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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史尽成灰     辽东钉子户txt下载     辽东钉子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四章 跟我走有肉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义州卫指挥佥事张恪勤心王事,智勇足备……特加封锦义参将,赏银五千两,宝刀宝甲一副,钦此!”

    听着传旨太监抑扬顿挫的声音,辽阳的文官武将无比羡慕。不到二十岁能升到参将之位,简直就不可想象的,而且皇帝还赐了宝刀宝甲,更是说明简在帝心,这样的人物不飞黄腾达,简直就没有天理了。

    不过大家伙向病床看了看,顿时嫉妒之心也就淡了不少。

    张恪病得下不了床,没法跪听旨意,只能趴在床上,浑身不停地颤抖,眼中泪水噼里啪啦地落在了枕头上。

    宣旨的太监都看得心疼了,不停加快速度,把旨意念完,轻轻放在了床头。

    “谢,谢主隆恩。”张恪挣扎着说道。

    “师兄,小张大人怎么成成这样了?”传旨的钱太监在动身之前,万历还有老祖宗陈矩都特别交代了,一定要好好看看张恪的情况,不惜一切要治好他的病。

    钱太监也对这位少年英雄很感兴趣,可是一见之下,竟然是奄奄一息,实在是大失所望。

    洪清泉痛心疾首地说道:“哎,钱师兄,好几百的女真人头不是那么好砍的,张大人是拿命换的!”

    钱太监感叹地说:“主子原本要在京城举行献捷仪式,还想亲自封赏小张大人,这是何等荣耀,只是……”

    “是小臣无能,劳圣上挂心了!”张恪脸色一阵潮红,悔恨地说道。

    趴在床上,被一帮人向耍猴似的看着。滋味就像放在砧板上的肉,别提多难受了。张恪实在是不想装了,干脆勉强说了一句,头一歪,就昏死过去。

    “快。快请太医!”

    张恪昏迷过去,顿时大家伙就乱套了,两位太医拥进来,这些文武大员,包括钱太监全都退了出来,大家伙都不停地摇头叹息。一起回了帅府,还有更重要人事要宣布。

    弄走了这帮人,可是两个太医就没有办法了,又是扎针又是喂药,张恪明明是清醒的。还要装着昏迷,只能在心里头一遍一遍的念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这两位也不知道体谅人,明明张恪都“悠悠转醒”,他们还尽心尽力地折腾,额不,是诊治!张恪索性豁出去了,任由他们把全身都摸透了。

    煎熬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等两位太医退下,身上被汗水湿透,无力地躺在床上不停喘气。

    “娘的。装病怎么比打仗还累啊,老子宁可和野猪皮拼命,也不想这么躺着了!”张恪抱怨道。

    “脚上泡还不是自己走的!”沈青烟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张恪装病的这些天全都是沈青烟贴身照顾,有些时候沈青烟甚至要帮着他擦洗身体,两个人相处越发自然。沈青烟把手巾放在温水里润湿,一双玉手轻轻擦拭着张恪脸上的死皮。脸上的蜡黄色也消退了一些。

    “沈姑娘。我这也是逼不得已,一肚子苦水啊!”

    “行了。圣旨也下来了,你张大人的苦也吃到头了。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对身体总是不好,还是不装的好。”

    “嗯。”张恪点点头,笑道:“是啊,再这么躺下去,我就废了。这两天我就想着动身回大清堡,那才叫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突然外面脚步声响,有人前来拜访。张恪一把扯过被子盖好,沈青烟急忙从床下捧出一碗药汤,作势要给张恪喂药。

    “行了,永贞,是我,别装了!”进来一个年轻英武的将官,正是刚刚升任参将的于伟良。

    一看是他,张恪松了口气,笑道:“于兄,春风得意,小弟恭贺你高升。”

    “还不是借了你张永贞的光吗!”于伟良说着瞟了一眼沈青烟,沈大小姐识趣地离开。

    于伟良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永贞兄,你知不知道,大震动来了!”

    张恪顿时来了兴趣,急忙瞪大了眼睛,问道:“于兄,是不是上面要动辽东的人事了?”

    “没错,不光是动,还要大动!”

