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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钉子户全文阅读

作者:青史尽成灰     辽东钉子户txt下载     辽东钉子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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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书生会武术

    吱呀呀,轻轻推开房门,寒风裹着屋檐上的冰晶碎屑落到了脖颈,少年忍不住打了一个机灵。太阳冒嘴冻死小鬼,北方的冬天真不是开玩笑的。

    砰!

    有个东西正好落到了头上,天上掉馅饼了?少年急忙捡起来,原来是一只家雀,冰凉冰凉的,嗉囊空空,看来也是冻死的。

    “还不够一口吃的呢。”有心扔掉,可是转念一想,不能白挨砸,等挑水回来就给烧了,好歹是口肉!

    少年把死麻雀扔在了灶台旁,抓起来两个水桶,就往井台跑。踩着厚厚的积雪,咔咔作响,转眼就到了井台旁。井台结满了半尺多厚的冰,稍有不慎就能跌到井里,三九天洗冷水澡,不死也要扒层皮。

    少年小心翼翼的摇动辘辘把,不一会两个木桶都装满了甘甜的井水。用手捧着喝了一口,清冷甘甜,浑身都来了精神。

    没急着回家,少年抓起两个水桶,绕着井台周围缓缓的跑了起来。

    太阳越来越高,渐渐有些男人裹着破棉袄也来打水。

    几个抠脚大汉提着水桶,看着不断跑圈的少年,都忍不住摇摇头。

    “三哥,张二郎这是怎么了,天天都绕着圈跑,还提着水桶,也不嫌累的。我看这小子好像病的不轻,别是把脑袋烧坏了!”

    “哎,是啊,长的挺好的孩子,要是脑子坏了,真有点可惜了。”

    从后面走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忍不住说道:“瞎说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没听好些说书先生都这么讲吗!”

    “二舅爷,说书先生说的是练武的,张二郎可是咱们大清堡少有的读书人,要我看啊,还是和张大嫂子说说,找几个道士做做法,别是沾了邪气!”

    他们的话顺着风,有一句没一句的传到了少年的耳朵里,忍不住暗笑,光是一个晨练就把这帮人惊到了,还要驱邪,简直少见多怪!

    不过少年也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免得让人当成了怪物,毕竟自己来自于另一个时代!

    他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无奈接受了荒诞不经的事实。

    穿越了!

    少年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靠着不懈的努力,考上了国防大学,眼看就要毕业,可是在一次长途拉练之中,不幸被毒蛇咬中,等他再度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叫做张恪的少年身体里,更可怕的是还多出了一份记忆。

    作为一个孤儿,在哪活着都是一样,但是当他发现自己竟然到了万历四十七年,而且身处的地方叫做辽东义州卫大清堡的时候,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或许普通人还不了解,可是作为优秀的国防生,他对历史是烂熟于心。越是如此,就越是害怕,半夜里不知被吓醒了几次!

    万历四十七年,正是野猪皮最嚣张的时候,在辽东大杀大砍,明军败得一塌糊涂,年初的萨尔浒之战,十几万大军灰飞烟灭,紧接着开原和本山大叔的老家“大城市”铁岭失守,明军一败再败,愁云苦雨,阴风凄凄。

    不过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时间,张恪渐渐发现担心这些事情,简直就是杞人忧天,有精神头,还是想想自家的小日子吧!

    在三个月前,张恪第一次走进科场,满怀信心的他连县试都没过,更别提秀才了。接受不了失败的苦果,回家就一病不起。老娘沈氏在炕边悉心照料,请大夫,花大价钱买药,可都不起效,不到一个月,竟然奄奄一息,跑到阎王那报道。

    “科举有什么好,把小命搭进去了,还弄得家徒四壁,老子前世也考上了大学,哪能比得过有个家!”张恪暗暗的想到,反正都是一个孤儿,在哪生活都无所谓,张恪已经开始憧憬未来了。

    不过接管的这具奄奄一息的躯体随时都有挂了的可能,张恪哪敢赌能不能再度、穿越一次!在最初的头两个月,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恢复身体上。

    从每一根手指开始,一点点的活动,甚至整整一个下午,都一门心思的活动大脚趾。浑身的汗水湿了干,干了再湿。

    这些天里老娘沈氏天还没亮就起来熬药,到了三更半夜还要织布纳鞋底,让儿子的碗里能多一口肉,能多吃一个鸡蛋,好快点恢复身体。

    每次在老娘的注视下喝干苦涩的汤药,张恪的眼角都泛着泪花,他不是被苦的,而是甜的!

    没错,这就是家的味道,他盼了两辈子!张恪不断的告诉自己,要让自己的亲人过上好日子!

    经过两个多月,终于恢复了健康,脸膛有了红润,腱子肉都长了出来,身体还比不上军校的时候,可是要比原本文弱书生强太多了。

    挑着两桶水,张恪足足跑了一刻钟,浑身冒汗,双臂酸胀,头发上更是笼罩着一层白气,他这才满意的挑着水回家。

    张恪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胡同,他们家在最里面,院子是老爹留下的,十分宽敞,可是年久失修,两旁的厢房都倒塌了,只有三间正房还勉强支撑着。

    推开东倒西歪的院门,张恪突然听到了正房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张大嫂子,离着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吃得不错啊!”

    紧跟着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刘三爷,就是秋天晒的干白菜,您要是饿了,就一起吃吧。”

    “哈哈哈,张大嫂子,你是真会装糊涂啊,难道不知道我来是干什么的?”

    张恪一听,难道家里来了客人了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张恪急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只见屋里面有三个人正相对而立,老娘沈氏站在了灶王龛前面,一身土布的衣服,头上裹着暗青色的头巾,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收拾的干净利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手指紧张的掐着衣角。

    在沈氏的对面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驼背,这家伙其貌不扬,呲着黄板牙,一手抓着没有几根的狗油胡,金黄的眼珠来回乱转。

    他的后背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满脸横肉,一双怪眼向上翻着,似乎谁都看不起。

    张恪迈步进来,沈氏顿时有些慌乱,急忙拉住了张恪的胳膊,焦急的说道:“恪儿,你去,这里有娘呢!”

    驼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不是张二公子吗,听说读了好些书,只是可惜啊,没有考上秀才,要不然我也不敢跑到秀才家要账啊!”

    “要账,什么帐?”张恪吃惊的问道,看这个架势,难道是债主上门讨债不成!

    说她两句也就忍了,可是这个刘三竟敢讽刺自己的儿子,沈氏顿时气呼呼的说道:“刘三,有什么事情冲着我说,你别东拉西扯的,我儿子早晚有考上进士,当翰林,做宰相的一天,到那个时候,有你后悔的!”

    “哈哈哈!”刘三轻蔑的怪笑:“凭他?一身的家雀骨头还能穿朝廷的大红袍,做梦吧!张大嫂子,咱们也别废吐沫了,你就给个准话,什么时候还钱,要是不还,看到没有。二虎在这呢,他可不管男女老少,要是不给钱,可敢动刀子!”

    为了配合刘三的话,后面的大汉撸起袖子,露出了黑漆漆筋肉盘虬的胳膊。冷笑着从后腰掏出了一把一尺左右的匕首,摔在了桌子上!

    哗啦!

    桌上粗瓷大碗被震得落在了地上,沈氏的脸色顿时蜡黄。在里间屋从门缝里探出了一颗小脑袋,看到了这一幕,也吓得哇哇哭起来。正是张恪的妹妹张卉儿。

    “恪儿,你快去照看妹妹去,这里有娘就行了!”

    沈氏变颜变色,推着张恪往里面走,她生怕自己这个文弱的儿子受一丁点的伤害!

    看到了这里,张恪哪里还不明白,他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一动不动。

    “娘,孩儿已经是大男子汉了,哪能老躲在您的背后!”

    沈氏听到了这话,猛地扬起了头,果真,儿子都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了!

    “恪儿,他们,他们……”

    “娘,放心吧,儿子能处理!”

    坚定的语气,自信的神情,泪水瞬间从沈氏的眼眶喷涌而出,这么多年的苦,都没有白受,儿子总算是能顶门立户!

    老娘哭得这么伤心,张恪的怒火也蹿了起来,他挺着胸膛,傲然说道:“有什么本事都冲着我来,吓唬女人孩子,还要脸吗,摸摸裤裆里的玩意还有吗?”

    刘三忍不住抠了抠耳朵,自己是听错了吗!谁不知道张恪只会读书,唯唯诺诺,平时比大姑娘都老实,连出门买东西都不敢,今天怎么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和他们叫板了!

    二虎伸手抓匕首,就要亮刀子。刘三冷笑着拦住了他:“虎爷,大人有大量,他这样的您能打十个,咱们先礼后兵,别着急。”

    刘三说着,斜着眼睛看了看张恪,撇着嘴说道:“张二小子,我们不吓唬女人,可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跑不了!”

    “哼,我也没想跑,你说我们欠债,总要有字据吧,拿出来看看!”

    刘三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三张纸,两个手指夹着,送到了张恪的面前。

    “看吧,我可警告你,要是敢毁了,不认账,虎爷可不会放过你们!”

    张恪没有搭理他,而是送到了沈氏的面前。

    “娘,你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沈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痛苦的点点头:“恪儿,都是真的,娘也不瞒你了,你去考秀才,娘半年前借了两次,一共十两,约好了五分利。接着你病倒了,娘是想尽了办法,也凑不出银子,只能又借了十两。都是娘没用,连累你们了!”

    沈氏说到了这里,眼圈通红,泪水再也止不住。

    张恪伸手抱住了娘的肩膀,笑着说道:“娘,您这都是为了我,孩儿哪会怪您啊!”

    刘三冷笑了一声:“这下子都清楚了吧,也别哭哭啼啼的,弄得我们欺负你们孤儿寡母,还是那句话,连本带息,四十五两银子,还了钱,一切好说,要是不还,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张恪听到这话,怒气更甚,老娘借钱才几个月时间,二十两变成了四十五两!高利贷也没有这么黑心,眼前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哼,要钱没有,你们有什么本事,我都接着!”

    “好小子,敢在虎爷面前耍威风,我掐死你!”

    二虎恶狠狠的伸出了双臂,向着张恪就扑了过来。沈氏吓得闭上了眼睛,都不敢看。

    张恪却是不动如山,嘴角还带着冷笑,这样空有块头的家伙,根本没看在眼里。他猛地前进半步,拳头从二虎的两臂之间钻过,正好打在了鼻梁上,两道红线从大鼻孔之中喷出。张恪还不过瘾,在收拳的同时,顺势用胳膊肘砸中了胸口。

    砰!一面墙倒了一般,大汉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像是大虾一样,痛苦的抽搐着。

第二章 媳妇保卫战

    一招干掉了二虎,刘三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凭着自己的小身板,人家一只手就碾死了,怎么惹上煞星啊!

    刘三突然腿一软,跪在了张恪面前,哭天抢地说道:“张少爷,您饶过小的吧,我也不过是给别人办事,是上面催得紧,我没有法子啊!”

    这家伙变脸的速度简直比川剧演员还专业,从高高在上,一下子就钻到了地沟里头,嚣张气全都没了。

    张恪冷冷问道:“上面,哪个上面?”

    刘三哭丧着脸:“出钱的万家,我刘三就是一个狗腿子。”

    张恪也看得出来,这家伙只是一个放贷的牙商,冷笑道:“既然是条狗,就赶快滚,让你的主子来,本少爷等着他,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黑心成了什么样,能算出这么多利息!”

    “是,是,小的这就滚!”

    刘三转头就跑,绊倒了门槛上,果真骨碌碌的滚了出去。沈氏还有在门口露着小脑袋偷看的张卉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来,把这货扛走!”张恪指了指地上吭吭唧唧的大汉二虎,

    刘三也皱眉头,他是一个驼背,二虎几乎比他高两倍,吭吭唧唧,像是屎壳郎托粪球一样,好不容易出了门,回头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还给张恪赔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张卉儿从里间屋跑了出来,依偎在沈氏的身旁,一双乌黑的大眼等着刘三远去。

    “二哥,你太厉害了!”

    小丫头激动的大喊,乳燕投林扑在了张恪的怀里,双手环抱着脖子,娇憨的笑道:“二哥,你什么时候会武术了,怎么不告诉人家,刚刚人家都吓哭了!”

    张恪抬头看去,小妹清秀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张恪心里作痛,急忙伸出了大手,擦去了泪痕,笑道:“卉儿,你放心吧,以后有二哥在,就没有人敢欺负人,没人能惹你哭!”

    小丫头眼睛满是崇拜的金星,兴奋的问道:“真的?”

    “当然!”张恪怜惜的拍了拍妹妹的小脑袋。

    一旁的沈氏都看在了眼里,大病初愈,儿子果然不一样了,看着他们兄妹这么亲昵,沈氏露出了畅快的笑。

    突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一个十五六的少女闯了进来,一路奔跑,鸭蛋脸泛着健康的红润,丰盈的胸脯上下起伏,眼中满是关切之情。

    “娘,恪哥,你们都没事吧?”

    少女正是张恪的童养媳云小雪,在张家已经五年了,豆蔻年华的少女有着北方女孩的高挑丰润,浑身上下透着青春劲儿。胸脯鼓鼓的,腰身窄窄的,臀部满满的,那身材丝毫不比后世的名模来的差。

    而且朴实能干,孝敬老娘,照顾妹妹,张恪病倒了,小雪更是给他端屎端尿,喂饭喂药,毫不嫌弃。只是张恪一想到刚刚穿越的几天,要小姑娘给自己换衣服,端尿盆,脸上就忍不住发红。

    沈氏一把抱住了云小雪,关切的问道:“小雪,你刚刚去哪了啊?娘都担心死了!”

    少女低垂着粉颈,说道:“娘,我去抱柴火,结果看到刘三他们过来,我就跑去找乔大叔了!”

    一听这话,沈氏和张恪一起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中年汉子,披着一件老羊皮袄,粗眉毛大眼睛,透着憨厚,听到小雪提起他,急忙笑道:“嫂子,小雪这丫头机灵,跑去告诉我说刘三来捣乱了,我立刻赶了过来,对了,刘三他们哪去了?”

    张卉儿笑道:“铁山叔叔,坏家伙都让二哥给打跑了!”

    中年汉子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恪,这小子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胆子小,后来读了书,更是像个大姑娘一般,说他能打架,这不是笑话一般吗?

    乔铁山疑惑的看向了沈氏,沈氏脸上难掩自豪的笑容:“恪儿总算是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乔铁山一听突然兴奋起来,大手用力的拍着张恪的肩头,开怀大笑:“好,真好。我就说大哥的种差不了,果然是好孩子!快和乔叔说说,刘三那个混账羔子凭什么来闹事,大叔放不过他!”

    张恪也知道乔铁山是血性的汉子,二十几年前,老爹和他一起参加过万历三大征,跑到了朝鲜打倭寇,老爹救过乔铁山好几次,两家结下了过命的的交情,老爹去世后,没少帮着张家。

    “乔叔,事情是这样的,他们……”

    还没等张恪说完,突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公鸭嗓大声的喊道:“张二小子,你给我滚出来,三爷又回来了!”

    “是刘三!”

    这家伙怎么又回来了,乱哄哄的,好像还带了不少人!

    乔铁山看了一眼张恪,说道:“二侄子,你怕不怕!”

    “怕什么,人死鸟朝天,怕了就不是张家的男儿!”

    “说得好,有志气,出去看看!”

    张恪刚推开房门,十几个**闲汉像是土匪一窝蜂冲了进来,两扇院门被他们踹飞了。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个家伙竟然一把推翻了门口的酱缸,褐色的大酱流了出来,浓郁的味道充满了小院。

    北方农家都有下酱的传统,一大缸酱够全家人吃一年的!到了冬天,穷苦人家没有菜吃,拌点大酱就是一顿。

    没有大酱,就只能拿盐水充数,生存之难,根本不是后世能够想象的。

    张恪还记得为了这一缸酱,沈氏和云小雪起早贪黑,忙活到大半夜,鞋底摞起来有半米多高,卖掉才换来了黄豆,这一缸装的是汗水,装的家的味道,此时却眼睁睁的洒在了肮脏的地面上。

    “畜生啊!”

    沈氏站在了门口,双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就流淌了下来。张恪更是怒不可遏,一把抓起了门边的铁锹,都欺负到了家门口,还有什么好说的!

    乔铁山眼睛里面也冒了火,可他还是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二侄子,你先别冲动!看到中间的那个痨病鬼儿一样的年轻人没有?”

    张恪闪目看过去,果然有个瘦小的年轻人,蜡渣黄的小脸颧骨凸出,眼窝深陷,一圈漆黑的眼袋和国宝有的一拼,红赤的眼眶,挂着眼屎,哈气连天,一副纵欲过度的德行。

    乔铁山继续说道:“他叫万安亮,他爹万百川是世袭百户,家里有权有势,没看他一下子带了十几个打手吗,听叔叔的,别硬来!”

    世袭百户根本算不得什么官,不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就比天大了,张恪只能强压着怒火,点了点头。

    “万少爷,大家都是街里街坊,谁不知道张家是本分人家,你领着这么多人来,连打再砸,未免太失礼了吧!”

    万安亮撇撇嘴,冷笑道:“本分?欠了老子四十多两银子不还,还打伤了我的手下,这笔账难道不该算吗?”

    乔铁山一听欠钱,顿时暗暗叫苦,年初的时候,万家就逼的一家欠钱的佃户喝了卤水自杀,这种事情沾上了就不好办。

    张恪挺身而出,冷笑道“借钱的事情不假,可是我娘只借了二十两,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张口就要四十五两本息,这天底下有这么重的利钱吗?”

    乔铁山是老江湖,一听张恪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万少爷,你别太过分了,历来借钱都有规矩,利钱至多三分,年利不过一倍,二十两银子,几个月间就涨到了一倍还多,你是想把人逼到死路上啊!”

    刘三抢着站了出来,嘿嘿冷笑:“乔爷,你是明白人,朝廷是朝廷,我们是我们,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还一大帮人,我劝你识相一点,不要搀和老张家的事!”

    乔铁山怒目圆睁,厉声说道:“我欠着张家的命,你们想要他们死,姓乔的只能和你们拼了!”

    老东西还挺横!

    万安亮心里暗骂,不过他也不敢得罪死乔铁山,这位在二十年前就当兵杀人,凶名赫赫,他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听说也武力过人!张家没什么可怕的,倒是乔家又穷又硬,让人忌惮三分。

    “乔爷,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我不能不卖你一个面子,我也不多要,只要张家能立刻拿出三十两银子,这笔账就清了。”

    三十两!就是三两也拿不出啊!

    沈氏嘴唇铁青的说道:“万少爷,字据上说是一年还债,没到日子,就不能宽限几天吗?”

    万安亮撇着嘴笑道:“沈氏,你别装糊涂,当初借钱的时候,你说你儿子能考上秀才,才借你钱的。可是你儿子是一个废物,连个秀才都……”

    “闭嘴,不许你侮辱恪儿!”

    儿子就是沈氏的心头肉,怒火中烧的沈氏也忘了害怕,大声的说道:“你想怎么样,钱是我借的,我会还你的!”

