。
这个时候火炮的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了,守城也到了关键时刻,城墙上每个垛口都有关宁军士兵用叉杆向云梯推去,那些炮手们和刀盾兵也费力地搬起一块块擂石和滚木沿着垛口向城下推了过去。
之所以用叉杆退云梯,原因就是云梯的挂钩上钉满了铁钉,士兵们根本不敢用手去推。
“轰隆、轰隆……!”
几架没有搭挂的好或者是底下的靖北军因为躲避擂石没有撑得住的云梯被大叉子叉离了墙头,顿时栽倒在了城墙下面,数十个登城的靖北军士卒如同滚地葫芦般从云梯上掉落于地,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被火铳和箭矢射中,终归还能保一个全尸,被擂石砸中,却是连着脑袋一块给砸扁,和着地上的烂泥血水作成一团,连个样子都看不出,红的白的黑的粘乎在一起,令人作呕,更恐怖的便是那一根根钉满铁钉的滚木,若是沿着云梯滚下,一扫就是一大片。
冒着漫天的箭矢和飞石,有两辆靖北军冲车终于顶到了城门洞子里,推车的靖北军士卒爆发出一阵欢呼,然后狠狠地将冲车向城门撞去,直撞的城门不断地发出“咔嚓”、“咔嚓”的木头断裂的声音,城门洞子上的砖石碎屑落了一地。
“快顶住,快顶住,快去搬几块巨石过来,把城门顶住。”
外面的靖北军士卒狠命地撞击着城门,城内的关宁军却是死死地抵着关系到北翼城存亡的城门,负责守门的关宁军百户在发觉有些抗不住的时候,只得下达了封堵城门的军令。
靖北军的箭手在抵近城墙下后终是有了用武之地,他们中的箭术高超者对着垛口瞄准,十箭能有九箭射中,箭术不高超的则是斜拉长弓,射出的箭枝或是落在城墙上,或是越过墙头掉到城墙内。
弓箭手不断地射击,火铳手也借着盾车的掩护对着已方架设云梯的城头集火射击,那些凡是敢于冒头的关宁军士卒不是被铳子射中,就是被箭枝射中。
“他娘的,山东军的箭术居然如此之准,较之东虏也差不了多少了,这他娘的是怎么连的。”
郭云龙指挥嗯城门楼是靖北军弓箭手主要的射击方向,精准的箭雨压的城门楼上的守军根本抬不起头,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郭云龙不禁破口大骂起来。
借着弓箭手和火铳手提供的火力支援,十几架云梯上的靖北军士卒奋力向城墙爬去,有几个甚至已经爬到了距离城顶不足两尺的区域,眼看就要爬上城墙了。
“倒金汁!”
杨肇胜急叫一声,顿时几个关宁军士兵发一声喊,一齐用力拽动手上的铁链将一锅锅熬得滚烫的“金汁”吊到了垛口上方,然后一齐松手。
“噗哧、噗呲……!”
热油和粪水熬制的金汁在倒下的瞬间,冒出一股股白色的青烟,金汁从高处洒下,顿时烫得下方的金刚狼鬼哭狼嚎,首当其冲的几个士兵虽然有盾牌作为遮挡,但是持盾舞刀的双手和手臂还是被金汁烫到,那裸露在外的双手甚至被烫的皮开肉绽,露出了森森白骨。
没有盾牌的靖北军士卒更惨,人没被烫死,可脸上手上全部被烫到了,一眼瞅去直如恶鬼一般,有些人的衣甲和皮肉被金汁烫到了一起,只要稍微扯动一下,就会被撕下好大一块皮肉。
城上关宁军抵抗坚强,不时有人中箭从城上跃下,靖北军的云梯也是倒了一架又搭一架,城上城下到处都是杀红了眼的士卒,谁也不肯退一步。
城门洞子里的巨石被冲车撞塌了一堆,立马就会被守在城门内的关宁军堵的严严实实,战役一时竟然打成了焦灼状态。
北翼城这边激战正酣,南翼城那边也是金鼓齐鸣,火炮的轰鸣声响成了一片,只不过耿仲明显然没有尚可喜这般锐意进取,而是采用了堆积土山,企图将重炮架上土山,然后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采用火炮破城的方略。
所以甫一开战,耿仲明就发动了三千民夫在南翼城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开始挖掘泥土,然后当着南翼城守将吴应麟面前堂而皇之地堆叠起土垒来。
南翼城距离入海口不远,土方又经过融化的雪水渗透,挖掘起来也甚是容易,三千余民夫很快就堆叠了一座方圆里许的土堆,然后不断地将泥土往土对上运送。
吴应麟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一开始还以为靖北军是修建防御工事,待土堆堆叠了三尺左右时,便估算到了靖北军这是要堆土山以为居高临下之计,当下就喝令城上的红夷大炮开炮,意图阻止新六镇建造土垒。
“嘭、嘭、嘭……!”
十余声炮响传来,一枚枚十余斤重的铁弹呼啸着砸在了正在堆叠的土山附近。
数十个躲闪不及的民夫顿时被炮子砸的粉身碎骨,好在土堆有些松软,那些铁弹落在土堆上,却是再没有弹起。
但是身边同伴的遭遇显然骇到了正在堆砌土山的民夫,一个个吓的丢下铁锹四散奔逃开来,更多的却是埋着头缩在土堆角落变瑟瑟发抖。
耿仲明等的就是机会,关宁军红夷大炮甫一暴露炮位,他立时下达了重炮轰击的军令。
和北翼城的炮战一样,拥有四十门红夷大炮的新六镇很快就凭借数量上的优势遏制了关宁军的火力,两轮炮击下来,居然摧毁了关宁军数门重炮。
第四百六十三章辽东风云(四)
“大帅,山东军掘土为山,据末将估计,小李贼打的是居高临下之计,若是坐看其土山堆成,其火力足以覆盖我城关,如此南翼城必不可守,据旗号目测敌将好像是耿仲明。”
面对耿仲明的阳谋,手上只有一千余军马的吴应麟只得紧急赶往山海关主城,向吴三桂征询战守事宜。
“呵呵,耿仲明这厮在莱登时被咱们打的落荒而逃,要不是当年有孔有德和李九成出兵救援,他早就成了末将的刀下鬼了,这厮投了李兴之,还他娘的成了精了,军主末将请调两千铁骑,明日出城击贼,若不成功,甘愿提头来见。”
吴之茂冷笑连连,耿仲明当年和孔有德祸乱莱登时,就是他统领关宁军入援,阵斩李九成,一举平定莱登之乱。
“大帅,小李贼诡计多端,据辽东那边传来的战报,山东军是诱使伪清礼亲王代善在大黑山决战,以偏师偷袭了金州,连夜挖掘壕沟,阻截了东虏两红旗的退路,才得以全歼清军的,此计和松锦大战时黄台吉的策略如出一辙,耿仲明在南翼城修建土山,安知其不是采用诱敌之计?”
吴军参军郭壮图连忙进言,山东军在山海关一线深沟高垒,现在猛攻南北翼城,已方出城,敌军立时可推入城寨之内,而新修的土山又在山东军炮火的覆盖范围之内,届时关宁铁骑岂不成了山东军的活靶子。
“南翼城连接老龙头,地势平坦,土质松软,根本不适合骑兵出战,依学生之见莫如撤离南翼城,一方面可以分薄山东军军力,另一方面可以将吴应麒部调至北翼城,适才学生也收到了郭云龙的战报,北翼城那边的山东军已经杀红了眼,郭将军那边压力不小啊。”
幕僚谢四新甚至提出建议,先放弃防御力不强的南翼城,集中兵力守卫山海关主城和北翼城。
“谢先生此言有理,南翼城一带无险可守,犹如鸡肋,食之无味,不过咱们也不要贸然放弃,莫如待其土山建好,重炮轰城后再行撤离,正好给小李贼看看关后的东虏,让其有所顾忌,只不过我关内粮秣只够支撑两个月,大帅还要和晋商沟通下,让其输送部分米粮过来。”
杨坤也同意放弃南翼城,更想借阿济格所部的满洲兵威慑靖北军,想让李兴之知难而退。
“既然诸位先生都赞同放弃南翼城,本帅如何不从,吴应麒你便从杨先生之计,谨守关城,拖延时间吧,国相、谢先生你二人精选一千精骑走草原转入山西去和范永斗接洽,替本镇采购十万石军粮。”
吴三桂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杨坤等人的建议,只死守城高池宽的山海关主城和依山而建的北翼城,这个时候他甚至巴不得山东军和阿济格的满洲兵直接对阵了。
“末将等领命!”