    于伟良当即把帅府的情况说了一遍。张恪是奉集堡大捷的第一大功臣,钱太监先来给他传旨,回到帅府之后,钱太监又陆续公布了其他的旨意。

    首先是嘉奖奉集堡大捷的有功之臣,除了一线作战的贺世贤和于伟良之外。巡抚薛国用,兵备道洪敷敎,巡按御史黄子乔,甚至阎鸣泰等人,全都有升赏。除了经略熊廷弼!

    另外李光荣勾结白莲教和女真,图谋不轨,万历下令锦衣卫立刻锁拿进京,严惩罪责,脑袋肯定保不住了。

    薛国用身体太差,他可不像张恪是装的,而是真的撑不住,万历准他回京暂养,然后由洪敷敎暂代巡抚之职。

    老师升官,对张恪来说当然是好事情,不过接下来的消息可就不是好事情了。

    “永贞,皇上在旨意里面盛赞奉集堡大捷,责备了一些人暮气难鼓,一味守成,不知进取,要求辽东上下能够鼓舞军心,练兵屯粮,积极备战。上头对熊廷弼不满,我听说京里也有人参奏,看样子熊廷弼内外交困,看样子是撑不了多久!”

    张恪叹了口气,平心而论,熊廷弼上任之后,积极整饬军备,提升防御能力,并不能算错,以目前大明的状态是别想轻易消灭野猪皮的。

    “于兄,熊廷弼下去了,你知道谁要接替他吗?”

    “我听黄御史和洪大人似乎提到过,想用袁应泰!”

    完了!

    张恪顿时苦笑了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位袁应泰是东林党人,勤政爱民,治理水患很有一套。可是治理地方和打仗不一样,在历史上袁应泰接替熊廷弼,就把辽沈给丢了。贺世贤等人也在战斗中殉国,大明的精锐几乎损耗一空。

    有了自己的加入,反而促使东林党提前介入辽东,实在是哭笑不得。看来万历也受了奉集堡大捷的鼓舞,轻视野猪皮了!

    张恪心里头暗暗盘算,装病这一步走对了。你当简在帝心那么好玩啊,不用辽东这帮将领使坏,光是万历就会拿自己堵抢眼!

    “于兄,换了东林党的人上来,只怕辽东要转守为攻!”张恪笃定地说道。

    于伟良顿时眉头紧锁,他和代善交手之后,终于了解了后金兵的战斗力,深深感到了差距。

    “永贞,要是没有你,没有贺总兵,我带着两倍的兵力,也不是建奴的对手!”于伟良无力的承认了事实。

    张恪拍了拍他的肩头,鼓励道:“于兄,你说的不错,可是别忘了当年戚家军可是横行大漠,所向睥睨。同样都是人,我相信只有好好训练,假以时日,我们一定能赢建奴。”

    于伟良神情一震,急忙问道:“永贞,你有把握吗?”

    “嗯,建奴比起我们强的无非是三样,第一他们以抢掠为生,作战凶猛,不计生死;第二装备精良,盔甲弓箭远胜明军,说来可笑,大明富有四海,士兵的武器竟然不如一群强盗;第三是拥有大量骑兵,可以肆意驰骋,想打就打,不想打就能跑。”

    于伟良低头思量一阵,也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笑道:“永贞一阵见血,说到了点子上,你可有取胜妙策?”

    张恪微微一笑,说道:“于兄,我装病并非怯懦畏敌,只是想准备更充足的时候,再去和建奴生死一搏。回义州之后,会重新划分土地,耕者有其田,再从中抽出身世清白的子弟,严加训练。他们为了土地而战,为了家人而战,就不会畏首畏尾,裹足不前。我还要大造火器,就拿在奉集堡的战斗来说,如果能有三千杆精良的火铳,我能把代善全军都留下来!”

    以土地养精兵,以火器制骑兵!

    这就是张恪对付野猪皮的关键,于伟良仔细咂摸之后,忍不住频频点头,只是方法说起来容易,可是要做起来太难了。光是一个土地就牵涉多少辽东将门。要造火器更是烧银子的事情。尤其是要和各方周旋,想想头就大了好几圈,比起在疆场冲杀更要费心血!

