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暖房的妙用
冰雪刚刚消融,张恪治下的百姓就急不可耐地行动起来,最卖力气的就是河湾村的民众,冰城曾经给过他们宝贵的安全,可是冰城终究不能长久,他们做好了用血汗筑城的准备!
奋力刨开残存着冰冻的土地,从山上背下来大块的石头,用来做地基。张恪剿灭了白莲教的时候,顺手也抢来了烧砖的工匠。
他们指挥着百姓从地下一丈左右的地方取出细腻的黄土,晾晒,搅拌,制坯,阴干……想要烧制质量优良的青砖至少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急切渴望有个家园的百姓已经等不了了,他们组织起来,在夜不收的保护之下,冒着被蒙古人袭击的风险,他们拉回了大量的青砖石块,粗大的木料。
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了,男女老少齐上阵,搬砖和泥,渐渐的厚达三丈的城墙出现了端倪。
河湾村依山傍河,周围还有煤矿,又处在地盘的中心,张恪已经准备把这里打造成坚固的堡垒,最重要的军工生产都要放在这里。
工匠百姓们热火朝天的干着,三个不速之客却在远处偷偷观望。
足足看了一刻钟,唐光首先忍不住了,说道:“两位,看到没有,百姓们都廷卖力气的,光着膀子干活,满身都是汗!”
朱庆斌也说道:“没错,永贞待人没的说!就拿分田的计划来说,一个壮丁三十亩地,公平合理,尤其是土地也够肥沃。田赋头一年才要一成,多好的条件,怎么就有人不想种地呢?”
沈岳翻了翻白眼,“你们问我,我问谁去。还是找个百姓过来,咱们好好打听一下,不就清楚了!”
唐光看了一眼干活的百姓,满身的泥水,黝黑的肌肤上满是臭汗,他顿时就皱起眉头:“咱哥们好歹也算是出身将门。更是半个文人,和这帮泥腿子打交道,不怕丢人啊?”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
朱庆斌说道:“要不咱们找个人帮忙问问!”
“这个主意好!”
唐光立刻赞同,可是沈岳给他重重一拳。
“想什么啊,永贞的话你们不记得了,他让咱们亲力亲为,说不定以后还有更难的事情呢,这个官不容易当啊!”
沈岳咬着牙,猛地把长达的外衣脱下,系在了腰上。大步向着工地走去。
唐光摊了摊手,苦笑道:“别等着了,老沈那么秀气的都去了。咱们也成!”
……
这三位忙活了一小天,等到再回张恪府邸的时候,直接累趴下了。身上全都是泥水,脚走的生疼生疼的,怕是都磨出了水泡。沈岳最惨,摔进了水沟一次。浑身衣服都湿透了,还丢了一支靴子。赤着脚回来的。
出去三个翩跹书生,回来三个要饭花子。
正在他们唉声叹气的时候。从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差点和唐光撞在一起,正是邓文通。
唐光上下打量一番,邓文通一身干干净净,顿时就惨嚎起来。
“没天理啊,果然是一家人,顺之兄,你可不知道我们受了多少罪啊!”
邓文通白了一眼三个人,气呼呼地说道:“我还巴不得和你们换呢!”
朱庆斌急忙问道:“顺之,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邓文通五官扭曲,眉头拧在一起,酝酿了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讲价!”
三个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顿时仰天大笑,唐通更是眼泪都笑了出来。邓文通的学问不错,提到诗词歌赋,八股时文,那是滔滔不绝,讲几个时辰都行。
可是偏偏是个油瓶倒了不知道扶的主儿,柴米油盐一概不懂,满嘴君子重义,小人重利的,这样的家伙,让他讲价,简直那鸭子上架。说实话他们真想看看邓文通和人家争辩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顺之兄,你们都谈了什么?”
“牛、种子、锅碗瓢盆,什么都有。”
“讲下来多少?”
邓文通嘴角抽搐,红着脸说道:“涨了一百两!”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个人笑得肚子都疼了,邓文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咳咳!”
他们猛地一抬头,只见张恪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正站在房檐下。
“笑什么笑,事情办得怎么样?”
沈岳、朱庆斌和唐光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到了张恪的面前。
“回禀大人,我们今天走了五个村子,问了二十多位百姓,总结了三条主要的原因!”
张恪一听,满意的点点头。
“好,到书房来,好好说清楚!”
大家都到了书房,张恪坐在了位置上,他们一字排开。
唐光最先说道:“永贞,百姓担心的第一点是田地和租子的问题。田分了,会不会又被大户抢回去?田租能不能按照约定征收,有些百姓心里还没底!”
张恪点点头:“嗯,分地的时候我会签订文书,各城堡要选拔子弟兵,严格按照规定办事。我张恪说话是算数的!”
朱庆斌也说道:“从开春起,就不断修筑城墙。凡是干活的百姓,都能吃饱饭,每个月还有两钱银子的补贴,有些百姓就觉得做工更好,并不想种地!”
“区区两钱银子,我给的多吗?”
沈岳急忙说道:“永贞,不是给的多,而是种田赚得太少了!”
一面说着,沈岳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口袋,放在了张恪的面前。这个口袋原本是沈岳装文玩核桃的,摔了一跤,核桃也碎了,沈岳心疼得几乎落泪。不过当他有了重要的发现之时。毅然扔掉了碎核桃,装满一袋谷物。
张恪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抓起来看看,正是栗米,也就是小米。这是眼下北方常吃的粮食。
“这有什么问题?”
“永贞,你碾碎几个看看!”
张恪点点头,手指用力,谷壳碎裂,往里面一看,顿时眉头皱起来。张恪随手抓过来茶杯。把谷壳撒到茶杯里,谷壳都漂在上面。
非常明显,这些谷壳都没有成熟。
沈岳叹口气,说道:“永贞,我问了好几个老农。他们说田里的庄稼年年减产,原本能打一石粮食的,只剩下六七斗。而且水旱灾害不断,经常绝收。他们干一年,有可能都吃不饱肚子,更别提交田租。现在跟着大人做工,好歹能吃饱肚子,因此他们宁可做工也不愿种田。”
张恪本以为凭着国人对土地的热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种田。可是残酷的现实却迫使他们做出了相反的选择!
又抓起了一把谷子,在手里揉搓了半天,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谷子都不成实。空壳更是比比皆是。
这就是小冰河期的威力!
粮食减产,百姓逃亡,没有了百姓,养兵的成本急速提升,然后拖垮了财政,财政崩溃。帝国也就不复存在。
在张恪的眼前,几乎出现了大自然摧毁大明的步骤!在这条路的尽头就是甲申天变。中华沉沦,数千万百姓丧命。三百年的灰暗世界!
张恪很清楚,要是不能解决农业的问题,不能让农民站住脚,他的耕战屯田就是空想。也不会聚集足够的力量对抗野猪皮。眼前兴旺的一切都是沙滩上的城堡,在自然面前不堪一击。
邓文通看着张恪沉思,他抓起几粒谷子,放在手里看了看。
“二弟,这谷子为什么不成呢?难道是百姓太懒惰吗?”
“不!”张恪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姐夫,有这么两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是盛开。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邓文通苦笑着摇摇头。
“温度!”张恪道:“你们有没有感觉,这些年比起以往更冷?”
唐光急忙点点头:“没错,的确是冷了不少,还干冷干冷的,这和谷子长不成有关系吗?”
“有,有天大的关系!”
张恪说道:“粮食生长需要适合的温度,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可是春天来得晚了,秋天来早,粮食成长时间不够,自然只长出秕谷,收成也要锐减!”
道理说通了,可是在场的几个人也都傻眼了,天气变冷变热,这是老天爷的事情,他们可没有办法。
邓文通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永贞,要是粮食收成太少,不妨就从南方买粮吧。你不是说这个冬天都是买的粮食吗?”
“姐夫,买粮要多少银子?更何况以后我们人口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要是有了十几万,几十万人,还能靠着买粮食维持吗?”
“那,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邓文通他们四个全都垂头丧气。
张恪想了一会儿,突然从座位上站起,眼中冒着光彩。
“哈哈哈哈,你们跟我来,我有办法了!”
张恪一句话,说的大家都是愣神,你聪明机敏不假,可是你还有命令老天爷的本事吗?简直匪夷所思,不过大家也都隐隐有个期盼,或许张恪真的能行!
一路跟着张恪,到了城东,走到了一片房舍的面前。足有上百间的样子。
张恪刚走来,乔铁山就从里面跑了出来,眉开眼笑,别提多高兴了。
“永贞,成了,成了!你快看看,长得可好了!”
大家还都一头雾水,张恪急忙跟着乔铁山走了进来,到了房子里面,大家终于看出了不一样。原来在屋里面全都改成了一块块的苗圃,从土壤里冒出了不少绿莹莹的小苗,有的已经尺八高了。
乔铁山得意的搓着手,笑道:“永贞,这就是按你说的办法,弄出来的暖房。看见没有,这是黄瓜,这是豆角,这是茄子,那边还有辣椒!你看看长得多好,保证比田里的菜早下来一个多月!”
唐光顿时也瞪圆了眼睛,吃惊的说道:“永贞,你可真厉害,我在去年冬天去京城,吃过一次新鲜的黄瓜,听说就是在暖房里面种出来的,只有京城才有。一根黄瓜要三两银子,简直就像抢钱一样。”
沈岳笑道:“这回好了,永贞会弄暖房,咱们到了冬天,也能吃到新鲜蔬菜了!”
“光想着吃,卖钱也不错啊!”朱庆斌笑道:“一根黄瓜就三两银子,这分明就是摇钱树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全都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兴奋地指指点点。
张恪微微笑道:“好,真的不错!”
突然张恪猛地蹲下身体,抓起小苗,毫不怜惜的从土里揪出来,扔到了地上,一棵接着一棵,每一下大家心都一颤!
拔光了黄瓜还不罢休,又把茄子豆角全都拔干净。他的举动吓得乔铁山他们目瞪口呆,乔铁山更是张大了嘴巴,心疼得流血。
“永贞,这可是我们忙了一个月才种出来的,你疯了吗?”
“哈哈哈,铁山叔,我没疯,而是我想到了暖房真正的作用!蔬菜事小,粮食事大,暖房有大用!”(未完待续)
ps:月票还差五张,到了四十小的加更,拜求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绿油油的希望
自从训练任务交给了张峰之后,乔铁山就没什么事情可做。正好张恪就想到了温室,种点蔬菜,一来可以满足家人的胃口,二来还能捞点银子。
张恪索性把城东的空房子都买了下来,改造成暖房,乔铁山找了几个老农一起打理。为了保证屋里的温度,按照张恪的吩咐,用火炉加温。
当第一批小苗钻出土壤的时候,几个人甚至喜极而泣。北方冬天的蔬菜是非常匮乏的,除了萝卜白菜,基本没有什么了!有了暖房,就能大饱口福。
乔铁山是万万没想到,张恪竟然把幼苗都给拔了。乔铁山顿时把脸色沉下来,瞪着张恪。
“永贞,暖房虽然是你让建的,可是我们几个不眠不休的照看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给拔了,大叔要给解释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
张恪见到大家的面色不善,好像他做了多大的孽一样,急忙说道:“铁山叔,让你们的辛苦白费了,是我的错,不过我想到了暖房的更重要用处,比种菜重要多了!”
邓文通眼睛发亮,急忙问道:“二弟,你说暖房是不是和种粮食有关系?”
“没错!”
张恪点头笑道:“辽东一直以来都种栗和麦,这也是多数人的主食。可是如今天气一年比一年冷,栗麦产量都在下降,我们必须找出产量更高,生长周期更短的粮食。”
乔铁山算是一群人里唯一种过田的,张恪说的道理他基本能听明白,可是千百年的耕种习惯。能换成什么,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永贞,有什么好主意别卖关子,赶快说!”
“好,我想着要有两条路。最近这些年西洋人带来了不少新作物,其中甘薯(地瓜)和玉米在南方已经有种植。徐光启徐大人还为推广甘薯上书朝廷,这两种作物产量可观,而且耐旱,也不要太多的肥力。就拿甘薯来说,一亩地产三五百斤还是有希望的!”
“多少?”
乔铁山惊得眼珠子快掉下来了。要知道最肥的田,一亩地也不过两石谷子。这个甘薯不占好田,也能生产这么多,简直就是神物啊!
乔铁山呼吸也急促起来:“种,一定要大种!”
“铁山叔。先别急。甘薯产量虽然高,可是比不了正经粮食,吃多了就会烧心反酸水,只能当做补充的食物。玉米也是如此,我引进主要是做饲料用的,大清堡周边有不少的草场,要多养殖战马牛羊。”
大家伙高兴了半天,一听说甘薯和玉米只是补充品。都有些泄气!
“永贞,你到底准备种什么?”沈岳好奇的问道。
张恪微微一笑:“水稻!”
咕嘟!
大家伙都艰难的咽口吐沫,这话怎么像是开玩笑啊?南稻北麦。这是几千年的传统,辽东从来没有种过水稻,就凭着张恪一句话,怎么像异想天开啊!
“永贞,能行吗,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在辽东种水稻,能成吗?”
能成。当然能成!
张恪丝毫不怀疑,后世的东北不但能种水稻。而且出产的大米蛋白质丰富,香糯可口,想想都能流口水。
大清堡守着大凌河和细河,并不缺水,正适合种植水稻!
“铁山叔,辽东绝对能种水稻,只是南方种两季,我们种一季而已。不过咱们的土地肥沃,一季稻也不会比他们差很多。”
乔铁山深知张恪不会信口开河,说不定辽东真能种水稻,只是他还有一点糊涂。
“永贞,你还没有告诉我为啥要拔了这些小苗,和你种水稻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铁山叔,这些年天气越来越冷,粮食生长的时间越来越短,结果谷子都不成熟,我说的没错吧?”
“嗯,的确如此,老天爷造孽,我们有什么办法?”
“我们当然有办法,暖房就是咱们和老天爷争时间的关键!”张恪说着,兴奋的挥了挥拳!
在前世,张恪所在的孤儿院离着农田不远,因此张恪对种田并不陌生。
小冰河期最大的危害就是气温变低,造成适合农作物生长的时间变短,以至于严重减产。因此选择作物就要生长时间短,而且产量还要高。
其实相比传统的小麦,水稻生长周期更长,只不过水稻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能提前育秧。外面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农民就已经扣大棚,撒上种子,开始育秧。等到温度差不多了,再把长好的稻苗移栽到水田里,这就是插秧。
靠着这种办法耕种,水稻比玉米还要早成熟,早收割!
育秧是中国老祖宗很早就学会的一项手艺,只是千百年来一直使用的是水育秧。整个育秧期间,秧苗均被水淹没,导致土壤通气状况差,播种后扎根、立苗慢,浮芽、倒苗现象普遍;气候不良时,极易发生严重的闷种倒芽、烂秧,不仅造成经济损失,而且贻误农时。
在建国之后,水育秧的方式已经被旱育秧取代,也就是用大棚育秧,可以提前种植,提前插秧,水稻提前成熟5到7天,增产8%以上。
万恶的小冰河期,时间就是生命!
几天的差距,就能决定生死成败,想到这些,张恪突然发觉自己仅仅用暖房种反季节蔬菜,满足口腹之欲,简直就是犯罪,就是草菅人命,就是拿治下百姓开玩笑!
要是用暖房提前育秧,就有可能从老天爷手里抢回宝贵的时间,水稻产量本来就高,只要正常成熟,就再也不用担心挨饿。说不定就找到了和小冰河期对抗的杀手锏!
粮食是张恪最大的心病,眼见得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张恪哪能不欣喜若狂!
他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和乔铁山他们说了一遍,乔铁山仔细听着,开始还觉得张恪是异想天开。可是他不也在暖房种出了蔬菜吗,说不定这个办法真行。
“永贞,我看值得一试!”
有了乔铁山的支持,张恪干劲也上来了。
“铁山叔,你马上找二十个老农一起帮着育秧,所有的暖房全部腾空。不够我再去征集房子。你们记住了,这是大清堡最大的秘密,有谁走漏出去,别怪我六亲不认!”
粮食是生死大事,几个人全都牢牢记在心中。
转过头就忙碌起来。乔铁山找来了老农,立刻整理苗圃。张恪则是让人扛了十几袋子没有去壳的水稻跑到了家中。
张恪刚院子,就听到有人兴奋的喊他。
“舅舅,舅舅!”瑶瑶小丫头像是一只蝴蝶扎进了张恪的怀里。
小丫头还是那么瘦,不过换上了色彩斑斓的彩衣,又穿着粉红色的绣花软缎靴子,配上俊俏的容貌,小丫头粉琢玉砌。别提多可爱了!
张恪抱着小丫头,狠狠的亲了两口,还有胡茬扎娇嫩的小脸。
逗得瑶瑶咯咯笑。“舅舅,瑶瑶都想你了,这几天你怎么都不来看瑶瑶啊?”
“小孩子,别瞎说话!”
张韵梅起身接过了女儿,责备地说道:“舅舅有正事呢,小孩子别添乱!”
坐在主位的沈氏却哼了一声:“正事。正事,他们天天都忙!锋儿跟着你到了义州。结果直接就跑去广宁了。恪儿回到家,也不看看我这个当娘的。可是好歹看看小雪,还,还有人家方姑娘。”
“方姑娘,哪位方姑娘?”张恪一脸错愕,猛地向旁边一看,顿时有个女人高挑清秀的女人缓缓站起来。
方芸卿!