吴应麒、吴之茂等人轰然领命,一个个按刀出了行辕。
与此同时,北翼城的战况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班志富督促着兵马拼了死力地往城头上涌,关宁军同样没有留守,滚木、擂石、金汁、石灰瓶,凡是能往城头下砸的器械都被一股脑地被士卒们从墙垛后推了下去。
那滚木又长又粗,顺着城墙往下抛,一根至少能顺带四五架云梯。云梯上的靖北军避让不及的直接给砸将下去,眼尖手快的也没地方可躲,只能提前自己从云梯上跳下。
战斗进行到此刻,已是近两个时辰,但除了城下乱作一团还在试图攀城的靖北军外,还没有一个士兵能爬上那两丈高的城头。
靖北军攻势虽猛,但总有力竭的那一刻,关宁军这边除了挨冷箭和铳子以及炮击以外,伤亡较之靖北军却少了不少,到这会不过阵亡了四百余人,战损比上较之靖北军却少了一半左右。
郭云龙一直在观察对面靖北军大营,判断靖北军主力什么时候上来,但看来看去,也没有发现靖北军有全军进攻的迹象,心下不由疑惑,不明白尚可喜为何不一鼓作气夺城,反而任由先攻的士卒承受如此惨重的伤亡。
靖北军大营内,尚可喜同样也拿着千里镜观察关宁军的动向,不过他注意的目标却不是北翼城,战斗从午时打到现在眼看就天黑了,班志富显然没有力量爬上北翼城的城头了,他关注的是偷袭角山的许尔显。
角山位于距山海关城北约六里之处,是关城北山峦屏障的最高峰,高约两百丈。其峰为平项,其实就是万里长城连接山海关的节点,山顶亦有敌楼和城墙,可容百人镇守,这样一个关键的制高点,关宁军自然会驻兵防守,为稳固角山,郭云龙亦是从北翼城抽调了一百余人由本家兄弟郭道容镇守。
角山居高临下,又有万里长城作为依托,山路崎岖,加之大雪之后,晚上收冻道路湿滑,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郭道容并不认为靖北军会选择这个时候攻打角山。
今天的战况,山顶敌楼上的郭道容看的分明,靖北军攻势虽猛,关宁军也不是吃素的,两个多时辰的厮杀,靖北军折损了近千人,已方的关城却巍然不动,这更令他放心了,眼看天色将晚,山东军还没有退兵的迹象,山上巡哨的士卒几次回报根本没有山东军上山,放下心来的郭道容索性带着亲兵钻进了敌楼喝起酒来。
“这狗日的天气,冻死人了,赵六你去吩咐在外面值守的兄弟点起火来,再拿两坛酒给他们暖暖身子,不过路口一定给老子看好,莫要让山东军摸上来,大帅也真是的,小李贼都封他为平南侯了,还不知足,要是投了永历皇帝,咱们犯的着这么冷的天在山顶喝西北风吗?”
两口老酒进了肚,郭道容只觉得暖和了一点,絮絮叨叨地腹诽起吴三桂的不是起来。
“郭将军说的不错,大帅嘴上说是要替先帝报仇,说什么要斩杀李兴之和德王,当初山东军起兵靖难时,为什么不带咱们回京,现在好了,京师丢了,皇帝老子都死了,他倒表起忠心了,居然要勾连鞑子杀回中原,若是鞑子真进了山海关,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总旗孙伍这会喝的舌头都大了,辽东的百姓哪一家跟建州女真没有血海深仇,他们这些辽东的底层军官更是吃足了东虏的苦头,一想到吴三桂和东虏约兵的檄文,在座的几个总旗就是愤愤不已。
“莫要说了,当心隔墙有耳,大帅要是知道了,你们吃罪的起吗,来兄弟们走一个,今朝有酒今朝今朝醉,莫管他日是和非。”
郭道容瞪了孙伍一眼,举起酒坛子就是猛灌了两口。
第四百六十四章辽东风云(五)
角山山高路滑,山顶亦有吴军军马驻扎,为隐蔽起见,许尔显不敢带大队上山,只带着尚可喜麾下的三百五十余亲兵沿着山上的枯树林向山顶前进。
十一月中旬的天,地处幽燕大地的山海关早晚都冷的要命,但是许尔显并没有畏惧,所谓富贵险中求,大黑山和沈阳之战后,许尔显就彻底对靖北军服了气。
这次丞相起兵靖难,靖北军内的将官一共授封了,侯爵六人、伯爵十六人,但是丞相他老人家有过明言,今后凡靖北军体系的官兵,必须有军功才能授勋,若是一举拿下角山,老子必定能入丞相的法眼,现在靖北军各部都在各自驻地招兵买马,自己说不得还能捞个镇将干干。
一百余丈的角山,越往上爬,西北风就越是凛冽,冒着刺骨的寒风,忍受着崎岖的山路,许尔显和其所部的三百五十余官兵终是攀上了距离山顶敌楼还有两三百步的距离,躲在了一片枯树林内,这会山顶上的燃起的篝火已经清晰可见,甚至能听到关宁军士卒的窃窃私语声。
山下的战斗早已停歇,猛攻了近三个时辰的第六镇这半日就折损了近千人马,早已筋疲力尽的靖北军官兵,在听到大营传来的鸣金声后,就丢弃了攻城所用的各种器械,甚至连同伴的尸体都来不及收拾,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看着彻底溃败的靖北军,角山山顶驻扎的关宁军终是彻底的安下心来,再有一小会,天就会彻底陷入黑暗,山下的靖北军就是战斗意志再强,今天也没有可能发起攻势了,殊不知有一支人马已经摸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许统领,山顶乃是一块平地,属下适才派人查验过,两道进山的山路都有关宁军驻守,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他们居高临下,山顶还有敌楼,您看看咱们怎么打?”
尚义是尚可喜的本家侄子,平素好勇斗狠,甚得尚可喜看中,因此将其调至亲兵队,也是有提携之义,他投靠靖北军不久,这会还没习惯靖北军体系将佐的称呼。
“不急,让兄弟们蓄养下体力,等天完全黑下来,咱们再悄悄的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许尔显也是老东江军了,这种偷袭的勾当,当年在辽东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一边估算着最好的偷袭机会,一边下达着军令。
很快!
夜幕降临,北翼城的战事彻底平静下来,除了山下靖北军大营不时响起的红夷大炮的轰鸣声,还昭示着双方仍处在战时状态,整个山海关防御体系几乎是一片寂静。
“尚义你带三百人在左侧山道杀上去,其余的跟本将从右侧攻山。”
借着山顶的火光,许尔显隐约看到驻守在路口的关宁军士卒纷纷躲进了敌楼,两侧路口上只剩下七八个士兵的身影,许尔显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末将领命!”
尚义连忙退了下去,窝在这该死的枯树林里,尚义只觉得浑冷的僵直了一般,再不活动一下,恐怕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冻成冰块了。
三百五十余靖北军兵分两路,口中叼着树枝,借着月色,打着寒噤,哆哆嗦嗦地向角山主峰摸了上去。
偷袭的靖北军好歹还有树林能够挡挡寒风,守在山顶的关宁军却是完全暴露在冷风里,这会一个个抱着火堆不停地搓着手,眼睛不停地瞟向敌楼,期盼着轮班的同伴早点出来,自己也好到敌楼里喝上两口,暖暖身子。
二百步的距离其实很近,但若是在平地上,二三十个呼吸便能抵达,但在这越发陡峭的山道上,却格外漫长,而且路面冻的甚是坚滑,即使尚义已经格外小心了,仍然出现了意外,在爬到距离山顶平地还有四十余步之时,有十几个靖北军士卒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滑倒于地,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卒顿时站立不住,摔倒了一串,“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绝于耳。
“什么……情况……不好,是山东军杀上来了,兄弟们快跟老子迎敌,二狗子你快去招呼郭百户。”
山上关宁军的哨兵惊的一个个直起身子,打着火把朝山下看去,小旗朱七更是慌的不迭的下令。
“他们人不多,快给老子冲上去,弓箭手射他们的火把,火铳手也给老子往上面射。”
情知已经暴露的尚义不敢怠慢,发生喊,就是招呼着麾下的士卒往山顶杀了上去,弓箭手们也一个个张弓搭箭往山顶火光处乱打乱射,十几个火铳手也点燃了了火铳上的火绳子,反正往上打就是,只要掩护尚统领杀上山,自己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嗖、嗖、嗖……!”
“呯、呯、呯……!”