    “永贞兄,装病忍辱,所谋之大,小弟五体投地!没有别的,日后永贞兄有什么差遣,小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于伟良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张恪急忙拉住了于伟良,笑道:“于兄,对付建奴要靠大家伙齐心协力。没有别的,我回义州之后,你不管缺什么,粮饷、兵器、战马,只要你送来一张纸条,张恪都竭力办到!”

    “够义气!”

    于伟良突然抓住了张恪的手,说道:“永贞兄,没有别的,我于伟良碰到你一直交好运,先是袭了官职,然后又捡了一场大胜。我有意和永贞兄结拜为兄弟,肝胆相照,同生死,共进退!不知道永贞兄能不能看得起小弟?”

    于伟良说的格外激动,脑门上的青筋都跳起。张恪当然不会拒绝,他们算是一起扛枪的战友,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能更进一步,自然是求之不得。

    “哈哈哈,于兄,咱们也不讲虚礼,就在这里磕头结拜,从此之后,如同兄弟手足一般!”

    “爽快,好!”

    两个人当即跪在地上,于伟良比起张恪大了四岁,成了大哥,张恪就是二弟。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顿时亲密了不少。

    “于兄,小弟有个生意,不知道你想不想加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塞外江南

    张恪很清楚,要想在辽东混得开,上面要有人罩着,下面要有忠心耿耿的部下,中间还要有守望互助的朋友,只要这样才能站稳脚跟。

    光是和于伟良结拜还不够,必须要利益结合,这样两个人才能同进同退。

    “于兄,想必你也知道,我跑过马市,和蒙古人贸易油水相当丰厚,老兄有没有兴趣参加?”

    “有,当然有!”于伟良毫不犹豫地说道:“朝廷给的粮饷就那么点,就算一分钱不贪,也不够下面弟兄都吃饱的。我不想亏待弟兄,可是却苦无来钱的路子,要是贤弟能有办法,小兄自然愿意参加。不过贤弟,这来钱的路子可一定要安全,尤其是不能资敌!”

    张恪顿时笑着一拍胸脯,说道:“于兄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大清堡有烧瓷器的窑,有做家具的作坊,有纺织的工场,生产出来的东西不算精美,可是胜在价格不高,把这些东西卖给蒙古人,换来牛羊马匹,这总不算是资敌吧!”

    “不算不算,当然不算!”于伟良眉开眼笑地说道。谁不知道钱好,大多数士兵还都是吃粮当兵的觉悟,谁给银子就听谁的。

    想要笼络住手下的弟兄,就离不开银子。

    “永贞,你能不能给哥哥交个底,能赚多少?”

    张恪微微一笑:“能赚多少我还真不好说,我给兄长两成干股,一年能分两三万两银子不成问题。”

    “多少?”

    于伟良顿时吓得瞪圆了眼珠子,一副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的模样。

    “兄弟。广宁马市每年和蒙古的贸易也不过是十二万两银子。两成干股两万两,岂不是你能赚到十万两,哪来那么多的银子啊?”

    看着于伟良惊骇的模样,张恪顿时笑道:“兄长,这里面的关键你没想明白啊。我在义州生产东西,价格便宜。再从蒙古人手里换来东西,运送到内地销售,利润至少能翻一倍。再说了朝廷规定的贸易数额就不能扩大一点点嘛?”

    毫无疑问,张恪是准备干点违法的事情了,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于伟良也明白张恪能和自己分享利益,那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行,兄弟,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把于伟良拉进来还不算,张恪又暗中通知了贺世贤。对这位贺伯父张恪更加大方,不光是许给了马市的两成干股,还把金矿的一成干股给了贺世贤。

    于伟良和贺世贤和那些贪得无厌的废物武将不一样,他们有钱了,能用在士兵身上,增加对付野猪皮的力量。

    把利益分派好,张恪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让手下人找到了洪敷敎。向老师请辞,要回大清堡养病。

    洪敷敎接任巡抚,事情千头万绪。不过听说张恪要走,他还是亲自前来。看着床榻上消瘦的弟子,老洪眼圈发红。

    “永贞,回家也好,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为师如今千头万绪,可离不开你啊!”