    “还,你怎么还?就凭着织布纳鞋?笑话,连利钱都不够!”万安亮突然冷笑道:“要不这样,你就像当初跪着求老子借钱一样,跪在地上,抽嘴巴子,打得高兴了,少爷兴许高抬贵手。”

    沈氏咬了咬牙,突然扑通跪在了地上,她伸出了粗糙的双手,狠狠的抽向腮边。

    老娘竟然用着近乎自残的方式,把自己的尊严都抛到九霄云外!张恪的心头就像是刀剜的一样。

    “娘,他们都是狼心狗肺的畜生,别指望他们能大发善心,大不了鱼死网破。”张恪拉住了老娘的手。

    “恪儿啊,他们人多,你,你打不过他们啊!”沈氏满是风霜的脸上肿起来狰狞的掌印。

    “娘,卑躬屈膝那不是人的活法!咱们不能丢人!”

    转而盯着万安亮他们,愤怒的喝道:“姓万的,划出道吧!”

    万安亮嘴边突然露出了狐狸偷到鸡时的笑容,阴森森的说道:“本少爷说话算数,不能让几个巴掌白打,你们家困难,其实呢,这笔钱我可以宽限日子,甚至还可以免了,不过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你答应了,一切都好说。”

    张恪斜着眼睛,没有吱声。

    万安亮看了一眼刘三,刘三急忙站了出来,得意的笑道:“张二郎,还债也不一定用钱,有人用田产,有人用房子,还,还有人用女人!我就直说了吧,咱们万少爷看上了你的那个小媳妇,一个童养媳,让出来就免了一场大祸,多少的事情,求都求不来!”

    万安亮一脸色眯眯的笑,接着说道:“张兄弟,你们家这么穷,简直是委屈了天仙一样的可人儿。只要你点头把徐姑娘交给我,一来咱们的账可以一笔勾销,二来你们还减轻了负担,三来还能让徐姑娘过的更好。看到没有,本少爷带来了这么多的弟兄,敢不答应,我就直接抢人,拜花堂,入洞房!”

    竟然是打媳妇的主意,简直不知死活!老子前世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好不容易摊上了不要房不要车,一心跟自己的极品媳妇,要是被他们抢了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别说是区区百户之子,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行!

    “找死!张恪攥着铁锹,像是发飙的豹子,一步步逼向了万安亮。

第三章 拼命张二郎

    张恪死死的锁定万安亮,毒蛇盯上了猎物一般,万安亮腾腾退了两三步,惊慌失措的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姓万的,你给我听着,银子的事情可以商量,利息合适,张某一定归还。可是你要敢打我的女人的主意,张某和你不共戴天,有死无活!”

    “我的女人”四个字被张恪咬得死死的。云小雪紧紧的依偎着沈氏,双手紧紧抓着沈氏,眼圈中泪水来回的滚动。

    “娘,我是张家的媳妇,一辈子都是,您可不能不要我!”

    “好孩子,谁也分不开咱们!”

    娘俩的目光都落在了张恪的身上,略显单薄的身影就是她们的依靠!

    万安亮这家伙也是色迷心窍,他提前让刘三来逼债,就是算准了张家拿不出钱,只能把女人交出来。这家伙更是找来了狐朋狗友,庆祝他做新郎!

    哪知道刘三被张恪打了回去,他只能赤膊上阵了,说实话他也没把张恪看在眼里。

    “张二郎,把话挑明了吧,老子想要的东西,谁都管不了,识相的赶快交人,老子带了这么多弟兄,你一个人管什么用!”

    龙有逆鳞,万安亮一再挑衅,张恪双眼几乎能喷出火焰来,就要拼命!

    乔铁山顿时感到了不妙,这要是打起来,对方人多势众,张恪保证会吃亏!他急忙抢先一步,挡在了中间。

    “万少爷,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乡里乡亲,抢男霸女让大家怎么看?张家欠的钱我替他们作保,一定奉还,你也别打歪主意了!”

    “轮得着你当大瓣蒜吗!弟兄们,给我上!”万安亮这小子猖狂惯了,根本容不得乔铁山一再作对。

    打手听到了命令,纷纷往前冲。

    张恪也知道别想善了,他一把抓住了乔铁山的胳膊,大声说道:“乔大叔,帮着照看我娘她们!”

    张恪说完,一个健步就蹿了出去,狭路相逢勇者胜,对方虽然人多,可是张恪也毫不畏惧,他抢先出手,打架就讲究一个狠!

    有个拿片刀的家伙张牙舞爪,冲在了最前面,张恪就拿他开刀,铁锹狠狠的劈向了他的肩头,顿时一道半尺多长的伤口,皮肉绽裂,鲜血狂喷。

    浓重的血腥让人一愣,张恪却毫不迟疑,他又抓着铁锹,扎向了另外一个的腹部,这个混混也痛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一连放倒了两个,其余的家伙心惊肉跳,竟然不敢向前了。

    “都给我听着,张二小子不还有个妹妹吗,谁打死他,妹妹就归谁,和老子一起入洞房!”

    万安亮气急败坏的叫嚷着,这些**又来了劲头,蜂拥而上。

    砰!

    张恪只觉得后背吃痛,也不知道被什么击中了,暴怒的张恪大声的喊道:“杀!”

    抡圆的铁锹正好拍在了一个混混的面门上,打得万朵桃花开。可是张恪用力过猛,锹把应声断裂,他手里只剩下一截硬木棒,情况有些不妙。

    “铁山兄弟,别管我们了,快去帮帮恪儿!”沈氏哀求着。

    乔铁山用力的点点头,他没有什么武器,只好抓来了一把砍柴的斧子。

    突然有三个**结伴冲了过来,一个个奸笑着:“张家别的不多,漂亮娘们倒是不少,咱们先乐呵乐呵!”

    眼看着**冲向了沈氏她们,张恪大声的喊道:“乔大叔,保护好我娘!”

    砰砰!就在失神一瞬间后背大腿都挨了棒子,身体往前一倾,腹部更是被片刀扫过,鲜血流了出来。

    乔铁山目疵欲裂,有心上去帮忙,可是张恪的话又不能不听,他像是疯了一样,挥动斧子,把气都撒在了混混的身上,战成了一团。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面对十来个人,张恪身上挨的棒子越来越多。

    “哈哈哈,这小子不行了,快点动手!”混混们大喜的喊叫。

    永远不要倒下去,不要把自己的尊严和生命都交给敌人践踏,哪怕是死,也要挺直了脊梁!

    不想做小爬虫,就只有拼!

    自己要是倒下去了,小雪完了,卉儿也跑不了,娘亲恐怕也是死路一条。唯有拼到底,除非死了,不然谁也别想伤害家人!

    “杀!”

    张恪红赤着眼睛,奋力挥动锹把,准确的砸中了一个**的太阳穴,打得昏迷在地。旁边一个满脸麻子的家伙挥动片刀砍向张恪的脑袋。

    张恪只能用锹把招架,咔嚓,锹把从中间断裂。

    麻子一看哈哈大笑,没了武器,还怎么拼!他毫不迟疑的捂紧了刀,朝着张恪的腹部捅了过去。

    张恪连续打倒了三四个人,身上又挨了好几下,体力消耗相当严重,又没了武器,就算躲过了这一刀,又能如何!

    张恪咬了咬牙,突然迎着刀锋,扑了上去!

    这小子疯了,他想找死吗?看到的人无不惊骇,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只听到了兵刃入肉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惨叫!

    众人再看过去,全都傻了眼。他们只见张恪右手死死的掐住了麻子的脖子,左手抓住了这家伙的手腕,再看张恪的肋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槽,鲜血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

    原来张恪拼着受伤,冲到了麻子的近前,麻子也没有想到这小子能这么狠,一个失神,被张恪掐住了脖子,瞬间就失去了反抗能力。张恪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刀柄,将片刀抢到了自己的手里,上面哩哩啦啦,还沾着自己的血!

    张恪咬咬牙,用刀柄狠狠的砸向了麻子的耳根,麻子只觉得翁的一声,顿时软软的摔在了地上,没有了知觉。

    对别人狠不算什么,连自己都不当回事,那才是真正的亡命徒!

    不是说张二郎是读书人吗,怎么比他们成天打架斗殴的人还狠。看着张恪软肋上的伤口,他们心惊肉跳,有几个胆小的干脆往后退,谁的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必要稀里糊涂的丢了!

    混混儿们不敢再打,纷纷后退,就把万安亮和刘三露了出来,这两个家伙都看傻了,双腿发软,张恪一步步的逼过来,万安亮双腿发软都不会动了。刘三步步后退,脚后跟撞在了院门上,摔出一溜儿滚。

    不过这一下也把他摔得清醒过来,撒腿就往街口跑。

    “救命啊,来人啊,杀人了!”

    跑了没几步,突然一阵马蹄声,来了五六匹战马,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黑红的脸膛,浓眉阔口,手里提着一把腰刀。

    刘三一看,顿时抓住了救命稻草,哭丧着脸说道:“万大人,有歹人要杀了您的公子啊!”

    这个老者正是万安亮的老爹万百川,他刚刚带着人催账回来,本来心情还不错,听到了刘三的话,差点摔倒了马下。

    “是谁,哪个畜生这么大胆?”

    刘三慌忙指向了张家,万百川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提着片刀的年轻人,这一步步的逼向自己的宝贝儿子万安亮。

    “小畜生,住手!”

    一声爆喝,万百川催动战马飞奔过来。

    乔铁山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他吓得魂飞魄散,万百川可是百户,他手下有兵,这要是杀过来,只怕张恪的小命就没了!

    “恪儿,你快回来,别得罪人啊!”

    张恪听到了乔铁山的呼喊,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脚步,一个健步蹿到了万安亮的面前,手臂探出,抓向了这小子的咽喉!

    “不要!”

    乔铁山和万百川几乎都是喊出了这一声,可是全都晚了,张恪已经把万安亮从地上提了起来,刀锋架在了脖子上。

    “小畜生,不要伤害我儿子!”万百川气急败坏的喊道。

    “老畜生,你再敢往前一步,老子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恪左手用劲掐着万安亮的咽喉,这小子憋得脸色铁青,万百川看在眼里,只能硬生生的挺住了战马。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他万家在大清堡多少也是一号人物,竟然有人敢动他的儿子,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小子,我儿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挟持他,赶快把人放了!”

    张恪微微冷笑,他看到万百川过来,就知道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因此才果断的抓了万安亮作为人质,否则连点谈条件的资本都没有。

    “大清早带着十几个混混儿杀到了我的家,要抢我的女人,还说没有冤仇,你是眼瞎心瞎!”

    “胡说,我万家岂是这样的人!”

    这时候乔铁山也急忙走了过来,他忍着怒气,冲着万百川拱拱手,说道:“万大人,此事小民知道的一清二楚,确实是万少爷先来闹事,张恪才不得不奋起反击。”

    万百川打量了一下乔铁山,气哼哼说道:“姓乔的,这小子不是你儿子吧,何必强出头!”

    张家闹成了这样,早就惊动了邻里街坊,在院子周围直挺挺的站着几十人,还有更多的人来凑热闹。

    乔铁山冲着四周拱拱手,说道:“老街旧邻,我乔铁山当年就是张大哥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欠着张家的一条命!就算是天王老子,讲不出道理,就想动张家,除非踏着我乔铁山的尸体过去!”

    “好,说得好!”

    几句话声若洪钟,周围的百姓虽然惧怕万百川的势力,可是也忍不住叫好。

    “万百户,张家小门小户,怎么敢和你作对,肯定有内情,还是好好说说吧!”

    老百姓顿时都跟着起哄,万百川气得脸上的肉直蹦。心里暗骂,可是他一来顾忌儿子的性命,二来也怕引来非议,只能说道:“说,你们要是讲不出道理,老夫立刻一个都不放过!”

    张恪掐着万安亮的手稍微松了松,朗声说道:“万百户,别人说话你未必信,就让你儿子说说。”

    张恪在万安亮的耳边说道:“万少爷,你聪明,不要逼着同归于尽!”

    万安亮浑身就是一颤,只能哭丧着脸说道:“爹,我今天早上听兄弟上张家打了来要账的二虎和刘三,我就带着人过来了。”

    万百川突然冷笑道:“这么说是张家欠咱们银子,好啊,这年头欠钱的倒成了祖宗!弟兄们抄家伙,敢伤我儿一根毫毛,就让张家全家陪葬!”

    张恪顿时把刀压在了万安亮的脖子上,大声喝道:“别逼着老子杀人!姓万的你实话实话,为什么借了二十两变成了五十两,为什么不到半年你就来追债,说!”

    “哎,哎!”

    老爹虽然来了,可是煞星就在眼前,万大少爷只能说道:“原来和沈氏订的是五分的利息,一年还钱,只,只是我看上了张家的童养媳,就急着逼债,琢磨着张家拿不出钱,就用女人顶账。谁知道为了一个外姓的丫头,这小子就这么拼命!”

    万大少爷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爹啊,您老可要救我啊!”

    万安亮说完,顿时周围的百姓就炸了锅,敢情是抢男霸女。更有几个好事的大妈站了出来,狠狠的啐了几口。

    “什么外姓人,人家是没过门的小夫妻,张二郎你做得对,一个男人要是连媳妇都保护不了就不是爷们!”

    一时间群情激奋,张恪神情决然,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根本没有把生死放在眼里。傲然的说道:“多谢各位乡亲主持公道,万百川,你要是舍得这个儿子,就放马过来吧!”

第四章 傲骨

    张家的院子已经被老百姓围满了,大家个个伸长了脖子,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竟然有人挟持万百户的公子,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的大热闹!

    万百户也气得脸上的肉一蹦一蹦的。

    “大人,这小子不敢杀少爷的,我们冲上去把少爷救回来,顺手把这小子乱刀砍了,您看怎么样?”手下谄媚的说道。

    万百川有些犹豫,猛一抬头,正看到张恪拿着刀背,把万安亮的脑门当成了磨刀石,来回蹭着,他的心里就是一阵发凉。张恪那个疯狂的劲头,不仅让他想起了另一个凶人。

    当年义州旱灾,家家户户都没吃的。有个家伙饿了两天,第三天夜里竟然消失了,大家只当是出去逃荒要饭。可是转过天这位竟然腰里挂着两颗血淋淋的鞑子人头,直接到了备御大人家里,扔下了人头,扛起两袋大米就走,震动了小小的大清堡。

    那人家伙张恪的老爹,老子是亡命徒,儿子就是个小疯子!

    手下人没看出万百川的恐惧,说道:“大人是怕我们杀了那小子!”

    “放屁!老子是担心我儿子!”万百川恨不得给手下两个嘴巴子,

    强压着怒火,他说道:“张二郎,国有国法,你不怕,可是还有老娘,还有妹妹,你就真想找死!”

    “死有什么意思,我当然想活着,可是偏偏有人不让我活下去。万百户,你既然讲国法,那我就问问你,为何大明律规定借款至多要三分利息,年息不得过一倍,万大少爷却为了图谋我的女人,要了五十两银子?”

    “这!”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地的高利贷十分普遍,比如佃户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借一石粮,到了秋收就要还两三石,更有驴打滚的利息,卖儿卖女都还不起。

    只是这种近乎常理的事情,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却不好说出来。

    “张二郎,听你说话头头是道,老夫问你,要怎么才肯放了我儿子!”

    张恪微微一笑:“借钱我还,但是多出去的利息必须去掉。今天你儿子来砸我家,我也打了你们的人,咱们两不相欠!”

    “张二郎你做梦!”刘三突然跑到了万百川的面前,说道:“大人,可别上当啊,好几个兄弟都还人事不省,也不知道死还是没死,你可不能饶了他啊!”

    张恪根本懒得看刘三,讥笑道:“万百户,你儿子的命还比不上几个混混吗?”

    “滚!”

    万百川挥起了马鞭,抽在了刘三的嘴上,破口大骂:“畜生,都是你们撺掇的,老夫不会放过你们!”

    刘三一缩脖子,急忙退下去。

    万百川眼珠转了转,突然笑道:“张二郎,你是一条汉子,老夫就答应了你的条件。而且街坊邻里都在,老夫再表个态,利息我全都不要了,只要能把本金还了,就一笔勾销!”

    张恪眯缝眼睛,微微点点头,“万百户,还有什么条件,一起说吧?”

    “哈哈哈,张二郎,果然聪明,俗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夫也不宽裕,二十两银子,一个月可能还上啊?”

    无耻!

    听到了万百川的话,包括乔铁山在内,还有其他看热闹的百姓心头都飘过这么两个字。更有人不屑的看着万百川,老家伙真是阴险,他挖了一个坑让张恪跳,所谓免除利息,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普通农家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银子,不论是二十两,还是五十两,那都是一笔天文数字,三五年不吃不喝也未必能赚到。

    不过听说张二郎读过书,会写字,说不定有挣钱的门路。但是不管如何,一个月的时间肯定挣不出二十两银子,到时候再来要账,就名正言顺了。

    姜是老的辣,万百川比起只知道欺男霸女的混蛋儿子要厉害多了。张二郎年纪轻轻面对着这条老狐狸,大家都捏了一把汗!

    乔铁山自然看出了万百川的打算,就想开口劝说宽限日期。哪知道没等他开口,张恪就哈哈大笑。

    “区区二十两银子,哪里用得着一个月,有半个月足矣!”

    张恪这句话说得轻轻松松,根本没有当回事,周围的百姓全都忍不住叹息摇头,张二郎还是太嫩啊!

    半个月够干什么的,难道还想着拆东墙补西墙,再去借钱,可是人家知道你和万家闹翻了,能帮你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张恪这小子肯定不知道二十两是多少银子,放在边地,这些钱省吃俭用,够一个三口之家过两年了!

    万百川倒是一个老江湖,不给反悔的机会,哈哈笑道:“少年人,有气魄,那咱们就说定了,赶快把小儿还给我!”

    “慢着!”

    “怎么,你想反悔了?”

    张恪冷笑道:“笑话,我是想请你立下个字据,今天的事情永远不许追究,然后我再重新写一个欠钱的字据,让乡亲们都做公证人!”

    白纸黑字,向一个后辈低头,万百川真有些没法接受。其实他还憋着坏,只要儿子安全回来,他就鼓动这些受伤的人去告发张恪。

    一旦签了文书,这些打算都要落空了,这小子还挺精啊!

    张恪一看万百川犹豫,手中的刀压在了万安亮的脖子上,向里面递了一丝,一道红色就流淌下来。

    “老不死的,你快答应啊,我要是死了,你就绝户了!”

    万大少爷杀猪般的鬼叫,弄得万百川烦躁不已。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饭桶儿子,带着十几个人,还被人家给挟持了,要是蠢也就罢了,还这么孬种。

    虽然他也恨张恪,但是好歹这小子的狠劲让他另眼相看,比起自己的儿子强太多。

    万大少爷见老爹不点头,只当万百川不想救他,这小子也来了混不楞的劲头。

    “老不死的,前两他本少爷还帮着你抢了一个农家的姑娘,刚刚十六岁,比我都小,就成了我干妈……”

    “混蛋,给我闭嘴!”

    “我偏不,是你诬陷人家爹和哥哥通匪,告发……”

    “小畜生,你想害死你爹吗?”

    万百川这下子可被吓住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娇宠惯了,什么话都敢说,这种丑事要是传出去,他这个百户就别想当了。

    “张二郎,安亮被你吓得都胡言乱语了,还不赶快放人!”

    “别忙啊,文书还没写完呢,我倒想听听万大少爷还有什么劲爆的消息!”

    万百川气得咬牙切齿,冷冷的说道:“张二郎,光棍不斗势力,你放聪明点,我这就让人写字据。”

    张恪不过是吓唬老家伙而已,就算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他都泥菩萨过河,还能管别人吗。

    手下人找来了笔墨,万百川亲自执笔,转眼写好了文书。乔铁山接过来,送到了张恪的面前。

    趁着背对万百川,乔铁山忧心忡忡地说道:“二侄子,你真有把握吗?”