角山山顶很快就响起一片弓箭破空和火铳轰击的声音,只不过在这夜色之中,汉军旗出身的第六镇士卒的弓箭和火铳打的根本没有半点准头,两轮射击下来,也只击中了一个倒霉的关宁军士兵。
右侧上山的许尔显也知道偷袭的行动已经被守山的关宁军察觉,哪里还敢怠慢,亲自挥着刀往山顶杀去。
“大明天兵在此,投者生,顽抗者杀无赦。”
“大明天兵在此,投者生,顽抗者杀无赦。”
尚义一边冲,一边不停地呼喝,既然已经被关宁军发现了,索性就扯开膀子硬打了。
“他娘的,右边还有山东军,他们怎么上来的?”
朱七急的脸色发白,二狗子去向郭道容报讯,只不过堪堪数十个呼吸,他却感觉无比的漫长,听着左右两侧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他只希望百户老爷这会没有醉死过去,还能组织兄弟们在敌楼布防。
“哐当……!”
“给老子死来。”
尚义看都没看两个被山上关宁军推下的擂石砸成肉饼的士卒,蒙着头顶着盾,第一个冲上了角山山顶,然后蹂身朝着一个举着石头正准备往山下扔的关宁军冲去。
“噗呲、噗呲……!”
尚义果然骁勇,斩杀了一个关宁军士兵后,又向仿徨无计朱七扑了过去。
“草你奶奶的!”
朱七这会亡魂尽丧,又看到上山的山东军越来越多,哪里还敢支吾,骇的扔下手中的火把,转头就往敌楼方向逃了过去,这个时候他们的百户郭道容就成了他最后的指望。
第四百六十五章辽东风云(六)
朱七的奔逃,令山顶上残余的几个关宁军顿时失去了再战下去的勇气,再加上恐惧状若魔神般的尚义,骇的一个个有样学样,跟着朱七身后地奔向那个承载着他们希望的敌楼。
“不……好……有敌情……该死……的……山东军……杀……上来了,快……给……老子关门。”
山顶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同样惊到了躲在敌楼内喝酒的郭道容,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指挥楼内的士卒布防,但由于喝的有点多,这会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根本提不动案几上的腰刀。
“快把门堵住”
另外几个一起喝酒的总旗和小旗也一个个骇的说不出挂来,谁也没想到山东军耗费了千余军马强攻北翼城,乃是打的声东击西的主意,虽然惊的酒意去了大半,但是仓促之间根本组织不了防御,只得命人先堵住大门再说。
朱七终是没躲开尚义的追杀,在他快要跑到敌楼处时,许尔显带着四十几个靖北军无巧不巧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呃……小的……愿……!”
朱七甚至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就被紧跟着冲过来的尚义枭了首级,剩余的几个关宁军也不敢再逃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杀上山顶的靖北军面前。
“里面的辽东军听着,不现在开门投降还来的及,要是等老子们撞开了大门的话,那你们可就活不成了。”
“再不开门,咱们可要撞门了。”
肃清了山顶上的敌楼后,许尔显就连忙喝令尚义带人将敌楼的两处大门堵的严严实实,更命人寻来了两根两丈长的圆木,若是关宁军不回应的话,立时就要发动攻势。
角山上的敌楼修的蛮高,约有一丈半左右,守在里面的关宁军也有百人之多,郭道容和他麾下的几个将官这会也被骇的酒醒了大半,指挥着部众依仗敌楼的掩护负隅顽抗,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残余的关宁军困兽犹斗,许尔显又没有什么攻城器械,故此不得不对楼内的守军进行恐吓。
劝降毫无效果,规定的时间到了后,敌楼内的关宁军仍然没有投降的意思,许尔显气急之下,下令用圆木装门,同时调来一队弓箭手,让他们在两座大门处布,只要关宁军敢上敌楼防守,就乱箭齐发。
敌楼内,围绕降与不降,郭道容和几个军官们已然吵成一团,孙伍和另外两个小旗以及大多数官兵主降,郭道容却是有些犹豫。
“北翼城守将郭云龙是我族兄,今天山东军在城下死了怕不有千人,投降的话,会不会牵连到本将。”
郭道容的意见得到了另外几个总旗的支持,关宁军基本上都是辽东人,沾亲带故的不知凡几,谁他娘知道楼外的山东军会不会记仇,真要开了门,缴了械,那自己可真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了。
“郭百户,上山的官军又不知道您是郭云龙的兄弟,再说您不过是他的同族兄弟,早就出了五服,现在不降,明天官军大队上山,咱们再想降,人家可就不会同意了,再说了咱们本就是官军,又没有和登山的军马死磕,想来大都督也不会记恨咱们,说不定,为了收拾关宁军心,他还会重用您。”
孙伍是一心想要出城投降,他本是山西流放到山海关的囚徒,在辽东无牵无挂的,现在角山肯定是守不住了,只要官军把火炮架上山麓,北翼城也肯定守不住,关宁军孤悬辽东,自己犯不着给吴三桂陪葬。
“郭百户,咱们就这百余人,如何回是官军的对手,小的听说在松山打的咱们大败的黄台吉都死在大都督的手里,吴三桂才多少兵,怎么可能是大都督的对手?”
“是啊,小的听说大都督有万夫莫当之勇,大黑山之战时,亲自提着一把百斤重的方天画戟在两红旗军中杀了一个七进七出,代善那老小子还想反抗,大都督只用了一个小指头就拧下了他的狗头,保定总兵黄文昌你们听说过吧,他手中的青龙大刀可是效仿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所造,当年在高阳,以五百兵打破东虏五千,可是见了大都督,愣是一个屁都没敢放,乖乖地给山东军破了京师城墙。”
孙伍一开口,几个主张投降的小旗也是连声附和,一个个面色凄苦地看着郭道容。
“哐当、哐当……!”
郭道容蹙着眉还想再说,敌楼两边大门处,同时响起了圆木撞击大门的声响,直撞的那木制的大门猎猎作响,门洞里的砖石落了一地。
“唉……开门,本将降了!”
看着一干面色期盼的士卒,郭道容颓然下令,他知道军心已乱,若是靖北军攻进来,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
次日拂晓。
北翼城下的民夫就是全体出动,直奔角山而去,他们沿着崎岖的山道开始修建栈道,一根根丈许长的圆木被铺设到了原本湿滑的山路上,两边还用一根根大钉固定起来。
十门三千斤重的红夷大炮正沿着这条正在修建的栈道往山麓上运输,每门炮前都有几十个青壮用长绳拖拉着,炮后同样有七八个汉子涨红着脸吃劲的往上推。
由于大雪融化并没有几天,道路泥泞不堪,令得山道上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溅满了泥土。
前夜角山被许尔显偷袭得手后,尚可喜当夜就下令运炮上山,当然这红夷大炮不可能运到角山山顶。
按尚可喜的意思,只要转运到十余丈高的山麓上,对北翼城能进行火力覆盖就行了。
角山失守的消息,北翼城守将郭云龙同样收到了消息,昨夜山顶上震天的喊杀声和密集的火铳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靖北军采用了声东击西的方略偷袭了防守北翼城的战略要地角山。
“你们在此守备,本将这就去回报军主,只许紧守城关,出城接敌者死。”
郭云龙虽说也是关宁悍将,但是面对尚可喜的居高临下之计,显然也是束手无策,这会他不光对当面的靖北军充满了怨念,对自己那个族弟郭道容也是无比愤恨。
第四百六十六章辽东风云(七)
李兴之统领大军和关宁军在山海关相持之时,伪清的肃亲王豪格亦统领两万步骑抵达了金州堡下。
豪格出兵之后曾收到伪清郑亲王济尔哈朗传书,着他务必要对辽南的明军以重大打击,以诱使沈阳明军出兵。
济尔哈朗明确地告诉豪格,多尔衮已经招降了洪承畴以及残余的两万明军,吴三桂也公然举旗欲与多尔衮连兵讨明,若是被多尔衮攻入明国京畿,那多尔衮必然声望大涨,届时多尔衮势必要更今一步,取得对满清政权的统治地位,你肃亲王和本王如今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若要保住自己的权力,那这一仗必须打下辽南,光复盛京。
豪格对济尔哈朗的建议深以为然,这刻的他深恨当时自己没有一口将承继黄台吉帝位之事应承下来,以至于弄成了受制于人的局面。
但是大错已经铸成,这个时候唯有自救,所以豪格在抵达金州后旋即在距离金州堡五里之处修建的大营,只待大军修整完毕,便要发动对金州的攻势。
靖北军在金州筑城,豪格是一清二楚,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三个月不到,明军已经城堡修建完毕,而且这城堡和他所见过的城池大不相同。
整个堡垒看上去很是奇怪,不光所有的墙面均设有凹形的马面,而且整个墙体却是曾八十度左右的斜坡,从城墙四角和城门处还延伸了八个半里不到尖锥形小堡和城墙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肃亲王,奴才看明贼的堡垒甚是奇怪,看似和大棱河堡差不多,但形状上却又有不同,当年先帝围攻大棱河,可是打了近三个月,这还是城内没有粮草方才得以攻破,金州两面临海,背靠旅顺,况且明贼水师犀利,自然不虞粮草有缺,咱们可没有围城的机会呀!”