    让师长担忧。张恪也有些过意不去,可是他深知老师的心思。洪敷敎和东林党都是坚定的主战派,而且是速战速决。要是让老师知道自己因为不想当出头椽子而装病,肯定饶不了自己。

    “恩师,弟子这些天觉得身上好了不少,您放心,只要弟子能爬起来,就一定到老师身边听令。”

    洪敷敎点点头,突然笑道:“永贞,说起来你砍了六七百颗建奴的人头,大涨国威。有些百姓听说你病了,都去庙里祈福,祝愿早日康复,还有不少医生贡献良方,说是要帮你治病。”

    一听治病两个字,张恪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恩,恩师,那些江湖郎中,医术未必高明啊!”

    “呵呵呵,永贞说得对,我不能那你的命开玩笑,不过有一个人可非同寻常,你必须看看!”

    洪敷敎根本不容张恪分辨,一摆手,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人,三四十岁的样子,身形修长,白净面皮,光彩十足的丹凤眼,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背上背着一个小药箱。

    “永贞,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吴先生叫吴有性,原本是江南的名医,在京城也当过太医。论起医术水平,他可不比李时珍差,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让他给你好好诊治,保证你小子又活蹦乱跳的了!”

    洪敷敎说到高兴处,忍不住捻须大笑。

    张恪听着,后背止不住的冒冷汗,能和明朝的神医李时珍相比,那该是多高的医术啊!这个人的名字也有些耳熟……

    吴有性!达源饮!

    张恪顿时想起了一桩公案,当年面对非典束手无策的时候,就有人提议用过达源饮方子,结果就有效了。

    虽然事情还有争论,但是毫无疑问,作为温病学派的开创者,吴有性的医术是不容置疑的。

    老师什么时候请来了这么一位大牛人啊!情急之下,汗水顺着张恪的鬓边流淌下来。

    “永贞!你怎么又冒汗了,赶快让吴先生看一看,为师先出去了。”

    洪敷敎冲着吴有性拱拱手,转身出去。

    屋里就剩下张恪和吴有性两个人,吴有性看了看床上的张恪,兴许是做贼心虚,张恪越发的心跳加速。

    吴有性什么都没说,抓过了张恪的胳膊,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张大人,小人是听说你是因为杀敌报国才病倒的,因此才来给大人看病。不过大人的脉搏沉稳有力,可不像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吴有性悠悠地说道。

    “许是宫里的太医手段高明,我觉得身体有些恢复了!”张恪艰难地辩解道。

    “放屁!”吴有性毫不客气地说:“宫里太医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吗!他们一个个循规蹈矩,如履薄冰,生怕错了一点。”

    张恪道:“医生本就该仔细小心,人命关天!”

    吴有性把张恪的胳膊一甩,扔在了床上,微微冷笑。

    “张大人,小心归小心,无知归无知,要是我没有猜错,你根本没有病,而且还健康得很!”

    吴有性冷哼了一声:“堂堂击败建奴的英雄竟然是装病的小人,恕我吴有性眼瞎了,告辞!”

    “慢!”

    吴有性缓缓回头,冷笑道:“怎么,还想灭口不成?”

    “呵呵呵,吴先生得罪什么人也不能得罪神医,我有不是蔡桓公那个傻缺。”张恪看了看吴有性,突然笑道:“吴先生,眼睛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的,眼睛看不到的也未必没有,医术如此,官场更是如此。张某并非想骗人,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吴有性听着张恪的话,似乎话里有话,眼睛看不到的未必没有,怎么和自己心中的谜团如此接近呢!

    正在吴有性思索的时候,突然外面人声喧嚷,原来洪清泉等人听说张恪要回家养病,纷纷前来送别。

    张恪顿时吓得三魂飞出去七窍,要是吴有性多说一句,自己就要担上欺君的罪名,到时候只怕脑袋不保啊!

    “吴先生,在下有办法看到那些瘟疫的罪魁祸首,并非疠气,而是无数看不清的小虫。”

    “你?”

    吴有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苦苦思索瘟疫的病源,眼前这个小子怎么能一语道破,他说的是真的吗?

    “吴神医,吴祖宗,您只要帮我过这一关,在下一定全力支持您研究医学,决不食言!”

    “好,我姑且信之,你好好躺着吧!”

    张恪慌忙钻进了被子,这时候洪清泉等人就走了进来。见到了吴有性,他们还有些错愕,一听洪敷敎的介绍,大家顿时来了兴趣,急忙询问病情。

    “张大人身体底子还算不错,我已经用了针,他也出了汗睡下来,将养几个月,或许就能恢复!”