    张恪心说乔大叔你也太小看我了,好歹咱多出了好几百年的见识,想虎躯一震,小弟纳头便拜,恐怕不成,但是弄点银子还不是难事吧!

    “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张恪仔细的看了看文书,没有什么问题。朗声说道:“万百户,咱们签字画押吧!”

    “好!”

    万百川咬着牙签好了名字,按上了手印,张恪也是依法照办。文书两份,塞进了怀里,总算是完事了,没有白拼!

    精神放松,张恪只觉得浑身疼痛,肋下的伤口还在流血,脑门上一层细腻的汗珠,冷风一吹,打了一个冷颤。

    “二侄子,你没事吧!”

    乔铁山就在张恪的身边,他急忙伸手扶住了他。

    “乔大叔我没事,送万少爷过去吧!”

    乔铁山手指触动了张恪的身上,只觉得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刚刚的谈笑风生全是硬撑着。和十几个人拼命,又和万百川对峙了这么长时间,谁也不是铁打的!张恪能挺到现在,相当了不起了!

    俊美的面孔,透着男人的刚毅,初升的阳光给身躯镀上了一层金色,英俊挺拔。恍惚之间,就仿佛看到了大哥的影子一般。

    “好小子,大哥后继有人了!”乔铁山激动之下,眼圈发红。

    扶着已经不会动的万安亮走了两步,万百川已经带着人冲了上来,他一把抓住了儿子,仔细看了看,除了脖子上有条细细的伤口,别的地方毫发无损。

    “带少爷回家,老夫回头和这个逆子算账!”几个家丁急忙带着万安亮下去,其他的混混也有人拖走。

    万百川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按住刀柄,一步步向着张恪走过来。嘴角挂着狰狞的神情,拳头攥得咯咯响!目光如同匕首,直直的插向了张恪。

    张恪忍着身体的疼痛,傲然挺立,只用眼角斜着万百川,没有一丝的害怕。

    “张二郎,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落老夫的面子,你算是第一个。老夫也不为难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头,老夫就饶过你。”

    这句话声音不高,可是彻底激怒了在场的所有人。刚刚签了文书,立刻就翻脸,万百川怎么能如此无耻,他的脸皮比脚后跟都厚!

    乔铁山出离了愤怒,质问道:“万百川,你还要不要脸?”

    “哈哈哈,老夫答应放宽还钱的日子,答应不追究伤人的罪过,可是老夫没答应不追究冒犯之罪。万某好歹也是朝廷六品百户,管着一大帮人,要是人人都不把本官放在眼里,还有王法吗!”

    万百川咬着后槽牙说道:“张二郎,给我跪下,磕三个头,老夫就饶过你,要不然,嘿嘿!”老家伙大手按在了刀柄上,下一秒就要抽出来。

    老家伙神情狰狞,又低吼道:“跪下!”

    张恪也没料到当着大庭广众,老家伙这么无耻。

    向一个出尔反尔的家伙下跪,还不如死了!张恪紧紧攥着手里的刀,浑身最后一点力气都集中到了右手上。

    所有看热闹的百姓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少年已经给了他们太大的震撼,从心眼里大家不希望看到他跪下去,可是已经没有了人质,又怎么对抗堂堂的万百户?

    服软吧,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老百姓就是野草,千人踩万人踏,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呸!”一口浓痰正好摔在了万百川的左眼上。张恪冷笑道:“小爷跪天跪地跪父母长辈,就是不跪老畜生!”

    “好小子,你敢骂我,老夫杀了你!”

    “杀就杀,小爷就算死,也不当没骨头的怂包!”

    张恪浑身的肌肉也收缩起来,受伤的野兽更可怕!反正老子的命是赚来的,大不了同归于尽,想要让我磕头下跪,那是痴心妄想!

    只要万百川再往前一步,张恪就准备拼命!突然人群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言而有信,不许反悔!”

    周围的百姓像是猛地清醒过来,一起大声的喊道:“言而有信,不许反悔!”

第五章 穷则思变

    万百川本想找回一点面子,哪知道竟然激怒了所有人,老百姓充满了不屑。暴怒乔铁山也抓紧了斧头,像是一头愤怒的老虎,紧紧盯着他。

    乔家同样穷酸,但是乔铁山有两个儿子,爷仨都是好功夫。一个张二郎拼命就这么麻烦,要是惹得乔家也和自己拼命,弄得鱼死网破,就太不值得了。

    万百川心里头犹豫,忍不住扫了一眼张恪,只见这位依旧高扬着下巴,狂傲得懒得看他。一个堂堂的百户,似乎就是恶心的一坨,不值一提!

    少年的笔直如宝剑,昂扬似青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屈服!万百川怒火翻腾,用力的攥着刀柄,咬着后槽牙,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讨厌的小子。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盯着,猜测着会不会有血拼。

    “万兄,真热闹啊,有什么事情和我小弟说说!”

    众人猛地抬头,只见一个三十几岁的清瘦中年人走了进来,他一身的青布棉衣,带着一顶狗皮帽子,两只眼睛黑亮的眼睛,格外有神。

    在场的人几乎都认识这位,他正是大清堡的镇抚唐毕,镇抚和百户都是六品官,管理刑事诉讼,也负责带兵,如果百户出缺,镇抚递补。

    在大清堡,唐毕也算是大人物了,他突然冒出来,让在场的人都有点吃惊。

    “你来干什么,想看老夫出丑吗?”

    “哈哈哈,万兄,自尊自贵,出不出丑都是自己的事情。”

    “哼,你什么意思?”

    唐毕看着暴怒的万百川,脸上笑容不减,语重心长的说道:“万老兄,从来到了冬天,都是鞑子打草谷抢掠的时候,你是带兵的人,还是好好为大清堡的安危想想,要是备御大人也知道了这里的事,这么多乡亲都在,只怕好说不好听!”

    “没什么不好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万百川嘴上还很强硬,不过心思却在寻思着,平时唐毕和他没什么矛盾,不过也谈不上交情,他突然跑出来,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万兄,你们不是把欠钱的时候都谈妥了吗,可是你还逼着人家下跪,按理说你是上官,跪也未尝不可,可是人家年轻人也要面子。这么办吧,回头我让他去你的家里磕头,老兄就揭过去吧!”

    唐毕冲着周围百姓笑道:“乡亲们说本官的话对不对?”

    “对,太对了,唐大人不愧管着刑名,就是讲道理!”

    老百姓又被煽动起来,群情激奋,万百川也知道闹下去也没什么滋味,倒不如等待更好的时机,左右半个月而已,他就不信一个穷小子能弄到二十两银子!

    万百川咬牙冲着唐毕拱拱手,“给你这个面子,回见!”

    一直盯着万百川离开,张恪再也撑不住,身体软软的摔了下去。

    “二侄子!”乔铁山关切的抱住了张恪。

    唐毕饶有兴趣的看着张恪,微微一笑:“年轻人,是个好样的!”

    张恪浑身无力,但他还是面前拱拱手,说道:“多谢大人仗义执言,小子感激不尽!”

    “哈哈哈,我帮你是看中了你身手好,有骨气。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手下做家丁,那二十两银子我帮你还了!”

    听到了家丁两个字,周围的百姓有些眼睛就冒光了。

    明朝后期军备废弛,粮饷不足,各级的将领索性就豢养家丁,作为手中的王牌。虽说家丁是半个奴仆,但是胜在粮饷充足,器械精良,又是长官的心腹人,好处不少。向唐毕这种低级的军官,能豢养的家丁超不过十个,甚至就三五个人。成了他的心腹,在大清堡不说横着走,也差不多了。

    更别说唐毕一张口就给了二十两银子,这可算得起是天价了。张恪这小子真是因祸得福,大家都恨不得替他答应。

    可是张恪心里可不这么想,一个堂堂穿越者,当了奴才,非让前辈笑掉大牙。

    再说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一清二楚,这个唐毕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根本不值得投靠。不说改变历史,拯救苍生的大话,跟着唐毕,只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大人美意,我感激不尽,只是一家人还要照顾,实在是不敢答应!”

    张恪嘴上说的客气,可是唐毕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不屑:好高傲的小子!

    唐毕帮张恪说话,就是想让他感恩戴德,好收下一个得力的打手,哪知道这小子竟然不识抬举。

    唐毕微微一笑:“张二郎,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要是过了半个月,你拿不出钱,万百川又来了,多半不会这么幸运了。”

    唐毕俯下身,盯着张恪,说道:“你不怕死吗?”

    “怕!”张恪咧着嘴笑道:“不过有比死还可怕的事情,大人,您帮了小子,这份情谊小子记在心头了,早晚必定报答!”

    唐毕一看张恪执意不从,豁然站起,转身走出了两步,说道:“哼,想办法挣银子吧,别把小命丢了!”

    “多谢大人提醒!”张恪勉强笑道。

    突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恪儿,你可别吓娘啊!”

    沈氏和雪儿都扑了过来,乔铁山急忙抱起了张恪,说道:“嫂子,二侄子昏过去了,先送他回房,你们赶快去找大夫!”

    “哎,我这就去!”

    张家顿时又忙了起来,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散去,张二郎的名号也在大清堡传开了,谁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是条汉子!

    ……

    “周大夫,恪儿他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周郎中微笑着说道:“肋下的伤口看着挺长,就是皮肉伤,后背大腿小腹还有几处棒伤刀伤,都不算严重。擦点药,十天八天就差不多了!我开了内服外用的方子,照方抓药就行了!”

    沈氏双手颤抖着接过了方子,急忙说道:“多谢周先生,多谢周先生。”

    一边说着,一边去找银子,可是翻来翻去,只有几十文钱,急得沈氏直冒汗。

    “张大嫂子,别找了,这次算我白干活。你借的钱啊,多一半都送到我这来了,差点害了你们一家人啊,就算我赎罪了!”

    周郎中说着提着药箱,转身就往外走。

    “周先生,您等等着!”沈氏急忙说道:“一码归一码,您救了小儿的命,眼下家里是真没钱了,要,要不写一张欠条吧,以后一定换上。”

    “哈哈哈,我可不想学万百川,这样吧,钱先记着。我看你家小子是个有出息的,早晚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到时候别忘了我就成,告辞了!”

    周郎中转身就走,看着他的背影,沈氏忍不住鼻子发酸,眼泪又落了下来。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可是怎么总是让坏人得志呢!”

    乔铁山皱着眉头,用力的吸了一口烟袋,“嫂子,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银子的事,咱们一起想办法!

    这时候门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年轻人。

    前面的青年二十出头,方面大耳,透着憨厚,大约一米六五的样子,个头不高,但是常年打猎,一身的腱子肉,格外的健壮有力。

    后面的个头更高,一张娃娃脸,不大的眼睛透着机灵活泼,高鼻梁,薄嘴片,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要不是脸上有一道子熊爪留下的伤痕,就是个标准的齿白唇红的好少年。

    他们两个正是乔铁山的儿子,敦厚的青年叫乔桂,娃娃脸叫乔福。他们身上缠着兽皮,刚刚打猎回来,都没来得及回家。

    “爹,到底怎么回事,恪哥怎么样了?”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大夫刚刚看完,没什么大事,正在休息呢!”

    “这就好,这就好!”乔福拍了拍胸脯,说道:“爹,您老怎么不护着点恪哥?他那个身体能撑得住吗?”

    沈氏急忙笑道:“别埋怨你爹了,要不是他啊,恪儿恐怕吃亏就更多了!”

    “伯母,快和我们说说吧。”

    沈氏吓了够呛,絮絮叨叨,足足花了一刻钟,才把事情说了一遍。乔家兄弟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竟然这么凶险。

    “恪哥好样的,以前还当他只会念书呢,没想到身手这么好,以一当十啊!”

    乔铁山哼了一声:“好汉子不是天天挂在嘴上的,关键时候狠得下心,那才是真汉子,你们俩个都该跟恪儿好好学学!”

    老大乔桂眉头紧锁,说道:“伯母,爹,照这么说,当务之急是在半个月之内能凑出二十两银子,要不万百川还会来找麻烦啊?”

    “哈哈哈!来就来,怕什么!”乔福拍着胸脯说道:“我和大哥都回来了,加上老头子和恪哥,我们还有几个猎户朋友,功夫都不差。就凭着万百川手下的杂碎,下回再来指不定谁胜谁败呢!”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你还嫌麻烦不大啊?”

    乔福不服气的说道:“爹,这不是我们惹事,是万百川骑着脖子拉屎,我是忍不下去。凭着咱的箭术,不说百步穿杨也差不多了,找个机会,偷偷赏他一箭,什么事情都没了!”

    “放屁!”乔铁山彻底被儿子打败了,忍不住骂道:“混小子,那是朝廷的百户,杀官造反的道理你知道不,杀了他备御大人肯定要追究下来,搞不好指挥使都要过问,你想害死所有人吗?”

    沈氏急忙说道:“没错,侄儿,你的心意伯母知道了,可是不能因为我家的事情,连累了你们,这个钱啊,还是要我们想办法赚出来。我和小雪纳了上百双鞋底,再多赶赶工。正好离着年儿也不远了,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乔铁山苦笑着摇摇头:“嫂子,要我说怕是不行,这些年家家户户越来越穷,除了盐巴,什么都自己弄,鞋底啥的只怕是卖不出钱!”

    乔桂想了想说道:“爹,要说值钱还是皮子,要不我和老二再去布陷阱,要是能猎到一头老虎,或者是熊瞎子,那可就发了,一张虎皮最差也能卖上百两,什么都够了!”

    “不行,不行!”沈氏连忙摇头,“老虎多厉害啊,你们要是万一出了点差错,伯母得愧疚一辈子!”

    “伯母,你放心吧,我们功夫好着呢,再说了咱们两家还分彼此吗,冒点险也值得!”

    “不妥!”乔铁山皱着眉说道:“想猎老虎,要人手,要找踪迹,要设陷阱,忙活几个月一无所获也是有的。再说了就算侥幸抓到,还要脱手卖出去。只有半个月,你们想想能够吗?”

    想一个,不合适,再想,还是不合适。

    几个人围在了一起,愁得头发都要白了。乔铁山最后才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去别的堡子,找人借二十两,先把眼前这一关闯过去,然后再想办法筹钱。”

    说干就干,乔铁山起身就要走。

    “铁山兄弟,不许去。”沈氏突然横眉立目,堵在了门口。

    “兄弟,嫂子就是借钱才落到今天,我不能坑了你们啊!”

    “嫂子!”乔铁山急得浑身颤抖:“这是最后的办法了,难道您等着让万百川告到备御大人那里吗?”

    沈氏依旧坚定的摇摇头,眼中泪花涌动:“兄弟,帮我们这么多了,不能拖累了你啊,就算借了钱,我也不要!”

    双方都是倔脾气,就这么僵持起来,急得乔铁山来回转圈。

    “咳咳,乔大叔,钱不用着急,我有办法!”

    “你有,你有什么……”乔铁山他们猛地回头,吓得目瞪口呆,张恪扶着门摇摇晃晃的。

第六章 生意经

    “恪儿,周先生都吩咐了,让你多休息,别胡思乱想的!”

    沈氏和小雪一左一右搀扶着张恪坐到了坑边,就这么几步,肋下的伤口就火烧火燎的,浑身的骨节都疼。

    “二侄子,你安心养伤吧,好歹还有我们呢,钱的事你不用费心!”

    张恪当然知道这是安慰的话,不过他还是很感动。

    “娘,乔大叔,你们不用着急,区区二十两银子,我心里有数,不然也不会和万百川立字据的。”

    “哦?二侄子,你真有办法,我还当你是少年气盛,赌气呢?”乔铁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沈氏扶着张恪的背,惊喜的问道:“恪儿,你行吗?”

    “嗯!”

    张恪微微点点头,其实他身体恢复差不多,就一直在想赚钱的路子,总要让家里人过得更好。万百川这么一闹,倒是提前激起了张恪的心思。

    “乔大叔,广宁马市你知道吗?”

    “这怎么不知道,那可是辽东三大马市之一啊,有不少的鞑子牵着战马去广宁贩卖,热闹极了。怎么?你是准备去广宁赚钱?”

    张恪微微一笑:“头两天听到几个生意人闲谈,他们说在广宁用土布能换肥羊,穿过的破衣服,浆洗干净了,也可以拿去换皮袄。眼下离着年关还有一个多月,家家户户都要买年货,不用多,一头羊差不多能卖一两,弄回一二十头也就差不多了。”

    乔铁山他们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办法,可是张恪一句话,就让他们眼前一亮,几个人都陷入了思索。

    乔桂挠了挠头,为难的说道:“广宁好像离着好远啊,别有什么意外!”

    “没出息的东西!”乔铁山狠狠拍了儿子一巴掌,“老子当年还去过朝鲜呢,广宁离着咱们不过一百五十里,三四天就能走到,有什么远的?”

    乔福一听急忙说道:“爹,你是同意了?终于能去广宁看看了!”

    “别高兴的这么早。”乔铁山眉头皱了起来,忧心忡忡的说道:“马市是和鞑子交易的地方,鞑子啊!几乎年年都有生意纠纷,不少商人都被打伤,甚至有打死的。”

    沈氏一听,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恪儿啊,鞑子都性子野,听说他们还吃生肉,喝人血,娘可不准你和他们打交道,要是有了三长两短,娘可没法活了!”

    乔福不以为然的说道:“伯母,鞑子能有多厉害,我们也有拳头。再说了广宁不是大明的地盘吗,他们还能反天!”

    “你不懂!”

    乔铁山沉声说道:“马市里面涉及战马交易,辽东的当官的都盯着呢,当年我就听张大哥说过,里面水太深,没有门路不但赚不到钱,还能把身家性命赔进去。”

    一盆冷水泼在了头上,乔福也耷拉脑袋了。

    沈氏可是被吓住了,几乎带着哭腔说道:“恪儿,就听乔大叔的吧,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张恪脸上一阵苦笑,时间这么紧,又上哪找更好的办法,别管广宁有多少危险,他都要走一趟!

    “娘,乔大叔,你们担忧的没错,可是为什么那么多商人还要去呢,就是有利可图!鞑子就算野蛮,只要我们货真价实,不欺骗他们,就不用担心什么。”

    其实关外的贸易中,明朝出的是丝绸、瓷器、茶叶、铁器,而蒙古则是战马、牛羊、人参、皮草等等,谁占便宜一目了然。很多冲突都是不良奸商欺骗蒙古人,反过头蒙古人也崇尚暴力,才弄出来的麻烦。

    张恪耐心的解释道:“马市利润太大,官吏盘剥无度,商人勾心斗角,打架斗殴,这都是有的。可是我们做的是小生意,就是喝口汤而已,大人物犯不着动手。只要能机灵点,低调点,不见得吃亏。”

    听了张恪的解释,乔铁山和沈氏都松了一口气,或许他们真的是想多了。

    “恪儿,你说到了广宁,咱们能卖什么啊?”沈氏担忧的问道,家里不说是家徒四壁,可是也没啥值钱的东西。

    “娘,你和小雪织得土布又细又密,我看就可以,再加上那些鞋底,另外家里的旧衣服也拾掇一下。”

    “都要拿去卖啊?日子还过不过了?”

    “哈哈哈。”张恪忍不住笑了起来,牵动肋下的伤口,龇牙咧嘴。

    “娘,这条路子打通了,咱们往后就有钱了,全都换新的。”

    小妹张卉儿扒着门框,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听说换新的,她最高兴了。

    “我想要花头绳!红色的,和隔壁翠凤一样的!一根就行,我会省着用的。”

    看着小丫头认真的模样,张恪忍不住心酸,豪气的说道:“别说了头绳了,等咱们有钱了,哥哥保证把你打扮的和仙女一样!”