随军的内大臣索尼看着面前高约三丈的城池就有些意兴盎然,长久以来大清在面对明军坚固的堡垒面前,都是有些束手无策,只能采取围城之法,这种战术直到孔有德投降,帮助大清铸造了红夷大炮后才有所改善,但这也仅仅是针对防御薄弱的城池,面对锦州那样的坚城还是只能用围城的方略。
“这小李贼是真的贼啊,当年本将奉袁崇焕将令修建大棱河城,可是足足花了近一年左右,要不是关内的粮草没有及时运到,先帝也未必能够攻下,山东明军这是妖法吗?三个月就能修建这么一座堡垒。”
刚刚投降伪清政权的祖大寿面色凄苦地看着金州堡,若是早知道朝廷的山东军能打下辽南,全歼两红旗,甚至攻下沈阳,他脑子抽了才会开城投降狗日的东虏,继续在锦州耗着,两头下注难道不香吗?但是事已至此,连自己的外甥吴三桂都降了,自己可是没有半点回头路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看着明贼的城墙干坐吧,主子,咱们还是先用重炮轰上几轮看看,若是这城池当真坚固,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鳌拜坚持要战,如今天寒地冻,国内的粮草又全靠山西的晋商输送,若不攻城,岂不是浪费粮食。
“嗯,祖将军轰炸金州城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如今大清重编了汉军旗,祖将军若是能尽心尽力的话,就凭祖将军在辽东的威望,授封王爵也不在话下。”
“喳,奴才多谢肃亲王抬举!”
祖大寿知道自从黄台吉编定蒙汉八旗以来,满洲每逢攻城战,最先出战的便是汉军旗,豪格令自己出战,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炮击,又不是让他麾下的儿郎强攻城池。
祖大寿辽东将门世家出生,和辽东的各方军头关系盘根错节,以擅于守城闻名,在领了豪格军令后,便匆匆带人选择部署红夷大炮炮位去了,毕竟金州堡距离海岸不远,要是炮位布置在明军水师的火力射程之内,那岂不是给明军送菜。
金州堡内,老本营副将白文选却是对眼前的局势有些担忧,半个月前,李定国收到了李兴之的传谕,带了六千营兵和那木图麾下的蒙古兵以及投降的两红旗满洲兵共计一万一千人,走水路偷袭觉华岛去了,以至于整个辽南的守军只剩下自己手中的三千五百余人和水师镇副将潘学忠的十艘战船。
据沿途哨探回报,这次进攻辽南的是黄台吉的长子豪格,其所部人马约两万余人,更携带了大小火炮六百位,就凭这周长不过六里的金州堡能扛的住这么多满洲兵吗?
“他娘的,这狗大帅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要从辽南抽掉军马进攻宁远城,这同时和吴三桂和建奴交手,也不怕磕了自己的牙口。”
张国用是白文选的部将,二人相交已久,自然没有忌讳,看着城墙外清军密密麻麻的营盘,张国用就是对李兴之充满了怨念。
“张兄弟慎言,大帅现在可是大明的中书省左丞相,大都督府大都督,口含天宪的人物,岂容你来诽谤,若是传了出去,你可吃罪的起,现在东虏兵临城下,还是商议如何守城,才是正理。”
白文选皱着眉摆手制止了张国用的怨言。
“白将军,出城是不可能的了,这城是末将督造的,虽说坚固程度比不上砖石结构,但是较之土木结构却强悍了不少,东虏势大,咱们还是以守为主,前日末将已经命人准备了监听瓮,防备东虏以土工之术破城,咱们城上有各种火炮三百门,李帅又留了一千多火铳手给咱们,固守待援应该不是问题。”
赵得胜却没有这么悲观,向来守城的消耗都比攻城的一方有优势,金州背靠旅顺,实在打不过,还能撤到海上。
“嗯,如此你立即遣送通知潘将军让其将水师开到金州湾,拱卫我金州堡右侧,如此咱们也能集中兵力守卫北城和西城,上一次咱们没有城堡都能堵死代善,这一次同样能将东虏牢牢堵在金州堡。”
白文选今年不过二十岁,正是锐意进取的年纪,这次李兴之授封李定国为西宁侯,说他不眼馋,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既然有机会独当一面,还不得多捞一点战功。
第四百六十七章辽东风云(八)
祖大寿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哪怕是沿海区域如今已经封冻,他也没有选择在距离金州湾附近的区域设置炮兵阵地,而是在自己的大营前,命随军的民夫修建厚实的炮台。
这炮台并不是普通的炮台,而是用泥土层层堆叠起来,再安置炮位,顶层还用木板铺设,再用泥土夯实而成,如此便不惧对面明军城内可能部署的红夷大炮。
这个征伐辽南,清军也带了十六门红夷大炮,这也是给了豪格攻打金州堡的信心。
仅仅一日,土堡便已修建完毕,随着重炮被推入堡内,祖大寿朝断然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轰、轰、轰……!”
清军阵地上的炮子便如重锤击鼓般砸向明军的棱堡。
守城的白文选和张国用等人躲在藏兵洞里通过瞭望口,看到清军的阵地上硝烟弥漫,鼓炮齐鸣,心中亦是惊惧,生怕这用粉末和水混合起来,中间不过是加了竹制支架和石头砖块的城墙吃不消清军的重炮攻城,这刻他甚至有些后悔,开战前没将水师镇的红夷大炮拆卸下来,装备在棱堡上。
然而经过清军数轮炮击之后,白文选却惊喜地发现堡墙虽然被清军轰的千疮百孔,有的地方甚至产生了状若蜘蛛网般的裂痕,但是由于这堡墙是倾斜设计的,而且墙体甚至厚实,足有一丈半左右,便是地基也打了近六尺深,清军的重炮炮击根本对墙体造成不了多大的损伤。
“赵得胜你去传令,所有的将士铳上药,箭上弦,金汁和擂石也给本将准备妥当了,一旦东虏接近城下,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心中大定的白文选在听到清军重炮的声响越来越稀疏后,连忙下达了全军备战的军令,他从军多年,知道一旦炮战结束,那便是敌军攻城之时。
“军主,咱们已经连续轰了一个多时辰了,现在有半数的火炮炮膛通红,剩下的估计也打不了几炮了,官军的城堡并没有多大的损伤,是不是请示肃亲王攻城?”
祖泽闊是祖大寿的族侄,跟随祖大寿从军多年,文武双全,深得祖大寿信重,投清以后,亦被抬进了正黄旗,被祖大寿委任为汉军正黄旗都统。
“攻城?他娘的攻城还不是咱们给满洲人当炮灰?妈的个巴子的,去把那些大将军炮也拖过来,继续射击,记住了满洲人不来,咱们炮战就不能结束。”
祖大寿眉头一挑,他镇守锦州数十年,和东虏也打了近二十年,知道攻城战不好打,哪里肯白白耗费自己部属的性命。
“父帅,躲得过今日,也躲不过明日,豪格可不是袁都督还有所督师那样好糊弄的,若是惹急了满洲人,咱们可吃罪不起啊。”
紧跟着祖大寿身边的长子祖泽洪连忙劝谏起来,没投降之前,关宁军尚可在东虏和大明两边下注,现在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投降了满清,当了汉奸,哪里还能消极怠工,得罪了满洲人,那可是要吊脑袋的。
“唉……那便去请示豪格吧!”
祖大寿颓然一叹,他知道自己儿子说的在理,当了满洲人的奴才,还不实心效命的话,那自己恐怕真就把祖家的路给断绝了。
“孩儿这就去请示肃王!”