张恪总算是想起来了,她正是金万贯要送给何汴的,结果被自己带回了大清堡。这些日子一直忙活着,张恪几乎都把她给忘了。
看着儿子错愕的模样,沈氏顿时有些生气。
“恪儿,方姑娘千里迢迢,和你一起回来,你怎么连看人家都不看,真不让娘省心!”
看老娘的神情,张恪就知道她准是误会了,可是他也没法当众说什么,顿时就僵持下来。
好在方芸卿缓缓站起,冲着沈氏万福,说道:“老夫人,奴婢就是一个伺候人的下人,张大人能赏奴家一口饭吃,能让奴家住着,奴家就感激不尽!奴婢先告辞了!”
方芸卿转身离去,身影格外的落寞。
张恪的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自己把人带回来了,却没有什么交代,就这么晾着,很不合适!
“方姑娘,你等等!”
方芸卿缓缓回头,微微垂首问道:“张大人有什么吩咐!”
张恪一时也想不起什么,突然说道:“方姑娘,有点活要麻烦大家伙了。我搬了几袋子稻谷回来,你们帮着挑选,我怕男人粗心做不好!”
方芸卿突然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笑容。“奴家遵命!”
沈氏站起身,笑道:“恪儿,有什么活,娘也跟着去,身子骨一天不动弹就难受。”
小雪、卉儿、张韵梅,就连瑶瑶都跟着,到了后宅的空地。金灿灿的稻谷堆成了小山,沈氏惊讶的皱起了眉头。
“恪儿,你这是折腾什么啊?”
“哈哈哈,娘,过几天您就知道了!”
沈氏她们一头雾水,不过全都照着张恪的话做,仔细的挑选出饱满的稻粒。张恪凭着记忆,把挑出来的稻粒放在水中浸泡,让种子膨胀发芽。然后送到暖房,整齐的摆在苗圃中,每天按时浇水,不停的添加火炉,暖房春意盎然。
这些种子承载了张恪所有的希望,他几乎就守在了暖房。
到了第三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张恪睁开朦胧的睡眼,猛然眼前出现一抹娇艳的绿色,瞬间从张恪的眼角涌出了两滴泪!(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欺人太甚
提着水壶,清水洒在嫩绿的幼苗上,晶莹的水珠欢快的滚动,就仿佛一曲欢快的歌。喝饱了水的稻苗每一刻都在生长,密密麻麻,苗圃瞬间变成了一块绿色的地毯,看得人赏心悦目。
乔铁山、邓文通,还有不少的老农都站在张恪的身后,把脖子伸得的老长,用力的盯着舍不得眨眼。
半晌乔铁山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笑道:“贼老天那么冷,不让在外面种地,我们就在屋里种!等到天暖和了,苗差不多长成了,就能插秧了。真是厉害,太厉害了!”
张恪也笑着微笑着点头,乔铁山说出了暖房育秧的精髓,就是从老天手里抢时间。
身后的老农看到了幼苗,心里一下子涌出了亮光,他们种了这么多年地,虽然弄不懂小冰河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一清二楚,就是因为天冷的早了,粮食没来得及成熟就被冻死了。
有了提前育秧的技术,就不会减产,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农民生来不就是种地的吗,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少农民的梦想,要不是实在是产量太低,他们怎么会宁可做工,也不去种田!
一想到生活重新有了希望,大家伙一边哭一边笑,一群老小孩巴掌都拍不到一起了。
不过就在大家都欢天喜地的时候,老汉刘守玉突然痛苦的摇摇头,蹲在了门框,吧嗒吧嗒掉眼泪。
乔铁山看到了老汉的异样,急忙走了过来。不快的拍了拍刘守玉的肩头。
“老刘,你怎么回事,多好的事情,哭什么?”
刘守玉重重叹口气,痛苦地说道:“乔爷。暖房再好,可是我们用不起啊!”
他这一句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了兴冲冲的众人头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暖房虽然好,可是花费更惊人。尤其是没有后世廉价的塑料薄膜,除了在中午开窗通风之外。其余时间全都要烧火增温,光是燃料这一项,就不是赤贫的百姓能够承受的。
尤其是建筑暖房也需要砖瓦木料,在场的几个老农低头一算,全都摇头。这玩意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有点遥远。
乔铁山也默默的算了一下,建一栋五丈长,两仗宽的暖房,用砖瓦木料,至少要三两银子,保暖的燃料算起来,也有五两出头。加上人工少说十两银子!
就按平均亩产一石来算,三十亩地,也就产粮三十石。扣去口粮和田赋,老百姓能剩下十两银子就不错了。
这还是因为张恪减轻了田赋的原因,要不然老百姓一年下来,搞不好还要靠着借钱活着。
另外育秧也可能因为照顾不周失败,到了那时候,恐怕一家人就只有喝卤水寻短见了!
刘守玉颤颤哆嗦的站起身。苦笑道:“大人,您一心为了大家伙好。小老儿都看在眼里,可是都怪我们。实在是,是没有福气!”
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可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谁能不心痛啊!这些老农互相看了看,大家伙掰着手指算算,可是无论怎么算,他们也承受不住!
邓文通眉头皱了皱,试探着问道:“二弟,百姓们承受不了,咱们能不能帮忙?”
张恪还在盘算着,乔铁山却摇摇头。
“恐怕不成,咱们花钱地方太多,要练兵,要造武器,还要修缮城池,偏偏朝廷又不给银子,我们的钱都是剿匪得来的,可是总不能天天剿匪,银子要省着用。再说了,从外面购买粮食也不过一两多银子,要是花费太多,也不值得!”
乔铁山的话给在场的众人又罩上了一层更浓重的阴云,看来暖房这种玩意只适合种些鲜花蔬菜,取悦达官显贵,老百姓用不上!
“张大人,小的们去干活了。”
老农们身影落寞,转身就要走。
“慢!”张恪突然摆手,沉声说道:“大家伙等一等,你们先回答我,一亩地秧苗,你们最多能出多少钱?”
大家伙面面相觑,看了半天,刘守玉咬着牙说道:“大人,种麦子,一亩地种子差不多一钱银子,您说了水稻产量更高,我们愿意花三钱银子!”
这已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价格,三钱银子一亩,五亩地就差不多一两银子,这已经超过了太多百姓的极限!
可是一个暖房差不多能出二十亩地的稻苗,按照十两银子的成本,每亩地的稻苗要八钱银子,中间足足差了五钱!!
一亩地如此,一千亩,一万亩,十万亩……
天文数字啊!
光是一个种子,张恪把所有存银都搭进去,也未必能填的了这个窟窿!
乔铁山咳嗽了一声,说道:“永贞,你别勉强了,或许老天爷开恩,今年就是风调雨顺的好年头呢!”
张恪心里头暗暗苦笑,老天爷才不会轻易放过可怜的百姓呢,这只是一个开头,更糟的日子还在后面。
“铁山叔,种水稻的主意我是不会改了,暖房育秧也是必须的,我们现在就要商量一个大家伙都能接受的办法!”
张恪突然眼前一亮,笑道:“暖房最大的一项花费就是燃料,只要能把这个费用降下来,一切都好办了!”
“这,这怎么降?”乔铁山一头雾水。
张恪顿时笑道:“铁山叔,你别忘了,在镇夷堡就有石炭场,只要挖出来,就不愁没有燃料!”
“对!”乔铁山眼前一亮,不过说得容易,可是挖煤也要人手,也要钱啊?
突然刘守玉激动地说道:“张大人,我们这些人都干了一辈子活,不差力气,我们愿意去!”
几个老农全都点头。要真是能丰收,能填饱肚子,流再多的汗水都值得。
张恪笑着摆摆手:“不用,我们不是抓了那么多白莲教的俘虏吗,就用他们去挖!燃料的钱至少能下降一半!”
看到了希望。大家伙全都来了热情,一起讨论办法。
最后张恪和大家伙终于商量妥当一个方案,首先张恪把治下的户口重新分配,十户组成一甲,由小旗管理,五甲组成一里。由总旗管理,各个里甲都归属到百户千户帐下。
张恪的编制和大明的编户齐民差不多,可是实际上却大不相同,张恪不再实行军民一体的策略,他把练兵统兵的权力抽出。归他一个人管理。
在收权的同时,张恪又赋予了里甲一项更重要的职能,简单地说,就是组织生产!
一个百姓没法独立建造暖房,可是十户一百户就大不一样。每个里甲统一建造暖房,统一育秧,所有的百姓都要义务出工,帮着干活。
种地的时候。每一家从集中的暖房购买秧苗,可以采用赊购的方式,等到秋收偿还。
张恪盘算了一下。集中起来,规模上来了,成本就下去了。煤矿不用花钱,再加上老百姓免费出工,一个暖房的花费绝对能控制在三两银子以下,差不多就能承受了!
“二弟。我,我有个想法!”邓文通突然鼓足勇气说道。
张恪顿时笑道:“姐夫。畅所欲言吗,你有什么主意就说吧!”
邓文通微微低着头。咬牙下定了决心,说道:“二弟,你不是说育秧只要二十天时间吗,其余的时间,是不是也能种些果蔬,好歹能贴补花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恪突然朗声大笑起来,邓文通不明所以,脸一下子红了。
“二弟,是不是我说错了?”
“当然不是,我是笑姐夫你懂得算账了!”
邓文通一愣,随即苦笑着摇摇头,到了大清堡没几天,先是和商人谈价钱,接着又是育秧种田。商贾农业,全都是他以前不屑一顾的东西,堂堂孔孟之徒,怎么能谈那么粗鄙庸俗的事情!
可是真正接触了,邓文通才猛然惊醒,他不屑一顾的东西才是真正关系到百姓的生计,反倒是诗书教化,离着百姓太远了!
想的是什么啊!
邓文通急忙晃晃头,把离经叛道的念头甩出去。
办法商量妥当了,算算离着播种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了,育秧就要二十天,全部种水稻是不可能了,张恪决定先种一万亩实验一番。
乔铁山带着老农们即刻整理暖房,制作苗床,另外还有人挑选稻种,进行催芽。与此同时,重新编户齐民也在进行,当大家伙听说大人有妙策增加产量之后,全都欣然的接受了土地。
大清堡周围,几乎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张恪把大方向确定下来,反倒轻松了不少。这一天他早早的回家,想要陪着老娘和小雪说说话。
刚走进家门,迎面正好走来一个人,和他撞了满怀。
“啊!恪哥,你没事吧?”小雪惊慌失措的问道。
“我当然没事!倒是你,慌慌张张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雪看了一眼张恪,又偷偷的瞧瞧四周,突然贴到了他的胸前,把小手伸进了怀里!
张恪眼睛瞪得老大,心说小妮子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恪哥,你看看这个!”小雪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塞到了张恪的手里。
张恪疑惑的打开,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得到的?”
小雪羞愤地说道:“娘今天早上在后院捡到的!”
“啊?娘没事吧?”
“娘看了这东西就气得躺在炕上,说是头疼,我担心是受了惊吓,想找你去,可是娘不让,不想拿小事麻烦你,我,我想着,还是要告诉你!”
张恪点点头:“嗯,做得好,走,陪我看看娘去!”
一转身,张恪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青筋曝露,在他手里面捏着一张血淋淋的纸!往家里扔恶心的血书,竟然吓到了老娘,简直欺人太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张恪的手段
龙有逆鳞,张恪最大的逆鳞就是家人!
两世为人,没有任何人比张恪更珍惜这个家!当他看到了鲜红的血字,听到老娘受了惊吓之后,张恪顿时就爆发了,浑身笼罩着一层杀气,拳头攥得咯咯响。
乖巧的小雪走在前面,她不时偷偷看张恪,只见他的脸色黑的吓人,小妮子的心也悬了起来。
两个人快步走到了沈氏的房间前面,张恪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沈氏正躺在坑上,额头还敷着毛巾,脸色有些惨白。看到了张恪进来,她急忙扯上了头上的毛巾,挣扎着坐了起来。
“恪儿,事情忙完了吗?”
张恪急忙笑道:“娘,育秧的事情交给了铁山叔,别的事情有唐毕,还有姐夫他们盯着,孩儿反而成了最闲的了。”
沈氏点点头,突然说道:“恪儿,娘有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按理孩子大了,娘也不该管,可是娘总觉得不吐不快!”
“娘,有什么话就说吧,孩儿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只管说。”
沈氏叹了口气,突然盯着张恪说道:“恪儿,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张恪微微一笑,并没有吱声,算是默认下来。
“哎,恪儿,娘别的不懂,就盼着咱们家能平平安安的,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你做事也该多想想,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沈氏的话怕是大多数母亲都说过,甚至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有人听着是唠叨,张恪听着却是浓浓的关心。
老娘受了惊吓,可是满心都想着自己。张恪既是甜蜜,又是无奈,看来有必要让老娘知道一些情况了。
“娘。孩儿也不想得罪人,也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可是眼下却是不能!孩儿做了这个官,就是注定要得罪人的,一路走来,死在我手上的人不少了。有官,有匪,还有鞑子,以后说不定会更多!明刀暗箭,都会袭来!”
“啊!”
沈氏顿时脸色惨白。儿子当官,她只当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皇上更是给她赏赐了诰命,达到了女人荣耀的顶点,沈氏深深以儿子为荣!
可是真正听张恪吐露心声,她又担心了。
“恪儿,娘哪知道当官还这么险恶啊!我真是糊涂,寻常百姓之家。借了钱还要还的。皇帝老子又是送飞鱼服,又是赏诰命,敢情就是让我儿子给他卖命!恪儿。这个官咱们不当了!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沈氏情急之下,拉着张恪的手,眼中尽是祈求之色,看得张恪心中隐隐作痛!
“娘,咱们当老百姓就能平安吗。你忘了万百川吗?”
沈氏脸色越发惨白,泪水从眼角落下。
“恪儿。世上就不能让人人都相安无事,好好过日子吗?非要勾心斗角。非要倾轧暗算!”
老娘还是不懂人心险恶啊!
张恪苦笑了一声:“娘,世道如此,光靠着当老好人,光想着不得罪别人,已经没法活下去了!您看看,河湾村的那些百姓,他们何其无辜,千里迢迢逃回了大明,险些被杀良冒功。大清堡也遭了多少次兵灾!您还记得当初到咱们家又哭又闹的花大姐吧?她和她的女儿都被糟蹋死了!”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有人下得去手啊?”沈氏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大石头一样,沉闷,愤怒!
“娘,孩儿不想做怀人,可是孩儿要一个狠人,一个能欺负坏人的恶人!您请看!”
张恪说着把写着血字的纸扑在了沈氏的面前,一股浓重的腥臭直刺鼻孔,沈氏顿时就是一哆嗦!
不过有儿子在场,沈氏平静了不少,她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字。
“夺我祖业,抢我田产。生死之仇,不共戴天!”
每一个字都有碗口大小,血液凝成了暗黑色,触目惊心。
“恪儿,这到底是谁写的,他怎么说抢了田产啊?你可不能做违法的事情,要是朝廷追究下来,娘怕你……”
“娘,不用怕,儿子上面通着天,在辽东这块土地上,敢动我的绝对不多!这上面说田产的事情,多半就是孩儿最近在重新划分土地。有人不高兴了,就往家里扔血书,恶心咱们。”
张恪冷笑道:“娘,您或许也清楚,按照朝廷的规矩,每个军户能得到四五十亩田地,可是这些年下来,军户的土地都被兼并,他们不是逃跑,就成了军官士绅的佃户,忙活一年,一家人都填不饱肚子。您说这样的兵,还能卖命打仗吗?因此孩儿就要重新分田,可是这帮人不甘心,就跳了出来。”
沈氏听完了张恪的介绍,终于点点头,欣慰的拍了拍儿子。
“恪儿,你做得对,是正事!都怪娘什么也不懂,给你添乱了!”
“哪有!”张恪急忙笑道:“娘,儿子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么点小把戏还能吓住儿子吗!我原本还想着好说好商量,可是他们主动撞上来,就别怪孩儿不客气了!娘,你也别担心,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查清楚是谁干的,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张恪站起身,正要往外面走,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不好了,邓大人被打了!”
张恪顿时急忙跑出来,迎面有两个士兵扶着邓文通,疾步匆匆的跑了过来。只见邓文通的额头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青紫,流着血水,人也昏昏沉沉的,神志不清。
“姐夫,你这是怎么了?”
张恪吓了一大跳,把邓文通抱到了屋里,急忙派人去请周郎中。不多一会儿,周郎中赶来。
“这是谁啊。下这么重的手!”
周郎中急忙清洗伤口,上了金疮药,又给邓文通服下了一丸药。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邓文通才痛苦的低吼一声,眼睛张开了。
“这是哪啊?”
张恪急忙到了邓文通的身边。说道:“姐夫,这是家里,你快和我说说,到底是谁打的你?”
“哎!”邓文通长长出了口浊气,终于回忆起来。
“二弟,是这么回事。我今天和唐大人去了镇夷堡,要给百姓们分配土地,刚开始都挺好的,可是分到了一半,有一伙人拿着锹镐就过来了。他们说分田是另有图谋,是个骗局,想要多收大家伙的租子。他们一搅和,百姓人心惶惶,我就过去劝解,结果没说几句,突然有人喊不要听狗官的,然后就拿石头砸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哦!”
张恪咬了咬牙,问身边的人道:“你们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谢超急忙说道:“启禀大人,砸邓大人的是一帮闲汉。领头的姓钟,唐大人已经下令把他们抓了起来。
“闲汉?他们和分田有什么关系?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他?”
“大人明鉴,唐大人怀疑他们背后是钟老爷干的。”
“钟老爷又是什么人?”