    “真的么,二哥太好了!”小丫头高兴的欢蹦乱跳。

    沈氏脸上的愁云散了不少,“哎,能平平安安的闯过这一关,娘就高兴了。”

    乔福也笑道:“恪哥,我们家里头还有不少皮子,你看要不要一起带去!”

    “当然。”张恪笑道:“不过一定要是好的,别看马市的皮子贵,可是鞑子的皮草更多更好,而且以中原商人的精明,肯定要压价,带去垃圾白白费力气。”

    “嗯,恪哥说得对!可是我们手上的好皮子真不多。”

    “这个容易,你们拿着破皮子先去各家各户换土布,换旧衣服,甚至换锅碗瓢盆都行,只要结实好用,我估计都能卖上价钱!”

    乔铁山低着头想了半晌,说道:“嫂子,我看就按二侄子的主意办吧,孩子读书明理,比咱家想得全面。”

    沈氏也只好点点头,乔铁山笑道:“二侄子多休息吧,我们去整理一下,顺便把皮子换了。”

    张恪也说道:“乔大叔,你们动作快点,三天之后就出发。”

    “三天?你的伤能行吗?”

    张恪苦笑着说道:“不行也得行,第一次去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的,要是没法按时回来,万百川就该钻空子了!”

    “嗯,也对,我们这就走!”

    爷仨转身离开,小雪这时候已经熬好了药,张恪的确疲惫到了极点,喝了药就昏昏睡去。

    喔…喔…喔……

    公鸡嘹亮的叫着,小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少女突然感到了异样,她一翻身,正好看到枕头的另一边有人还在酣睡,轻微均匀的小呼噜十分有节奏,正是张恪!

    “啊!”

    少女吓得坐起,怎么跑到了恪哥的屋里,真的和他睡在了一起?一股红润从脸蛋蔓延到了粉颈,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似乎隐隐约约听人说起过……

    少女急忙低头一看,自己碎花的棉袄已经脱了,粉嫩的肩头露出了半边,就连红色的小肚兜都露了出来。

    看到凌乱的样子,少女再也忍不住了,眼圈饱含的秋水滚落下来,越想越觉得委屈,难道,难道稀里糊涂的……没有花轿,没有吉服,没有敲锣打鼓,什么都没有,该多让人笑话啊!

    委屈了半天,心里也有一丝异样,从被买来的那天,就知道这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要成为她的天,要照顾他,听从他,要……少女悄悄的回头,也不知道什么力量的驱使,她鬼使神差的抓住了张恪的一只大手。

    “恪哥,人家是你的人了,要疼惜小雪啊!”

    “嗯,你放心吧,我会的!”

    小雪迷醉的笑着,自言自语的说道:“恪哥,你真好,睡着了都知道人家想……”

    好像,不对……突然猛地一抬头,只见一双黑亮的眸子正在盯着她。一瞬间小脸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上,几乎一下子晕过去了!

    “小雪,你刚刚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去做饭了!”少女慌慌张张的就要下地。

    张恪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笑道:“急什么,娘她们还睡着呢,来乖乖的躺在我旁边,咱们好好说说话!”

    少女红着脸蛋,小脑袋都埋到了胸脯里。

    张恪看着她天真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小雪,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啊?”

    “没,没有!”

    “呵呵呵,你这个小丫头啊,太不老实了,信不信你现在的脸蛋都能煎鸡蛋了!”

    少女吓得慌忙抽手,果然脸蛋烫的惊人,小丫头又要哭起来。

    “呵呵,雪儿,你放心了,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真的?”

    张恪无奈的笑道:“我现在可是有心无力啊。”

    少女也终于冷静下来,回忆道:“我昨天和娘一直在拾掇旧衣服,找出来浆洗,然后又放在炕上扛干,忙活到了大半夜,然后太累了,我就,我就睡在这儿了!”

    张恪点点头:“我醒的时候,你就躺在了我身边,像是小猫一样,我就把你抱到了被窝,你个小丫头睡觉还不老实,先是抢我的被子,然后又热了,把棉袄给脱了。”

    “不要说了,羞死人了!”

    “不让说,我偏要说,小雪你是我的了,你放心很快就会有那么一天,我骑着高头大马把你娶进门,让你快快乐乐的做贵夫人。”

    少女早就心神荡漾,听着张恪的话,趴在了他的胸前,两团柔嫩贴在了张恪的胸口。

    “恪哥,你对我真好!”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哥我去煎药了,你早点好起来,人家,人家等着啊!”

    少女娇羞的走出了屋子,张恪微微闭上眼,全都是少女的一颦一笑,带着淡淡的幸福笑容,继续睡他的回笼觉。

    ……

    “弟妹,开门啊,是俺老刘。”

    沈氏正在忙活做饭,听到了声音,急忙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驼背的汉子,五十来岁的样子,红赤赤的脸膛,坑坑洼洼,红通通的鼻子头,穿了一件看不出本色的破棉袄。

    来的正是铁匠铺的刘师傅,这位突然跑来了,让沈氏也吃了一惊,不过来到就是客,沈氏急忙笑道:“刘大哥,快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把刘铁匠让进来,沈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家里头也没有什么吃的,要是不嫌弃,正好和我们一块吃早饭吧。卉儿,多加一副碗筷!”

    “弟妹,别忙了,我说两句就走!”刘铁匠从怀里掏了半天,抓出几块碎银子。

    “昨天我就听说万百川来找茬了,晚上的时候有几个农户来还锄头的钱,一共是三两五,也没有别的本事,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弟妹你别嫌少啊!”

    张家和刘家来往不算太多,刘铁匠竟然能来送银子,实在是出乎预料,沈氏都愣住了。

    “刘大哥,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啊,大家都不容易,眼看要过年了,留着给孩子买点什么,钱的事情,我们有办法……”

    “弟妹,别说了。”刘铁匠突然眼圈发红,声音有些哽咽:“说起来有二十多年了,当初遭了灾,我们一家都快饿死了,是张兄弟给了两斗米,要是没有这些米,俺早就喂野狗了。这些年我不说,可是心里头记着呢!就这么大能耐了,弟妹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吧!”

    刘铁匠把银子塞到了沈氏的手里,不容推辞,转身就走。

    危难之中,能出手拉一把,这才是真汉子!

    张恪听到了刘铁匠的话,心里格外的感慨,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急忙喊道:“刘伯伯,等一等,小子有事找您!”

第七章 最简陋的商队

    刘铁匠迈步到了张恪的屋中,浓重的药味刺激着鼻孔。张恪已经爬了起来,靠着炕头坐着,少年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眉清目秀,尤其是眼神充足,书生气带着英武果决,看得刘铁匠忍不住叹气。

    “像,真像!哎,要是张兄弟还在世,谁敢欺负你们啊!”刘铁匠痛苦的摇头。

    便宜老爹的人缘还不错,张恪笑道:“刘伯伯,小侄有个赚钱的想法,准备去广宁马市,弄点衣服布匹什么的卖了,从鞑子手里换肥羊,一来一回,至少能把欠的钱赚回来!”

    “好,好主意啊!”刘铁匠笑道:“不过广宁离着咱们有一百五十多里,路途太遥远了!”

    张恪微微一笑:“刘伯伯,穷极思变吗,我也是没有办法。刚刚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知道伯父能不能帮忙?”

    “嘿嘿嘿,除了打铁,生意上的事情我可弄不明白,只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就要用伯父打铁的本事!您帮着我做点东西,要是卖出了好价钱,咱们三七分!”

    刘铁匠挠挠头,说道:“别说三七分了,要是真能赚钱,帮着你们还债,给我本钱就成。”

    张恪冲着小雪使了个眼色,让她把笔墨拿过来,毛笔抓在了手里,张恪有点犯难了,虽说继承了原本的记忆,写毛笔字还是没问题的,可是拿着玩意画画就太勉强了。

    “小雪,你去灶膛找块木炭来。”

    小雪急忙点头,跑到了灶台,根本没有,灵机一动,连忙拿着铁锹从里面取出了几个红火炭,然后又端来了一瓢凉水。

    哗啦!

    顿时一团白气暴起,灰尘飞溅,升起一团蘑菇云,小雪吓得一吐舌头。不过天大地大,恪哥最大!急忙抓起来几块木炭,跑到了张恪的屋里。

    “恪哥,这个行不行啊?”

    少女献宝一样的送到了张恪面前,张恪猛地一抬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恪哥,难道不成吗,人家太笨了!”

    “哈哈哈,当然可以。”张恪笑着接过了木炭,贴着耳边说道:“小雪,赶快去洗洗吧,都成了花脸猫了!”

    少女一愣,羞得急忙捂住脸蛋,掉头就跑。身后传来刘铁匠的笑声:“多好的丫头!”

    水盆前面,从指缝偷偷看去,娇嫩的脸蛋上挂满了灰尘炭粉,黑一点,灰一道,简直就是小乞丐。

    “丑死了,丑死了!又惹恪哥笑话了!”少女连忙捧着水,清洗掉灰尘,还不放心,跑到了镜子前面左看右看,生怕有点瑕疵。

    就在少女顾盼自怜的时候,张恪已经用炭块画出了一张立体图,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就是后世最常见的火炉。

    刘铁匠虽然目不识丁,可是图画的太逼真了,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这个东西是火炉吧?”

    “刘伯伯好眼力!”

    刘铁匠顿时皱了眉头,忍不住说道:“铁炉子虽然比灶台小,可是价格也贵,恐怕没人会买啊。”

    “刘伯伯,这话放在汉人身上或许是对的,可是蒙古人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讲究么?”

    “您想想,蒙古人逐水草而居,他们肯定不能到哪都费力搭灶台吧,要是有这么个炉子,随时能装车带走,会方便多少?看见没有,这个炉膛也不要太大,只要能放进去一块干牛粪就行,一两块牛粪就能做一顿饭。再给他们配一个能装卸的铁架子,在上面还能烤肉,蒙古人他们会不会买?”

    张恪所说的这种炉子在后世的烤玉米之类的小摊上还能看到,平常到了极点,可是放在了眼下,却是了不得的发明,即能烤肉,还能做饭,实在是体贴入微。

    刘铁匠看得连连点头:“好,真好,这玩意肯定能卖上钱,伯伯这就回去做去。”

    “慢!”张恪道:“刘伯伯,我准备三天之内就去广宁,这三天你能做出多少来?”

    “这可就难了!”刘铁匠顿时发了愁,苦着脸说道:“这么一个炉子,少说要用十斤铁,造价不下一两银子,铁家里倒是有,只是功夫未必能赶得上,我估摸着三天都未必能造出一个,要是让我家的那几个小子帮忙,说不定能赶出两三个。”

    张恪一听也犯了难,虽然他不准备做什么大买卖,但是两三个比蚊子肉也强不了多少啊!

    他眼珠转了转,怎么能多造几个呢?

    对了!

    怎么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忘了啊!张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刘伯伯,我有办法能多造炉子,您听我的,把工序分开,和几位哥哥们一人负责一样,最后组合起来,保证能快许多,赶出十个炉子不成问题。”

    就这么简单?

    刘铁匠满脸的疑问,忍不住说道:“能行吗?孩子们的手艺还不行啊,怕是……”

    “没事,刘伯伯,你把规格定好了,最难的您老亲自来。也不要特别精致,只要差不多就成!造出十个炉子,少说卖三两一个,扣除成本,就能赚二两,按照七成算,您能拿到十四两!”

    “多少?”刘铁匠顿时瞪圆了眼睛,他打一年的锄头锹镐,都未必能挣到这么多,简简单单的十个炉子就能换来十四两?

    “这,这钱能这么容易挣吗?”

    “哈哈哈,刘伯伯,您就放一百个心,十四两算什么,以后我们要赚成千上万的银子,等着发财吧!”

    刘铁匠攥着图纸,浑身的肌肉都颤抖起来,山羊胡来回直蹦。

    “老伯就听你一回,这就赶工去。”

    ……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张恪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知是穿越之后体质增强,还是周郎中的药有神效,总之青紫的地方都消退了,肋下的伤口也结痂了,里面的肉痒痒的。或许再休息三五天就能完全康复,只是眼下不是休息的时候。

    张恪早早的起来,老娘和小雪正在忙活早饭,一股香味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吱呀,门轻轻的推开,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二哥,你起来了?”

    张恪一看,正是妹妹卉儿,顿时满脸含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懒猪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不准说人家是小懒猪,有这么可爱的猪吗?”小姑娘撅着嘴唇,气鼓鼓的盯着张恪,两只冰凉的小手奔着他的脖子就去了。

    “二哥投降了。”张恪笑道:“你过来保准有事情吧,赶快说吧,不然二哥继续睡觉!”

    “哼,你才是懒猪呢!”卉儿在心里鄙视道。

    她偷偷趴在了张恪的耳边,低声说道:“二哥,昨天娘买了好多肉,那么大的一块,有好几十斤呢!”

    小丫头用手画着,眼前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偷眼看了一下张恪,又低下了头,细如蚊讷的喃喃道:“人家,人家,也想吃一点,一块就行。”

    卉儿战战兢兢的说着,仿佛犯了多大错误一般。这段时间张恪一直病着,沈氏也想方设法的买点肉蛋之类的,可是全都给了张恪。卉儿也很懂事,每天和沈氏她们一起吃贴饼子,干白菜之类的。

    小丫头知道二哥要养身体,每次都偷偷咽口水,可是这次老娘买的肉实在是太多了,煮肉的香气往鼻子里钻,小丫头馋虫全都勾上来了,才怯生生的跑过来,仗着胆子提出了要求。

    小孩子吃点肉算什么!可是眼下家里都要围着张恪转,这点卑微的要求,都仿佛有些过分,卉儿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垂首揉着衣襟。

    看到了这里,张恪突然鼻子发酸,这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走,跟二哥吃肉去!”

    张恪拉着卉儿,大步到了灶台前面。正巧沈氏和小雪都不在,张恪一把掀开了大锅,白气滚滚,一大块肉上下翻滚,水面上一层漂亮的油花。

    咕嘟,卉儿忍不住咽着口水,张恪一手拿着筷子叉住肉块,一手攥着菜刀,一刀下去,砍下足有二斤多肥瘦相间的好肉。

    “卉儿,快去拿碗过来,咱们沾着酱油吃!”

    “哎!”小丫头美滋滋的捧过来大碗,张恪也把肉切成了指头粗细的小条,没有大蒜,索性抓来几根干辣椒,放在灶膛烧一下,然后揉碎到酱油里面。

    大功告成!

    兄妹俩抓起来肉条,沾着酱油,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卉儿别看人小,肚子可不小,一转眼小半碗肉就没了踪影。正在他们高兴的吃着,房门突然打开,沈氏和小雪一前一后的进来。

    看着蹲在灶台的两兄妹,沈氏顿时就瞪圆了眼睛:“小祖宗,这是给你哥哥他们去广宁准备的,怎么都给吃了啊!”

    听到了老娘的责怪,张卉儿顿时害怕了,小腮帮鼓鼓的,一口肉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只能可怜兮兮看着张恪。

    张恪笑着说道:“娘,苦了这么长时间,等我从广宁回来,咱们就有好日子了,就算是提前享受一下,您老就别管了!”

    张恪说着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卉儿露出了大大的笑脸,美滋滋的把肉咽了下去,从心里往外涌着甜蜜。

    “唉,还没过好日子呢,就想着吃喝,你啊,准是一个败家子!”沈氏嘴上不依,实际上却是默认了。

    “娘,您放心吧,儿子不会让你失望的!”张恪笑道:“这肉怕是有十多斤吧,路上吃不了的,咱们一起吃吧!”

    张恪就要再去切肉,沈氏一把拉住了他,唬着脸说道:“穷家富路,路上多带点吃的准没错,我琢磨着把刘老哥送来的银子拿出了三钱,好不容易买了十斤牛肉,十五斤猪肉。牛肉拿到了隔壁李四妈那,她做酱牛肉可是远近有名啊。”

    说着沈氏从小雪的手里接过了一个油纸包,笑着说道:“大冷天也不怕坏了,拿着路上吃吧。”

    沉甸甸的一包,张恪不禁想起大学的时候,每当同学从家里带来大包大包的特产零食,他就暗暗神伤,终于自己也能享受到了!

    家,亲人,幸福的味道……

    张恪浑身充满了劲头,“娘,咱们肯定能闯过这关,一定能的!”

    看着儿子坚毅的目光,沈氏含着泪点点头。

    ……

    “恪哥,快出啦,看看我们准备的怎么样?”

    是乔福!

    张恪急忙站起来,到了院子当中,只见乔桂和乔福穿得像是熊瞎子一样,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两个大号的木爬犁,在爬犁的旁边是两条摇头摆尾威风凛凛的大黄狗,伸着长长的舌头。

    “你们就准备了这个啊,没有马,好歹弄头牛啊!”

    “怎么没有牛!”乔福指着张恪,又指了指乔桂,笑道:“咱们仨不就是吗!”

    乔桂也不好意思,搔搔头说道:“我们也想借牛车马车来的,可是都要押金,反正我和老二都有力气,我们拉着吧,或许,应该,可能没问题吧!”

第八章 出发啦

    说的人都心虚,张恪呆呆看着爬犁和吐着舌头的大黄狗,脑门冒了一层虚汗,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诩完美的计划了!

    张恪忧心忡忡,乔福倒是欢天喜地的,抓起了一大大布包,笑着说道:“恪哥,这里面有三张狐狸皮,还有两张鹿皮,一张狼皮,都是相当不错的皮子,义州的商人小心眼,没舍得卖。”

    张恪凑到了近前摸了摸,果然是非柔软光滑,再往布包里面看去,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这是什么东西?”

    “旧衣服,恪哥,你不是让我们找的吗!”乔福说着掏出来几件,张恪捏着鼻子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衣服上大补丁套着小补丁,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浓重的味道直刺鼻孔,袖口衣领还有几个虫子眼。

    “兄弟,恐怕只有乞丐能要吧,假设你是鞑子,愿意用皮袄换吗?”

    乔福这下子也傻眼了,挠挠头说道:“恪哥,这些东西还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弄来的,你看能不能对付着用?”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大老远走一趟,肯定要能卖得出去,拿着垃圾白费力气!”

    乔家兄弟这下子都傻了眼,看着这堆破烂,脸臊得通红。乔桂低着头说道:“都是我们没用,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恪儿,不怪他们,是你这个主意不好!”沈氏抱着土布,小雪抱着鞋底从屋里走出来。

    沈氏把东西放在了爬犁上,就说道:“恪儿,你啊,这几天不是挺精明的吗,怎么现在就糊涂了?都是穷苦人家,一件衣服从老大穿到老幺,缝缝补补,你看哪个孩子不是一身破烂!再说了家家户户都知道咱们和万百川的事情,他们把好衣服换给咱们,不等于是和万家作对吗?”

    沈氏几句话说的张恪恍然大悟,的确老娘想的对。

    张恪急忙冲着乔桂和乔福拱拱手,歉意地说道:“都是我考虑不周,错怪你们了。”

    乔桂憨厚的笑了笑:“都是自己人没说的,只是这些衣服不成,还能不能凑出二十两银子的东西啊?”