祖泽洪大喜,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这几个货当年在东江军不过是区区一个游击将军,到了满洲那边,摇身一变全都被授封王爵,自己老子乃是辽东有数的大军头之一,整个关宁军有一半以上的将佐或多或少和祖家沾亲带故,甚至还有姻亲关系,他们封得?自己老爹如何封不得?若是父亲真成了满洲亲藩的话,自己岂不是王世子。
“好啊,祖将军果然忠勇可嘉,那便由祖将军率军攻城,祖参领你可派人将民夫们这两天打造的攻城器械带上,若是拿下金州,本王必定请求两位辅政王授封你父帅为王。”
豪格对祖泽洪的请求自无不许,并再次强调了了自己此前的承诺,他手中满洲兵只有三十个牛录,现在不得不仰仗祖大寿,对祖大寿儿子祖泽洪自然也是礼遇有佳。
“喳……奴才多谢肃王抬举,此战必定奋勇当先,让明贼知道咱们大清的厉害。”
祖泽洪单膝跪地,打了个千给豪格以及索尼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满洲人的军礼,然后躬着身子缓缓退了下去。
“呵呵,祖大寿和我大清作战多年,本王还以为他有点血性,想不到也不过是个奴才。”
看着祖泽洪的背影,豪格就是轻蔑地吐了一口浓痰。
“主子,自古亡汉人者汉人也,若无这等数典忘祖的小人,大金、蒙元又如何能占据中原的花花世界,就是咱们大清国不也是依靠李永芳、佟养性还有孙得功他们从中作间,才一举拿下辽东之地,独立建国的吗?先帝重用孔有德等人,其实就是采用的以汉制汉之法。”
索尼在黄台吉身边时,一直充作书记官,对黄台吉的国策甚是了解,豪格是黄台吉的长子,即使没有继位,索尼还是知无不言。
“好一个亡汉人者汉人也,索尼你说的不错,咱们满洲才多少丁口,不重用这些汉官汉将和蒙古人,能经的起几场大战,你现在便给本王传书郑王,就说本王要请封祖大寿为平南王,专门替咱们杀南蛮子。”
为了鼓舞士气,为了让祖大寿所部兵马效命,豪格也豁出去了,不就是一个王爵吗,还不是满洲人的狗。
“奴才领命。”
索尼连忙领命,他打心眼里还支持豪格上位,吴三桂是祖大寿的外甥,若是用一个王爵拉拢住祖大寿,说不得吴三桂也会倒向已方,那对付多尔衮三兄弟又能多一些筹码。
“祖泽洪你统领两千兵佯攻金州西城,西城炮响后,裴国珍你便率本部人马主攻金州北城,祖泽闊你总督炮队掩护,记住了,攻城的时候给本将收住点打,老子就这点家当,可别在金州堡拼光了。”
在收到豪格军令后,祖大寿即在前营下达了攻城的军令,此时已经到了未时,祖大寿估算已方最多只能攻上一两轮,对拿下城池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第四百六十八章辽东风云(九)
随着祖大寿的将旗三次前倾,清军阵地上顿时响起了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以及震天的鼓炮声。
紧接着汉军正黄旗参领祖泽洪和汉军正黄旗副总兵裴国珍兵分两路,分别对金州堡西门和北门发动了攻击。
按祖大寿的军令,祖泽洪率先统领所部军马向金州西城压了过来,不过祖泽洪受到的军令主要是为了吸引金州堡内官军的注意力,故此虽然汉军旗声势做的十足,但也只是光打雷,不下雨,只在城下两里左右鼓噪,并不急于攻城。
清军兵临城下,白文选自然也要做出相应的反应,因为金州堡东城有水师镇在外协守,所以白文选将主要的兵马基本都集中在西城和北城,东城和南城只各留了五百兵驻守,由于北城正对清军大营,所以白文选亲自镇守,西城则由张国用统领本部一千兵驻防。
“张将军,城下的二鬼子到底要干什么,鼓噪了这么久,也不攻城,合着唱戏给咱们看呢。”
百户官魏勇狐疑地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穿着明军盔甲的士卒,这些士卒由于投降伪清没有多少时间,所以装束上仍然穿着明军制式的鸳鸯战袄,只在手臂上绑了两根尺许宽的黄带子便与辨认。
“鬼知道这帮忘了祖宗的畜牲想要干什么,白将军有令,咱们只需要紧守西城,其余的不要管,只要他们进入射程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张国用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久在陕西、河南以及湖广和明廷的援剿大军作战,说实话,他从来没见过明军的装备比眼前的关宁降兵还要好的,他想不通这些吃的好、穿的暖的辽东军为什么会投鞑子?
祖泽洪出兵后,裴国珍即统领三千汉军旗发动了对北门的攻势,裴国珍是吴三桂的姨父,袁崇焕提拔吴襄为辽东总兵后,裴国珍也是水涨船高,由区区一个守备竟然一路高升,被委任为前锋副总兵,协助祖大寿守锦州,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炮击结束后,一队队清军士兵走出队列扛着云梯推着盾车井阑便朝着明军的城墙涌了过去。
听到城外的火炮声渐渐停止,心知清军即将攻城的明军纷纷走出掩体,持铳搭箭准备应付攻城的清军。明军的炮兵同样纷纷将炮子火药装填完毕,接上引线,只等清军进入射程之内。
“杀上去,让山东军看看咱们辽东军的厉害,炮营跟在大队后面,随时保证火力支援。”
由于红夷大炮炮膛过热,已经不能开炮,裴国珍看了看天色,也不等炮管冷却,便悍然发动了攻势。
“杀……!”
“给老子杀……!”
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三千汉军如同潮水般地向金州堡北城冲了过去。
冲在最前头的依旧是盾车,主要是为了掩护汉军旗的火铳手和步兵,这次攻打金州堡,清军还制作了二十余架井阑,其主要作用是为前队冲杀的汉军旗提供火力掩护。
“开炮,给老子对着清军的盾车和井阑轰,开炮!”
随着白文选的军令,靖北军的火炮兵在清军进入射程的那刻,适时地点燃了早就装填完毕的引线。
“呯,呯,呯!”一门门火炮喷射出摄人的怒火,对着冲突过来的盾车和井阑射击起来。
盾车还好,毕竟目标小,而这个时代的火炮又没有准星,而且笨重,调整方向很难,所以数十枚铁球砸出去之后一辆盾车都没有碰到。
然而清军的井阑则不同了,目标又大,移动速度又慢,所以只第一轮炮击就有几架井阑被击中,直砸的碎木横飞,有一架甚至中了两炮,直接击穿了龙骨,倾倒在地。
部署在井阑上的火铳手和弓箭手顿时如同下饺子般在井阑上滚落,好不壮观,那些推井阑前进的士卒更是倒了大霉,不是被从天而降的汉军砸的五荤六素,就是被倒塌的井阑压的粉身碎骨。
更有甚者,却是被那断裂的龙骨捅了个对穿,肚子里那丑陋的脏器混着血水淌了一地。
看到击中目标,靖北军的炮手们更是兴奋不已,一个个不迭地装填药子和炮子,继续开炮。
此次攻城的汉军旗主要是由祖大寿麾下的锦州兵以及松锦大战中投降的明军俘虏组成,锦州兵还好,毕竟久在前线和东虏交战,胆识都还算可以,而且俱是打老了仗的兵油子。
松锦大战投降的明军却是在战场上投降的俘虏,胆气已丧,其中还有不少是随明军出征的青壮,看到城头上炮火猛烈,这些新编的正黄旗汉军就害怕起来,开始下意识的往后跑。
不过没跑几步,就被后面上来的老兵们给推翻在地,然后拉着他们继续向前冲。
开玩笑豪格的满洲兵就在自己身后,城墙还没摸到就想撤退,那不是找死吗?
“传令下去,炮兵主要给老子轰二鬼子的器械,放那些扛梯子的到城下,用滚木和擂石打他们。”
白文选到底是农民军出身,苦日子过惯了的,几轮炮击下来,便开始有些患得患失,又想着撑过这一轮,马上就天黑了,索性下令省着点弹药打。
“山东军弹药不足,兄弟们快给本将冲上去。”
预想中的炮火覆盖没有出现,主攻北城城的裴国珍大喜过望,只以为驻守辽南的靖北军在屡次大战后并没有得到充足的补充,这会不停地挥舞着将旗督促军马攻城。
因为没有火力压制,汉军旗的速度陡然加快,很快就脱离了盾车的掩护扛着云梯冲到了城墙下。
正当汉军旗的士卒打着号子开始搭挂云梯的时候,城墙上的火铳兵和弓箭手也开始射击,躲在墙垛后面的靖北军也一个个将早就准备好的滚木和擂石从垛口推了下去。
不断地有汉军被石头砸中,不断地有汉军被弓箭射中,不断地有汉军被铳子击穿,不断的有汉军被滚木压成了肉饼。
“快点把云梯架起来,只要咱们上了城,那城内的山东军还不是任由咱们宰杀吗?”