    听到吴有性的话,张恪急忙配合地打起小呼噜,洪清泉叹口气。

    “吴先生,张大人万岁看重的人,以后还要指着他阵前杀敌立功,你就贴身照顾他,张大人恢复了健康,也算是功德一件。”

    洪清泉交代完毕,立刻告辞了,被窝里的张恪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辽阳再也不能呆了,光是惊吓就能让人疯魔了。

    转过天张恪就在士兵的护卫之下离开辽阳,除了他带来的士兵之外,李光荣在奉集堡的家丁也都拨给了张恪,经过血战,这些人对张恪都极为钦佩,能跟着张大人,绝对比李光荣要强多了。

    张恪依旧躲在车里面,什么人都不见,除了沈青烟送吃的之外,就是吴有性整天泡在车里。

    美其名曰是治病,实则是榨取张恪的医术知识。

    张恪也只能把什么人体解剖,血液循环,细菌病毒这套东西全都说了,当然他不会说是自己发现的,全都推给了西洋传教士,反正吴有性也没有本事去调查。

    吴有性本身就是医术惊人,张恪一鳞半爪的东西,却给他打开了全新的大门,一路上吴有性就像是魔怔了一样,天天嘴里念念有词,拿着纸笔不停地写着。

    这一日,车队终于进入了大清堡的境内。

    整齐的田间道路两旁,全都是绿油油的水田,一眼望不到头,稻苗茁壮成长,田埂上还有老农盯着,不停的摇头晃脑。

    “这是辽东吗,分明就是到了江南!”坐在车辕上的沈大小姐惊得失声叫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庄稼和升赏

    大清堡外,沿河的肥沃土地遍布整齐的稻田,一尺多高的水稻旺盛地生长,满眼看过去,全都是浓艳的绿色,看不到边。田地边的水渠清流潺潺,水声叮咚,蛙声嘹亮,听的人心旷神怡。

    沈青烟看得入迷了,让张恪在大路上等着,她提着襦裙,跑到了田埂上,痴痴望着,感叹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和诗词里面的渔民之乡一模一样!”

    吴有性此时也下了马车,看着满眼稻田,也恍惚回到了江南的家乡一样。到了水渠旁,捧起清水扑在脸上,洗去风尘,别提多舒服了。又看了看眼前的稻田,水稻粗壮,分叉众多,不用问到了秋天,一定是一场大丰收。

    “住手,干什么呢!”

    吴有性正在看着,突然爆喝传来,从大路上跑来了一队拿着花枪的少年兵,为首的少年虎着脸,明晃晃的枪口对准了吴有性。

    吴神医正抓着一株水稻看着,被他们一吓,顿时把手里的水稻给折断了。

    少年顿时红眼了,“好啊,你是不是想偷我们的庄稼,一看你就不是好东西,赶快跟我们去见大人,领鞭子去吧!”

    “看看稻田也犯法,你们未免太不讲理了?”

    “道理是给好人讲的,不是给你们这些坏蛋,赶快跟我走!”少年伸手就去拉吴有性,这时候站在一旁的沈青烟看不下去了。

    “你们凭什么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找你们大人告状去!”

    “找谁都一样!”少年们虎着脸说道:“快跟我们走,不然小心不客气!”

    “你们这就够不客气的啦。还能怎么样?”

    少年一瞪眼,把手里的长枪一挺,就要动手,可是他身后有个少年拉住了他的袖子。

    “慢!我怎么看她这么眼熟啊!”后面的少年走了两步,揉揉眼睛。失声叫了出来:“您不是沈小姐吗?”

    “你认识我?”沈青烟吓了一跳。

    少年挠了挠头:“沈小姐,您忘了啊,在广宁马市的后,我们跟着张大人见过您的。”

    “马市?”

    沈青烟突然失声叫道:“你们是那些小乞丐?”一句话出口,她也吓住了,当初的小乞丐。怎么几个月就成了威武的少年士兵!简直就是丑小鸭成了白天鹅,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正在这时候,大路上也是一阵吵嚷之声,乔铁山带着一些巡视田地的老农,正好和张恪撞在了一起。

    张恪看到了满眼的绿色。也顾不得装病了,跳下车,越看越高兴。

    “乔大叔,你先和我说说水稻怎么样了?”