谢超道:“卑职已经询问过了,钟老爷早年考上过秀才,家中巨富,听说他的女儿又嫁给了大官。势力很庞大。从镇夷堡,到瓦子谷。甚至一直到广宁,都有他的田地。”
张恪一听。暗中点点头,有人给家里扔血书,有人袭击姐夫,看来这帮士绅想要反扑了!
“姐夫,你的打不会白挨,我这就给去帮你算账!”
“慢!”邓文通声音颤抖着拦住了张恪。
“二弟,我,我,我觉得分田的事情能不能缓缓?”
张恪顿时瞪圆了眼睛,“姐夫,为什么?”
“二弟,姐夫或许什么都不懂,可是我知道士绅,辽东的秀才不多,钟老爷又有大官做靠山,不是寻常人物。而且听唐毕大人说,他还是粮长,按照朝廷的规矩,他犯了罪是可以用银子赎罪的!或许带着人马过去,钟老爷不必放在眼里,可是杀鸡骇猴,其他的乡绅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联名上奏,把事情捅到朝廷!到时候扣上一个加害士绅的罪名,必定会激起士林清议,二弟你不能不防!”
的确像邓文通所言,士绅把持着地方,掌控舆论,而且他们守望互助,在朝里有文官保驾,在野有读书人帮忙。张恪搞得分田政策,虽然是在边疆,可是等于是挑战官僚士绅集团的命根子——土地!势必引起反扑!
张恪深知大明朝的国骂名嘴的风采,心中也不免忌惮,可是欺负到了家门口,他张恪能忍吗!一个小小地主就敢和自己叫板,简直欺人太甚!
“姐夫,你不用多说,我心里有数,这个仇一定要报,别管钟家有多强的靠山,我都让他跪在我的脚下!”
……
钟家府邸不算太大,可是建筑讲究,带着南国风情,高大的青砖瓦舍,十足气派。
这一条早上,家丁刚刚推开房门,就有一股浓重的臭气传来。他猛地一抬头,只见在钟家大门之外不到十步,临时搭建了一个木制的厕所,长长的一排,正有不少人在舒舒服服的方便。
俗话说骑着脖子拉屎,扳着鼻子撒尿!
钟家人算是领略了超级待遇!
“好大的狗胆,都给我滚,滚远点!”
家丁拼命的叫嚷着,冷不防在府邸的两边突然响起了唢呐喇叭的声音,紧接着念经和哭声就响了起来。
“道场成就,赈济将成。斋主虔诚,上香设拜。坛下海众……”
钟家宅子里传出一声愤怒的长嚎:“老子还没死呢,用不着念丧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逼着跪下
张恪本以为大清堡处在边疆,荒地众多,平分田亩不会有太大的争议。不恪显然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镇夷堡钟家,花儿营李家,狗河店陈家为首,大大小小十多个乡绅已经联合起来,一同反对张恪的分田方案,其中钟家是跳得最欢的。甚至召集了上百名家丁闲汉,摩拳擦掌,摆出了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老唐,我们到底征用了钟家多少田地?”
“启禀大人,眼下大清堡地广人稀,每个壮丁三十亩土地,还有余裕。我只征收了钟家八百亩田地,并且已经用别的土地置换,还答应给他们家一百两银子补偿!”
张恪顿时眉头皱起,钟家也太过猖狂了!不过是置换土地而已,又没有真正割肉,已经很给面子了,可是竟然给脸不要脸,威胁到了自己头上,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马彪,你去告诉他们,念经的继续念,钟家门前的厕所再建一个,让百姓们都过去,臭死他们!”
“遵命!”马彪偷笑着点头,心中佩服不已。大人的主意真够损的,钟家不过让人扔了血书,就堵着人家门口拉屎,钟家这下子可臭名远播了!
“哼,别以为顶着乡绅的名头,我就不敢动手,先给点颜色看看,不行本官就带着兵,灭了他们满门!”张恪杀气腾腾的说道。
其实张恪的确动了杀心,屯田养兵,是张恪扩张势力的根本,在这个问题上。就算是天王老子,张恪也不会放过!
唐毕咳嗽了一声,脸色为难。
“大,大人,卑职还有几句话。”
“别婆婆妈妈的。赶快说!”
“是!”唐毕说道:“大人,钟家他们反对分田,并非光是因为占了他们的田,而是另有内情?”
“什么内情?”
“大人,您要重新编户齐民,把租子降低到一成。这才是钟家他们受不了的。”
“原来如此!”
张恪顿时如梦方醒,他降低百姓屯田百姓负担,让大家伙能休养生息,对屯田百姓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德政。
可是站在了乡绅地主的立场上。张恪就成了规矩的破坏者!
你降低了田租,那我们该如何!也跟着降低吗,可是降到了一成,绝大多数地主都没了赚头。更何况,有田租低的土地,谁还愿意租种他们的田地,自然而然佃户就会抛弃他们,跑到张恪的手下。
如果真让张恪做成了。等于是釜底抽薪,断了所有士绅的活路!
“大人,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别说大清堡周边的这些士绅,就连义州广宁等地的士绅也不会答应,他们要是联合起来,大人双拳难敌四手,我看,我看……”
“老唐。你想怎么样?”
“大人,卑职以为是不是可以适当提高田租。到两成,或者两成武。这样百姓也稍微能减轻负担,乡绅们又不至于撕破脸皮……”
唐毕说完,就偷眼看了看张恪,心说不知道这位大人打什么主意了。
张恪虽然面上平静,可是心中却是怒火翻腾。
要是向士绅妥协,屯田百姓怎么能立竿见影,马上感到好处。自己费了这么大劲,结果和士绅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又怎么指望百姓们给自己卖命!
“本官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
张恪也有点二杆子脾气,更何况他要搞军屯,和士绅地主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早晚都要对战,那不如趁着士绅没有彻底集结到一起,抢先下手!
“老唐,你多多派遣人手,打听各路风声,有什么消息立刻报告。”
打发走了唐毕,张恪起身就要前往钟家的外面看看情况。这时候迎面有一群半大小子跑了过来。
领头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见到了张恪,少年忙不迭的单腿跪地。
“卑职少年营管队张虎,见过大人!”
后面的少年也都跟着跪下,张恪先是一愣,随即想了起来,他们正是从广宁跟着自己回来的小乞丐们,为首的正是虎子。
几个月的时间,这些小乞丐已经迥然不同,枯瘦的身上也长出了肉,尤其是跟着士兵一起训练,个头长得飞快,配上了崭新的军装,真有几分威武模样了。
“快起来吧!”张恪笑着拉起了虎子,问道:“对了,虎子,我听你说过,不是姓庞吗,怎么改姓张了?”
“我不姓庞,就姓张!”虎子拼命的摇头,眼中带着泪,仰头看着张恪,“我问过老夫人了,她都同意了,求求您,答应我们吧,我们都改姓张了!”
张恪哪里还不懂少年的心思,他拍了拍虎子的肩头,突然眼前一亮。
“虎子,你们都姓张,我不反对,不过……”
所有少年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张恪身上,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不过,你们要完成一个任务!钟家和我作对,我已经让人在钟家念丧经,还在家门口建了茅房。你们还有没有更好的整人办法?”
“有啊!”虎子一下子跳了起来。
“大人,您忘了我们原本是干什么的吗,这个我们最拿手!”
少年们欣然接受了张恪的任务,他们一口气跑到了钟家大院外面,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臭气,路上不时走过的人员都指指点点,看着钟家的笑话。
“嘿嘿嘿,大人可真有主意,竟然这么整治人!”
虎子看了看,突然撇撇嘴,忍不住对谢超说道:“看到没有,钟家院墙这么高,在外面拉屎,传到屋子里面的臭气能有多少?”
谢超见到几个少年指指点点的,顿时也不服气了,说道:“你们有好主意。就交给你们,我倒要开开眼界!”
虎子当仁不让,找来小伙伴商量,不多时,他们就在钟家的东南角搭起了一座台子。上面架了一口大锅,锅里放上了热水。不一会儿热水烧开,虎子急忙把一盆屎尿倒了进去。
“快,退后,溅到身上就烂了!”
少年们急忙退到了一丈之外,热水翻滚。白气涌出,一共难以形容的恶臭弥漫空中。正好一阵风吹来,这些白气就袅袅飞向了钟家。
虎子捂着鼻子,得意洋洋的望着钟家的院子。
……
这时候钟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厅之中全是瓷器碎片。老爷钟海已经把能砸的全都砸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老头气得嘴唇青紫,痛骂道:“张恪,卑鄙!无耻!小人!老夫不会绕过你的!”
儿子钟参捏着鼻子,忍不住说道:“爹,张恪准是知道咱们往他家扔了血书,他才这么报复咱们的!”
“哼,老子想扔吗。还不都是张恪逼得!开春以来,佃农足足跑了三成,听说这两天还有人要跑!他们都走了。咱们一家人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钟参愁眉苦脸的说道:“爹,您老说的在理,可是常言道光棍不斗势力,张恪这家伙手底下好几百如狼似虎的士兵,咱们才刚出招,人家就十倍的报复回来。您说这可怎么办!”
钟海长长的出了口气,一双老眼来回转动。
“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怕!张恪所以厉害,是因为背后有靠山。听说他和广宁参议王化贞交好,因此才敢有恃无恐!”
一听这个,钟参更怕了。
“爹,他有兵有将,还有人撑腰,咱们能斗得过吗?”
钟海冷笑了一声:“傻小子,你还是毛嫩!张恪他以为有点实力,就敢乱来,别忘了这天下不是他们武夫说了算,是士绅,是文人!当年太监高淮如何,他仗着皇上的势力,在辽东开矿征税,不一样灰头土脸的滚蛋了吗!张恪敢分田,敢降租,辽东的士绅都不会放过他,那些武将谁家没有田地,能坐视张恪胡来吗?”
钟参听完老爹的解释,总算是有了点底气。
“什么味道?”
钟参猛地抬头,只见几股白气张牙舞爪的向院子袭来,吸一口气。
臭!酸!腐!霉!
一万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就仿佛一万年没刷牙,来个湿吻一样!
哇!
钟参张口就吐,酸水顺着鼻子喷出。钟海也翻江倒海,好一阵子难受。
这时候外面味道越来越浓,五六个女眷从后面跑了过来,一见钟海,就扑倒在怀里,嚎咷痛哭。
“老爷啊,妾身我们可受了欺负了,您闻闻,这衣服都什么味道,妾身们还怎么服侍老爷啊!”三夫人哭泣着
“是啊,老爷!”二夫人也跟着说道:“这衣服还是过年时候新做的,人家用的是江南的熏香熏了三天。哪来的缺德鬼,弄得臭气熏天,可怎么穿啊!”
女人们絮絮叨叨的哭泣,弄得钟海心烦意乱,不耐烦的挥挥袖子。
“外面有嚎丧的就行了,你们也跟着搅,是恨我不死吗?”
钟海大声的咆哮,女人们都吓得闭了嘴。
嘭!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钟海急忙起身,管家捂着嘴跑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管家说道:“外面往咱们院子扔了条死狗,别提多臭了!”
嘭!嘭!嘭!
接二连三,好几条已经腐烂变质的死狗扔进来。摔得皮开肉绽,无数的蛆虫都爬了出来,白花花的一团,谁看到都忍不住作呕。
“爹,您老看咋办啊?”钟参脸色惨白地问道。
钟海面沉似水,来回抖动的胡须显示了他内心的紧张。
“别着急,我已经让人通知陈游击,他是你姐夫的部下,一定会帮忙的,左右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咱们就忍着臭,还能熏死吗?”
咚!咚!咚!
这回可不是扔腐臭的东西了,外面战鼓大作,惊天动地。
“杀!杀!杀!”
士兵们整齐的口号,顿时钟海脸色惨白,额角上冒出了冷汗,那几个女人更是扑倒在地上。
“钟海,限一刻钟之内,滚出来见我家大人!”
洪亮的喊声,传到了钟家府邸,清楚的落到了每个人的耳边。(未完待续)
ps:早点发,求票!
第一百二十七章 意外发现
战鼓隆隆,口号震天。震得钟家墙上霹雳啪的掉灰儿。钟家的女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老爷,您说他们会不会杀进来,对奴家们无礼!奴家怕死了!”
“怕就滚后面去!”
钟海不耐烦的挥挥手,像是赶臭虫一样。女人们只能狼狈的逃向后宅,结果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院子里的死狗。
“啊!”
三夫人惊叫一声,直接背过气。二夫人吓得摊在地上,两条腿都不会动了。只能由佣人搀扶着,狼狈往后面走。
钟参吓得脸色惨白,小心翼翼的说道:“爹,要是这么下去,咱们连家门都出不去。而且张恪这家伙胆大包天,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我看您还是出去见见他,哪管暂时服软,等着陈大人来了,咱们有了靠山就好办了!”
“让老夫向一个毛头小子服软!”钟海气得飞起一脚,面前的红木凳子被他踢出一丈多远!
钟参吓得急忙低下了头,半晌抬起,只见老爹脸都青了,嘴角不停的抽搐。
“爹,您老千万别气坏了身体啊!”
“滚,小兔崽子,没看到你爹脚伤了吗,赶快拿药去!”
……
一刻钟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两节三丈多长的圆木已经准备好了,褚海天紧握着腰刀,一脸嗜血的表情。
“大人,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干脆冲进去,杀个鸡犬不留!”
张恪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香。眼看要烧完了。
“来人!”张恪豁然站起。
哗啦!
大门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富家员外,身穿着春绸的深衣,带着方巾,看起来很儒雅。只是走路的时候龇牙咧嘴,右腿一瘸一点,破坏了美感。在他的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拿着刀剑的家丁护卫。
“老朽钟海,求见张大人。”
张恪上下看了一下,冷笑道:“钟海,见了本官为何不下跪?”
钟海暗暗一咬牙。才当了几天的官,就敢摆臭架子,实在可恶!
“启禀张大人,老朽乃是秀才出身,和一般人不同。可以见官不拜!”
钟海把“一般人”三个字咬得死死的,分明就是在嘲讽张恪连秀才都考不上。
张恪丝毫不以为意,说道:“钟海,你还知道自己是秀才。那本官问你,唆使闲汉流氓,袭击办差人员,又是什么罪名!”
“这个……老朽不知。”钟海把脑袋摇晃的像是拨浪鼓,“张大人。老朽一项奉公守法,绝对不敢违背朝廷的法度,还请张大人明鉴。”
“还敢抵赖!”谢超顿时抽出了腰刀。厉声说道:“大人,我们已经抓了行凶的恶奴,此人叫做钟连生,他已经承认是受钟海指使的!”
钟海被吓得顿时变了颜色,连忙摆手,说道:“张大人。老朽真的不认识什么钟连生,一定是他们诬陷老朽的。求大人明察啊!”
看着钟海的表演,轻蔑地笑道:“钟海。明人不说暗话,本官时间宝贵,也不想和你纠缠细节的东西,你就直说吧,到底想要本官做什么。”
面对张恪的单刀直入,钟海一阵错愕。
“张大人,你练兵有方,保一方平安,老朽非常敬佩。我愿意出银一,额不,是两千两。张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老朽愿意全力资助。”
“哈哈哈,好大的手笔,钟海你的魄力不小,听舍得花钱。”
“哪里,哪里。”钟海看张恪有些缓和,还当他见钱眼开,又继续说道:“张大人,实不相瞒,辽东苦寒之地,土地收成太少了。南方田租有六七成的,甚至有的地方到了八成。老朽的田地最多就三四成,已经非常优惠了,若是降到了一成,只怕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只要大人您开恩,老朽每年都会有份心意双手献上,只求张大人能放小老儿一马,我感激不尽!”
钟海深深一躬,张恪却不置可否,他就这么弯着腰,不上不下,别提多难受了。不一会儿,老脸憋得通红,腰都几乎折了。
张恪在地上走了几圈,才突然笑道:“钟海,田租的事情本官绝然不会改变一点!第一年一成,等到田肥之后,也不会超过两成。你喝不喝西北风,本官管不着,我只要让治下的百姓能喝上稀粥!”
张恪说的斩钉截铁,钟海顿时挺直了身体,血液往上涌,脑袋突然发昏,身体一阵摇晃。
“爹,您没事吧!”钟参急忙扶住了钟海。
“没事,还死不了!”钟海咬了咬牙,红着眼睛说道:“张大人,田租也不是老夫一的人订的,降了田租,有多少人受损失,你这是和所有士绅过不去,我钟海或许没什么,可是成百上千的钟海呢!你可别忘了双拳难敌四手,好虎不敌群狼的道理!”
钟海说着说着,越发的张狂,竟然伸手拍了拍张恪的肩头。
“张大人,老朽不想和你作对,这才想办法提醒你一下。要是换成了别人,只怕已经上书朝廷,状告与你了!老朽是希望大家伙和气生财,全都发财。张大人,你何必为了一群泥腿子着想呢!他们都是不值一提的废物,哪怕收他们再多的田租,他们又能如何?大不了喝卤水自杀,就像死了一个臭虫!”
“张大人,你手上有兵,我也在镇夷堡多年,朋友到处都有,咱们要是能联起手里,有钱一起赚,张大人,你说是不是!”钟海呲着牙,满嘴白沫地说着。、
“呸!”张恪狠狠啐了钟海一口,根本懒得看这个老东西一眼!从他的话就能知道,这位钟老爷不知道干了多少缺德事!
在场的众人全都咬牙切齿。愤恨不已,老东西竟然把佃农都当成了肆意欺凌的虫豸,实在是欺人太甚!别忘了,张恪身后的士兵就是农民出身,全都怒火中烧!