面对城墙下惨重的伤亡,指挥攻城的裴国珍不管不顾,这次他投入了三千汉军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现在已方已经开始架设云梯,只要将士们敢于拼杀,说不得还能一举登城,这会他早就将祖大寿收着一点打的军令抛诸脑后,只想着在豪格面前邀功请赏。
然而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冲到城下的汉军旗在靖北军的火力下根本不能将云梯搭挂起来,
城墙下的清军,这会完全城上的火力覆盖,无论他们是顶着盾还是缩在盾车后面,山东军的火力就好像没有死角般收割着汉军旗士卒的生命。
第四百六十九辽东风云(十)
“让儿郎们退下来吧,本帅看山东军的堡垒甚是古怪,几乎可以全方位对咱们的攻城兵马进行火力覆盖,咱们的盾车和盾牌根本起不到保护的作用,还是先用重炮轰城吧,通知祖泽闊将咱们的重炮和千斤大将军炮全部集中到金州西北角,轰炸城墙的凸出部,本帅这就去和肃王商议。”
前方攻击不顺,祖大寿不得不亲临前线督战,守过大棱河堡的祖大寿只觉的这堡垒甚是眼熟,除了不是四方形的以外,其余的设施和大棱河堡并无多大差别,情知用蚁附攻城的办法,无异于让已方的将士送死。
“喳……!”
“喏……!”
一众汉军旗将佐纷纷领命,不过他们投降伪清不久,有好多人还未适应如何当满洲人的奴才,所以领命声参差不齐,有明军得叫法,也有满洲人的叫法。
“铛铛铛……!”
祖大寿下令后,清军前军便响起了急促的鸣金声。
早就不想打了的汉军旗如蒙大赦般地往后阵退了回来,适才的攻城战对他们来说,其实就是单方面被屠杀,打了一个多时辰,跟本没对城内的守军形成什么威胁,反而已方折损了数百人,再打下去的话,死伤只会更大。
祖泽洪、裴国珍等汉军旗将佐忙着收拢败兵,祖大寿却是单枪匹马地直奔豪格大帐。
“肃亲王,非是奴才不尽力,实在是明军的城池甚是坚固,而且还是效仿当年大棱河般所建,奴才率军攻了近两个时辰,并没有对堡内明军形成有效的杀伤,明日如何攻城,还请肃王明断。”
一进大帐,祖大寿便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将白天的战况简单向豪格等人描述了一番。
“祖将军快快请起,今日汉军旗攻城之事,本王看的清清楚楚,汉军旗打的不错,人人奋勇,只是明贼守卫森严,火器又多,故此失利耳,今日不过是初战,祖将军不必介怀,明日攻城,不知祖将军可有良策。”
豪格存了拉拢祖大寿的心思,说话间也比较平和,甚至还对祖大寿宽勉有加,亲自上前将祖大寿扶了起来。
“肃亲王,金州和大棱河不同,大棱河孤悬辽东,我大清军自然可以采用围城之法,深沟高垒,打持久战,金州紧临金州湾,背靠旅顺,明贼水师可往来纵横,末将实在拿不出破城的法子,只得下令明日集中火力轰炸堡墙。”
看到豪格如此礼贤自己,祖大寿眼圈一红,感激涕零地将自己的打算娓娓道来,当汉奸就要有当汉奸的觉悟,在主子面前总得壮壮样子吧。
“主子,向来攻城之法,无外乎采取蚁附攻城、锁城法、居高临下以及挖掘地道之法,金州地理位置特殊,故围城法断不可取,至于挖掘土山,如今天寒地冻,地上冻的如铁石一般,自然也难以行事,奴才以为,咱们可分兵进取旅顺,或可逼迫金州守军出城。”
索尼熟读汉人兵书,对攻城的法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可,据哨探消息,辽南的明军约有一万余人,我军粮草不足,如何能够分兵?此前礼亲王就是吃了分兵进取旅顺的苦头,才全军覆没的,我军又岂能重蹈两红旗覆辙,再者我军劳师远征辽南,粮草不足,到了腊月,只怕这天气会更冷,所以我军利在速战,否则只能退回盖州,待过了冬再图进取了。”
鳌拜和索尼不同,他可是沙场上的宿将,知道打仗绝不能墨守成规,必须要结合实际才行,辽东本来就冷,一旦进了腊月,刀枪都冻的能折断,这仗还怎么打?
“那还是等今夜炮击之后,看看实际情况再行计较,祖将军劳动了一日,还请先回营休整,若不能成功,大军便退回盖州,待开春后再行进兵,再派人通知郑亲王,将金州的情况向他简单介绍一下,若我军回师,请他改驻海州,和我军互为犄角。”
金州就在这里,在豪格看来,不过是早打和晚打的问题,如今已经十一月中旬了,多尔衮断然也没有配合吴三桂进兵中原的可能,至于靖北军攻打山海关之事,豪格并没有放在心上,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有这么好打的吗?
“轰、轰、轰……!”
汉军旗退兵后,清军的火炮再次轰鸣起来,这次祖大寿发了狠,将携带的三十门大将军炮全部前移,在距离金州堡西北角两里左右布下了炮兵阵地。
三十门大将军炮分成三组,每组十门,以及十六门红夷大炮全部对准了金州堡西北角和出来的尖锥形堡楼展开了猛烈的炮击。
一枚枚炮子在黑夜中宛如飞射的流星般,带着火光轰向了金州堡西北角的角楼和城墙。
“嘭、噼啪、哐当……!”
清军火力强劲,金州堡又是主要采用土制水泥建造而成的,随着铁弹如同下雨般落下,时间一长。没有砖石坚固的劣势尽显无遗,不断地有墙垛被炮子砸成了一块块大小不等的碎块,那墙体也被红夷大炮那十二斤重的炮子砸了一个又一个深约数寸的弹坑,沿着弹坑周围是一圈又一圈,形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痕,但夜色中,清军根本发现不了。
“快,本将看鞑子的火炮阵地应该在咱们火炮的射程之内,赵得胜你立刻传本将将令,把所有的大将军炮全部集中到西门,给老子狠狠地打,只是鞑子在炮击西北角,本将虽不惧他们轰塌金州堡主体,但延伸出去的翼堡却是有些单薄,会不会被他们的重炮轰塌?
通过城墙上的火把和火堆,白文选清楚地发现了翼堡城墙由于长时间承受炮击,如今已经被轰的千疮百孔了。
“将军不必着急,鞑子炮火虽然猛烈,但咱们翼堡的城墙两面合在一起也有近两丈,岂是他们能轰塌的,将军若是不放心的话,末将以为可以命将士烧温从城墙上倒下去,这天冷的厉害,水一浇下立马结冰,如此不光城墙变成冰层,就是城下也全是冰层,那鞑子还怎么攻城?”
张国用贼兮兮地向白文选建议起来,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但是打仗喜欢用脑子,鬼点子比较多,深得白文选信重。
第四百七十章
白文选忍受了近乎一比一的交换比成功地利用城头上的大将军炮压制了抵进射击的清军炮火。
一夜炮战下来,清军的大将军炮损失了二十四位,靖北军的火炮同样被红夷大炮炸毁了近二十门,面对如此大的交换必,祖大寿只能撤下了剩余的大将军炮,只留下十六门红夷大炮继续轰击金州堡西北角和翼堡的结合部。
只不过,利用竹子骨架和土制水泥以及土方砖石建造的城墙防御力还是不容小觑,再加上张国用的冰城之计,狂轰滥炸的清军依然没有轰塌城墙。
无计可施的豪格和祖大寿只得下达了退兵的军令,并向还在辽阳整顿新编汉军旗的多尔衮奏报,非是他豪格不思进取,实在是明军据城死守,天气严寒不得不退兵,还请辅政王宽限云云,待来年春暖花开,必克辽南。
豪格一退,济尔哈朗所部自然也失去了围点打援的意义,又不愿大军空耗粮草,遂从豪格所请,率军转入海州。
“诸位,小李贼自从辽东撤兵后,旋即出兵明国京师,逼死崇祯,拥立朱由检幼子朱慈炯为帝,然后发兵数万直驱山海关,本王虽着武英郡王阿济格率军万余驻扎在山海关以北。”
自从接到豪格和济尔哈朗因为天气原因不得不退兵后,多尔衮便将豫亲王多铎、镶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正白旗固山额真卓罗等心腹进了王府,共商如何应对靖北军围攻山海关之事。
“十四哥,小李贼刚刚窃取了明国朝政,就进兵山海关,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吴三桂手中有精兵数万,又岂是山东军轻易能够攻下的,小李贼不怕内生掣肘吗?”