    乔铁山也乐得说说粮食的事情,张恪离开之后,播种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所有人手全都动员起来,在几个南方发配过来的农民指挥下,完成了插秧。耕种的那些天。乔铁山不论白天黑夜全都守在田埂上。

    直到插下去的稻苗扎根泥土,嫩绿的叶子开始快速的蹿起,乔铁山才终于放下了心。

    “永贞。今年一共中了八千七百多亩水稻,长势非常好,到了秋天丰收,来年再多种几万亩,就挨不着饿了!”

    张恪欣喜地点点头:“铁山叔,有把握丰收么?”

    “当然有了。那几个南方来的老农都说了,用咱们的办法育秧。差不多抢了半个多月的农时,在七月末八月初水稻就能成熟。按照往年是八月中秋才落霜变冷,时间上绝对能行得通!”

    乔铁山笑道:“永贞,你不知道啊,咱们把水田种上,周围的人都疯了,几乎天天都有人跑来偷看,还有人偷拔稻苗,拿回去琢磨,我就不信这么帮人能琢磨出名堂来,哈哈哈!”

    的确入乔铁山所说,大清堡的耕种的确吓坏了不少人。

    种田的方法上千年也没啥变化,南稻北麦,可是偏偏大清堡玩起了花样,不光在辽东种上了水稻,还种了另一个新鲜玩意,那就是玉米!

    同样,玉米也采用了提前催芽的技术,也就是用水浸泡种子,让种子提前发芽,然后再种到地里。缺少水源的旱地,陡峭的坡地,全都种上了玉米。

    临近的农民,甚至不少地主都对大清堡这种做法嗤之以鼻。种田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那是想改变就改变的。他们都瞪着眼,等着看笑话。

    哪知道,结果全然出乎他们的预料。

    播种下去之后,正好赶上了一场小雨,两三天时间玉米的嫩芽就冒出来。眼看着蹭蹭地蹿起,长势喜人。

    看看别人的庄稼茁壮成长,再看看自己田里低矮的麦苗,顿时羡慕嫉妒恨就填满了心头。

    有人甚至传说张二郎得到了天赐的神种,能不愁吃喝。偏偏有人就相信了,竟然跑来偷到小苗,想要沾沾神气!

    一天夜里,竟然差不多丢了半亩地的稻苗,乔铁山气得暴跳如雷,不得不派出士兵,每天巡视庄稼,只要遇到偷盗的,一律鞭子伺候,打得皮开肉绽。

    听完介绍,吴有性忍不住老脸通红,愧疚地说道:“都怪在下无知,见到辽东的水田就不免好奇。真是没想到,张大人还懂种田的学问?”

    吴有性不能不吃惊,这些天和张恪聊天,经常听到奇谈怪论,天文地理,数术医学,经商打仗,海外逸闻,无所不包,无所不有。老吴都有心学学华佗劈开这家伙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张恪感到了不善的目光,只能尴尬笑笑,还是赶快转移话题吧。

    “乔大叔,种粮的技术可是咱们的命根子,你一定多加小心,尤其是不能让屯田农户们随便说出去。”

    “嗯,我亲自领兵看着。保证不会出问题。”

    大家伙一路说着,一路向大清堡赶去,张恪将一路上的过程简略地说了一遍,听到砍了将近七百颗建奴人头的时候,乔铁山惊得差点趴在地上。

    “永贞。这可算是大捷啊,朝廷一定会重重有赏吧?”

    “那可不,恪哥都是参将大人了!”背后的乔福拍着老爹的肩头,笑着说道:“爹,儿子我这回至少能得到一个世袭千户!这话啊咱们家就数我的官大了,爹。您老说说,以后家里面是不是该多听听我的意见,您老别老是吹胡子瞪眼的,没事多歇歇吧,……”

    “小兔崽子!你爹还没死呢。就想着篡权,看我不打死你!”

    不好!

    乔福撒腿就跑,乔铁山抡起巴掌就追,这爷俩欢欢乐乐地跑进了大清堡。

    ……

    “周老伯,这是令郎周二娃的骨瓷坛。”

    张恪默默将白色的坛子放在了老人的手里,老人一脸的茫然,似乎不敢相信,出征的时候。欢蹦乱跳,回来就是这么一坛骨灰吗!