突然虎子从一旁猛地蹿出,一脚正好踢中了钟海的两腿之间。
轻轻的碎裂之声传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叫,额角上全都是冷汗,简直痛不欲生。虎子又冲到了钟海的身上,提拳就打。
“老东西,小爷就让你看看泥腿子的厉害,弟兄们,上,狠狠打!”
一帮少年全都涌了上来,逮住钟海就是狂揍,拳头像是雨点一样,狠狠向钟海身上招呼。张恪就这么冷笑着看着,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
“钟海,本官绝不会如你一般,盘剥无度,敲骨吸髓!从今往后,本官的治下,要耕者有其田,凡是勤劳工作者,必能得到富裕充足的生活!”
张恪声音洪亮,传出去老远,四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无数看热闹的百姓,差不多半个镇夷堡的人都来了。
最大的地主和当官的叫板!
当官的和有钱的不是一伙的吗,他们怎么闹内讧了!
大家伙全都傻愣愣的看着,听到了张恪的话之后,也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
“大人说得好!”
“说得好!”
“说得太好了!”
老百姓们带着头,拼命地拍巴掌,把手都拍红了,大家多少年都盼着能有一个青天大老爷,体恤照顾大家伙,现在终于盼来了。看着张恪的态度,大家伙瞬间对分地有了强烈的信心。就连不少钟海的佃农全都心痒痒的,看来是该抛弃钟家,给张大人干活的时候了!
一顿痛扁,钟海至少挨了几百拳,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等到虎子他们停手之后,钟海躺在了地上,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痛苦地哼哼!
“张恪,你有本事杀了我,杀了老朽吧!”
张恪笑着蹲在了钟海的面前,说道:“钟海,你不是说了自己是秀才吗,本官可不想背上滥杀无辜的罪名!我现在就通知你,钟家的所有田地全都是本官的。”
“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强盗,强盗啊!”钟海猛地翻身,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的脸色青紫,眼神冒着火。
“姓张的,你真想和辽东的所有士绅开战吗?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张恪哈哈一笑,轻蔑说道:“钟海,你真是太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本官虽然不会杀你,可是有一万种办法,让你完蛋!“
张恪一脸的冷笑,就好像一个残忍的恶魔,盯着毫无抵抗的老白兔。
“钟海,你只有两条路,第一交出五千两银子和全部的土地,本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第二就是你死也不交,本官就让手下的弟兄们去取。到时候本官还会放了你这个堂堂的大秀才,只是到那时候。你们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你!”
钟海脸色一阵潮红,一阵惨白,他猛地咳嗽起来。
“我,我哪个都不选,老夫要去告你!”钟海疯狂的长嚎。
张恪微微冷笑:“还敢威胁本官,那本官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你的一切都拿过来的!”
“冲,给我杀进去!”
张恪一摆手,早就按捺不住的谢超和褚海天嗷的一声,领着人马就冲了上去。
钟参眼看着人马冲上来,他竟然被吓得双腿发软,一股热流从两腿之间流出,瘫在了地上,
钟家豢养的家丁打手,有的还不服气,尤其是几个江洋大盗,竟然冲了上来。不过他们的举动注定飞蛾扑火,转眼就被吞噬了。
士兵们涌进去,到处搜索,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快看啊,墙里面藏着人呢!好几个女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气势汹汹
士兵将钟家后院的一排厢房紧紧围起来,这些房子看起来和普通的一样,可是房间里面的空间明显比外面要小很多。
有一个士兵肩头插着一把匕首,疼得龇牙咧嘴,说道:“大人您看,我们刚刚撩开墙上的画,从里面就射出了一把匕首,这里面有人!”
谢超一听,点点头:“好,你先下去处理伤口,这里交给我!”
谢超并没有贸然冲上去,而是摆手叫来了几个士兵,在耳边吩咐了几句。士兵们急忙跑出去,搬来了两节原木,十个人一组,抱着木头猛地撞向墙壁!
“一二三,使劲!”
“一二三,加油!”
……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灰尘,外墙被撞出了两个大洞,阳光照进去,正好看到有人影闪过。
“接着撞!”
谢超厉声说道,士兵们鼓足力气,接连撞出了四五个洞,好好的夹层密室变成了蜂窝煤,里面的人再也藏不住了,突然一声娇喝。
“姐妹们,跟着我冲出去!”
是几个娘们!
谢超也吃了一惊,果然从漏洞里面冲出了五六个女人,冲在最前面的一身素白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柄宝剑,脸上涂着黑灰,看不清面容。
这几个人见到外面的士兵,竟然也不害怕,像是几条母老虎,毫不迟疑的冲了上来。有两个士兵稍微迟疑,竟然被砍中了胳膊。
“废物!结阵!”
谢超大声地骂道,士兵们从错愕之中清醒过来,马上组成了一个个战阵。成排长枪刺过来,有两个粗壮的妇人立刻被串了糖葫芦。
“杀!”
谢超手起刀落,一个女人的胳膊飞了起来,哪知道受伤的女人竟然疯了一样,用仅剩的一只手。抓住了谢超的胳膊。
“圣女,快走!”白衣女子跺跺脚,趁着谢超把抓住了,从缺口猛地冲出去。
“别放跑了,给我捉活的!”
张恪听到部下报告墙里有人,他顿时心中狂喜。
对钟家这种乡绅下手。要承担很严重的后果,甚至要面对官僚士绅集团的反扑。正因为如此,张恪只准备把钟家的财产和土地没收,驱逐出镇夷堡,给其他士绅地主一个下马威。
可是钟家竟然私藏了人员。这就是要命的把柄,张恪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张恪带着人马杀上来,正巧有三个女人从缺口杀出,到了嘴边的肉,怎么能让她溜了,张恪带头猛追。距离白衣女子越来越近,双方不过二十几步而已。白衣女子已经到了墙角。
“圣女,你先走,奴婢们挡一阵!”
另外两个女人一脸绝然。迎着张恪冲了上来,张恪嘴角微微含笑,几个月的苦练,张恪玩刀已经有了些火候,闪电般的拔刀,张恪用了一招三战虎牢。手中刀光缭乱,两个女人顿时一愣。根本分不清真假。
突然只觉得肩头一轻,两条胳膊都被砍了下来。痛叫连声。两个女人瘫在地上。张恪毫不迟疑,从两个人之间穿过,奔向了围墙。
这时候那个白衣女子已经把手里的宝剑插进墙缝,接着宝剑的力道,身体已经蹿起,足有一丈左右。
张恪追上来,突然女人从怀里掏出一物,照着张恪就扔了过去。
“不好!”
张恪急忙俯身,毫无形象的滚了出去,一柄匕首正好插在了地上。等他再抬起头,女人已经上了墙头,终身跳下去!
“娘的!”张恪忍不住痛骂,放跑了你,老子就不叫张恪!
“追,快追!”
正在这时候,突然墙外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一阵兴奋的喊声。
“大人,大人!女贼被我们抓到了!”
……
虎子领着十几个少年,每人抓着渔网的一角,兴奋地把战利品举过了头顶。被裹在渔网中间的女人拼命地挣扎,可是越是挣扎,渔网勒得就越紧,一个高挑的女人竟然被捆成了一个粽子。
“大人,我们厉害吧!”虎子炫耀似的喊道。
张恪满意的点点头,这帮小鬼儿还真能办大事!
“下去吧,给你们记一大功!”
张恪笑着走到了渔网面前,仔细的看着网中的女人,别看她脸上涂满了黑灰,但是还露出了长长的脖颈,光洁白嫩,仿佛天鹅一般。渔网捆扎,更把过人的身材展现出来,胸脯丰润高耸,腰身纤秀妖娆,臀部饱满,光凭着身材,就足以打九十分!
“狗官,落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不过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一个字!”
“哈哈哈哈,本官今天的收获可不小,不急着问你。不过,本官要想问,你的嘴巴再硬,也能撬开!”
张恪说着猛地一挥手,大声喊道:“把钟海和他的儿子带过来!”
不多时有人拖着钟海和钟参父子过来,钟海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突然他一抬头,正好看到了渔网之中的女子,顿时眼皮往上翻。
“苦也!”
老家伙吓得昏了过去,钟参更是不堪,上面鼻涕眼泪,下面大小便,全都涌了出来。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张恪看着他。不置可否,这时候谢超领着几个士兵跑了过来,他们手里有的拿着符纸,有的拿着佛像,还有的拿着几本书,全都送到了张恪面前!
四面弥勒!
圣女!
白莲教!
张恪这时候顿时眼前一亮,他干掉了双龙山的白莲教,又解决了周雄,可是这张走私大网并没有真正完全消灭,因为白莲教只是过路财神。还有真正提供货物的人没有揪出来!
原本还以为牵涉到了晋党,不太好办,现在看来真是天意弄人,逼着自己查下去!
“钟参,窝藏白莲教圣女。勾结匪类,你家里不还有上百家丁吗,本官只要说这些人是白莲教的打手,你们钟家妄图谋反。到那个时候,钟家可就逃不过诛灭九族的命运了!你爹和你还能享受万剐凌迟的待遇,你觉得好不好啊?”
“啊!”
钟参吓得面无人色。趴在地上,拼命磕头。
“大人饶命啊,千万饶命啊,给小的一条活路吧!”
“哈哈哈,想活命也不难。你要明白,自己就是蝼蚁一样的东西,本官想捏死就捏死,活命唯一的方法就是实话实话,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钟参此时六神无主,偏偏老爹还晕了过去,没了主心骨。
“大人,小的愿意招认。小的实话实话啊!”
钟参当即把他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钟家良田众多,家资巨富。而且好几个女儿都嫁给了总兵参将一级的高官。
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留在镇夷堡这个小地方呢?原来钟家多年前就参与走私,只是最近两年辽东局势骤变,钟家及时收手了。
不过就在不久之前,几个女人突然造访钟家,乞求钟海收留,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几个女人之中就有清水教的圣女于芳梅。也就是渔网里面的女个女人。
清水教也是白莲教的分支,于芳梅本想着找到萧乾。共商大计,结果双龙山被剿灭。王化贞已经下令,严查白莲教,她们一时无路可去,就只能藏身钟家。
钟海本以为凭着他的身份,没有人敢搜索他家,只要隐藏一段时间,送走就是了!哪知道张恪竟然不信邪,才把钟家的秘密给挖了出来!
“钟参,听说你的姐夫是李光荣李总兵?”
“没错,张大人,您听说过?”钟参顿时眼前一亮,急忙说道:“我姐夫深受经略大人赏识,部下能征惯战,可是一号人物。您只要饶过我们,我姐夫一定感恩戴德,到时候您和我姐夫守望互助,多好的……”
“呸!”张恪眼中闪过凶厉的神色。
说起来张恪非常记仇,大哥被陷害的时候,李光荣就是参与者之一。只是后来没有牵涉过多,仅仅让何光先顶罪了,李光荣侥幸逃脱。
“这回就别想跑了!”
张恪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钟家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们都听着,马上把钟家人,还有这几个白莲教的贼人看管起来,好好审讯。另外记住了,要是消息走漏出去,休怪我无情!”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张恪全力审讯,就连最关心的春耕都暂时交给了唐毕和乔铁山负责。
牢房之中灯火通明,照得像是白昼一样。
于芳梅已经整整五天没有合眼,张恪抓到她之后,一点没有动刑。可是于芳梅恨不得张恪用最残酷的刑罚,打死她也是解脱,连续五天不睡觉的滋味太难受了!
不眠不休的疲劳审讯,身边不断有人就像念经一样,脑袋越来越痛,简直要炸开,眼前的人全都变成了地狱的小鬼,狰狞可怖。
到了第六天的早上,士兵如期送去了稀饭馒头。可是他刚刚走进了牢房,就听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喊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于芳梅疯狂的扭动身躯,锁链哗啦啦作响。
士兵先是一愣,随即把馒头稀粥一扔,急匆匆去找张恪。
“大人,女贼崩溃了!”
张恪听到了这话,顿时面露喜色,白莲教有妖术,老子有科学,疲劳审讯就没有人能撑得住!
“走,去好好问问!”
就在这时候,马彪从外面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启禀大人,有一伙人来了,听说是巡按御史黄子乔。”
他怎么来了!
巡按御史只有七品,可是人家掌管检查大权,风闻奏事更是恶心人不偿命!辽东地面上的官员还没有不怕的。张恪慌忙换了官服,急忙带着人马出迎。
刚刚到了城门,就见到远处一阵尘土飞扬,足有数百人赶了过来,中间正是一位年轻的官员,一身蓝色官服,在众人簇拥之下到了城门前。
刚见面,这位御史大人就脸色铁锅底一般,冷冷问道:“哪位是义州卫指挥佥事张恪?”
“本官就是张恪,见过巡按大人!”
张恪在马上只是简单的拱拱手,连马都没下,黄子乔的脸色更难看了,好大胆子,小小卫所武官,见了巡按御史竟敢不下跪!
“张大人,本官接到了十几位士绅的联名上书,说你贪图财货,囚禁士绅,盘剥无度,戕害百姓。所作所为,人神共愤,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你在本官面前,有什么狡辩的!”
“没有!”
黄子乔顿时眉头一皱:“你是认罪了?”
“哈哈哈哈,黄大人,你说的都是错的,无稽之谈,本官何需狡辩,更别说认罪了!”张恪朗声大笑。
“好大胆子!”从黄子乔身后跑出来两个老者,痛哭流涕。
“黄大人,您看到了吗,张恪此人如此凶顽,实在是本地一害,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黄子乔昂首挺胸,气势汹汹地说道:“张大人,我们御史胸前绣的是神兽獬豸,明辨是非,弹劾不法是圣上交给我们的职责,你跟着本官走一趟吧!”
“哈哈哈,黄大人,说得好!不过走之前,我想请你看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转眼朋友
“张大人,本官也听到一些风闻,你领兵打仗很有本事,也立下了功劳。可是你也别忘了居功自傲,可是取祸之道!”
张恪蔚然笑道:“黄大人,俗话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身为朝廷风宪,手中权柄虽然大,可是也要慎重使用,小心引火烧身!”
“你!”
还没有人敢和御史这么顶呢!黄子乔气得扭过头去,懒得看张恪。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无论如何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站在黄子乔身旁的一个老者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大人,小心张恪的缓兵之计,此人目无王法,小老儿怕他对大人不利。”
另一个穿着土黄衣服的老者也说道:“大人,钟兄这些年修桥补路,教化乡里,勤勤恳恳,张恪竟然要强抢种老兄的田产,实在是丧心病狂。应该即刻捉拿到广宁,严刑审讯!”
“猖狂武夫!”
黄子乔脸色铁青,再也忍不住,厉声质问:“张大人,田产是士绅的根本,士绅是大明的根基。你竟敢败坏朝廷法度,罪不可恕。本官不用等了,你现在就乖乖束手就擒,跟本官去广宁受审。等着本官上奏朝廷,再严惩不贷!”
听到要抓张恪,背后的那些众兄弟都受不了了,乔福和岳子轩领头冲了出来。明晃晃的刀枪对准了黄子乔他们。
“大人,咱们杀敌立功,他算什么东西,就会鼓弄唇舌,我看索性就杀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兄弟们忠心耿耿,张恪心里很是高兴,不过他还是把脸沉了下去。
“别添乱,黄大人有所误会,澄清就是了。再给我添乱,军法从事!”
就在这时候,马彪领着几个人赶着一驾马车出来,在车上半躺着一个老者,身上穿着血迹斑斑的罪衣,花白的头发蓬乱打结。脸上蜡黄蜡黄的。没有一丝人色,就仿佛一具干尸。
“这,这不是钟兄吗!”土黄衣服的老者失声叫了出来。
黄子乔也急忙闪目看去,车上的人年岁不小,嘴巴微张着。可以看到嘴里的牙齿都被打光了,只有暗红色的血窟窿!
“张大人!”黄子乔一副吃人的模样,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你干的?”
“哈哈哈,一点都没错!”
“好,好!你认账就好,戕害士绅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你的部下谁敢乱来,本官一体拿问!”
张恪微微一笑:“黄大人,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捉拿了钟海吗?”
黄子乔咬着牙说道:“你还有什么巧言狡辩不成?”
“黄大人。你看看这东西吧,到底是不是张恪在狡辩!”
说着张恪手里夹着一张纸,扔到了黄子乔的手里。随后张恪把头一偏,根本懒得看他。
黄子乔把纸接在了手里,打开才看了两眼,就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他强撑着往下看,渐渐的鬓角流汗。手指颤抖。
不到两百个字的东西,他竟然反复看了五六遍!
“这。这……张大人,到底是真是假?”黄子乔瞪大了眼睛。惊骇地问道。
“哈哈哈哈,黄大人,钟海就在这里,这是他的口供,你要是觉得他是屈打成招,就现场拷问吧!”
黄子乔脸色狂变,手中的一张纸仿佛有千钧之重。张恪自信不是假装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武官,凭什么不在乎巡按御史,还不是他有强大的底牌吗!黄子乔已经信了十成。
要真是按照口供上面所说,没等告倒张恪,自己就先完蛋了!
正在黄子乔看口供的时候,那两个老者全都到了马车前面,嘘寒问暖。
“钟兄啊,黄大人来了,他可是青天大老爷,是不是张恪屈打成招,赶快和黄大人说吧!”
“来人!”
黄子乔怒气攻心,突然大喝一声:“来人,把李庆华和陈玉德给本官抓起来!”
“啊!黄大人,您抓错人了,抓错人啦!”
“抓的就是你们,给本官带下去!”
黄子乔又羞又愤,把气都撒在了两个告状的身上,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两个家伙扒了皮,挫骨扬灰!