豫亲王多铎跟随多尔衮已久,对这些勾心斗角的朝争还是有所了解的。
“豫亲王,小李贼以清君侧之名,行曹孟德故事,然崇祯旧臣仍有不少大臣在外督师剿贼,奴才以为这是小李贼欲以吴三桂的人头来震慑朝中不臣。”
满洲人自从辽东起事以来,凭的就是一本《三国演义》学习军政事宜,所以卓罗等人均认为李兴之这是效仿曹操。
“呵呵,吴三桂那厮不是说和五省总督汪乔年以及陕西巡抚孙传庭会剿小李贼的吗?想来小李贼这是拿吴三桂杀鸡儆猴呢,只不过这鸡恐怕不好杀吧!”
图尔格本是黄台吉的亲信,自多尔衮掌权后,图尔格便很有眼色地改换了门庭,将自己的牛录交给了多铎,自己到兵部做了个满承政,多尔衮见他如此识大体,亦是为了拉拢其余满洲王公大臣之心,亦是对图尔格宽勉有加,每有军政事宜,皆通知其共议。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前日武英郡王传信,说明军已经攻克山海关南北两座翼城,如今已经从三面对山海关主关形成了包围之势,双方屡次大战,各有损伤,只不过关宁军还未露败像,并未向咱们满洲兵求救,这天寒地冻的,小李贼强行攻城,莫不是有什么后手,只可惜范文程那个狗奴才被小李贼祸害了,本王是问计无门啊!”
多尔衮眉头紧锁,他实在弄不明白李兴之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段强攻山海关,从崇祯十一年和李兴之交手的情况来看,此人并不是狂妄自大之辈,反而是精于算计,要不然满洲人也不会在他的手上吃这么多亏了,甚至很多八旗子弟现在是谈李变色。
“十四哥,您莫非忘了尚在三官庙的洪承畴了吗?这老货现在可是乐不思蜀啊!要不咱们兄弟今晚瞧瞧他去。”
洪承畴和太后钟木娜勾搭在一起的事情,多尔衮瞒的很紧,宗室中仅仅只有豫亲王多铎知晓,想到钟木娜那丰腴的身体躺在洪承畴被窝里的情景,多铎就是有些不忿,这会阴阳怪气地举荐起洪承畴来。
“呃……十五弟,不是你提醒,本王差点忘了这茬,这样吧你们各回职司,本王和豫亲王去看看洪承畴这老狗去。”
和多铎一样,多尔衮同样对年轻貌美的钟木娜眼馋的紧,再想到这个女人曾替黄台吉生过孩子,多尔衮不自觉地有些面色潮红,下身一片火热。
“喳……奴才等谨遵辅政王令谕!”
卓罗、图尔格等人对视一眼,这世间又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后驾幸三官庙的风言风语他们也有所耳闻,但是他们哪里敢多嘴,一个个躬身退出了多尔衮的府邸。
辽东各处烽火,三官庙同样是炮火连天,虽说洪承畴已经年过五旬,但是他久居高位,气度非凡,又一向锦衣玉食,身体保养的甚好,加之又是进士出身,诗词书画无一不精,欢场上的风月事亦是不凡,自那夜和洪承畴一夕欢娱后,伪清太后钟木娜便彻底迷上了这个明朝的蓟辽督师,这老头在床上的手段较之只知道狂冲猛打的黄台吉要强上千倍万倍。
“老大人这是看的什么书,能念给奴家听听吗?”
三官庙,洪承畴寝室内,食髓知味的钟木娜又一次提着篮子娇笑连连地闯了进来。
“小娘子见笑了,老夫不过是被擒之人,如何当得了大人的称呼,不过睿亲王也是有心了,知道老夫闲来无事,还命人送来了一套资治通鉴,老夫这便给你讲讲这苏武牧羊之事。”
“大人”一词在中原乃是称呼自己的父亲,洪承畴听钟木娜称自己为大人,心中顿时有一种征服的**,身体立时起了反应。
二人既然有了鱼水之欢,洪承畴也不见外,一手挽过钟木娜,将满清的皇太后生生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却是解开了旗袍上的扣子,伸进了钟木娜的小衣里面。
“咯咯……老大人,何为苏武牧羊?”
温软香玉被握,钟木娜只觉得浑身酥软,眼神中仿佛滴出水来,直勾勾地盯着洪承畴看。
“苏武牧羊,苏武牧羊,老夫这就牧给你看。”
屋外是冰天雪地,屋内却是春意盎然,洪承畴一把将钟木娜横抱到床榻之上。
第四百七十一章辽东风云(十二)
“啪、啪、啪……!”
“洪督师果然好兴致啊!在这三圣庙中居然还有美人相伴!”
就在洪承畴和钟木娜水乳交融之时,多尔衮和多铎先后走进了关押洪承畴的寝室,看着因为惊恐,骇的将被子裹在身上的洪承畴和钟木娜,就是不停地拍手叫好。
“不是老夫……!”
“啊!”
洪承畴到底是明朝进士出身,这点羞耻心还是有的,见房门被人推开,惊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老脸,钟木娜也骇的缩进了被窝中。
“呵呵,洪督师,咱们在锦州和松山战了半年有余,当初可是夏承德亲自指认过的,你莫非以为本王眼瞎吗?不过您既然是明廷的蓟辽督师,却搂着大清的圣母皇太后睡觉,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您要弃暗投清?”
多尔衮似笑非笑地看着老脸涨的通红地洪承畴,将他身旁脸色潮红的女人身份娓娓道来。
“呃……圣母皇太后……?”
洪承畴懵了,他本以为钟木娜不过是伪清朝廷派过来服侍自己的侍女,哪里想到这女人身份如此尊贵,又听多尔衮说他是太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努尔哈赤已经死了好多年了,他的妃子居然如此年轻,他哪里知道,多尔衮为防洪承畴知晓靖北军袭破了辽南和沈阳,对明朝心存幻想,一直没有向他透露黄台吉已死的消息。
“洪先生既然和咱们大清的圣母皇太后有如此情谊,为何不投效咱们大清呢?嗯……本王还有一事要告诉您?辽东总兵吴三桂已于日前向我大清输诚,松山城便是他勾结夏承德开门的,洪先生还要替大明死节吗?”
多尔衮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其意就是要逼迫心神失守的洪承畴彻底投靠大清。
“洪先生……奴家……!”
钟木娜适时地倚到了洪承畴的怀里,媚眼如丝地看着陷入沉寂的明朝蓟辽总督,一开始,她确实是迫于多尔衮的压力不得不献身洪承畴,但这大半月下来,内心却是对这男人死心塌地了。
“洪某不知太后金体,多有唐突,见过睿亲王和豫亲王。”
情知上了贼船的洪承畴,最终还是衣不蔽体地拜倒在了多尔衮的面前。
“好说,好说,洪先生还请更衣,本王和愚弟在大堂相侯。”
多尔衮展颜一笑,带着多铎出了寝室,顺手还替二人关好了房门,只是出门前还不忘偷瞄了一下钟木娜身前的那一抹春光。
“什么……这怎么可能?陛下真的大行了,小李贼,老夫与你誓不两立,辅政王勿怪,老夫失态了。”
洪承畴既然已经向大清输诚,多尔衮自然将此前辽东和京师靖北军的行动备述了一遍,并将辽南和沈阳失守,黄台吉和朱由检相继被李兴之逼死之事向洪承畴和盘托出。
洪承畴这会气的肠子都悔青了,只恨自己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要是知道了东虏吃了这么大的亏,说什么也不会投降伪清当汉奸,现在好了,头也磕了,要是东虏再将自己和钟木娜的事透露出去,自己的回头路恐怕也就断绝了,如今只得跟着东虏一条道走到黑了。
“洪先生,本王素知您兵法韬略无一不精,当年更是生擒闯王高迎祥,将大寇李自成逼近商洛山中,就是这次松锦大战,本王和郑亲王也相继被您统率的大军战败,若不是先帝援军抵达还有朱由检屡次催兵,我大清断不会打赢松锦之战的,所以本王一直对洪先生心向往之,便是我朝太后也对洪先生这样的人杰芳心暗许,今日本王得洪先生,无异于刘玄德遇诸葛孔明啊!”