    沈氏笑道:“恪儿,说起旧衣服咱们家也有不少,都是你爹当年买的,虽然旧了,但好歹没有补丁。这两天我和小雪都洗过了,收拾了一大包。”

    “太好了!”张恪顿时露出了笑容,其实他这次可不是光想着还债,要不然铁炉子就差不多了。张恪是准备着捞到第一桶金,没有钱什么都玩不转,东西也是越多越好。

    “娘,这些衣服都是吗?”看着小山一样的东西,张恪也瞪大了眼睛。

    沈氏点点头,叹口气:“死鬼就喜欢大手大脚,有几个钱就瞎买东西。”

    语气上带着责备,可是嘴角上的笑容却骗不了人,死鬼老爹还是有本事啊!

    沈氏看了看,叹口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都拿走吧,省得烦心!”

    她领着头,小雪和卉儿一起动手,转眼包了一大包,加上鞋底布匹,还有乔桂他们带来的皮子全都放在了第一驾爬犁上。

    沈氏又拉过来张恪,从上到下,给他捂得严严实实。厚厚的棉袄棉裤,狗皮帽子,毡靴,一转眼就和乔家两兄弟差不多了。

    “娘,这也太厚了!”

    “厚点好,有人疼。出远门不比别的,这些钱你也拿着吧!”

    沈氏把刘铁匠送来的银子塞到了张恪的怀里,张恪也没有拒绝,仔仔细细的放好,检查了两三遍,这可是全部的资产了。

    “娘,我不在家,您和小雪她们也别在家里,万家不是好东西,要防着他们,去乔大叔家忍忍,最多十天,儿子就能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沈氏不舍的点点头,“恪儿,这么大了,头一次出远门,娘这心里头放不下啊!”

    老娘眼圈泪水翻涌,浓浓的不舍,张恪故意装得满不在乎,笑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小小的广宁还没放在眼里,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娘、小雪、卉儿,我走了!”

    “恪哥保重啊!”小雪眼泪汪汪。

    张恪大步来到了院中,对着乔家兄弟笑道:“走,咱们再去刘伯伯家,带点小玩意走。”

    “刘铁匠?”乔福吃惊的问道:“恪哥,你行啊,刘铁匠的手艺远近闻名,他做出来的东西保证没说的!快说说,你到底让他做了什么?”

    张恪笑道:“哈哈哈,天机不可泄露,到那你就知道了。”

    三个人赶着狗爬犁,兴冲冲出离了家门,到了街角,张恪猛然回头,老娘站在了门口,小雪和卉儿紧紧依偎着,目光中满是关怀和不舍,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眼眶忍不住发酸,苦咸的液体就要涌出来。

    “没出息,都穿越了,还这么脆弱!”

    张恪硬着心肠,扭头和乔家兄弟一起离开,大清堡不算大,他们转眼到了东门里的刘铁匠家。

    好奇心驱使,乔福跑在了最前面,离着大老远就喊道:“刘大伯,我来啊,在家吗?”

    喊了几嗓子,没有人答应,乔福翻身跳进了院子,一把推开了房门。

    “刘大伯,你给恪哥做了什么东西啊,让我先开开眼……”

    话还没说完,乔福往里面一看,顿时吓得妈呀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不好了,大哥,恪哥,大事不好了,刘大伯他们都死了!”

    乔福哭喊着跑到了张恪他们的面前,急火火的说道:“快去找周郎中,说不定还有救。要我说啊没准就是万百川干的,这家伙心真黑。刘大伯多好的人啊,等有了钱,一定要多给他烧纸,让他到地底下穿金戴银,三妻四妾……”

    他嚎啕大哭,张恪也吓了一跳,他可不会忘了大早上给自己送银子的憨厚汉子,要是刘铁匠真的被害了,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报仇!

    张恪正要发作,突然脸色又变得古怪起来。

    乔福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恪哥,我说的是真的,就糊三百个二八少女,都给刘大伯烧了!”

    “咳咳,不用了,还是给你爹留着吧!”

    苍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乔福一蹦三尺高,猛地转头,只见刘铁匠穿着一身破棉袄,拧着眉站着。一瞬间,他的脸色来回乱变,像是开了染坊,精彩极了!

    “啊?你是人是鬼啊?”

    “混小子,老汉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献孝心!”

    乔福吃惊的说道:“我刚刚明明看见你躺在了灶台的旁边,难道不是?”

    刘铁匠哼了一声:“这几天和几个孩子不眠不休的赶工,一直干到了今天早上,刚睡下就听你鬼叫!”

    乔福这才弄明白怎么回事,挠了挠脑袋,嘿嘿的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乔桂和张恪再也忍不住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刘伯伯,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张恪知道刘铁匠这是累的,歉意的说道。

    刘铁匠浑不在意,一把拉住了张恪,满是疙瘩的老脸都笑开了花。

    “侄子,你快跟着进来,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跟着刘铁匠进了房间,满地都是锤子模子之类的,墙角堆着松木,正面是打铁的炉子和风箱。还有三个黑小子并排站着,全都顶着熊猫眼,眼屎挂的老长,看到了张恪进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嘿嘿的笑着。

    “哼,没出息的东西,光知道傻笑。”

    乔福早就等不及了,急忙对着刘家兄弟说道:“石头哥,有什么宝贝赶快拿出来吧,让我好好看看!”

    刘家老大急忙点头,说道:“这就去,这就去!”

    不一会,他屁颠屁颠的从旁边的空房间搬出来一个黑漆漆的炉子,放在了大家的面前。刘铁匠满脸都是得意的表情,笑道:“大侄子,你看看做得不差吧?”

    炉子呈圆柱形,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足有十几斤。表面虽然有些粗粝,但是以现在的水平,也算是很不错了,反正是要卖给蒙古人,也不用那么精巧。

    相比这个时代的火炉,张恪搞出来的最大特点就是加装了炉箅子,所谓炉箅子就是在炉膛和炉底之间的隔层,有空隙能够落下烧完的灰烬,还能增强空气流动,让燃烧更加充分。在火炉的上面还有两个相对的耳朵,可以放置烤架,十分方便,完全符合张恪的设计。

    就靠这玩意了!

    张恪满意的笑道:“刘伯伯的手艺没说的。”

    “哈哈哈,手艺放一边,关键还是你的图纸给的好,画的也详细,都不用费工夫!”刘铁匠笑着蹲在炉子的前面,指着里面说道:“尤其是这个炉箅子弄得好,轻便灵活,省了三斤多铁料,本钱降下来了,炉膛的空间也大了,烧水做饭都特别快,别说蒙古人会喜欢,就是大伯也想留一个自己用。”

    乔福早就对这个炉子感兴趣了,听到刘铁匠的说法,更是趴在地上,看了又看。

    “恪哥,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又灵巧,又方便,我们打猎的时候带一个,保证方便多了!”

    看着上蹿下跳,手舞足蹈的乔福,乔桂咳嗽了一声:“老二,什么都想要,还不知道有多少呢,现在卖钱才是紧要的。”

    “对,先弄银子。刘大伯,快说说吧,究竟造出了多少啊?”

    “嘿嘿嘿,小子,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张恪也非常的好奇,跟着刘铁匠到了旁边的屋中,一铺大炕上面,堆满了炉子,看样子少说有二十几个。乔福顿时把眼珠子瞪得溜圆,惊骇的问道:“刘大伯,这是三天做的?你别是变戏法骗我们吧?”

    刘铁匠哈哈大笑:“会变戏法的不是我,是张二郎!要不是二侄子让我把工序分开,也不会做的这么快。老汉只负责烧铁水,老大做模子,老二灌制,老三打制烤肉的架子。我们爷四个愣是三天赶出了半个月的活!就凭这个主意,来年开春做锄头镰刀的时候,大伯少说能多卖十几把!”

    匠人最看重的就是手艺,分工在后世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在明朝绝对是非常先进的东西,刘铁匠父子看向张恪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简直就像是半个师父。

    “二侄子,就凭着你的指点,这些炉子就白送给你了!”

    刘家父子是帮自己忙,张恪哪里会占他们的便宜,急忙说道:“刘伯伯,以后少不了麻烦您,要是送给我,下回赚钱的事情,小侄就没脸找您了!”

    刘铁匠稍微一愣,感慨的笑道:“二侄子是厚道人,大伯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多赚银子回来,好好气气万百川!”

    大家欢笑着动手把铁炉子搬了出来,刘铁匠一共做了十九个炉子,扣除三个有裂缝的,还有十六个,加起来一百多斤,一驾爬犁肯定拉不动。只能将两驾都让出来,衣服归了乔桂背着,干粮和酱牛肉张恪扛起。

    乔福撅着屁股推爬犁,人喊狗叫声中,这支最简陋的商队乱哄哄的踏上了征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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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的烤肉我做主

    “恪哥,你读过书,还会武艺,又懂得经商,现在连打铁都会了,你还让不让人活啊!”乔福掰着手指头算着,从以前的书呆子到现在的万事通,简直癞蛤蟆变成了天鹅的节奏。

    张恪笑道:“我也不是什么都会的,就拿箭术来说,你们俩可都是我的老师,有空还要向你们请教呢,不准藏私啊!”

    乔福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信心十足的说道:“恪哥,别的不敢说,放眼几十里,兄弟的箭术都是顶尖的,这可不是吹牛,我亲手射下过海东青!”

    海东青,那可是有名的神鹰啊,能射下来那可是神箭手,堪比蒙古的射雕儿啊!

    “好本事,更要请教了。”

    乔桂笑道:“别听老二吹牛,那头鹰受伤了,老二就是捡了一个便宜,瞎猫撞上死耗子。”

    “大哥,就算好好的也逃不出我的弓箭,不信就验证箭术!”乔福不服气的将背后的长弓抽了出来,扣上一支箭,到处寻找目标。

    “老二,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这到处都是雪,你射什么啊,赶路要紧!”

    大哥语带责备,乔福挠了挠脑袋。他们正好爬上了山梁,前面一排柳树,在柳树的边上有一团黄黑色的物体在动。

    乔福顿时兴奋喊道:“大哥,猎物来了,看看我的厉害吧!”

    两脚叉开,双臂用力,一支箭嗖的射了出去。

    “乔福,别!”

    张恪突然大喊一声,可是箭已经射了出去。

    乔福一脸的茫然,“恪哥,你拦着我干什么?”

    “那个好像是人。”张恪担忧的说道。

    话音没落,一个暴怒的声音传来,“小兔崽子,老子劈了你!”

    乔福顿时也吓傻了,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爹!刚刚射了我爹!”

    脸色瞬间煞白,脑袋都空了。

    “爹,您可别死啊!”

    乔福都不知道迈哪条腿了,干脆扑在了雪地上,从山坡滴溜溜的滚了下去。张恪和乔桂都吓坏了,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树林边。

    乔铁山一身的破皮袄,正怒眉横眉的站着,身后的一棵柳树上,一支箭还在来回乱颤。乔福浑身沾满了雪,嘿嘿的傻笑着:“爹,您老没事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哼,要不是你爹身子骨还灵便,这条老命就死在你的手里了!”

    张恪也想不到乔铁山会跑到这里,急忙问道:“乔大叔,您在这是等我们吗?”

    “嗯。”乔铁山点点头,“二侄子,你说要去广宁,大叔这心里就放不下,大叔昨天晚上找了几个老朋友,拿了点东西,你们防身吧!”

    一转眼,乔铁山捧来了两张硬弓,四壶箭,还有四把长短的刀剑。张恪虽然是外行,可以也能感到这些武器做工的精良,绝对不是糊弄人的玩意。

    乔铁山没来送行,张恪还有些诧异,可是现在却明白了,是给他们弄武器去了,这位大叔还真有心。

    “朝廷是准许百姓持有弓箭刀枪的,只是不准铠甲火器等。不过咱们得罪了万百川,要是让他看到你们带着比朝廷还精良的武器,保准是个麻烦。”

    张恪连忙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乔铁山这么做一点不错。

    “桂儿,还有福儿,你们总觉得自己箭术不错,可是还上不得台面。你们用的长弓最多就是五斗的弓力,是大明最普通的小兵用的。这是两张一石弓,当将官用的,操作自如才勉强算是登堂入室,拿着吧!”

    乔福早就要流口水了,这张弓比起自己的弓短了一尺多,但是结构更加紧凑,柘木的弓体,上好的牛角牛筋,手握着的地方缠着致密的丝绸。乔福越看越喜欢,猛地双臂用力,肌肉鼓胀,可是只拉开了七成。

    “好厉害的弓,就不信拉不开!”

    乔福咬牙切齿,双臂继续用劲,弓逐渐的拉到了八成。可是不论他怎么用力,都没法改变分毫。

    僵持了十几秒钟左右,额角冒汗,乔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爹,这弓真是将官用的?我就不信咱们大清堡那些军头儿能拉开这张弓!”

    “哼,没出息的东西,和那些饭桶比什么,你爹在朝鲜的时候,见过能拉开三石弓的猛士,那才是真英雄呢!”

    一石弓就这么费事了,三石弓,那还是人吗?乔福彻底被吓住了。

    乔铁山没搭理他,又抓起了一长一短两件武器,送到了张恪的手里。

    “二侄子,我看你出手的时候有一股子拼命的狠劲,这把长的刀是当年从倭寇手里夺来的,别看他们人小,可是武器不赖,正适合劈砍搏命。短剑是朝鲜高官的,锋利异常。本来还想着一辈子也用不上了,真没想到啊!”

    乔铁山感慨的说道:“孩子,别辜负了好东西。”

    握着两件兵器,张恪甚至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武器是有灵的,它们也在等着自己的主人!

    张恪用力的攥着武器,耳边似乎隐隐响起喊杀声。他虽然还不太知道老爹他们当年是怎么抗倭打仗的,可是握着这些武器,男儿的热血就在沸腾!

    “乔大叔,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兄弟三个立刻武装起来,乔桂和乔福一人一张弓,一把腰刀。张恪则是背着武士刀,肋下带好了短剑,武装到了牙齿。

    “好孩子,快走吧,别耽误路程,大叔回去了!”

    乔铁山强忍着不舍,转身就走,厚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有了武器,张恪他们信心满满,大步流星的继续前进,两条大黄狗格外的卖力气,平道上撒着欢的跑,到了斜坡张恪他们就帮着一起拉,人狗配合,速度飞快,到了黄昏的时候,已经离开大清堡四十多里了。

    张恪算了算路程,笑道:“照这个速度,再有三天就能到广宁了,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养足精神,明天早点出发。”

    乔桂和乔福也都点头,这哥俩知道张恪身上有伤,主动负担了大多数的体力活,累得呼呼气喘,身上都被汗水湿透了。

    “是该歇歇了,肚子老早就咕咕叫了!”乔福惫懒的说道。

    荒山野地的没有什么庄村,可是难不倒乔桂和乔福,他们在深山老林一钻就是十天半个月,生存本领绝对惊人。

    四周找了找,乔桂就有了发现。

    “看见没有,那边有个荒弃的接火墩,咱们忍一宿吧!”

    在明朝的边地,修筑了无数的堡垒,大的有义州卫,广宁卫一类的卫城,下面有大清堡这样的千户所,再往下就是星罗棋布的堡垒,密集的地带几乎一里就有一个。方圆十几丈,高三五丈,平时驻军十来个人,遇敌立刻燃放烟火,通知内地防备。

    铜墙铁壁的防御体系也会有出问题的时候,随着大量军户逃亡,荒弃的墩堡就越来越多。

    张恪到了前面看了看,中间的瞭望楼已经倒塌了,不过围墙内侧的房屋还勉强撑着架子,遮风挡雪一点问题没有。

    “就是这了,赶快找点干柴来,咱们烤肉吃!”

    乔桂和乔福急忙去找柴火,等他们气喘吁吁的搬回来,张恪这边已经准备差不多了。火炉升起来,把带来的熟肉切成密密匝匝的薄片。用木棍串好,放到了火上,用不了一分钟,肉片就吱吱冒油,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沾上一点椒盐,入口即化,热乎乎的舒服到了心里头。

    看着张恪迷醉的样子,乔桂和乔福也受不了了,纷纷挑起肉片,烤好之后沾着调料送到了肚子里。

    “好吃,太好吃了!”乔福腮帮鼓鼓的,含混不清的说道:“恪哥,下次我们再出去打猎的时候也这么做。”

    张恪微微一笑:“你们还准备打猎为生吗?”

    乔桂顿时一愣,呆呆的说道:“不打猎,吃什么啊?”

    “哈哈哈,男儿大丈夫总要干点事情,眼下要是太平盛世就算了,可是建奴崛起,朝廷连战连败,搞不好战火就要烧到咱们家里。安宁的日子没几天了,以后怕是想打猎也打不成了。”

    乔桂和乔福都被吓住了,他们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顿时沉默下来,香喷喷的烤肉也失去了吸引力。

    “算了!”乔福突然耍赖的说道:“恪哥,反正我都听你的,不费脑子!”

    乔桂憨厚的笑道:“说得对,我们哥俩就是干活的,总之你不能给我亏吃。”

    看着乔家兄弟的信任的目光,张恪觉得肩头沉甸甸的,思量了半晌,才说道:“依我看,眼下有两条路子,一是……”

    希律律!

    一声马嘶传来,紧接着一个狂妄的声音大笑着:“里面的,有喘气的吗,给老子滚出去,这地方归我们了!”

    张恪顿时眉头紧皱,豁然站起,手就按在了剑柄上面,乔桂和乔福也抓着刀,向哼哈二将一般,紧紧地跟在了张恪的身后。

    到了烟墩的外面,十米左右,两个青衣大汉骑着高头大马,肋下挎着刀,眼睛几乎到了天上去,在他们后面还有一驾马车,一个五十来岁的车夫坐在车辕上面。

    张恪他们出来,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一看是三个年轻人,顿时轻蔑地说道:“小子,晚上我们要在这过夜,赶快滚蛋吧,别惹大爷生气!”

    语气仿佛就是赶苍蝇一般,张恪的怒火顿时窜了起来。

    “想充大爷和老婆孩子耍去,先来后到,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络腮胡子顿时大怒,“好小子,敢和我顶罪,看我不抽你!”马鞭高高举起,就要动手。

    “楚镖师,出什么事情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

    是个女人!

    张恪稍微有点吃惊,这年头外出的女人可不多啊!

    楚镖师嘿嘿一笑:“沈小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俺找个安身的地方。哪知道还有几个讨厌的小子,我这就把他们赶走。”

    “慢!”

    车帘被小丫头撩起,从里面探出了一个身影。

    张恪好奇的看过去,女人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身形玲珑纤秀,丫鬟搀扶她下了马车,看得更加真切,身材瘦削高挑,五官俊美如花,肌肤白嫩似玉,最惹眼的是一袭大红的狐裘,带着一丝英气。

    落落大方的说道:“楚镖师,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们又是后来的,何必赶人家走呢!”

    楚镖师翻了翻眼皮,有心反驳,可是站在他右边的另一位年长镖师拉住了他。

    “老楚,听小姐的吧,咱们哪不能对付!”

    这位小姐又转向了张恪,粲然一笑:“这位朋友,楚镖师火气太大了,我替他赔罪。荒郊野地的,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在这过一晚?”

    “我们可不敢划地为王,你们请自便!”

    美女听出了张恪的不满,浑不在意,微笑着说:“楚镖师,王镖师,就在这歇息吧。”

    “嗯,小姐仁慈,便宜了几个小子。”

    这帮人选在了张恪他们的对面,也找了两间没倒的房子,安顿下来。

    乔福偷眼看着女人的背影,“恪哥,那娘们真漂亮啊,比村里的高**还好看呢!”