钟海是什么东西,竟然牵涉到了白莲教。自己跑来要抓张恪,要是落到有心人那里,说自己和白莲教也有勾结,到时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越想越怕,黄子乔刚刚步入仕途不久,要是牵连上白莲教,可就真的身败名裂,甚至万劫不复了!
该怎么办,刚刚他还要弹劾,要缉拿,万一张恪记仇了……该怎么说啊,黄子乔张了好多次嘴,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求助似的看着张恪。
“哈哈哈,黄大人,张某还有点事情,要向大人请罪。钟海有生员的身份,按理说不应该贸然审讯,只是张某怕迟则生变,就临机专断,还请大人莫怪!”
“不怪,不怪!怎么能怪张大人呢!”黄子乔也像是活过来一样,急忙说道:“黄某太鲁莽了,请张大人恕罪。”
“黄大人,你也是被小人蒙蔽,我在钟家的收获不止这些,还请黄大人进城,一一给黄大人展示!”
“好,有劳张大人了!”
刚刚还疾言厉色,转眼黄子乔就变了一副神情,老老实实跟在张恪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城中。
张恪首先带着黄子乔看了一些符纸灵水之物,尤其是还有几尊四面弥勒。黄子乔蹲在一尊弥勒像的前面仔细看了看。
“就是这个玩意!”黄子乔咬牙切齿,指天骂地。
“张大人,你不知道啊,最近京师,还有周围的山东、山西、河南、南直隶。到处都出现了白莲教逆贼。他们有供无生老母的,有供明尊的,总的来说,还是四面弥勒最多,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这么邪性的东西!”
“提起四面弥勒吗……”张恪道:“我倒是审讯了几个白莲逆贼,说是四面弥勒,代表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同归极乐。也有说白莲教、清水教、弥勒教、混元教,四个教派一体而出,同气连枝!”
四教合一。光是一个白莲教就头疼不已了,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冒出了这么多的教派,这不是要了命吗?
黄子乔怒气冲冲,说道:“张大人。你还有没有白莲教的罪证,要是能提供一二,我感激不尽!”
张恪微微一笑:“黄大人,要说起来,恐怕没有人比我手上的白莲教罪证更多了!双龙山的白莲教是我剿灭的,萧乾父子三人也是我抓的。就在五天前,又在钟家抓到了一个清水教圣女,还有几个贴身教徒!”
“当真?”黄子乔顿时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张大人,那个圣,饿不。是妖女,现在在哪,我要见她!”
张恪看着黄子乔焦急的样子,脸上闪过玩味的笑意。
“黄大人,你为什么这么关心白莲教的事情?”
“这个!”黄子乔脸色微红,半晌跺了跺脚。道:“张大人,实不相瞒。各地都有教匪活动,圣上下了旨意。要让各地清查,辽东身为九边重地,更不能出事情。”
让你查白莲教,凭什么帮几个士绅出头,找老子的麻烦?
其实黄子乔出任辽东按察御史的消息,在几天前,卓十三已经派人告诉了张恪,并且还送了一份档案给张恪,就算做锦衣卫的福利。
黄子乔是万历四十四年的二甲进士,松江人,出身小商人之家,少年成名,文采过人,多次在东林书院登台演讲。用后世的话说,这位就是学术明星,公共知识分子,舆论领袖……
考中了进士之后,黄子乔倒是收敛了不少,不过这样的明星人物怎么能甘于寂寞呢,当上了御史之后,更是卯足了炮口!
张恪前段时间立了不少功劳,也渐渐有人知道他了。黄子乔一听有乡绅状告张恪,他凭着对武人的一贯印象,就未审先判,气势汹汹地前来解救士绅,捉拿嚣张跋扈的武夫。
结合中东林党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作风,张恪已经很快猜到了黄子乔的打算。不过张恪并没有急着发怒,他眼下还没有资格和东林党闹翻,况且黄子乔只是涉世未深,急于立功。混在官场上,能多交朋友,就少结仇敌。
“黄大人,我前番在双龙山就搜到了不少证据,有些已经交给了王化贞大人。不过白莲教狼子野心,我手上还有不少白莲教的俘虏。有堂主,还有护法。张某只是一介武夫,调查起来也不方便,要是黄大人愿意不辞劳苦,张某可以全力配合!”
“好!”
黄子乔忙不迭的点头,真没有想到张恪能不计前嫌,帮着他调查,脸上不免有些羞愧。
“张大人,听你言谈不像是寻常武人。”
“黄大人,张某读过几年书,只是没有福气考中,连个秀才都不是,只能投笔从戎。”
果然是读过书,黄子乔点点头,突然他眼前一亮,急忙拉住了张恪的手,“对了,我前段时间听说培德先生有个弟子,闯沈阳,救兄长,莫非……”
张恪谦逊地说道:“有负恩师教导!”
黄子乔欣喜地说道:“我说的么,寻常武夫哪有如此本事!”
一句话出口,他又挠了挠头,歉意地说道:“我没有瞧不起武夫的意思,请张兄不要见怪!”
“哈哈哈,黄大人,你还是叫我永贞吧!”
“好!你也叫我国梁吧!”
刚刚还横眉冷对,转眼两个人就携手揽腕,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
张恪微微笑道:“国梁兄,我已经撬开了清水教圣女的罪,你想不想听她说什么?”
“自然是想!”黄子乔急忙笑道:“有劳永贞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联手出击
幽暗的监狱之中,散发着浓重的腐臭气息,黄子乔一边走,一边皱眉。好不容易走到了监牢的尽头,出现了一间整洁的牢房,屋里放着火盆驱潮气。床上雪白的单子,干净整洁。
床上坐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一点没坏,安安静静的坐着。
黄子乔想过一百种情况,白莲的妖女被挂在木架子上,几个彪形大汉轮流暴打,血肉模糊,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可是事实完全不一样,一切都干净整洁,仿佛根本没有动刑一样。
“永贞兄,我可听说白莲教的都是贼骨头,不狠打是不会招认!”
张恪嘿嘿一笑:“国梁兄是嫌我没有动刑了?”
“岂敢,我就是好奇永贞兄怎么让她开口的?”
张恪也没有什么隐瞒的,笑着指了指牢房四周的巨大灯笼。这时黄子乔才注意到,难怪这间牢房这么明亮,原来有这么多灯笼。
“永贞兄,这就是刑具吗,你是用灯笼烧她吗?”
想象力能再丰富一些吗,老子还滴蜡呢!张恪心中暗自腹诽。
“国梁兄,我并没有刑讯,只是不分昼夜点着蜡烛,然后有人不停的看着她,不准睡觉,坚持了五天,她就什么都招了!”
不让睡觉就不睡呗!
黄子乔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哈哈哈,国梁兄,你问问就知道了。”
“好!”
黄子乔点点头,走到了于芳梅的面前,咳嗽了一时。这时候于芳梅猛地抬头。二人四目相对!
这是什么样的眼睛!遍布血丝,有恐惧,有愤恨,有疲劳,有无奈。还有屈服!黄子乔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眼睛竟然可以这么丰富,他勉强定了定神。
“你叫什么名字?”
“于芳梅!”
“你爹是谁。”
“于宏志。”
“他是干什么的?”
“今州清水教主!”
……
黄子乔问一句,于芳梅就回答一句,整个人就仿佛是被抽取了灵魂,变成行尸走肉,有什么说什么。
“你为什么到辽东来?”
“我爹爹让的。他要联合双龙山的白莲教,一起起义。辽东,山东,直隶,河南。山西,弥勒净土,真空家乡……”
“做梦!”黄子乔气得咬牙切齿,又问道:“你们在辽东有多少信徒,都是干什么的?”
于芳梅突然身体一抖,猛地摇头,闭上了嘴巴,显然她有所清醒。
咚!
小锣敲响。于芳梅浑身一颤,这几天每当她受不了的时候,小锣就会响起。阻止她入眠。
锣声又响了起来,于芳梅浑身一颤,眼神之中又涌出了惊恐之色。
“清水教在辽东人数不多,只有一万出头,都是穷苦百姓,还有一些军户。其他各教有多少人。我不清楚……”于芳梅又用近乎机械一样的声音回答。
整个问话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最后。于芳梅就像是疯了一样,拼命的抓着头发。大声喊叫。
“杀了我吧,让我睡一觉,明天就杀了我,杀了我!”
她就像是一条被压抑的野兽,突然爆发,士兵们急忙涌上来,压住了于芳梅。
张恪和黄子乔转身离开,背后还能传来于芳梅的嘶吼。黄子乔偷偷擦拭并不存在的汗水,他被白莲教的势力震撼,同时更被张恪的手腕给吓住了。看张恪的目光都变得怕怕的。
“永贞兄,你这招不眠不休实在是太厉害了!”
“国梁兄,你听说过熬鹰吗?猎人抓到了苍鹰之后,会放在绳子上,不停的用小棍敲击绳子,不让鹰睡觉。然后还要喂茶水盐水,让鹰发汗。用不了几天,天空的霸主就会变的皮包骨,到了这时候,苍鹰就变得百依百顺了!”
“哦!”
黄子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永贞兄,你真是博学多识,熬鹰的方法,熬人也是一样的!”
问过了于芳梅,接着又问了两个受伤的清水教徒,最后又审讯了钟家父子。另外张恪俘虏了不少白莲教的人,也挑出了几位堂主护法出来审讯。
其中有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她在教中装成何仙姑,平时靠着仙姑下凡骗了不少的信众。
“大人,罪民知道白莲教的所有事情,恳请大人赏罪民一条活路,罪民愿意把一切事情告诉大人!”
“好大的口气!你现在落在本官的手上,没有讲条件的权力。你所说的,能让本官满意,就赏你一条活路,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真凶啊!
何仙姑咬咬牙,说道:“好,大人,罪民就招认了!”
“罪民想大人一定非常奇怪,白莲教怎么能控制这么多人,究竟有什么秘密武器!”
黄子乔微微点头:“说吧,总不会是靠着你的妖术邪法吧?”
“大人说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术,要说有妖的只有升官发财两件事而已!”
何仙姑随即向张恪和黄子乔说出了其中秘辛,原来这些年卖官鬻爵越来越多,尤其是武职,想要袭爵,想要管军队,都要掏银子。白莲教就会专门选一些家境贫寒的武官后代进行资助,帮他们袭官爵。
而且白莲教还是送佛送上天,当了官之后,他们可以利用教众,煽动一些小型叛乱,然后这些武官出动,砍几颗脑袋,好往上升官。这样他们就和白莲教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成了命运共同体。
“无耻!魂淡!堂堂朝廷命官,竟然靠着勾结匪类立功,他们是给大明朝做官,还是给白莲教做官?”
黄子乔气得嘴唇铁青,在地上来回转圈。把脚下的鞋底都磨漏了。
“国梁兄,黄大人!别晃了,我看着头晕!”
“你头晕,我头疼!”
黄子乔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大声说道:“永贞兄。你听到她的话没有!”
张恪白了他一眼,“我又不耳聋,怎么听不清。”
“唉,这就是辽东的这些官,我黄子乔就算拼了一条命,也要和他们拼到底。势必把和白莲教有染的官员全都揪出来,挨个问斩!”
黄子乔说得慷慨激昂,浑身血液沸腾,他满以为这时候张恪会猛然站起,和他携手揽腕。一起对天盟誓,共灭奸贼。
哪知道张恪竟然靠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老僧入定的神色!
“你!”
黄子乔怒气冲天,一把抓住了张恪的胳膊。
“永贞兄,你也是读书人,难道忘了圣人所言,要知其不可而为之吗?”
张恪打了一个哈气。笑道:“圣人是说做事不要问能不能,而要问应不应该!”
黄子乔反问道:“难道除掉白莲贼人不应该吗?”
张恪哈哈一笑:“应该,应该。不过张某就是指挥佥事而已,我要守卫家园,还要种田。实不相瞒,国梁兄,俺娘还逼着俺结婚呢!”
张恪一脸凝重地说道:“黄大人,匡扶社稷。重整乾坤,拯救宇宙……总之。我把证据都给你了,你只管办就是了。我替你摇旗呐喊!”
张恪说完,拔腿就走。
“站住!”黄子乔突然几步蹿出来,揪住了张恪的胳膊。
“永贞兄,你真的要坐视不理吗?”
张恪无奈的摊摊手,苦笑道:“不是我不想管,实在是我没有信心。几个月前,为了救大哥,我也揪出了多少证据,可是全都被人一一剪断,险些把我们兄弟都搭进去。是非窝子,万丈悬崖,恕我实在是没有信心了,国梁兄另请高明吧!”
“不行!”黄子乔坚定的摇摇头:“永贞兄,我知道你文武双全,又机敏过人。辽东士兵虽多,可是值得相信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再说了永贞兄,你错估了局面!”
黄子乔笑道:“我在内阁当过司值郎,也知道一些机密。如果令兄的案子办了倒好,牵涉一两个大臣也就过去了,可是偏偏没有处理,但是在上面的眼里,有了污点的人该死还是死,而且还要牵涉更多!”
张恪眉头紧锁,不得不说黄子乔的话打动了他,救大哥的时候,已经得罪了太多人,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趁早把对头干掉,等他们有了喘息之机,自己就麻烦了!
可是转念一想,眼前的黄子乔怎么看都是急功急利的一个毛头小子,而且两个人还有不愉快,他能指望得上吗!
“国梁兄,神仙打架凡人遭遇,我张恪小胳膊小腿,实在是不想搀和。”
“罢!罢!罢!永贞兄,我实话告诉你,出京头一天,大学士刘一璟刘大人和我谈了一个晚上,他要求要彻查辽东事情。白莲教、贪墨昏聩的文官,畏缩不前的武将,全都在其中!去年一年,辽东军饷花了四百多万两银子,耗干了户部,还有一百多万的亏空!即便是加征赋税,都填不满辽东的黑窟窿。永贞兄,哪怕是为了辽东百姓,你也该帮忙,惩处奸邪,非如此,辽东何以振奋!”
黄子乔说着,双膝一软,作势要跪,“永贞兄,我求你了!”
张恪总算是脸色有些变化,他慌忙伸手去搀扶,手刚碰到黄子乔的胳膊,这位立刻就站了起来。
嬉皮笑脸说道:“我就知道永贞兄会答应的!”
看来两榜进士就是比自己这个白丁无耻,人家根本没有下跪的意思!
张恪冷笑道:“国梁兄,我可以帮忙,不过也请你帮我一个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恩师挨打
一阵冷风吹过,黄子乔打了一个寒颤,牙齿来回乱碰。
“永贞兄,你可害苦我了,哪是游春啊,怎么比江南的冬天还冷!”
“国梁兄,倒春寒没办法!按我说啊,你还是身体太虚,要不回头给你弄点鹿血补补身子?”
“算了吧!”黄子乔连忙摇头,前天他被张恪灌了几杯鹿血,结果半夜鼻子喷血,差点吓昏过去。
阿嚏!
“永贞兄,有事咱们回去围着火炉说怎么样?”黄子乔求饶似的说道。
“不行!”张恪坚决的摇摇头:“陆放翁不是说过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不想被人家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吧?”
相处几天张恪差不多摸透了黄子乔的脾气,这家伙典型的死鸭子嘴硬。果然被张恪一问,就只能咬牙撑着。
废了好大劲走过山岗,放眼望去,清澈的细河汩汩流淌,在河岸两旁,全都是齐整整的一块农田。
在田地里无数的农夫正在耕田,他们光着脚,冰冷的泥浆没过小腿。每一个人都在忙碌着,有的赶着耕牛,还有的没有牛,三五个小伙子一起扯着犁,奋力向前,绳子深深陷入肩头的皮肉里。
他们仿佛不知疼痛,像是牛一样,默默向前,犁头带起一条条的泥块。一条垄完成,转头的时候,擦擦汗水,傻笑着看看肩头的累累伤痕,甩甩头,继续干活。
“啊!”
黄子乔完全都看呆了,他穿着棉衣尚且寒冷。这些人竟然光着脚在地里干活,真替他们冷!替他们苦!
“永贞兄,惭愧,惭愧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以往总觉得太过,此时一见。才知道稼穑之艰难。”
张恪问道:“国梁兄,你以为他们很苦很累吗?”
“难道不是?”
张恪微微摇头,说道:“国梁兄,这些百姓都是心甘情愿的。他们现在付出多少汗水都值得,秋收的时候,他们能装满粮囤。能换来一家人吃饱肚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离他们都太远了,这些人就想填饱肚子而已!”
“黄大人!”
张恪猛地盯着黄子乔,悲愤地说道:“他们如此卑微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士绅地主要拿去一半的收成。他们还要服兵役杂役,偿还利息,多少人秋收结束,一无所有,只能捧着碗去乞讨,去要饭!别跟我说什么种田交租天经地义的话,我就想问问黄兄,你摸着良心说。凭什么种田的要饿死?那些士绅吃的是粮食吗,他们吃的是人肉!人肉!”
轰!
黄子乔的脑袋一下子就爆炸了,他有一肚子的圣贤道理。可是如今都显得苍白无力!半晌,黄子乔才无力地问道:“永贞,你是说士绅有罪吗,不该收田租?”
“士绅如何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想要让手下的兵卖命,就要让他们的家人吃得好。穿得暖!不能让他们在前面杀敌,后面士绅去家里逼债!前面流血。后面流泪,谁也受不了!”
流血!流泪!
张恪这几句话对黄子乔的震撼。简直比这些年读的书都要强烈!曾经他们也都抨击朝廷,骂宦官,骂权臣,能骂的都骂过了,可是很少有人骂过士绅,谁让他们就是一体的呢!
黄子乔又看了看地里耕耘的农民,叹道:“永贞兄,土地兼并历来都是国家大弊,只是想要革除弊政,实在是太难了!黄某位卑言轻,实在是不敢承诺什么,请永贞兄恕罪!”