花花轿子抬人,加上清廷目前实在缺少通晓谋略的智囊之士,多尔衮和多铎即便再不忿钟木娜和洪承畴之事,还是深深对洪承畴行了一礼。
“唉……老夫蹉跎半生,每欲效江陵相公中兴大明,然朝廷多生掣肘,故有松锦之失,先帝待老夫甚厚,今被李兴之和德藩逼死于万寿山,老夫心痛如绞啊,既然辅政王如此礼遇,老夫愿效犬马之力,老夫非为个人计,实是要借大清之兵替故国拨乱反正耳。”
洪承畴老泪纵横,“扑通”一声,拜倒在多尔衮和多铎面前,算是真正地认了主公,但是他极好脸面,却是和自己那个门生吴三桂一样将自己降清的责任推给了李兴之和德王朱由枢。
“好啊,本王这便奏请太后,请封洪先生为内秘书院大学士,加爵为二等甲喇章京,待剿除小李贼,我大清必不吝封赏。”
多尔衮大手一挥,直接将死鬼范文程的爵位官职授给了面前的洪承畴,等于将洪承畴摆到了伪清汉官第一人的位置上。
“十四哥,我大清以军功授爵,洪先生新归不久,这二等甲喇章京之封,是不是太高了,臣弟恐怕郑亲王和肃亲王那边不好交代啊。”
多铎有些诧异地看着多尔衮,满洲一向重武轻文,这也是满洲得以在辽东立国的本钱,至于文官因为没有具体战功,一般很难授爵,更不要说被他们视为猪狗的汉官。
“无妨,郑亲王素来通晓大义,此事他必然会支持本王,至于肃王他们,呵呵,有圣母皇太后用印,本王和郑亲王附署,谁敢有异议?”
多尔衮摆了摆手,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大清国势艰难,单凭一个女人可控制不住洪承畴,还不如用高官显爵笼络此人,当然多尔衮还有一个算盘,就是用官位坐实了洪承畴投降之事。
“老臣多谢辅政王。”
洪承畴人老成精,自然知道多尔衮的用意,但事已至此,只得再次拜倒在多尔衮面前。
“洪学士快快请起,如今大清局势危若累卵,郑亲王和肃亲王苦于辽东冰雪封山,于辽南不得寸近,小李贼又猛攻山海关,若是吴三桂战败,其军便可直驱宁远,届时我大清腹背受敌,不知洪学士可有良策教我?”
多尔衮抢步上前,一把扶住跪在自己面前的洪承畴,谈吐之间,言辞恳切至极,当真是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样。
第四百七十二章辽东风云(十三)
“辅政王不必担忧,老夫虽没有和李兴之有过交集,但也知道其成军以来屡战屡胜,如今更是靖难成功,实际上控制了明廷的军政,拥兵十余万,乃是我大清的劲敌,不过其军也不完全是无懈可击。”
洪承畴既然选择投靠伪清,自然要在多尔衮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能,在多尔衮发问后,就是侃侃而谈,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洪学士可有良策应之?”
多尔衮尚未开口,多铎却是急声向洪承畴咨询起来,自辽南和沈阳陷落以后,多铎脑海中就不是浮现出李兴之在滹沱河筑京观的情景,他实在是有些恐惧连续斩杀满洲数个宗室,甚至擒杀了大清皇帝黄台吉的靖北军。
洪承畴抚须长笑道:“豫亲王不必忧心,山东军看似如日中天,但我大清也未必会输,在老夫看来此次山东军北伐,当有三败,其一是山海关固若金汤,吴三桂麾下犹有精兵数万,只要固守待援,山东军定然不能速下,此皆其军无有地利也;其二如今时值隆冬,其军不得天时;其三京师初定,京畿军民未附,河南、陕西农民军复起,若是其顿兵日久的话,内部必生掣肘,如此又失人和矣!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失,安能不败,辅政王只需内修政理,厉兵牧马,待吴三桂粮草断绝,老夫再修书一封,他自然会请咱们满洲兵进驻山海关,届时京师便在辅政王马足之下。”
吴三桂是洪承畴的门生,洪承畴素知此人多疑狡诈,但亦是明军中不可多得的骁将之一,但辽东苦寒,山海关所需钱粮全凭朝廷补给,现在既然和李兴之撕破了脸,选择投降大清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至于行书吴三桂,只不过是洪承畴在多尔衮面前打肿脸充胖子而已。
“好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之说,本王无忧矣,只是洪先生所言只能保有我辽东,中原地大物博,若李兴之彻底掌握朝政,必然会挥师辽东,我辽东本就地寡民薄,安能以一隅而抗天下乎?”
多尔衮颔首不已,洪承畴不愧是明朝重臣,短短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就将当前的局势分析的头头是道,这让他对洪承畴更是高看了几分,当下征求起对付李兴之的方略来,和多铎一样,多尔衮认为只要除掉李兴之,中原的花花世界便能任由他予取予夺。
洪承畴哂笑道:“区区一个李兴之,老夫视之如掌上观纹也,辅政王何必忧虑?只是目前大清内部两王辅政,各拥大兵,辅政王当以掌控朝政为主啊!至于李兴之,只要腊月一至,其军必退,届时李兴之必然威信大失,到那时天下纷纷,顾此失彼之下,他恐怕就顾不得辽东了。”
说实话,洪承畴这会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付李兴之,他更是对多尔衮的野望嗤之以鼻,满洲人莫不是疯了,自己的后院还失着火呢?这个时候还想击败山东军,若是大军进关,山东水师数日便能抵达辽南,难道不怕老巢被人家端了吗?
当然对付李兴之,他也不是没有办法,适才奏对时,他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预案,只不过他一向沉稳,不经过深思熟虑,有七八成的把握,他断然不会将自己的策略献出来的。
“掌控朝政?如何掌控?洪先生可有良策?”
洪承畴言之凿凿地认为靖北军打不下山海关,多尔衮也放下心来,这段时间他和多铎等人反复推演,诸多满洲王公贵族皆是一致认为,山东军今年根本没有可能拿下山海关,这会听到洪承畴有主意对付济尔哈朗和豪格,就是急不可耐地求教起来。
洪承畴笑道:“攘外必先安内,咱们大清现在失却了辽南和沈阳,不将这两处失地收复,我军寝食难安也,此前肃亲王攻打辽南便是决策失误,无异于浪费朝廷的钱粮,因为从金州至旅顺,明国水师可任意停泊,就是咱们打赢了,他们依然能够退到海上,所以辽南打与不打并不重要,盛京却截然不同,深入大清内陆,就想一根钉子一般插在我大清的胸口,若是长期被山东军控制,那开原、铁岭和抚顺的钱粮根本转运不到辽阳,所以辅政王还得督促郑亲王先拿下盛京,至于肃亲王勇猛善战,野地浪战正是其所长,莫如将其调至宁远和山海关,由豫亲王前往辽南主持大局”
“呃……让本王出京接替豪格,洪先生这是何意?”
多铎有些懵,这天寒地冻的,除了阿济格那个好战分子,谁他娘的愿意在外面喝西北风。
“好,洪先生果然金玉良言,稍后本王便向皇上请旨,由太后用印,十五弟既是咱们满洲宗室,自然有义务替咱们满洲收复失地。”
多尔衮老谋深算,自然知道洪承畴的意思,济尔哈朗和豪格二人迫于自己的压力,不得不抱团取暖,现在将豪格调至辽西,正是分而治之之计,豪格勇而无谋,只要让其一直统兵在外,那济尔哈朗就凭手中的镶蓝旗,断然不敢和自己硬抗,再者由多铎出镇辽南,正好借机收拢豪格的牛录和所部汉军。
洪承畴再拜道:“辅政王英明,我大清皇帝年幼,所谓主少国疑,若不能赏罚分明,长此以往,将士们必然离心离德,辅政者辅佐之意也,诸将安肯奉辅政王号令,何况这辅政王还有两个,待肃王转至辽西后,老臣以为,辅政王当和郑亲王协商,推举出一个能代皇上发号施令之人,待天子成年,再还政不迟,如此方可安将士之心,稳固我大清基业。”
“好啊,洪先生此计甚妙,本王得先生直如文王逢姜尚、先主得诸葛孔明是也,若日后本王能够振兴大清,鼎定中原,先生当为第一功臣,请先生受本王一礼。”
自黄台吉即位后,为了对付代善、阿敏和莽古尔泰,黄台吉对多尔衮是刻意栽培,所以黄台吉的用人之术,多尔衮亦是学了个七不离八,看到洪承畴跪伏于地,连忙躬身还了一礼,然后将洪承畴搀扶了起来。
“摄政王知遇之恩,老夫没齿难忘,非肝脑涂地,不能报摄政王万一也。”
看到多尔衮如此做派,洪承畴感动的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向多尔衮表起了忠心,他多于计算,在回话的时候便替多尔衮想好了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