    张恪一阵无语,“什么比喻啊,人家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和**比呢,还是老实吃东西吧。”

    抓起一把烤肉,塞给了乔福。

    哗啦!

    突然,一串铜钱砸在了张恪的面前,满脸络腮胡子的楚镖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冷笑着俯视他们。

    “小子,肉烤得挺香的,大爷就是有钱,够你买几十斤肉了,烤肉都给我拿来!”

    张恪轻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铜钱,顿时怒火就烧了起来,一再冒犯,当老子是泥人吗?

    冷笑道:“这地方钱不管用,我的烤肉我做主。你这些铜钱只能买一片,而且……”

    突然把手里的烤肉扔到了楚镖师的面前,啪,满是油脂的肉片落在了尘土上。

    张恪呲着呀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您就勉强一下吧!”

第十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小子,你知道楚爷杀过多少人吗?敢和楚爷作对,就要先问问这把刀答应不!”

    仓啷啷!

    楚镖师抽出了腰刀,双手紧握,大舌头舔了舔嘴唇,狰狞的说道:“小子,现在趴在地上给楚爷赔罪,还能保住小命,要是不然,哼,楚爷可就不客气了!”

    张恪本来就是遇硬更硬的性子,况且这又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不想成为猎物,就要拼!

    张恪猛地一伸手,响亮的一声,武士刀被拔了出来,映着炉火,闪动着烁烁寒光。锋利的刀尖隐隐的指向了楚镖师。

    楚镖师看到了张恪的刀,顿时心脏就是一缩,这几个野小子是什么人,怎么有这么好的兵器?

    “小子,你以为有了把刀楚爷就怕你了吗?老子的五虎断门刀在关内那是一绝,成名十几年,江湖朋友都敬佩三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恪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打架比的是本事,要是论年头,乌龟就成了武圣了,少废话,有本事就动手,别耽搁我们吃饭!”

    “好小子,老子饶不了你!”

    楚镖师咬牙切齿地说着,可是却一步不敢往前,就在张恪的背后,乔桂握着腰刀怒目而视,乔福紧紧握着弓,一支狼牙箭已经扣在了手上,随时就要射出去。

    一对三!

    楚镖师的心里面也没有底儿,尤其是这三个小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一个个脾气不小,尤其是握着武士刀的家伙,两只眼睛像是狼一样,往肉里盯,一看就是硬茬子。

    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突然背后有人说话了。

    “老楚,干什么呢?”来的正是他的同伴王镖师。

    “哼,来的正好,咱们两个教训一下这三个小子,也让他们涨涨规矩!”

    王镖师四五十岁的样子,看起来比楚镖师稳住,扫了一眼张恪他们,突然含笑说道:“三位朋友,老楚就是好诙谐的人,就当是玩笑一场。”

    王镖师说着拉着楚镖师就走,两个人几步回到了他们的那边。

    眼看着他们离开,乔福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有本事和老子拼一场,缩头缩脑的和娘们一样。”

    乔桂倒是松了口气:“老二,咱们出来做生意的,能不打就不打,和气生财吗!”

    张恪也微微点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会儿睡觉的时候轮班盯着点,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好!”

    哥仨个商量妥当,继续烤着火吃东西。在另一边楚镖师却怒气冲冲。

    “老王,你怎么胆子这么小了,三个小娃娃有什么好怕的,惹急了我直接剁了!”

    王镖师压低了声音,劝道:“老楚,你别忘了这是辽东,这三个小子虽然穷酸,可是身上的武器不差。我猜他们说不定是将门之后,惹上了不好办。”

    “将门?”楚镖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他们要是出身将门,能混得连匹马都没有吗?”

    “诶,老楚这你就不明白了,辽东不是京城的那些勋贵子弟,当年李成梁不也落魄过吗,咱们走江湖的万事小心不犯错。把沈小姐送到了广宁,就大功告成了。”

    “嗯!听你的。”

    楚镖师强忍着怒火,随手抓起来一张饼子,刚嚼了一口张嘴就吐了出来。

    “呸,这玩意是人吃的东西吗!”

    “忍忍算了。”

    “不能忍!”楚镖师气呼呼的说道:“老子就看不惯那几个小子大口吃肉的德行,你等着,我这就出去,凭着我的本事,还弄不到山鸡野兔什么的!”

    “老楚,别去啊。”

    楚镖师根本听不进去,转身就冲出了墩子,消失在茫茫雪野之中。

    ……

    “哎,吃得太饱了,该睡一觉了!”乔福拍拍肚子,躺在了大黄和二黄中间,两条毛绒绒的狗尾巴就像是围脖一样,别提多暖和了。

    “桂哥,你也先睡吧,我还不困。”

    乔桂点点头,道:“嗯,我打个盹儿就换你。”

    张恪靠在了柱子上面,闭目养神,不过头脑极为清醒,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去。

    过了一刻钟左右,隐隐的就听到对面那个王镖师说话:“沈小姐,老楚去了半天了,我去找找吧。”

    小丫鬟不快地抱怨道:“王镖师,我家小姐请你们保护,你们却都走了,未免不太好吧!”

    王镖师笑道:“沈小姐身边不还是有你吗,再说了还有孙老头,我去去就回!”

    王镖师也动身离开,墩堡之中恢复了安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恪朦朦胧胧的有些发困。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咯咯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大笑着:“哈哈哈,老王,佩服我的功夫不,出去一趟,就抓回了一条梅花鹿,咱哥们晚上烤鹿肉吃。”

    “楚老弟的工夫那是人所共知,就是遗憾啊,是条母鹿,要是条公鹿,喝着鹿茸血,烤着鹿鞭,保证年轻二十岁。就算有条老虎在前面,咱们也能当打虎的武二郎!”

    “说得对,带几块肉算什么本事,老子就是一条狼,走到哪都吃肉。”

    楚镖师说着,轻蔑的看着张恪他们,嘴角撇上了天。

    这两个家伙进了墩子之后,立刻找来柴火,架起篝火。为了炫耀本事,他们弄得声音老大,生怕张恪他们听不到。

    “什么东西,老天爷怎么让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乔福被正睡得香甜,被弄醒了,一肚子的脾气。

    这时候乔桂也睁开了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眉头皱了起来。

    “张恪,你看到他们怎么处理鹿的尸体没?”

    张恪茫然的摇摇头:“扛进来的时候肚子就破开了,头和内脏都没了,怕是嫌重吧,没有带回来!”

    “这两个笨蛋,想害死人啊!”乔桂翻身坐了起来,乔福脸色也不好看。

    “怎么,有麻烦吗?”

    “麻烦大了!”乔桂说道:“我们冬天打猎的时候,都要用雪盖住血迹,就是防止引来其他猛兽。这两个家伙准是没有来过关外,觉得本事不错,就瞎折腾。”

    张恪一听也是吓坏了,急忙问道:“你说会引来狼群?”

    “没准,本来冬天狼就多,闻到血腥气,说不定就过来了。我得去提醒他们,赶快收拾了。”

    乔桂急忙起身走过去,这时候楚镖师用树枝穿透了一条鹿腿,送到了火堆上,得意洋洋的烤着。

    “小子,你过来干什么,也馋了不成?”楚镖师得意的一笑:“等会大爷也烤好了,也扔在地上,你就用嘴吃吧,就像你们的两条狗一样,哈哈哈!”

    乔桂骨节嘎嘎作响,恨不得赏这家伙一顿老拳。

    气哼哼的说道:“你们听着,赶快去把鹿血内脏用雪埋起来。”

    “楚爷凭什么听你的,毛都没长全的东西,还敢命令我!”楚镖师和王镖师又是一阵狂笑。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鹿血能引来狼群,搞不好是杀身之祸,你们作死不要紧,别害了其他人?”

    “狼!”

    楚镖师轻蔑的一笑:“楚爷连老虎都不怕,还会怕狼!”

    王镖师也得意的说道:“这离着官道不远,哪会有狼群,你们几个小娃娃就不要危言耸听了。”

    “没错,就算来了狼群,你们只要跪下磕头,楚爷会保护你们的!”

    不知死的东西!

    张恪在后面全都听到了,眉头紧锁。

    突然!

    呜……呜……

    一阵悠长的狼嚎穿破了夜空,飘飘荡荡,格外的清晰。紧接着又有不少狼嚎响起,高、中、低,各样的吼声齐全,听的人都不由得汗毛都顺了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乔桂的手心都冒汗了,狼的吼叫此起彼伏,数量绝对不少!

    “张恪,我估摸着这个狼群至少有二三十条大狼,离咱们这里不会超过五里,说过来就过来!”

    不怕猛虎,就怕群狼,打猎的口口相传了千百年。

    狼群配合默契,耐力强大,不死不休,绝对是除了人之外,最可怕的东西!

    乔福瞪着楚镖师,大声说道:“刚刚谁说的连老虎都不怕,有本事冲出去把野狼都杀了,别说磕头了,就算管你们叫爷爷都行!”

    楚镖师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真的会引来狼群,一张脸变得格外的精彩,一阵红,一阵白,又是一阵青。

    哇!

    小丫鬟都被吓傻了,放声大哭。沈小姐脸色铁青,勉强说道:“楚镖师,我和镖局子签了文书,你们可要保护我安全到广宁,要不然别想再吃江湖饭了!”

    沈小姐文文弱弱的,可是小脸挂着霜,也真的十分吓人。

    楚镖师眼珠转了转,咬咬牙勉强笑道:“沈小姐您放心就是了,我们哥们守在外面,来几条野狼,我们都给收拾了!”

    这两个人抽出了腰刀,慌里慌张的向四周望去。

    突然茫茫的雪野上出现了一对绿油油的小灯笼,好像阴森恐怖的鬼火。

    “狼来了!”

    一句话,墩台里面的人都吓得浑身颤抖,赶车的孙师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老天爷啊,俺没做过啥缺德事啊,饶过俺吧,饶过俺吧!”

    老头吓得砰砰磕头,只剩下祈求老天了。

    外面的“鬼火”越来越多,一、二、三、四……

    楚镖师默默数着,鬓角的汗就流淌下来,呼吸越来越急促,这么多的狼,哪是他能对付的,简直要了老命!

    正在这时,拴在墩台外面的马突然嗅到了狼的气味,它也被吓坏了,后腿立起,希律律的乱叫。

    哗啦!

    木柱被撤到,一匹马像是疯了一样撒开四腿,飞奔逃走!

    马尚且知道逃命,何况是人啊!

    楚镖师的神情就是一震,自己有多大本事自己清楚,难道还等着被狼吃吗!

    跑!可是马只剩了一匹……

    他眼珠转了转,突然说道:“老王,狼太多了,你先进去和那几个小子商量个办法,我在外面盯着点。”

    王镖师点点头,他正害怕呢,转身走进了墩台。

    楚镖师终于等到了机会,他三步两步到了剩下的一匹马旁,解开了缰绳飞身上了马。南边的狼少,他纵马就跑。

    “哈哈哈,老子不陪你们一起死,再见了!”

    “别去!”

    乔桂大喊了一声,听在楚镖师的耳朵里,只当是嫉妒自己的明智呢。他仰天大笑:“臭小子,等着做狼粪吧!”

    他正在得意的时候,突然从侧面的雪堆中蹿出一个巨大的白色阴影,猛然扑在楚镖师的肩头。

    “救命啊!”

第十一章 强吻

    就在一百步出头的地方,一个大活人被狼群大肆的撕咬。这场景绝对比起什么大白鲨,狂蟒之灾要恐怖一万倍!楚镖师绝望的嘶吼,痛苦的挣扎,像是重锤,打在了心头。

    楚镖师被扑倒在地,不一会儿浑身浴血,一只眼睛都咬掉了,肚子也破开了,血液染红了雪地。

    “救,救,我……”

    一句话没说完,白狼的獠牙就扎进了他的脖子,彻底没了声响。

    “是头狼,是头狼啊!”乔桂突然惊恐的大叫着。

    同伴惨死,王镖师脸色铁青,他一把揪住了乔桂的胸口。

    “说,头狼是怎么回事?”

    乔桂用手指了指那条扑倒楚镖师的大狼,说道:“狼和人一样,都要领头的,一旦有了强壮的头狼,狼群就所向睥睨。每一个头狼都极为狡猾,能战虎斗熊,有了它指挥,这些狼就会不死不休,咱们麻烦大了!”

    乔桂能说这话,张恪的心顿时就是一沉,这下子真的凶多吉少了!

    “乔福,赶快去搬木柴,把门口堵上,点起篝火。”

    乔家兄弟急忙点头,墩台里面没有别的,但是倒塌房屋还有不少,把上面的干草,还有架房的梁子都搬了过来。

    狼群越来越近,这些凶狠的畜生死死的盯着里面的人。

    张恪正要去帮忙,突然王镖师拉住了他。

    “小兄弟,用篝火能挡住狼吗,你有十足的把握!”

    张恪苦笑着摇摇头:“我是十足没把握,但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老兄,你想像你的同伴一样吗?”

    张恪指了指远处暗色的一摊,有些狼还在撕扯着楚镖师的尸体,争抢之声,让人不寒而栗!

    “把火点起来,咱们分头守住缺口,绝对不能让狼冲进来!”

    看着张恪忙活,王镖师眼珠转了转,突然说道:“小兄弟,我有一条计策,你想不想听?”

    “谁不想活着,有什么主意就说吧。”

    王镖师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兄弟,现在墩子里面还有七个人,你们三兄弟和我都是会功夫的。我想凭着咱们联手,一定能冲出去!”

    “你想跑?那他们三个呢?”张恪用手指了指沈小姐和丫鬟,还有车把式老孙。

    王镖师阴森森的一笑:“逃跑的关键就在他们身上。”

    “有屁快放!”乔福等不及了,大声的喊道:“狼越来越近了,再啰嗦就变成狼粪了!”

    王镖师嘿嘿一笑:“小兄弟,狼群别管多厉害,就是一群野兽,只要让它们吃饱了,咱们不就安全了!”

    “吃饱?”张恪还没有反应过来。

    王镖师一咬牙,说道:“一会儿咱们都上马车,往外面冲,狼过来,就把他们推下去,狼有了吃的,就不会追击了,咱们就……”

    “无耻!”

    沈小姐一直站在了旁边,从楚镖师逃走,她就忍受不住了!哆嗦着手指,指着王镖师:“镖局子靠着什么活着,就是诚信二字。多少镖师哪怕是刀斧加身,也要保护货物的安全。你敢对雇主不利,镖局不会放过你的,你再也别想在这行混了!”

    “哈哈哈,沈小姐,你说的不错。可是实话告诉你,俺老王和老楚在半年前就被扬州的镖局子赶出来了。原因也简单,就是我们吞了雇主的货,害得镖局子几乎垮了。只能到京城,找个小镖局安身。沈小姐谁让你雇了俺呢,你就认倒霉吧,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老子连家都不要了,还在乎你吗!”

    听到了这几句话,沈小姐天旋地转,又气又怕,双腿一软,就要跌倒。张恪正好站在旁边,急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腰身。

    王镖师全然不在乎沈小姐的责骂,对张恪笑道:“小兄弟,无毒不丈夫,这个小娘们和咱们不沾亲不带故,喂了狼不正好吗!”

    听到了王镖师的话,乔福狠狠啐了一口:“有你这么缺德的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女人换你的命,还有人味吗?”

    “有没有人味不要你说,想活命,就要听老子的办法!”王镖师红着眼睛,竟然有些像墩子外的那些野狼!

    张恪眉头紧锁,这种事情他绝对做不出来。更何况逃跑也不是好办法,谁知道狼群会不会追上来,那时候只怕更危险。

    只是眼下王镖师就跟着了魔一样,油盐不进,该怎么保护沈小姐呢!张恪顿时陷入了沉思。

    生死都被捏在了别人的手里,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呢!

    沈小姐是又气又愤,又羞又惭。两个镖师一个比一个坏。少女的希望全都落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她的双眸紧紧盯着张恪,眼神之中五味杂陈。

    “姑,姑娘,不要这么看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张恪突然冲着王镖师笑道:“老兄,你请自便吧!”

    沈小姐多盼着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从一开始,少年就是那样的高傲,面对着楚镖师的恫吓一点不怕。狼群来了,他也指挥若定,少女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把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哪知道他竟然和王镖师是一路货色。

    王镖师哈哈大笑,俯身抓起了胳膊,就往外面走。少女正好从张恪面前走过,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一甩手,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张恪的脸上。

    啪的一声,按下了大大的五指印。

    “畜生,无耻!”

    张恪顿时瞪圆了眼睛,女人真是不讲道理,明明是王镖师出的坏主意,怎么挨打的反而是他!真是莫名其妙!

    王镖师阴森森的说道:“小姑娘性子挺野,又细皮嫩肉的,正和大爷的胃口!要不是为了活命,真想快活快活啊!”

    “呸,无耻之徒,我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还敢跟老子耍横,我这就送你喂狼。”王镖师拖着沈小姐就走,沈小姐拼命的挣扎厮打,可是她的小粉拳简直和挠痒痒差不多,被王镖师拖到了墩堡缺口的地方。

    不到三十米,就有几点“鬼火”来回闪动,死死的盯着里面的人。冷森森的獠牙,嘴边长长的口水,垂涎着少女美味的肌肤。

    “啊!”

    少女哪见过这个,顿时浑身绵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镖师毫不在乎,看了看张恪他们三个,笑道:“小兄弟,一会儿我砍伤她,丢到狼群里面,等着狼群被吸引过来,就一起逃跑。另外两个也带着,狼要是追上了,再扔一个就是!”

    “姓王的,你别太过分!”乔桂攥着腰刀,几步走到了王镖师的面前,把他给挡住了。咬着牙说道:“老子是男儿大丈夫,要死就死,不需要用女人换活命,这样的缺德事我做不来!”

    王镖师嘿嘿一笑:“小兄弟,想学人家怜香惜玉啊,我奉劝你一句,女人哪都有,可是命就一条。”

    他含笑拍了怕乔桂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兄弟,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也知道缺德不好,可是这时候不缺德不成啊!”

    说着他又看向了张恪,笑道:“这位小兄弟想不明白,你比他明理,好好劝劝他。”

    “张恪!”乔桂突然大声喊道:“你可是读书人,人家都说读书明理,不能干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啊!我,我看不起你!”

    张恪道:“桂哥,王老哥说的是,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死就死了,良心值几个钱!”

    乔桂和乔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才几天时间,那个不畏强权的张恪怎么变得这么无耻了!这还是他们信任的张恪吗?

    “恪哥,就算把这位姑娘喂了狼,咱们能活下去,可是还有什么脸回家?咱们不也和那些无耻的畜生一样了”

    “对,张恪,反正我也不同意!”

    张恪突然转过身,背对着王镖师,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哥俩就是一愣。乔桂想要说话,乔福急忙扯了扯他的袖子。

    张恪继续满不在乎的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大家都不说,谁能知道?王老哥,你说我的话有理吗?”

    王镖师拍着张恪的肩头,哈哈大笑:“小兄弟是明白人,说话就是容易,这次逃出去,想不想跟着老哥干一番事业,就占山为王,抢劫来往的客商!”

    张恪故作惊讶,吃惊的问道:“老哥,朝廷怎么办?”

    “哈哈哈,朝廷来剿灭,咱们就跑,来诏安就投降,换个官做做,这不也是光宗耀祖吗!”

    就在王镖师仰天大笑的时候,张恪突然咬了咬牙,手里的短剑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肋下。

    “你,你,你怎么……”王镖师吃惊的看着张恪。

    张恪微微冷笑:“人渣,小爷这辈子都不会像你这么无耻,该去喂狼的人是你!”