黄子乔说着,深深一躬。
张恪也笑道:“国梁兄,你觉得咱们谈几千年都解决不了的话题,是不是太沉重了,其实我只想请国梁兄帮一个小忙!”
黄子乔蓦然抬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拍着胸脯说道:“永贞兄,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国梁兄,我的治下荒地很多,重新分配了土地,降低了田租。百姓们都是给自己干活,才能如此卖力气。我想请国梁兄能写几篇文章,说说边地的特殊,非屯田不能养兵,张某并非想和士绅作对,只是不得不如此。”
几个士绅向黄子乔告张恪的黑状,张恪心里已经有了警觉。当然他靠着宫里的支持,一样可以把分地的事情做下去,只是万历皇帝已经撑不了几个月了,接下来的朝堂乱斗,偏偏自己有做的是冒天下大不韪,没有帮手可不行。
老师洪敷敎和王化贞虽然和自己不错,但是他们党派色彩不明显。而黄子乔则不同,他是根正苗红的东林党,对士林舆论的影响力非常大。正所谓大军未动,舆论先行,要是能借助他制造对自己有利的舆论,对自己绝对有利。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写文章小菜一碟。身为风宪,我也该把辽东的局势上奏朝廷,永贞兄练兵屯田,都是为国为民,小弟佩服得紧!再说了,靠着几篇文章,就能请动永贞兄,我可是赚大了!”
两个人互相看着,一起朗声大笑,畅意抒怀。
……
张恪应下了黄子乔的邀请,他们要一路动身,前往辽阳沈阳,调查白莲教的问题,揪出更多的问题官吏。
一听说张恪又要走,大清堡的众人都有点舍不得,尤其是春耕在即,分田的事情还在进行。没有张恪坐镇,大家总是放不下心!
“我答应黄子乔,其实是深思熟虑的。一来白莲教的事情是我先捅出去的,如果不圆满解决,和白莲教有染的官员都会找麻烦。另外还有大哥的案子,不少罪人还没有绳之以法。与其等着别人的明刀暗箭,倒不如主动出击,借着黄子乔的手,把他们都干掉!”
乔铁山听着张恪的话。很有道理,只是还有些担忧,说道:“永贞,狗急跳墙,钟海的女婿可是总兵李光荣。光凭着黄子乔,他不才是一个七品官吗,能行吗?”
七品对一品啊!
不少人都倒吸了口冷气,岳子轩更是说道:“大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一个蚂蚁,一个老虎,卑职以为您别冒险了!”
“哈哈哈,的确是天差地别,不过是黄子乔在天上。李光荣他们在地上!”
咕嘟!
几个小兄弟艰难的咽口水,一脸的不敢置信。
沈岳忍不住摇头叹气,撇着嘴说道:“大人说的没错,人家是按察御史,手握弹劾大权,别说李光荣一个杂号总兵,就算是巡抚经略,都不能小瞧了人家!言官清贵。想骂谁骂谁,还都像孙子乖乖听着!”
大家伙晕晕乎的,邓文通白了沈岳一眼。不客气地说道:“言官权重不假,可是也要有真凭实据。”
“呵呵呵,姐夫,这个你放心吧,抄了钟家,我拿到不少线索。再说了现在当官的有谁屁股干净,只要想查。就跑不了!”张恪说道:“当然,对方也不会束手待毙。我准备带三百士兵过去。”
“这,这不太妥吧!”唐毕担忧地说道:“大人,大清堡眼下只有五百多人马,一下子带走三百,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我怕抵挡不住啊!”
“这个不用担心!”张恪笑道:“大哥就在广宁当千总,让他照应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张恪已经把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这是摆明要去了,大家索性也不反对。经过一番商量,分田这些民政事务,由唐毕和邓文通,沈岳等人负责。
春耕则是交给了乔铁山,张恪已经把所知的种水稻的关键都写了下来,乔铁山找了几个从南方发配过来的人,他们都种过水稻,可以指导老百姓。
剩下的防务事宜则是由乔桂、岳子轩和马如峰负责,小事他们三个商量,大事就去找张峰,反正距离也不算远。
分派好之后,张恪又和家人辞别,老娘和小雪都眼泪汪汪,瑶瑶更是抱着张恪的脖子不下来。
“唉,孩子长大了,就该四处闯荡,都别哭了!”沈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恪儿,娘告诉你,这次回来,无论如何,都要赶快成亲,不许耽误娘抱孙子!”
小雪臊得脸蛋通红,低着头不敢见人。小妮子越发的水灵动人,青春的身躯透着强烈的吸引,娇羞的模样更是弄得心旌摇曳,要不是大事当前,张恪真有吃了小妮子的心思!
“嗯,娘你放心吧!”张恪拍着胸脯答应。
……
辞别了家人,带着三百名士兵,张恪和黄子乔上了大路,一路疾行,走了起来,黄子乔可越发的吃惊。
他的随护好歹也称得起精锐,可是走半天之后,队伍就拉得好长,有些人大口喘气,不得不休息。
反观张恪带的士兵,队伍从头到尾,就和刚离开一样,整齐划一!
瞧瞧人家的体能,人家的训练!
黄子乔暗暗欣喜,从练兵就能看出张恪的本事,自己的确赚大了,有了这支强悍的保镖,就能大展拳脚了!
闲话少说,张恪他们一行赶到了辽东的行政中心——辽阳!
经略府,巡抚,监军,兵备,总兵,各个衙门星罗棋布,黄子乔要先去拜会辽东经略熊廷弼,而张恪并没有跟他凑热闹,直接去拜会老师洪敷敎。
张恪一路找到了按察副使的衙门,还没等他去敲门求见,突然从街道的另一边跑来了十几个人。
在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位,这不是老师吗!
只见老师的左眼被打得青紫,脑门还鼓起一个包。
“这,恩师!您这是怎么了?”
洪敷敎猛地抬头,正好看到了张恪站在门前,满脸关切。
“哎呀,永贞,你可算是来了!”洪敷敎激动的拉住了张恪的手,情急之下眼中滚出热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成了财神爷
兵备道在明洪武年间始置,本为遣布政司参政或按察副使至总兵处整理文书,参与机要之临时性差遣。由于以文统武,文贵武贱的原因,兵备道已经凌驾到了总兵之上,没有总督和巡抚,兵备道就是战区司令员,节制所有武将。
洪敷敎在年初刚刚晋级按察副使,在半个月之前,又往前迈了一步,成为了兵备道。虽然品级一样,但是权柄却直线上升。从原本的监督角色,变成了正儿八经的统兵大员。
“恩师步步高升,弟子可要恭喜您啊!”
“有什么可高兴的,巡抚薛国用身体不好,十天有八天病着,我就是干点倒霉活儿!”
洪敷敎见到了张恪,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可是头上的包疼得他嘴角抽搐。
“永贞,看到没有,为师被人给打了!”
真是人打的!
张恪顿时豁然站起,厉声说道:“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老师,他们都不想活了!弟子这就领着人马过去,不把他们打得连爹妈都不认识了,我把姓倒着写!”
张恪说着就作势要往外面冲,洪敷敎被他插科打诨,气也消了一点,叹道:“永贞,为师虽然挨打了,可是我不怪他们!”
“老师,这话弟子就听不明白了。”
“你听不明白,我就慢慢说!”
洪敷敎当即把经过讲述了一遍,原来在半个月之前,从关内运来了一批军粮。自从军粮运来之后,营里不时出现士兵发烧拉肚子的情况。
期初还没有在意。可是病倒的人越来越多,惊动了洪敷敎,急忙亲自去军营察看,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运来的这批军粮多半都变质发霉,米有黑的。有黄的,有绿的,有红的,五颜六色,就是没有白的!
这样的米哪怕有副铁肚肠也消化不了,病倒的人越来越多。
正巧洪敷敎去调查的时候。有一个士兵连续拉了三天,早上起来竟然不拉了,同伴们还当他好了。可是到了中午,还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大家伙这才赶到了不对。掀开被子一看,竟然没气了!
士兵们再也承受不住了,他们抬着尸体到处找当官的算账,越聚人越多。大家吵吵闹闹,怨气冲天,就把洪敷敎给堵在了军营。
洪敷敎是好说歹说,让大家冷静,他一定想办法找能吃的军粮。
也不知道哪个士兵大喊:“我们不光要粮食。还要军饷,欠了三个月的军饷,再不给我们。谁也不卖命了!”
提到了军饷,洪敷敎一时语塞,结果就有士兵扔上来石块,击中了脑门。手下人见到洪敷敎受伤,急忙抢救,就在往外面跑得时候。乱兵还不依不饶,洪敷敎眼珠又挨了一拳头。把他打成了国宝。
讲完了经过,洪敷敎仰天长叹。
“欠饷三月。吃得连猪都不如,也难怪士兵心有怨气。我洪敷敎挨打事小,可是万一有一天建奴打过来,士兵如此情形,还怎么奋勇迎战,杀敌为国。我是担心辽东危在旦夕啊!”
张恪听完也傻了眼,他知道辽东局势很糟糕,但是竟然没有想到,会遭到这个地步!
“老师,朝廷不是加征辽饷了吗,足有四五百万两银子,难道不够填窟窿吗?”
洪敷敎满脸苦涩,紧紧到了辽东几个月,他的鬓角就冒出了白头发。
“永贞,如是辽饷能全数用在辽东,固然可以。但层层伸手,漂没无算。去年从户部和內帑一共拨了三百六十万两银子,可是实到辽东的仅有二百万两,用在士兵身上的就更少了。如此兵安能不困!”
熊廷弼手下号称十八万大军,加上数万军马,人吃马嚼,消耗之大,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全数拨下来都未必够,更何况打了无数折。
洪敷敎苦笑着摇摇头:“不说这些闹心的事情了,永贞你怎么跑到了辽阳来了!”
张恪急忙把经过介绍了一下,洪敷敎顿时眼前一亮。
“永贞,你确定有将官和白莲教妖人有染吗?”
“嗯!”张恪毫不迟疑地说道:“弟子查了不少往来书信,又抓了几个士绅,其中就有李光荣的岳父!
“又是他!”
洪敷敎狠狠一拍大腿,豁然站起,咬牙切齿地说道:“为师就是被他的部下打的,如此看来,李光荣不除不行了!我这就上本参他!”
“恩师且慢。”张恪急忙拦住了洪敷敎,笑道:“恩师,这次和我一起来的还有巡按御史黄子乔!”
“哦!有点意思。”
洪敷敎又默默坐在了位置上,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想到东林党也想趟辽东的浑水,这回怕是有热闹看了!”
正在说话之间,突然外面一阵脚步声,家丁急匆匆跑进来,跪在了洪敷敎的面前。
“大人,不好了,乱兵在军营集结,说是要闹饷呢!”
一句话出口,张恪和洪敷敎都惊得站了起来。
闹饷往往和作乱连在一起的,每一次闹饷,几乎都会血流成河,参与闹饷的士兵,尤其是领头的,都不会有好下场。牵涉进去的官员更是人头滚滚,不死也要扒层皮!
洪敷敎被乱兵打了,他就让人通知李光荣,约束部下。李光荣也带兵多年,应该可以压制住部下,哪知道竟然还是如此无能!
“饭桶,可杀不可留!”
洪敷敎毫不客气地说:“永贞,我要去看看,你先留在府里吧!”
“等等!”
张恪面色严峻,急忙说道:“恩师,一旦乱兵失去理智,您老就危险了,还是让弟子陪着您吧,好歹弟子的三百兵能够保护您!”
“嗯,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去!”
洪敷敎和张恪出了府邸,带着士兵,一路向军营飞奔。
这时候听到了有闹饷的消息,各个衙门都调兵遣将,严加戒备。街道上的百姓全都抱头鼠窜,急忙忙往家里跑。
乱哄哄的街道,透着一丝诡异,难道辽阳都没人了吗,怎么就没人出来处理?
张恪心中疑惑,可是他来不及多想,跟着洪敷敎一路冲到了城外。离着军营越来越近,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山雨欲来。要是成千上万的明军闹了起来,只怕辽阳顷刻就要化为战场。
后果之严重,简直不可想象!!
“朝廷派兵来了!”
负责放哨的士兵看到了张恪带着人马过来,顿时吓得仓皇逃向营里。
“不好了,朝廷要镇压了,赶快想想办法。”
扯着嗓子一喊,军营之中聚在一起的士兵就更乱了。其中有个三十出头的人,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他猛地跳上了一座土台,高声大喊。
“弟兄们,还等着什么,朝廷不让我们活了,我们就和狗官拼了,怎么都是死,还不如杀几个痛快呢!”
“对,杀了狗官,我们反了!”
乱兵鼓噪着,足有上千人,往外面冲去,迎面正好撞上了洪敷敎和张恪。
洪敷敎勒住了战马,怒目而视。
“你们想造反吗,不怕被朝廷灭了九族!”
洪敷敎一声大喝,不少士兵还是心存畏惧,犹犹豫豫。
那个刀疤脸又跳了出来,冷笑道:“老子就是哥一个,今天老子就要杀了你们这些狗官,反正你们都不给我们活路,索性鱼死网破!”
“胡说八道!”洪敷敎厉声喝道:“你们打了本官,可是本官并没有真把你们当成乱兵,将心比心,你们被欠了军饷,肚子里有怨气,本官理解。而且本官也想法设法,帮你们要钱粮。弟兄们,听本官一句话,你们先回军营,用不了三天,军饷一定帮你们送来!”
洪敷敎说的情真意切,有些随大流的士兵已经有些犹豫了,他们是因为打了洪敷敎,担心报复,才会闹事的,现在苦主都不说什么,他们还担心什么啊!
刀疤脸却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屑地说道:“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两面三刀,好话说尽,坏事做绝!弟兄们,不要上了他们的缓兵之计。钱粮?说得好听,三天之后,等待大家的就是刀子!”
他这么一煽动,情绪又高涨起来,洪敷敎也暗暗发苦,他也的确没有弄到钱粮的办法,看见他犹豫,乱兵更加觉得他在骗人了!
“哈哈哈哈,狗官你的花言巧语没用了,纳命来吧!”
千钧一发,洪敷敎猛地看到了张恪,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大家伙听着,这位就是辽东有名的富商,富可敌国,本官已经向他借了银子和粮食,马上就会给大家送来!”
逼到墙角,什么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洪敷敎竟然情急之下,让张恪冒充富商,这下子乱兵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位年轻人身上。张恪也只能挺直了胸膛,硬撑着。
“洪大人说的没错,我可是辽东第一有钱人,家里的夜壶都是金的,军饷几个钱,不值一提!”
乱兵们将信将疑,突然又从军营冲不少乱兵,两伙人涌到了一起,后面的就不断催促前面的。
“别听他们忽悠,都是一帮骗子。辽东第一富商是金万贯,不是这个小白脸子!”
乱兵们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洪敷敎的额头也冒汗了,脑袋止不住的往后转。面对着几千乱兵,谁都害怕!
突然张恪咬了咬牙,厉声大喊:“不拿出点东西,你们是不信了!来人,把金子抬上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承诺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是洪老师经常教导张恪的话,只是说的再好,总有破功的时候。面对着失去理智的乱兵,看着明晃晃的刀枪。洪敷敎真的怕了,从心里怕了!
他说张恪是富商,无非是想应付几句,好从容脱身。可是哪知道张恪竟然演的上瘾了,胸脯挺着,手里按着刀,顾盼自若,正仿佛有金山银山一般。
傻小子,装什么啊,赶快跑吧!
乱兵越来越多,谁知道哪位偷摸射了一箭,小命就完了。
洪敷敎拼命的使眼色,可是张恪就像没看到一样,竟然嚣张无比的摆了摆手,八名士兵果然按照命令,从马车上抬下来一个大号的木箱,摆到了乱兵的面前。
刀疤脸看了看箱子,微微冷笑:“这位爷,就这么一箱子,能够兄弟们好几十万两的军饷啊!”
“哈哈哈哈!不光够饷银,还够你们吃饭了!”
张恪嚣张地笑道:“来人,把箱子掀开!”
吴伯岩亲自走到了箱子前面,把手里的腰刀插进鞘中,冲着这些人冷笑一声:“你们都退后十步,免得亮瞎了狗眼!”
“放屁!”
刀疤脸叫骂道:“老子什么没看过,想吓唬老子,下辈子吧!”
“没错,别唬人,赶快开箱子!”
“我们等不及了!”
乱兵们大声的吵嚷着,吴伯岩微微冷笑,俯身抓住箱盖,猛地响起!
没什么反应?
吴伯岩顿时脸上红,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急忙往箱子里看,只见里面全都是红绸布匹。
“娘的,敢拿破布欺骗老子,弟兄们。跟着我上!”
“慢!”吴伯岩大喝一声,揪住了红布,猛地一扯,顿时黄光闪耀,邻近的人全都吓得避开光芒。
真是黄金啊!
乱兵们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啊!
一瞬间,乱哄哄的场面变得鸦雀无声,前排的乱兵都像是中了定身术,一动不动,眼睛瞪得老大,口水垂涎三尺长。
洪敷敎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忍不住往箱子里看去。
“哎呀!”
张恪急忙回头,只见老师捂着嘴,从指缝流淌出一丝红色。
“恩师,您老中毒了?”张恪急忙赶过来,又是拍打后背,又是按前胸。
“别折腾了,我咬舌头了。”
张恪这才讪讪的松手,洪敷敎眼睛瞪得比牛还大。
“永贞,你给我说实话。这块狗头金是怎么回事?”