    双手用力搅动,顿时王镖师的脏腑都碎了,血块顺着窟窿流淌出来,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恪哥,我就知道你不会和他同流合污的!好样的!”乔福兴奋的说道。

    张恪道:“我注意了这家伙,身上还是有功夫的,只能偷袭他!”

    说着张恪俯身抱住了沈小姐的肩头,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少女现在还是一脸错愕,张恪突然嘿嘿一笑,“姑娘的手劲不错!”

    骤然惊变,少女还晕乎乎的,自己错怪了人家,他是一个好人,真正的好人!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少女突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不顾一切地伸出红润的唇,印在了少年的脸颊上。

    两个人都都像触电一样,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晌少女娇羞的说道:“对,对不起!”

第十二章 人狼大战

    紧紧搂着少女的娇躯,一股特殊的香气,如兰似麝,简直比最好的酒都要香醇,让人迷醉。

    乔桂和乔福都看在了眼里,一个个张大了嘴巴,都能并排塞进去俩馒头。

    张恪并没有在乎他们的眼光,还在品味刚刚的美妙!从来没有被女孩子吻过,刚刚的一瞬,浑身都像是过电了一般,从里到外的舒服。

    怀中的女孩更加不堪,红润沿着脖子延伸,浑身都在震颤。

    一秒钟前一切还都灰蒙蒙的,转眼就出现了一道曙光。死里逃生,偏偏救她的人还被她误会,还挨了一巴掌。少女心神荡漾,一门心思想要补偿。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干这么出格的事情,简直是胆大包天到了极点!

    吻过之后,一股恐惧迅速从心里萌生,竟然和陌生男人有了肌肤之亲,还要不要女孩家的脸面?只怕最疼她的老爹都不会原谅,更何况她还有未婚夫呢!

    情急之下,少女突然抬起头,凶巴巴的盯着张恪:“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你必须忘干净!不然,不然……”

    “你还能怎么样,我的大小姐,别忘了你的小命还在我手上呢!要是我不高兴,就把你扔给狼群。”

    少女顿时瞪圆了眼睛,气哼哼的说道:“就知道你也不是好人,死在狼嘴里也好,省得被你们轻薄!”

    分明是你轻薄老子的!

    张恪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做女人心海底针,她们绝对是最不讲道理的生物,当然要除了乖巧可人的小雪。

    “行了,大敌当前,赶快躲到后面去,对付狼群的事情交给我。”

    “我,我,我动不了了!”少女娇羞的说道。

    张恪无奈的摇摇头,把少女抱到了屋子里面,又让丫环好好照顾她。

    “你是车把式吧?”

    车夫老孙听到狼嚎几乎就瘫倒了,听到张恪叫他,顿时哭丧着脸说道:“这位少爷,小老儿从小胆子就小,连鸡都没杀过啊!”

    “我管你杀没杀过,这是王镖师的刀,好好保护你家小姐!”

    张恪二话不说,把刀扔到了孙师傅的怀里,老孙脸比吃了苦瓜还难看,嘴里碎碎念着:“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出门没看黄历,要了我的老命了!”

    正在这时候,突然乔福大声喊道:“恪哥,快过来,狼群要冲上来了。”

    张恪一听也管不了他们了,转身就走。

    “小心点!”

    张恪猛地回头,正好和少女四目相对,眼中浓浓的关切,他的心里一阵暖烘烘的。

    “放心吧,我们都会没事的!”

    张恪疾步匆匆,到了墩台的缺口,这里原本是大门,倒塌之后,足有两丈多。要是狼群从这里涌进来,张恪他们转眼就会变成了碎片。

    不过狼也不是没有弱点,它们最怕的就是火!

    按照张恪的吩咐,缺口堆起了三堆大火,正好呈现一个前突的品字形。张恪问问的站在了中间,这就是他的战斗位置,绝对不放一只狼进来!

    乔福和乔桂则是趴在两边的墙上,手里攥着弓箭,随时准备射击进犯的狼。

    乔福没心没肺,大敌当前,还笑道:“恪哥,刚刚我可都看到了,你和人家姑娘那啥……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什么那啥,你小子能专业点不,保住小命要紧,赶快说说,狼群怎么样了?”

    提到了狼,乔福严肃起来:“恪哥,你看到没有,那是头狼,块头多大,赶上牛犊子了!这个畜生出现了,绝对不会放过咱们,一会儿肯定是一场血战!”

    张恪眉头紧锁,他粗略的数过,外面的狼至少有二十条以上,稍微想想,就头皮发麻,心头就像是压了大石头一样。

    “能不能先把头狼干掉,没了领头的就好办了!”

    乔福点点头,眯缝着眼睛,寻找着机会,时间一点点过去,狼群的吼声越来越急促,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不行,还是不行,头狼太狡猾了,一直都在百步之外,来来回回走动,还有其他狼挡在前面,肯定射不中!”乔福懊丧的说道。

    “哎,等会儿再找机会吧!”

    “小心,有狼过来了!”突然墙头上的乔桂大喊:

    张恪急忙看去,果然有一条黑色的狼前头跪在地上,快速的爬向了火堆,距离还不到三丈。

    “来得好!”

    张恪抓起了一截燃烧的木头,就像是投标枪一样,正中狼的脖子。火星四溅,一瞬间狼毛就燃烧起来,吃痛的狼嗷嗷痛叫,灰溜溜的跑了回去。

    呜!

    看到先头部队失利,狼王也忍不住了,一声嚎叫,狼群得到了总攻信号。顿时五六条狼领着头,向墩堡冲来。

    张恪咬了咬牙,攥住手里的武士刀,心中嗜血的因子在疯狂的滋长。

    “看住墙头,缺**给我!”

    “好嘞!”

    乔桂和乔福应声答应,只听弓弦作响,乔福一箭正中狼的脖子。旗开得胜,乔福不敢有任何的放松,急忙又扣上一支箭,瞄准下一个目标。

    墙头弓箭不断,有一条灰色的大狼盯上了品字形的火堆。它倒退几步,猛地后腿用力,竟然蹿到了半空中,想要越过火堆。

    张恪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目光紧紧锁定了狼。

    机会来了!

    刀锋闪动,照着野狼的脖子斜劈过去,一团红光迸溅,斗大的狼头被硬生生劈了下去,腥臭的狼血溅了张恪一身。

    又一条狼想要从火堆缝隙爬进来,已经爬了一半,张恪飞起一脚,踢在了火堆的木棒上,顿时火炭乱飞,狼被烧得嗷嗷痛叫。

    张恪抢上前一刀扎进了狼的喉咙,顺势一脚,被狼踢到了火堆里。

    一连砍杀了两条狼,乔桂和乔福也格外的鼓舞,弓箭嗖嗖的猛射,又有两三条狼被击毙。

    张恪他们拼死力战,全然不知背后有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小姐,这个人好凶啊!”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说道:“比楚镖师和王镖师还要凶!”

    少女脸色阴沉:“不要提那两个卑劣的畜生,一个牛皮吹破天,一个卑鄙无耻,他们怎么和少年英雄相比?”

    “小姐,你生气了?可是老爷不是说过吗,武夫都是大字不识,粗俗透顶,我看这几个人也不是好东西。尤其是拿刀的那个,他还同意王镖师的话,要把咱们都喂狼呢!大英雄能说那样的话吗,我看他就是一个坏蛋!”

    “秀梅,你懂什么,那叫计谋。要不是稳住王镖师,怎么一下子杀死他!人家那叫智勇双全,懂得用脑子,不像那些夸夸其谈的书生,下笔千言,百无一用!”

    秀梅歪歪头,小姐的话怎么和以往不同啊,像是变了一个人。

    “小姐,你怎么总是帮着他说话啊?”秀梅皱着眉头说道:“小姐,你不会是一见钟情了吧!他哪里配得上你啊!”

    “啊!”少女也猛然惊醒,自己这是怎么了,越看对方越顺眼,一颗心砰砰的乱跳,听到不好的话,似乎比说自己还难受呢!

    难道秀梅说的是对的……

    “死丫头,再敢乱说话,就停了你的月钱。”少女气急败坏的说道。

    就算如此,少女的双眼还是紧紧盯在张恪的身上。

    突然一条狼蹿上了墙边,扒着砖块,弓起身体,像是一道利箭,扑向了张恪。

    “小心!”

    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

    张恪猛地回头,狼张着血盆大口咬了过来。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张恪急忙调转刀头,狠狠的刺了过去。

    狼爪拍在了他的肩头,皮袄被锋利的爪子抓头,几点鲜血涌出。几乎就在同时,张恪的刀也刺到了狼的肩部。

    “去死吧!”

    猛地转身,所有力气都集中在了手臂上,锋利的武士刀就像是切豆腐一样,刺穿了狼的身体。

    “哼,还有多少,来多少,老子杀多少!”

    张恪浑身的血液沸腾,凶神附体一般,就在这时候,突然乔福一声惊叫。急忙看过去,只见墙头出现一个硕大的狼头,这个畜生离着乔福还不到一米远,正四腿用力,要扑向乔福。

    “别怕,有我呢!”

    张恪一个健步冲过去,手中的刀狠狠的劈下,血光迸溅,狼的一条前腿被齐根切断了,痛叫了一声,落到了外面。

    乔福死里得活,长出了一口气:“恪哥,有你的!”

    张恪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刚刚一刀用力太猛,牵动了肋下的伤口,一阵阵的作痛。只是眼下不是退缩的时候,他猛地抬头,在乔桂的那边也出现了狼头。

    “张恪,狼太多了,我们的弓箭射不完。”乔桂焦急的喊道:“这帮畜生都学会了叠罗汉,跑进来的越来越多,我们别用弓箭了,都拿刀拼吧!”

    “别!”张恪脑筋还是非常清醒的,要是没了远程火力,光靠着肉搏,他们三个能杀多少狼,肯定死路一条。

    “你们听着,能用弓箭射多少就射多少,有漏网之鱼都交给我!”

    “恪哥,你行吗?”

    “不行也得行!”张恪咬着牙说道。

    墙头上黑影闪动,一条狼跳了进来,还有两条狼从火堆越过,也向张恪扑来。一下子面对三条狼,张恪的心脏猛地收紧。

    生死就在这一刻了!

    “杀!”

    张恪抢先扑向了最近的狼,刀锋正好砍在了狼头上面,顿时鲜血奔涌。另外两条狼也扑了过来,张恪急忙抽刀,可是一下竟然没有扯动。

    卡在骨头里了!

    一瞬间,张恪的脑袋都是空白的,两条狼的血盆大口不断的放大。

    “汪汪!”

    突然大黄和二黄突然蹿出,它们的体型比起狼要瘦小得多,可是它们似乎忘记了悬殊的差距,像是两个无畏的战士,凶悍的扑了上来。

第十三章 头狼

    狼口距离张恪不过是一尺远,腥臭的味道直刺鼻孔。张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险境之中。

    汪汪汪!

    这时候大黄突然三蹿两纵,到了近前,照着狼后腿就是狠狠的一口!

    自从狼群出现,大黄和二黄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缩在墙角,把头埋在了前腿中间,呜呜的低吼着,它们怕极了。

    大黄偷偷的从爪子缝看过去,主人的兄弟有难,这条通人性的大狗渐渐的抬起了脑袋,一双充满灵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

    突然大黄猛地爬起,它的眼中闪着悲凉和绝然的光。

    一口咬住了,它就用力的撕扯,狼腿被咬开,狼血狼毛充满了大黄的嘴里。

    狼被咬得嗷嗷叫,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竟敢冒犯自己。暴怒的狼再也顾不得张恪,转头就去咬大黄。

    大黄毫不畏惧,它一口咬住了狼的前腿,狼居高临下,眼中凶光毕现,狠狠地咬住了大黄的脖子。大黄吃痛,低沉的痛叫,仿佛是是抽泣一般。可是它就是不松口,用自己的生命缠住了这条可恨的狼!

    二黄这时身上的毛炸了起来,像是一发炮弹冲向了狼。狼挥动另一只前爪,一下把更加娇小的二黄砸出去一米多,可是二黄一骨碌身爬起来,又冲了上来。

    一边又一遍,被爪子抽,被牙齿咬,大黄和二黄身上鲜血淋漓,伤痕不断,可是它们全都死战不退,奋力冲上来。竭尽全力去制造伤口,去攻击不可战胜的敌人。

    大黄和二黄的痛叫,张恪听得一清二楚,他真想冲过去救下好伙伴,可是张恪此时也面对着另一条狼。这条狼将张恪按在了地上,爪子不断的抓挠前胸,血盆大口狠狠的咬下来。

    两条忠犬已经帮自己分担了一半,张恪,你连狗都比不上吗!

    强烈的求生意志熊熊燃烧,张恪血液沸腾,眼珠都变成了血红色吗,一只手死死的扣住狼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在来回摸着,别管什么,只有不是赤手空拳,就有胜算!

    “区区野狼就想打败老子,痴心妄想!”

    张恪的手突然摸到了一截木棍,立刻抓在了手里。这时候狼张着大嘴,拼命咬下来。

    “就是现在!”

    张恪猛地收回了抓住狼脖子的手,同时猛地一扭头。狼一口咬空了,这个畜生还想去咬张恪。可是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张恪攥着手里的东西,照着狼的脸部奋力戳下去。

    戳,戳,戳,戳死你!

    张恪就像发疯了一样,攻击如同雨点一般。温热的狼血溅到了他的脸上,狼摇着脑袋,拼死躲避,一人一兽奋力的搏斗,也不知道是哪一下,正好刺中了狼眼。

    不论人还是狼,眼睛都是最脆弱的地方,被扎穿之后,一股水涌出。狼痛叫了一声,从地上蹿起三尺多高。

    张恪猛地来了一个驴打滚,随即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木棍已经被扔到了,他的手牢牢的按在了剑柄。

    受伤的狼嗷嗷痛叫,仅存的一只眼睛盯着张恪,四肢用力向张恪扑来。

    张恪这时候也紧紧握着短剑,爆喝一声:“杀!”

    锐利的短剑正好刺中了狼嘴,借助惯性,穿透了狼的头骨,又一条狼丧命了。张恪此时浑身无力,摇摇欲坠,不过他知道还有两个战友等着他呢!

    猛地一回头,张恪正好看到狼猛地一甩,牙齿穿透骨头的声音。大黄被重重的摔了出去,发出低沉的痛叫,腿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了。

    二黄咬住了狼的脖子,可是狼回头一口,咬在了它的脑袋上。

    大黄!

    一股怒火从心底涌起,张恪一步蹿到了狼的旁边,咬着钢牙,手中的兵器迅速落下。剑光闪耀,噗嗤一声,狼腰一下子被切断了一小半,血浆喷涌,内脏横流,狼痛叫一声,失去了生命。

    冲进墩堡里面的三只狼全都被干掉,张恪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胸前的衣服几乎都抓烂了,旧伤崩裂,鲜血渗了出来。不过最大的损失还是大黄,它已经不行了,二黄从狼嘴里救出,也是奄奄一息。

    乔福和乔桂不是没有觉察到堡内的危险,只是外面的狼还是太多了,他们只能死死撑着。不断射出一支又一支的箭,毙杀那些试图偷袭的狼群。

    当听到大黄和二黄的嚎叫之时,乔福的心都几乎碎了,这两条狗是他亲手养大的,聪明,通人性,是他最好的朋友。

    “老二,别慌神,赶快射箭!”

    听着乔桂的提醒,乔福总算是冷静下来,他咬着牙一下子抽出了三支箭,扣在了弓弦上。一手三箭还是第一次尝试,不过他有强烈的信心,一定能够成功!

    老爹和他讲过,神箭手在射箭的时候,心无旁骛,眼中心中只有要射击的目标。乔福此时就处在一种特殊的境地,似乎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可是偏偏什么又都在心头。

    如果他此时清醒的话,一定会诧异,手中的弓竟然完全拉开了,像是一轮满月。

    “死吧!”

    弓弦松开,三支箭激射而出,只听到嗷嗷乱叫,三条狼全被被射中,倒在了雪地上。

    他这一手不光是吓住了一旁的大哥乔桂,就连外面的狼群都恐惧了。从开始到现在,被打伤打死的狼已经不下二十只。狼群一半以上的战力被废掉了,剩下的老弱残兵似乎都被吓住了,根本不敢往前冲了,纷纷后退。

    任凭头狼怎么嚎叫,都没有用处。

    乔福也不轻松,超水平的发挥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两只手臂软绵绵的,浑身无力。从围墙上直接摔落,掉在了雪堆上。他几乎用滚的方式,到了张恪的身边。

    “恪哥,大黄没事吧?”

    乔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哆嗦着手,抱住了大黄。这时他们才看清楚,大黄的犬齿被咬掉了一颗,半边脸都被撕扯下来,脖子后面更是有深深的獠牙印记,狼咬穿了它的脊柱,这条顽强的忠犬能坚持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来了,死亡边缘的大黄伸出大舌头,艰难地舔了舔乔福的手。

    乔福的泪水一瞬间流淌下来,哭得像是一个孩子,“大黄,求求你了,不要死啊,千万不要死,我还要好好的待你,吃香的喝辣的。等着给你找个媳妇,生一堆狗崽子……”

    听着乔福的许愿,大黄的脸上似乎平静安详了许多,一滴泪从眼角流下。最后眷恋的看了一眼主人,失去了呼吸!

    张恪的眼圈也满是泪水,一股怒火在胸中蔓延,该死的狼,夺走了同伴的性命!还有多少,全都让它们陪葬!

    张恪疯狂的向四周看去,突然在围墙的上面探出一个巨大的白色脑袋,凶光闪烁的眼睛盯着下面的人。张恪无比熟悉,杀死楚镖师的就是这条狼!

    “是头狼!”

    庞大的块头,充满霸气狂妄的眼神,狼中的王者!

    这头畜生还没有放弃,手下已经死伤众多,它不得不亲自动手。靠着几条瘦狼叠罗汉,它爬上了围墙,在它的眼前,只有一群猎物,身体收缩,四肢用力,就要向下扑来!

    乔福连续射箭,双臂已经肿胀,特别是最后一箭,更是耗尽了体力,至于张恪也是伤痕累累。

    只有乔桂还算有些战斗力,他立刻举起了弓箭,来不及瞄准,嗖的一声,箭飞向了头狼。

    头狼比想象的还要狡猾,它似乎感到了威胁,猛地向左蹿去。乔桂的箭贴着腿部落空,砰地一声,射在了围墙上,溅起一团灰尘。

    “不好!”

    乔桂还想去抽第二支箭,可是已经晚了,头狼像是闪电一样,从围墙蹿下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就向他咬了过来。

    乔桂情急之下,只能把手里的弓猛抽过去,头狼敏捷的咬住,用力一甩,竟然将弓夺走了。

    随即头狼又往前一冲,一口叼住了乔桂的袖子,一下子把他扑倒在地。凶悍的头狼远比想象的还要强壮,乔桂奋力挣扎,可是狼嘴离他越来越近,腥臭的口气几乎把他熏晕。

    越来越无力,乔桂眼角含泪,只能大声的喊道:“别管我,你们快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

    “大哥!”乔福撕心裂肺的叫着,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帮忙了。乔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再看。

    这时候还有一个人没有放弃,那就是张恪!是他带着乔家兄弟出来的,就不能让他们有闪失!

    张恪强忍着疼痛,跑到了一具狼的尸体前面,他的刀还在狼的头骨里。张恪攥住了刀柄,用脚狠狠的踹下去,每一下都要牵动肋下的伤口。剧烈的疼痛刺激,额角汗水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脸色惨白的吓人。

    张恪依旧咬紧牙关,砰,刀终于抽了出来。张恪勉强的冲了头狼,他有心劈下去,只是眼下的状态怕是别想砍断头狼的筋骨了,受伤的野兽会更加可怕。

    突然张恪发现了一个最好的攻击点,他把所有剩余的力气都集中起来,头狼这是正好屁股转向了他。

    “去死吧!”张恪的刀狠狠刺向了头狼的菊花!

第十四章 姑娘,我保护你吧

    冬天的阳光姗姗来迟的驱散了黑暗,晶莹的雪花折射耀眼的光。

    站在了墩台的门前,乔桂和乔福清晰的看到昨夜的战果,都被吓了一跳。眼前的雪地上,到处都是狼的尸体,到处都是一滩滩的血迹。有的狼中箭之后,还不断挣扎,结果被冻成了奇异的冰雕,拧巴的身躯似乎在诉说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乔桂瞪圆了眼睛,狠狠的掐了大腿一下,没有什么感觉。

    “老二,我就说嘛,一定是做梦,咱们三个怎么能杀那么多的狼!”

    乔福一脸的委屈,“哥,你掐的是我的大腿!”

    “嘿嘿!”乔桂黝黑的脸膛,顿时泛着红润,急忙说道:“老二,别废话了,这些狼皮可都是好东西,赶快剥下来吧,要是被其他野兽吃了就不好了。”

    “嗯,恪哥也说了,还要防备往来的行人趁火打劫!”乔福说道:“咱们先从外圈的尸体开始搬吧,都送到墩子里,然后再剥皮。哥,你的左胳膊不是被头狼咬了吗,没事吧?”

    乔桂撸起袖子,笑道:“以前打猎的时候,我用熊皮做了一个护臂,三层皮子,都被咬穿了。当时真以为这条膀子就废了,没想到只是咬破了肉皮,真是老天保佑啊!”

    乔桂是劫后余生,忍不住叹道:“咱们俩都是皮外伤,就是张恪,新伤加旧伤。本来还想着咱们俩保护他,结果要不是他杀了头狼,咱俩都成了狼粪。等回家了,伯母问起来,我都没脸说。”

    乔福哈哈一笑:“大哥,你这就是糊涂了,说不定恪哥这时候正偷着乐呢,那么漂亮的姑娘陪着,换成我,伤得严重十倍都成!”

    这哥俩满心的羡慕,可是张恪这时候可不享受,他昨天狠狠捅了头狼的菊花,结果头狼拼死一击,两条后腿正好踢在了张恪的胸前,只觉得骨头仿佛都断了。

    不过张恪依旧咬着牙,瞪着眼睛看着,头狼拼命的来回乱跳,甚至用屁股去撞地面,结果刀插得更深了,肠肚脏腑全都碎了,痛叫几声,终于不再挣扎了。

    “畜生就是畜生!”

    张恪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突然一阵困倦袭来,就要昏过去。这时候一双手默默的托住了张恪,把他抬到了一旁的小屋之中。

    借助火把的光,能清楚的看到张恪的胸前都被撕扯的烂了,衣服和血迹凝固到了一起,有自己的,也有狼的,浓重的腥臭气,让人直皱眉。

    “姑娘,搬他过来干啥啊,脏死了!”

    “脏?秀梅,你到底知不知道,没有他们,我们早都被狼吃了!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连救命恩人都不认了!”

    姑娘从来没和她说过这种重话,可是偏偏遇上了这个少年,她就不断的被抢白,秀梅扁扁嘴,泪水滴滴答答流淌下来。

    “秀梅,你太让我失望了,回家你就嫁给账房吴先生的儿子吧。”

    一句话就被打入了冷宫,秀梅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珍珠,不断的流了下来。

    少女狠狠心,没有管小丫鬟,而是自己把火炉架起来,吃力的搬来铁锅,又把皮囊的水都倒进锅里,只有浅浅的一点。

    “这么点水,怎么够清洗伤口啊!”

    少女犯了难,眉头微蹙,突然看到了白茫茫的积雪,顿时有了主意。

    一捧捧的雪扔进了锅里,渐渐的水花翻滚,已经烧开了。少女的一双玉手却冻得像是胡萝卜,又麻又痒。她想落泪,可是看了看躺在一旁的少年,似乎她的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拿着自己的手帕,沾着热水,仔细的擦干血迹。遇到了伤口,她格外的小心轻柔,生怕弄疼了张恪。

    可是擦干了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口,就要处理胸前了,少女这下子犯了难,难道要扒开衣服,还不羞死人了!

    “姑,姑娘,我自己来吧!”张恪已经清醒过来,貌似从穿越过来,就是小雪这样照顾自己,现在这位更是连姓名都不知道,虽然女人缘不错,但是张恪还是有些脸红。

    “别动,你受伤了,就要听我的!”

    少女突然凶巴巴的说道,她伸出了双手,撕开张恪胸前的衣服。白皙的肌肤上面全都是狼爪的痕迹,青一块紫一块,有的更是被抓破了皮肉,鲜血还在外涌。

    少女突然鼻子一酸,也顾不得害羞,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伤口清洗干净了。

    “姑娘,我的包里有金疮药和纱布。”

    少女默默点点头,帮着张恪取来,又细心得包扎好。

    虽然被狼伤得挺惨,但是也都没有什么重伤,最多是留下疤痕,作为男人根本不用在乎。不过最麻烦的是肋下的伤口,再度裂开之后,鲜血不断外渗,皮肉翻开,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少女连着帮张恪上了两次药,可是血都止不住,她急得都要哭了。张恪也冒了汗,伤口崩裂最麻烦,至少要静养三五天,才能再度愈合。

    可是眼下荒郊野外,哪有这么多的时间。

    张恪想了想,最后咬咬牙,说道:“姑娘,扶我到火炉边。”

    “嗯!”少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点头,扶着张恪,到了火炉前面。

    “姑娘,你先转身,一会儿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

    少女满腹疑惑,还是乖乖听话,张恪见她把头转过去,才找了一截硬木棒,放在火炉上烤着,不多时木棒燃烧起来。看看差不多了,张恪将明火晃灭,咬了咬牙,黑漆漆的碳棒贴在了伤口上面。

    刺啦!

    火烧肉皮,一股剧痛顺着伤口猛轰大脑,一瞬间脑袋都要炸开了。

    “啊!”

    “恪哥,你怎么了?”

    正在另一边处理伤口的乔福和乔桂都被惊动了,他们急忙看过来。这俩人敢发誓,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甚至比起同狼群搏斗还要恐怖!

    张恪攥着炽热的木棒,不断的触碰伤口,烧的滋滋作响。张恪脑门的青筋暴露,额头浸出了一层细腻的汗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阵阵的低吼,就像是受伤的野兽一般。

    乔家兄弟瞪圆了眼睛,而更加震撼的就是少女,张恪发出痛叫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伤口被高温烧灼,发出丝丝缕缕的白气。少年上半身的肌肉剧烈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时间并不长,只有两三分钟,张恪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呼气喘。

    猛地一抬头,只见少女眼中全是泪水,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都说了不让你看的,害怕了吧!”张恪勉强的笑道。

    少女,突然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张恪的身边,看着老树根一样的伤口,眼中的泪水不争气的流淌下来。

    “疼吗?”

    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句话。

    张恪勉强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事的,幸好伤口不在脸上,不然怕是没有媳妇了!”

    少女被逗得噗嗤一笑,这时候还能开玩笑,这家伙的构造和正常人绝对不一样。

    拿过了绷带和药物,少女轻轻的帮着张恪包扎起来。

    “答应我,以后要爱惜自己,别拿身体开玩笑了!”‘

    “嗯,我会的!”张恪用力得点点头。

    经过烧灼的伤口终于止住了血,再度包扎好,已经折腾到了拂晓,眼看着天就亮了。

    “桂哥,你们还没问题吧?”

    “嗯,我们都没事,就是胳膊射箭都肿了,想要恢复怕是要几天。”

    张恪想了想,说道:“桂哥,昨天晚上咱们杀了多少狼?”

    “没算过,至少也有十几条吧?”

    “桂哥,你说狼皮值钱吗?”

    “怎么不值钱啊,一张好皮子要十几两银子呢!”

    张恪微微笑道:“桂哥,你们要是还有劲头,就赶快把狼皮剥下来。”

    “对啊!”

    一直默默坐着的乔福一下子跳了起来,大笑道:“这个办法好,该死的狼杀了大黄,还伤了咱们弟兄,不把它们扒了皮,老子这口气就出不来!”

    乔桂也二话不说,两个人撒腿就跑,疲惫伤痛早就忘光了。

    他们两个一直搬到日头老高,才喘着粗气回来。狼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望着这些尸体,乔桂咧着大嘴就笑了起来,这哪里是尸体,分明就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乔福更是把头狼的尸体放到了大家的中间,夜里来不及仔细看,此时大家才看清,头狼浑身雪白的皮毛,一点杂毛没有,干干净净,发出油亮的光泽。

    最为特殊的是张恪的致命一刀是从粪门扎进去的,也就是说狼皮一点损坏都没有。

    一张完整的白狼皮!

    乔家兄弟顿时眼睛都红了,乔福嘿嘿傻笑:“恪哥,咱们发财了,就这一张皮子我敢保能卖三五十两,咱们没白拼命一场!”

    两兄弟二话不说,立刻动手剥皮,张恪靠着墙边恢复体力,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惨白的少女,笑道:“姑娘,还没请教你的芳名呢?”

    “沈青烟。”少女说着,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才想起问名字,根本不在乎自己。偏偏自己还傻乎乎的帮他清洗伤口,帮他包扎,关心他,想着他,这个男人真没心!

    张恪不知道少女的腹诽,又笑道:“姑娘,你的两位镖师都死了,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啊?”

    少女一听这话,苍白的小脸更加难看了,玉手紧紧攥着拳头,一语不发。

    张恪嘿嘿一笑:“沈姑娘,咱们也算是共患难了,要不这样吧,我保护你,记得你是要去广宁吧?”

    还算有点良心!

    少女脸色好了一点,“嗯,多谢!”

    “嘿嘿,别忙,姑娘,你请那两位镖师都花了钱吧,我们三个也不多要,就按照他们两个的价钱给,你看怎么样?”

    钱!

    还以为你是真正的大英雄呢!竟然看错了,就是一个庸俗粗鄙的武夫!

    “哼,我给你三倍价钱,咱们两清!”

第十五章 广宁,我来了

    日上三竿,剥下了最后一张狼皮,乔桂和乔福都累得瘫在了地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共找到了十六具狼的尸体,剥下来基本完整的狼皮十一张,其中最好的就是那张白狼皮,毛又长又亮,没有一丝的杂毛,放在那里,就像是一片洁白的雪。

    乔桂打猎多年,别说看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过。

    “哈哈哈,光是这张皮子就足够还万百川的银子了,这下子可是无债一身轻啊!”

    张恪也是欢喜,虽然差点丢了小命,但是好歹银子有了着落,头上的乌云散了一半,终于能长出一口气了。

    沈青烟抱着双腿坐在张恪的对面,听到了这话,突然抬起了头,呆呆的问道:“你欠了很多钱,很需要银子吗?”

    “当然了,要不大冬天的谁愿意出来冒险!”张恪无奈的说道。

    原来他真是很缺钱,怪不得要工钱呢!

    沈青烟顿时觉得脾气耍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管怎么样,人家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少女脱口而出。

    “姑娘很有钱吗?”张恪挑了挑眉头,语气不善。

    “啊!”

    沈青烟顿时一愣,男人多要面子啊,怎么会平白无故接受女人的钱呢!沈青烟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妥,只能低下头,嗫嚅道:“我家里是商人,有,有些钱。”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要是接受了小姐的钱,不成了施恩望报的小人吗!”张恪傲然的说道:“有了这些狼皮,足够还债了,说起来还要感谢沈小姐!”

    “不过……”

    张恪拉长声嘿嘿笑道:“姑娘要是愿意多给点保镖的工钱,我可是求之不得!”张恪扶着柱子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冲着沈青烟躬身施礼。

    “沈小姐,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安安全全把小姐送到广宁,鞍前马后,不辞辛劳。小姐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竭尽所能。服侍贴心,办事用心,路上小心,价钱真心。小姐,请您上车,咱们立刻启程!”

    张恪点头哈腰的说着,十足的商人模样,和昨天勇斗群狼的英雄少年就是两幅面孔。就是刚才说话的傲气都藏了起来。

    沈青烟被逗得呵呵一笑,“像模像样的,比我家的伙计还有样呢!”

    “那是自然,人生就是舞台,张开眼就开戏了,三百六十行演的不像就要砸饭碗了!”张恪笑道:“沈姑娘,你先上车吧,我们收拾一下就走!”‘

    沈青烟坐在了车厢里,看着外面忙碌的张恪,眼中突然变得五味杂陈。

    “是啊,就是一场戏,可是我的角色呢!”

    少女惆怅的叹口气,她也疲惫极了,靠着车厢竟然昏昏欲睡。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欢呼,好奇的撩开车帘一看,只见张恪正抓着一匹马缰绳,笑得格外灿烂。

    沈青烟一行有四匹马,两匹拉车,两匹是镖师骑得,楚镖师骑得那一匹被狼吃了,最先逃跑的那一匹竟然奇迹般的脱身了。老马识途,竟然又循着路径跑了回来。

    多了一匹马,张恪和乔福他们可是高兴坏了。

    大黄昨天已经死了,二黄的头骨被咬穿,挺到了早上也死掉了。爱犬丧命,乔福可是哭坏了,张恪也是心疼这两条忠心耿耿的黄狗,要不是它们,只怕昨天自己就要死在狼口了。

    张恪亲手找来了一块木板,用短剑刻上了“忠犬”大黄(二黄)之墓。乔福含着泪用狼皮包裹着大黄和二黄的尸体,放在了围墙下面。然后三个人一起用力,推到了围墙,把大黄和二黄的尸体保护起来。

    没了两条狗,大家都犯了难,难道要人拉着爬犁吗?只怕没到广宁,就被累趴下啦。

    就在发愁的时候,哪知道老天保佑,竟然跑回来一匹马,马的劲头可比狗大多了,拉着两驾爬犁的东西一点不费劲,而且还能托着一个人。乔福当仁不让,乐颠颠的背着狼皮爬到了马背上,顾盼自得,全然不知道接下来要遭的罪,骑马可不是舒坦的事!

    张恪旧伤复发,必须小心,他和沈青烟还有秀梅都坐在了车厢里。乔桂则是和老孙一起赶车,队伍再度出发了。

    昨天一夜下来,老孙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到了现在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乔大爷,小老头只怕是要吓出病了,到了前面的村子就把我放下吧,这广宁我是去不了了!”

    坐在车厢里的张恪突然觉得有些异常,他忍不住上下打量沈青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啊!”

    张恪嘿嘿一笑:“我是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美女,沈姑娘,你不是说家里是富商吗,怎么让你一个人跑到辽东冒险,而且找的镖师那么差,赶车的又是一个孬包,你爹不在乎你的安全吗?”

    沈青烟一听,也是满脸的懊丧,气呼呼的说道:“人不是我爹找的,老孙是我在车行发现的,看他人老实,又赶了几十年的车,哪知道这么没用,胆子比我还小。”

    “哈哈哈,那两个镖师也是你找的?沈大小姐,你可要好好学学怎么识人了!”

    被张恪奚落,沈青烟小脸寒霜,贝齿咬着嘴唇眼睛转了转,突然说道:“有些事情你想不想听?”

    “不想!”张恪毫不犹豫的说道:“好奇害死猫,我现在就盼着能把东西卖了,把钱还了,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没听说么,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沈青烟细细品味最后一句话,突然笑了起来,宛如梨花开放,格外的好看,只是这朵梨花中带着这掩不住的愁绪。

    “哎,就算让你知道没有什么,我家世代药商,专门给宫里太医院提供药材。”

    “怪不得你包扎的手艺那么好呢!”

    “哼,别打岔!”

    张恪乖乖闭上了嘴,沈青烟继续说道:“今年朝廷在辽东打了败仗,丢了铁岭开原,和女真的贸易就停了。可是贸易停了,京城的那些贵人还是要得病,还是要人参,逼着我爹给他们弄药材。”

    张恪一听可皱起了眉头:“沈姑娘,朝廷不知道打败仗了吗,还像往常那样要人参,上哪弄啊!这不是既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吗?”

    “呵呵呵,说的真好,我看你不像一个穷小子啊?”

    张恪拍了拍胸脯,笑道:“我也读了好几年书,虽然屁的功名没考上,但是这儿还不笨!”

    指着自己的脑袋,张恪道:“这种时候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违背朝廷的法度,私自同女真贸易,换来急需的药材!”

    张恪一语道破天机,倒是被沈青烟吓了一跳,这个穷小子真是不凡啊!在心中不由得有看重了几分。

    其实也不是张恪多聪明,但是作为一个穿越者,八大皇商的事情谁不知道,辽东一笔烂账,其实大明朝要真能对鞑子进行经济封锁,这天下未必会落到满清手里。只是上上下下的蛀虫太多了,活生生的毁了大明朝。

    沈青烟叹口气:“毕竟这是违法的事情,我爹一个药商没有这个能耐,只能求我表哥帮忙!”

    “你表哥?都是一家亲戚,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应该的?”沈青烟苦笑道:“我表哥那个人啊,是最精明的商人,和谁做生意都不会吃亏的,帮着弄药材可以,但,但是必须要我嫁过去!我不同意,就自己雇了镖师和车夫,带着丫鬟跑到了辽东来了。”

    沈青烟说出这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仿佛心中的块垒消散了不少。

    少女说完,就盯着张恪,哪知道这位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傻呵呵的样子仿佛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还有没有同情心,我爹把人家当成货物去换人参了!”

    张恪微微一笑:“沈姑娘,你表哥要是那么大的本事,嫁过去也无所谓,亲上加亲吗!”

    “哼,我才不会像东西一样,买来买去呢!再说了我早就订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举人,他说过中进士了就娶我。”

    少女说完这话之后,两只眼睛不住的盯着张恪,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特别盼着这个家伙能有一点反应,哪怕生气啊,愤怒也好,总之不要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张恪已经在少女的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沈青烟或许都不知道,她是这么在乎张恪的感觉。

    狭小的车厢里变得格外的沉默,空气都有一丝凝滞。

    足足过了三分钟,张恪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沈姑娘,我家里也有未婚妻,她不是什么富商名门,但是配我这个穷小子足够了。咱们能相遇是一种缘分,倘若张恪有发达的一天,或许……”

    “不要说了,我沈青烟不会任人摆布的,我爹是逼着我嫁人,可是到了广宁,我就能想办法弄到人参,把缺口补上!”

    “有志气!”

    张恪笑道:“我提前祝福姑娘马到成功,要不咱们喝一杯吧!”

    “好啊,一醉解千愁!”

    张恪也没有什么好酒,只是从乔桂那里讨来了一皮囊的烧酒,苦涩辛辣,还带着一股酸味。不过两个人却喝得格外高兴,迷迷糊糊,在车厢里憨然大睡。

    有了马车,路程走得飞快,而且也没有什么麻烦,离开大清堡第四天,乔桂兴奋的拍着车门。

    “张恪,刚刚问了路上的商人,再有十里就到广宁了!”

    张恪也清醒过来,急忙跳下车,抓着一把雪,擦了擦脸,望着前方,突然大声的喊道:“广宁,我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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