张恪刚想开口,可是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他急忙说道:“恩师,先安抚了这些乱军。然后我给您详细说说!”
“嗯!”洪敷敎勉强点点头。
不是在做梦吧!
金子虽然值钱,可是好歹还看过,但是眼前这东西做梦都想不到!
脸盆大小,金光闪烁。亮瞎了人的眼睛!
狗头金啊!
这是天精地华养育出来的神物啊!
“这是我的!”
突然刀疤脸看着狗头金,像是疯了一样,猛地冲上来。那神情简直就像是关了二十年的犯人见到了西施,不顾一切,眼睛里只有那一团金灿灿的东西。
“我的,是我的,谁也别……”
嘭!
就在刀疤脸距离箱子还有两步的时候,一支箭正好射中了他的脑门,利箭刺进了骨头,刀疤脸软软的向下倒去,他的目光痴呆呆的盯着狗头金,仿佛不知道死之将至。
扑通!带着满足的笑容,刀疤脸倒在了箱子边。
后面还有乱兵不顾一切的往上涌。从张恪后面涌出来一排火铳手,枪响响起,头一排的乱兵全都被打死。
浓重的血腥,疯狂的人群,金灿灿的宝贝,诡异的交织在一起。
足足打死了十几个人之后,后面的士兵才冷静下来,停止向前冲。
“大家都听着,这块狗头金就是你们的军饷,就是洪大人的诚意。你们要还是想抢夺。就问问自己身边的兄弟吧。”
张恪这一手太坏了,乱兵的联盟瞬间就被瓦解了。就算把狗头金抢到手又如何,连个领头人都没有,能分得公平吗!
冷静下来的乱兵突然把目光都转向了洪敷敎,有几个人更是跪在了地上。
“洪大人,您是真心帮我们的,小的们不是人,小的们向您请罪了!”乱兵论起巴掌,拼命的抽嘴巴。
洪敷敎从震撼之中清醒过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弟兄们,大家苦,朝廷也不容易,就算多难,本官身为兵备道,就该替大家张罗粮饷。辽东第一豪富在这里,如此巨大的天材地宝狗头金放在这里,大家可愿意相信本官啊?”
“愿意,愿意,我们都愿意!”
“好,大家现在就退回军营,各自回营房,不要听任何人的挑唆。本官也不会随便追究,你们只管放心。”
听到让回军营,这些人互相看了看,还有些犹豫,尤其是不少人还盯着狗头金,生怕说话不算。
张恪催马走到了大家面前,笑道:“这么一大块狗头金,要是切成成千上万份,只怕大家连指甲大的一块都捞不着,白白浪费东西。我现在就去把狗头金卖了,换成粮饷。你们不放心也成,狗头金就放在军营中间,大家伙只管看着就是!”
这些乱兵又互相瞪着眼睛,放在军营里面,只怕立刻就要抢起来,到时候不一定死多少人呢!
“大人,我们信得过您,您拿去换银子吧,我们等着就行。”
乱兵终于转身退去,三三两两返回了军营。
人越来越少,洪敷敎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哎,总算闯过一道生死关!永贞,我可真得好好谢谢你!”
洪敷敎紧紧拉住张恪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来回转。他可不是说假话,一旦士兵闹饷,辽阳乱了起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说,还会动摇军心。搞不好建奴趁虚而入,到时候丢城失地,他这个新任兵备道也就当到头了!
“恩师,您为弟子操心还少了吗,这些都是弟子该做的!”
没有老师,大哥张峰只怕就被冤杀了,张恪对这位老师,是感激不已。
“好啊,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其实啊,师徒比父子亲!孩子总会觉得父母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有徒弟,才能真心为你着想啊!”
洪敷敎紧紧握着张恪的手,师徒二人并辔而行,洪敷敎要把平定闹饷的大功和徒弟一起分享!
他们师徒的确应该自豪,往常一旦扯出队伍,就唯有血流成河一条路。可是他们却成功逼退了乱兵。这份壮举足以大书特书。
就在师徒往后走,面前一阵马蹄作响,跑来了无数的战马,最前面有一位穿着红袍的清瘦高官。正是辽东经略熊廷弼。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文武,有总兵陈策、尤世功、李秉诚、朱万良、侯世禄等人。刚刚到辽阳的黄子乔也跟在其中,远远的看见了张恪,黄子乔顿时眼前一亮。
“永贞兄。你没事吧,乱兵都哪去了?”
“国梁兄,你可来晚了。乱兵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啦!”
噗嗤!
黄子乔忍不住笑道:“我就知道有永贞兄在,就不会闹起来。”
这时候熊廷弼也带着人赶了过来,一见张恪,大家伙全是一愣。这个年轻人当初给大家的印象太深刻了,就是他凭着一己之力,生生将辽东上下定得铁案给翻过来,如今他又来了,这小子还准备干什么?
熊廷弼扫了一眼张恪,就问洪敷敎:“洪大人,报说有数千乱兵,他们都哪里去了?”
“启禀经略大人,乱兵已经被说服,退回了营中。卑职以为应当尽快筹措粮饷,安抚军心。”
巡抚薛国用身体虽然不好,可是出了闹饷大事,他不能不来,咳嗽着说道:“洪大人,乱兵闹饷作乱,非但不罚,还有给他们粮饷,这恐怕不合适吧?要是所有士兵都有样学样,岂不是天下大乱!”
洪敷敎沉声说道:“中丞大人,此次闹饷事出有因,全都是因为军粮变质,有人丧命,才激怒了士兵。追根溯源,错还是朝廷的,下官以为不能贸然处罚士兵!
熊廷弼突然脸色阴沉,暴怒地说道:“不管有多少委屈,有多少原因,都大不过谋逆,大不过背叛朝廷!这些乱兵不能不除,陈总兵,尤总兵,你们立刻领人去军营,把所有领头闹事的,全都抓起来,就地问斩。”
明明事情压下去了,熊廷弼竟然如此模样,在场的众人都傻了眼。
尤其是洪敷敎更是脸色阴沉,自从张峰案子之后,熊廷弼和他之间关系一直不好。无论他做什么,熊廷弼都会暗中下绊子。
“经略大人,你说乱兵谋逆未免太过了,他们可曾杀了一个人?依下官来看,当务之急是清查霉变的粮食怎么回事!眼下闹起来的是李光荣所部,其他各部会不会也有哗变的风险。要真是各部一起变乱,就算是想杀也杀不过来!”
“你!”
熊廷弼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冷笑道:“本官怎么办事,还用不着洪兵备指手画脚!”
“熊帅!”黄子乔突然开口了,“倘若真是朝廷拿着的粮食给将士们吃,那我看还真应该彻查粮食的来源。不教而诛谓之虐,人命关天岂能一杀了之。”
御史话了,熊廷弼脸色顿时一变,看来这家伙也和洪敷敎穿一条裤子。
“哼,说的轻巧,安抚乱兵,需要银子,需要粮食,本官手上可一点都没有!”
洪敷敎也气得咬牙切齿,熊廷弼就是挟怨报复!
“哈哈哈,熊大人,区区粮饷有什么了不起的,卑职愿意一力承当!”张恪突然说话了,刷的一下,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卑职刚刚和士兵们承诺了,要给他们粮饷,大丈夫言而有信,自然说到做到!”张恪昂挺胸,浑身洋溢着强烈的自信!(未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组团敲诈
熊廷弼目光从张恪和洪敷敎师徒身上来回扫过,上一次就被这对师徒弄得灰头土脸,结果他们又来了!
“哼!洪大人,乱兵叛变,乃是朝廷罪人,本官为朝廷的颜面考虑,绝不会给他们一粒粮食,辽阳所有的衙门全都如此。你们想找粮食,自己想办法!”
经略大人一句话,下面的人无人敢反驳。洪敷敎气炸了肺,就算要针对闹饷的士兵,也只是少数领头的而已,其余还是大明朝的兵,能说不管就不管吗,还有没有大局?
洪敷敎想要争辩,张恪却悄悄给老师使了个眼色。
“经略大人,粮饷的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
“好,有志气!”熊廷弼撇着嘴冷笑道:“三天之内,你们最好解决了乱兵的问题,要不然本官一定向朝廷参你们一本!”
熊廷弼转身上马,带着文武一溜烟的离开,只留下张恪、洪敷敎和黄子乔。
“哼,在京的时候就听人说过熊廷弼心胸狭隘,刚愎自用,如今一见,真是所言不虚。数千士兵,忠于朝廷的还是多数,照他这么做,是非要把这些人都逼得反叛了不成?”
张恪暗暗叹息,这位熊大人在后世也是褒贬不一,二度出任辽东经略的时候,和王化贞斗得不亦乐乎。广宁惨败之后,熊廷弼非但没有抓住机会,趁着老奴未到,保住广宁和义州,反而下令撤回关内。
坐视关外土地丢失,以此作为打击政敌的手段。千里疆土,百万子民都能舍弃。何况区区几千士兵!大不了再度闹饷,把责任推给洪敷敎就是了,正好符合熊廷弼的作风!
“国梁兄,当务之急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弄到粮饷吧!”
“永贞兄说得对,我也正想请教洪大人。”
三个人当即回到了洪敷敎的府邸。手下人送来了温水洗漱,张恪动作飞快,没有两分钟就完事了。
他急忙叫来了从人,吩咐几句,不多时就有人送来了一小罐蜂胶。洪敷敎被打了之后,一直没来得及上药。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张恪看着不免心疼。
“恩师,蜂胶消肿解毒不错,今天抹了,明天就能差不多了。。”
“嗯!”洪敷敎微微扬起额头,鸡蛋大小红肿高大。就仿佛庙里的寿星老。张恪小心翼翼地涂了一层又一层。
“行了,永贞,你别忙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眼前的事情吧!熊廷弼这个人说到做到,我们是别想从朝廷弄钱粮了!”
黄子乔眉头紧锁,忍不住说道:“洪大人,吃粮当兵,天经地义。熊经略所作所为。实在是不像领兵大帅,我一定要参他一本。”
张恪微微一笑:“国梁兄,参不参是你的事情。不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两三天之内,拿不出粮饷,军营非要乱套不可。”
“那能怎么办?”黄子乔眼睛瞪得老大,说道:“不向朝廷要,那就只能买只能借。可是我们有银子吗?”
洪敷敎靠着椅子背,一听银子。猛地睁大了眼睛,笑道:“永贞。你不是有那么大的一块狗头金吗,能换不少银子吧?”
“什么狗头金,我怎么不知道?”
黄子乔瞪大了眼睛,张恪只好一摆手,让士兵把箱子又抬了进来,巨大的狗头金摆在了面前。
洪敷敎也只是扫了一眼而已,这一次真正面对面盯着这块狗头金,忍不住赞叹造化神奇。
首先狗头金个头儿之大,简直闻所未闻,而且狗头金隐隐的像是两座紧密相连的险峻山峰,怪石突出,雄奇瑰丽。在两峰之间,山石上还有些白色的物体,其实这是狗头金伴生的银矿,聚在一起,竟然形如一头猛虎,正在往山上攀爬。
“妙,妙,简直妙不可言!”
黄子乔眼睛都变成了小星星,痴痴的笑道:“造化神奇,莫过于此!能看上一眼,此生无憾啊!”
“行了,国梁兄,擦擦口水吧,不就是一块金子吗,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圣人的教导你都忘了?”
“当然没忘!”黄子乔豁然而起,状若癫狂地说道:“永贞兄,这可不是一块金子,这是老天赐的宝贝,是祥瑞!”
洪敷敎绕了好几圈,仔仔细细的看过,也说道:“没错,的确是天大的祥瑞!永贞,要用这么一个宝贝儿换银子的确糟蹋东西了,我看最好能献给朝廷,说不定圣上一高兴,就升官发财了!”
给皇上送金子,然后就升官了!怎么听着都像是贿赂啊!
“老师,恐怕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黄子乔拍了拍张恪的肩头,笑道:“永贞兄,要是你信得过我,连夜我就写一份献金山赋,保证让圣上欢喜!”
“算了!”
张恪猛地摆手,脑袋摇晃得像是拨浪鼓。别人送狗头金或许有用,可是自己送,只能是锦上添花,真正关键的还是自己献的计策。皇家银行建立起来,从日本把金子运回来,自己在万历的心中就不可撼动。
黄子乔不知道张恪的盘算,他还当张恪不愿意当幸进之臣。
伸出两个大拇指,赞叹道:“永贞兄,果然有格调,有品味!我欣赏你!”
张恪有些惭愧,急忙说道:“恩师,国梁兄,我倒是没想这么多。我怕狗头金的消息弄得天下皆知,吸引的无数人跑去大清堡挖金子。到时候人人都想着发财,不种田,也不当兵,立刻就乱了。这样的宝贝放在手里坐卧不宁,我就想着给老师送来了。”
听完了张恪的话,洪敷敎和黄子乔更加看重他几分。面对着稀世珍宝,能够保持冷静,心胸气魄简直世上罕有。
更难得的是张恪能想到治下百姓。不忍心破坏大清堡的安宁,扪心自问,放在自己身上,也未必能如此从容。
洪敷敎欣慰地点点头:“永贞,你考虑的是。这块狗头金的确是个宝贝,可是也是个麻烦。人性贪婪,势必弄得纷纷扰扰,福祸难料。倒不如把狗头金卖出去,换成银子!”
卖?
黄子乔顿时吃惊地说道:“卖给谁啊?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没有几十万两银子。连看都别想看,试问辽东,有谁能买得起这个宝贝儿!”
几个人相视一眼,全都满脸愁云。
“哈哈哈哈,什么宝贝儿啊。让咱家悄瞧瞧成不?”
张恪急忙往外看去,只见从外面走来一个气度文雅的中年人,身后带着两个亲随。洪府的家丁看到他之后,全都规规矩矩躬身施礼。
“是洪公公来了!”
来的人正是矿监太监洪清泉,他满脸堆笑,走了进来。一双眼睛先盯住了张恪,笑道:“永贞,到底是师徒亲。把咱家早就忘了吧?”
“哪能,哪能!”张恪急忙说道:“洪公公,小子不是遇上了麻烦吗!”
“呵呵呵。能有多大的麻烦,咱家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啊?”
多少人磕头都求不来,这位大太监竟然直接开口要帮张恪,这是多大的面子,多大的本事!
张恪这小子到底有多少秘密?黄子乔强忍着惊骇,偷偷的观察着。
“洪公公。您要是想帮一定能帮上,小子手上正有个烫手的山芋。”
张恪带着洪清泉到了大厅里面。洪清泉一眼就落在了狗头金上面。他二话不说,几步到了箱子前面。仔细的看了又看!
良久,洪清泉才抬起头,仰天长叹:“果真是天地奇物,世上的至宝!”
洪清泉豁然站起,笑道:“我刚刚听儿子们报告,说是有人拿着狗头金镇住了一帮乱兵,咱家还当是谁有这个魄力呢!急匆匆的赶过来,没想到又是你小子。这天底下的好事怎么都让你碰上了?”
洪清泉也忍不住摇头叹息,当初记得就是这小子拿出了一块白狼皮,打猎能打到好东西就不说了。辽东矿监管着全辽东的金矿,见过最大的狗头金还没有鸡蛋大。这小子一下子拿来一块脸盆大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张恪一看洪清泉过来,他突然眼珠一转,顿时来了主意。
“洪公公,小子把狗头金带来,就是想求您帮忙,献给圣上。”
“嗯,还算有点良心!”
“不过……”
洪清泉顿时立起眉头,说道:“有什么犹豫的!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如此惊天动地的狗头金不献给主子万岁爷,谁还有福气消受?”
“嘿嘿嘿,公公,小子可不敢说不献给圣上,只是小子没出息,在乱兵面前许愿了,要用狗头金换粮饷,几千张嘴等着呢!公公您就行个方便吧……”
张恪说着,把手一伸,直接要钱了。
黄子乔惊得眼珠子快掉下来了!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向太监要钱,天底下就没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人了!
洪清泉忍不住翻了翻眼皮:“张恪,你小子狗胆包天是不是?献给宫里的东西,你也想要钱?有本事向主子要去吧!”
张恪也不甘示弱,笑道:“公公,小子要钱也是为了安抚大明的士兵,没有装到兜里,正大光明!”
“你也就剩下正大光明了!咱家虽说是矿监,就是个过路财神,咱家哪有钱买下这么贵的玩意!”
张恪突然一笑,低低声音在洪清泉的耳边说道:“公公,你要是不想出钱,看看还有没有别人能帮着出钱?”
洪清泉突然眼前一亮,安抚军心也是大事,毕竟他也是监军太监,能两全其美最好。
“永贞,辽阳能出得起银子的就剩下金万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魅力天生
金万贯绝对是一个自尊极强的人物,偏偏他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实在是令人诧异。
“金万贯,你真的爱方芸卿吗?”
张恪一句话,金万贯突然目瞪口呆,半晌从他的眼角涌出两滴泪水,苦笑着说道:“我不配!”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张恪道:“你要想做一个出类拔萃的皇商,就该把儿女私情抛在一边!要想做个多情的种子,你就带着佳人远走他乡,学学范蠡泛舟西湖,好不快哉!像你眼下,文不文,商不商,官不官,民不民。爱一个人,眼睁睁往火堆里推,明知道死之将至,还不想着逃跑,我是真想把你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牛黄狗宝!”
张恪对金万贯没有一点好话,不过金万贯却跪在地上,不停的点头,最后竟然大笑起来。
“真没有想到,最了解金某人的竟是张大人!没错,您说的都对,我这个人就是不该有的东西有了,该做决断的时候做不下去!”
突然金万贯目光灼灼的盯着张恪,问道:“张大人,你此番来辽阳,是不是为了查白莲教?”
金万贯这一句可把张恪吓了一跳,查白莲教是张恪和黄子乔商量妥的,连洪敷敎都没来得及告诉,金万贯何德何能,怎么会一语道破!
“张大人,你不用吃惊,金某这些年也经营了不少眼线,朝廷早有彻查辽东的心思,你又在双龙山抓到了萧乾父子。在这个时候,东林党的后起之秀担任了巡按御史。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其中的打算!”
“哈哈哈哈,傻子未必知道这么多消息啊!”张恪叹口气。还真不能小觑天下人,金万贯这家伙的判断能力绝对是超一流的,和他打交道还真要小心一点。
“张大人,你不用担心,金某绝不会把消息走漏给任何人。相反我还有东西想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
“账本!”金万贯笑道:“这些年金某做生意的往来账目。还有给官员送礼的清单,足足装了八个箱子。只要把这些东西都握在手里,张大人就能生杀予夺,想让谁死就让谁死!”
砰砰砰!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金万贯的账本就是超级核弹。真的丢下来,只怕辽东能全身而退的官员都所剩无几。
无论如何,必须握在手里!
“金万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东西交给我?”
两个人四目相对,金万贯眼神闪过疯狂之色。
“因为我恨!”金万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辛苦经营。攒下了无数的家产!那些昏官他们算什么东西,我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哄着他们,甘当孙子。可是都没用,到了危急时刻,他们还是肆意予取予求,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肥肉!如今浮财尽去。宫里还逼着我弄金子银子,朝廷还想让我出军粮,拿军饷。我金万贯是没有本事给他们办事了。但是我能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别管金万贯曾经多么风光,终究会有垮台的时候。想到这里,张恪突然对金万贯没有那么强烈的恨了,他也是一个可怜虫!
“你起来吧!”张恪搀起了金万贯,说道:“事情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这么多的账本你总不会随身带着吧,想让我怎么取?”
金万贯微微一笑:“张大人明鉴。我已经把这些箱子交给了沈家处理,这是我的亲笔信。只要送到沈家手上,他们就会把东西交给大人!另外金某还有一笔银子放在了沈家,正好三十万两,可以替大人解燃眉之急!”
说着金万贯把一封信送到了张恪的手里,然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串铜钱这一串铜钱大小各异,一个个被磨得锃亮。
金万贯微微一笑:“张大人,这串钱是从秦汉开始,一直到本朝,每一种制钱都串在上面!万贯家财,这就是金万贯的信物,我在关内还有一百家铺面,账目上没有一点痕迹,谁也不知道。张大人可以凭着信物号令他们,为大人效力。”
历朝历代的铜钱都有,绝对算是一个文物了,竟然还有铺面附送,简直超值划算。尤其是张恪一直想在关内建立自己的势力,这些铺子简直天上掉馅饼,都没法拒绝了!
“金万贯,咱们好像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吧?”
“这!”
金万贯瞬间变得无比痛苦,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半晌他突然瞪圆了眼睛,须发皆乍地说道:“给芸卿一个好归宿,否则变成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
洪敷敎背着手,听完张恪的叙述,忍不住摇头叹道:“永贞,金万贯所说是真的吗?”
“老师,多半是真的,他没有必要自曝其短。”
“第一富豪啊,要是金万贯倒了,说不定又要牵出多少人,辽东怕是安定不下来了!”
张恪也知道麻烦一堆,只能说道:“老师,弟子以为先一样一样的解决,安抚军心为重。”
“嗯!你就按着金万贯所说,马上去取银子吧,为师要好好想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了!”
张恪和老师告辞,急匆匆按照金万贯所说,找到了沈家的药铺。
离着药铺还好远,就听到了有人喊道:“快点,都快着点,加点小心,别把东西摔了!”
声音传来,好像有些耳熟,张恪急忙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粉红色襦裙的女子正在指挥着手下人搬运东西。药铺门前排满了马车,伙计家丁往来不绝。
沈青烟!
张恪顿时想了起来,沈青烟不就是金万贯的表妹吗,真是山水有相逢,竟然他们还会有见面的日子。而且是在这么特殊的情况之下。
“沈姑娘,一向可好啊?”
略带一丝惫懒的声音传来,沈青烟突然一哆嗦,秀眉微蹙,声音这么熟。难道是……不可能的,十万八千里,他怎么会跑到辽阳来!怕是那个土鳖小子连道都找不到吧!
“沈姑娘,难道忘了昔日的保镖不成?”
“啊!”
沈青烟猛地抬头,顿时手里的帕子落到地上。
没错,还是那个模样。只是身上的穿戴全然不同,身后还跟着不少护卫。故人相见,沈青烟激动地脸色通红。
“张恪,你,你发达了?”
“哈哈哈。托沈姑娘的福,我混了个小官当当,怎么沈姑娘,不想请老朋友喝杯茶吗?”
“瞧你说的,我是小气的人吗!来,里面请!”
沈青烟领着张恪到了铺子后院,到处都在搬东西,实在是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落脚。沈青烟只能咬咬牙,把张恪带到了自己的闺房。
“我可告诉你,不许东张西望的乱看!”
张恪笑着做到了红木椅子上。笑道:“沈姑娘的吩咐,保镖自然只有听命令的份了!对了沈姑娘,你怎么要搬家啊?”
“不是我要搬家,而是我们家不干药材生意了。”沈青烟笑道:“这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的那番话,只怕我们家也没法从容抽身!”
见了张恪。沈青烟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她就把从辽东采购药材之后。如何填平了缺口,如何劝老爹放弃生意。再到眼下要搬家离开。
足足说了一刻钟,沈青烟才意犹未尽,对着张恪说道:“对了,你怎么跑到辽阳了,又怎么找过来的,不会是凑巧吧?”
张恪笑道:“也是凑巧,也不是,沈姑娘,你先看看这个吧?”
沈青烟接过了信,打开才看了两眼,顿时小腮帮鼓鼓的。
“张恪,你怎么和金万贯穿一条裤子啦?我鄙视你!”
“沈大小姐,你讲点道理好不,那是你表哥,再说了,你没看见吗,是他要把银子给我。你懂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还不是你们狼狈为奸!”
“呸,是老子劫富济贫!”
张恪当即将狗头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至于账本的事情,张恪并没有说。金万贯只是让沈家帮着运点东西,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
“太好了!”沈青烟听到张恪的介绍,顿时高兴得拍手:“早就看不过去了,金万贯他把跟在身边三年多的歌女愣是送给了太监。后来又听说被山大王抢走了,挺有才情的女子,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人给抢走了!”
“咳咳!”
张恪心说别当着秃子骂和尚。
“沈姑娘,咱们还是说正事吧,那边军队正吃不上饭呢,赶快把银子给我吧!”
“哦!”沈青烟点点头,转身出去,不多时拿过来一个木盒子。
“就是这个了,三十万两,认票不认人的!对了,你光要银子吗,我家的几个粮号还有不少存粮,你要不要?”
张恪顿时眼前一亮,急忙问道:“没腐烂吧?”
“瞧你说的,我们家又不是黑心奸商!”
张恪兴奋的一拍桌子,原本还愁空有银子,弄不来粮食呢,没想到沈青烟竟然帮了大忙。
“沈姑娘,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事,只管找我,咱可不是去年的穷小子啦!”
……
解开麻袋,捧着白花花的大米,竟然有人激动地流下了热泪!
是粮食,是好粮食!
没用多久,军营里面到处飘荡着米香,一场危机终于化解了。洪敷敎激动地走进了军营,迎面正好看到了张恪随意的坐在了地上,和士兵们喝粥,高声谈论,就仿佛是老朋友一般。
短短时间打成了一片,没想到自己徒弟的魅力不差啊。
“永贞,给为师也准备一碗粥!”洪敷敎笑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算什么事
作为一个穿越者,张恪和这个时代官员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架子,加上他年纪轻,可以和士兵轻松打成一片,大说大笑,毫无拘束。(
热乎乎的稠粥冲散了肚子里的霉气,士兵们脸上也有了光。
张恪突然笑道:“弟兄们,我听别人说女真兵满万不可敌,是不是真是如此?”
提到了这话,不少人都低下了头,脸上难免有些羞惭之色。
“大人,女真兵的确厉害,他们兵器好,盔甲坚固,还有战马,我,我……哎!”
几个满脸风霜的老兵低下了头,恨不得把脑袋插进裤裆里。
就在大家伙都沉默的时候,突然从队伍最后站起来一个小伙子,个头不高,但十分壮实。
“大人,别人不敢说,可是您给我们当头,我就不怕建奴,敢和他们拼命!”
张恪忍不住笑道:“我可没那么厉害吧?”
“不,大人您让小的吃饱了饭,还发了五两银子军饷。我把钱给俺娘送去,我就告诉她,就当这辈子没生俺这个儿子!建奴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也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豁出去一百多斤,我就不信看不下来一个脑袋!”
“说得好!”
不少年轻气盛的士兵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恨不得让张恪当他们的总兵。
有两个百总也忍不住对张恪说道:“大人,不是大家伙贪生怕死,可是这吃不饱穿不暖,手里的兵器还不如烧火棍,让我们怎么打!一回送命,两回送死,到了第三回,大家伙就只能望影而逃了!”
张恪听完了大家伙的话,用力点点头。虽然经历了萨尔浒大败,好歹明军的心气没有被打垮,要是等到沈阳辽阳之战过后,精锐尽失,那才是无可救药呢!
“弟兄们说得好,我眼下不过是个指挥佥事,没有福气领着大家伙上阵杀敌。不过我会向洪大人建议,保证大家伙的军需粮饷,让大家有本钱杀敌立功!”
张恪和每一个士兵嘘寒问暖,把饷银发到每个士兵的手里。忙到了半夜,两条腿要断了,脸上的肉都僵硬。
不过张恪知道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撑着来到了洪敷敎的帐篷,老师此时正对着油灯看书。
“恩师,您老还手不释卷,真是让弟子佩服?”
“呵呵呵,永贞,你猜为师看的是什么?”
“这怎么好猜?不是论语就是孟子?”
洪敷敎微然一笑:“科举考过之后。就再也没翻过了。”
啊!
敢情现在的读书人和后世也没啥区别,四书五经就像是考试的辅导书,考完之后,擦屁股都嫌硬。
“那许是老子。或者是金刚经,华严经?”
张恪见老师摇头,吃惊的问道:“总不是西游记,水浒传吧?”
“挨点边了。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洪敷敎把书放在了桌子上。
张恪差点惊掉了下巴,挠挠头笑道:“老师,您可真要文武双全了!”
“不过是蜻蜓点水罢了。当年戚继光能横扫大漠,就算是李成梁也屡立战功,怎么到了如今,文恬武嬉,连区区建奴都对付不了,实在是让人唏嘘啊!难道真是将星陨落,苍天不佑吗?”
洪敷敎所说,或许也是大多数明朝士人的疑问吧。
“恩师,弟子斗胆说一句,戚继光的练兵方法写的明明白白,只要粮饷充足,刻苦训练,三两年之内,未必不能打造出一支新的戚家军!我刚刚和士兵们谈过了,他们也不都是窝囊废!设身处地想想,若是我穿着破破烂烂的盔甲,拿着锈蚀的刀剑,吃着五彩米,我也没法拼命!”
洪敷敎点点头,突然笑道:“永贞,这就是你想进卫所的缘由吧?不过正如你所说,练兵需要时间,眼前这些兵可用吗?”
洪敷敎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这一营兵是李光荣的部下,而此时李光荣正领着一干家丁巡视奉集堡等地。趁着李光荣不在,将一营人马吞下来,正好能扩充实力。毕竟眼下最大的助力贺世贤被熊廷弼安排在了沈阳,手边没有可用的士兵,又怎么查案子,怎么兴利除弊!
张恪仔细盘算了一下,说道:“恩师,弟子以为这些人可用,而且应该趁热打铁。粮饷给了,最好能调拨一批军械给他们,至少把军心抓住。只要拿下了李光荣,一营人马就是您的了!”
洪敷敎站起身,走到了帐篷门口,向外面眺望,点点灯火,不时传来喧嚣之声。
“非是洪某好斗,实在是不得不为!”
……
翌日,熊廷弼召集文武商讨事务,张恪还没有资格参与,他只能在班房等消息。洪敷敎和黄子乔则是联袂进了大堂。
洪敷敎首先向熊廷弼报告,说道:“启禀经略,卑职已经在张佥事的协助之下,借来了足够的粮饷,军心归附,称颂朝廷盛德。此外卑职已经差遣人员清查煽动闹饷的罪魁祸首,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真办成了!
在场的文武全都一脸吃惊的看着洪敷敎,熊廷弼明明下令不准各衙门帮忙,而且还限期三天,大家都以为洪敷敎有了麻烦,结果仅仅两天时间,就把事情办成了,真是本事不小!
听到了洪敷敎的话,熊廷弼脸色更黑了,他只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这时候黄子乔突然站了起来,笑道:“熊大帅,卑职身为御史,刚刚到辽阳,就恰逢闹饷大事,卑职不敢怠慢,连夜调查,发现了一些问题,想要向大帅禀报!”
“嗯!说吧!”
“是,大帅,士兵闹事源自变质粮食,卑职已经调查了其余各营,粮食虽有些陈旧,但是不至于成了五彩米,甚至吃死人!卑职以为问题应该出在领兵的李光荣身上,恰巧李光荣在粮食到达之日。就率领家丁亲随前去巡边,实在是动机可疑,恳请大帅下令,将李总兵调回辽阳。好好问一问,倘若不是,也好给他洗刷冤屈!”
怎么可能不是!
在场没一个傻子,老李这下子可要完蛋了,被御史盯上还有好下场吗!尤其是黄子乔二甲进士出身,有着深厚东林背景的言官,他要是咬谁。后面多少同党都会帮他摇旗呐喊,想想就不寒而栗。
目光刷的一下都落在了熊廷弼身上,李光荣领兵打仗都不算突出,但是溜须拍马却是功力过人,他四十好几的人,竟然要拜刚刚五十的熊廷弼做干爹。虽然熊廷弼还要老脸,没有答应,但是李光荣却侍奉殷勤。
要不是熊廷弼回护,张峰一案的时候。李光荣就完蛋了。
这时候熊廷弼也十分为难,看了看左右,恰巧巡抚薛国用又请了病假,剩下的文官之中只有监军阎鸣泰和自在州知州左旭。阎鸣泰和熊廷弼都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官位却天差地远,老阎心中有怨气,低头装睡。至于左旭更是胆小怕事,根本不敢出头。
熊廷弼暗暗咬牙。还要亲自出手!
他冷笑一声:“黄御史,闹饷的事情李光荣难辞其咎,可是军粮批次众多。产地各异,难免有些腐烂变质,眼下局势吃紧,还是等李总兵巡边回来,再行处理吧!”
黄子乔丝毫不买账,眉头一挑,大声说道:“熊大帅,治军贵在严谨二字,李光荣有贪墨的嫌疑,本官身为御史,断然不会允许军中有此等害群之马!恳请熊帅立刻下令,调回李光荣!”
“黄子乔,你不要太过分了!”熊廷弼厉声斥责,暴喝道:“你不过是一个新来的御史,连情况都没弄清楚,就敢大放厥词。别以为本官不清楚,是谁怂恿你的,你们结党营私,不顾军情大局,本官身为经略,一定要弹劾你们!”
熊廷弼说着,把目光落在了洪敷敎身上,很显然他已经把这两位打成了朋党。
放在一天之前洪敷敎或许还有犹豫,可是如今洪敷敎却一点也不怕,因为他手上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
昨天张恪从沈青烟那里运来了粮食,顺便他把金万贯许诺的账本清单运了回来。金万贯也算是一个妙人,竟然在里面附上了一封信,把军饷的事情写了出来。
洪敷敎心中有数,微微笑道:“经略大人,洪某从来不敢冤枉任何人!给李光荣运去的军粮本是上好的江南米粮,和其他各营一样。可是突然变成了腐烂的粮食,真正的好粮食却失去了踪影,这难道不知道怀疑吗?”
这几句话顿时吓得在场文武脸色大变,难道李光荣竟然丧心病狂地盗卖军粮!这可不是失察之罪,而是要掉脑袋。
阎鸣泰顿时把老眼睁开,吃惊地问道:“洪大人,你说的话可有证据?”
“那是自然,我已经查了军营接收粮食的清单,另外我发现上个月辽阳各个粮店的存粮减少了两万多石!”
“培德兄,你是说有人收了**的粮食,换走了好军粮!”阎鸣泰顿时豁然站起,冲着熊廷弼躬身施礼,说道:“经略大人,为什么还粮食,是想图利,还有另有目的。好粮食究竟哪去了,是不是背后有阴谋,我以为不得不查!”
……
张恪在班房焦急的等待,差不多到了中午,洪敷敎和黄子乔才一前一后出来。
“恩师,事情怎么样了,是不是要拿下李光荣?”
“没错!”洪敷敎点点头。
“那太好了,咱们喝一杯庆祝吧!”
洪敷敎却摇摇头:“永贞,拿下没错,可是熊大人不给派兵。”
什么?
李光荣好歹是一路总兵,手下有上千家丁,岂是好对付的?凭着两个文官,要是李光荣反对怎么办,岂不是送死去了!
“永贞兄,准确地说,熊经略是让你去捉拿李光荣。”黄子乔用力拍了拍张恪的肩膀,神情怪异,笑道:“永贞兄,我相信你的本事,一定行的,加油!”
“呸,老子都不信自己!”张恪忍不住一声惨嚎道。(未完待续。。)--69063+d4z5w+155498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