    “俺不信,俺不信!二娃没有死!”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世上没有比这跟残酷的事情了!

    张恪语气凝重地说道:“周老伯,令郎杀死了一个建奴马甲,受伤后抱着一个建奴白甲兵从垛口摔下去了,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他还死死抱着建奴!”

    老人抱着骨瓷坛,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儿啊。你怎么就把爹抛下了!”老人痛不欲生,老伴还有一家人都忍不住哭成一片。

    张恪从唐毕手里接过两颗五十两的元宝。放到了老者手里。

    “老伯,令郎是个英雄。这是他杀鞑子的赏银。”张恪转手又拿过了一个信封,还有三十两银子。

    “这三十两是牺牲弟兄的抚恤金,信封里面是二十亩田契,以后你们有什么困难,只管找我,只要张恪能办到的,绝对竭尽全力。”

    张恪带着唐毕转身离开,前往下一家。低矮的小屋里,周老汉一家,抓着田契和银子,眼睛都瞪圆了。

    “爹,张大人够意思!二弟没白死!”周家老大紧紧攥着拳头。

    站在人群里面,一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突然跳了出来,擦了一把眼角的泪。

    “爹,大哥,我要去投军,老天爷看得起,儿子就拼出一个富贵。要,要是……您老就指着田养老吧!”

    ……

    一共九十多名士兵牺牲,张恪挨家挨户把抚恤银子送去,细心安慰每个人。相比那些死了连名字都留不下的士兵,张恪对待士兵绝对算得上亲厚。也正因为如此,军人在大清堡的地位直线上升,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盼着能到疆场拼杀。

    就在这时候,一项更加惊人的消息传来了,朝廷的赏赐终于下来了!

    奉集堡大捷,朝廷是不可能不赏的。张恪是万历亲自下旨,快了很多,其他人则是要走兵部程序,不过在督促之下,效率空前惊人。锦衣卫的七太保和十三太保一起押着告身官服等物,亲自送到了大清堡。

    除了张恪升任锦义参将之外,乔福和吴伯岩都升任世袭千户,杜擎被任命为义州卫经历司经历,也是从七品的职位。

    马彪被任命为副千户,韩广和褚海天则是升任百户,其余有功将士升任总旗小旗不等,;老皇帝也算是雨露均沾,礼包大派送。

    二百多名士兵有一百多人当了官,最差也是小旗。别看官不大,但是胜在让人看到了希望,从军的确能改变命运!

    不得不说,明朝的军服还是很漂亮的,鲜红的鸳鸯战袄,千户和百户更是在胸前绣着云豹和黑犬。当这些当上官的士兵骑着马,披着红花,穿着鲜艳的军服招摇过市的时候,大清堡和周围全都沸腾起来。无数年轻人挤在街头,痴痴地饿望着。

    转过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招兵处就挤满了人!(未完待续)

    ps:过年,小的依旧正常更新,至于会不会爆发,看大家的票啊,拜谢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扩军编制

    “一二一,一二一!”

    天刚刚放亮,大清堡就响起了整齐的口号声,士兵们围着城墙开始了一天的训练。张恪最强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经过了奉集堡一战,士兵们也看到了自身的不足,论起体力,建奴的白甲兵穿着两层铠甲,拿着沉重的盾牌和武器,还能攀爬城墙,奔跑如飞。光是这一点,别说普通士兵,就连不少将官都做不到!

    交流战斗经验之后,大家伙就坚定了一个信念。

    练!玩命的练!

    新任的百户、总旗、小旗领着自己的部下训练,挨个过关。战斗刚刚结束,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时候,每一个士兵都要把自己百炼成钢。

    士兵们快奔跑着,两个人站在城头,左边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不高,浑身筋肉盘虬,留着一副络腮胡,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在右边是一个背着斗笠,穿着麻鞋的肌肉巨汉,两个人向下看着,不停地赞叹。

    “好兵,真是好兵,这帮小子浑身的杀气,那股子野劲,咱们锦衣卫也要自叹弗如啊!”

    “师父,咱们虽然练的是杀人的门道,比起江湖上的花拳绣腿强多了,但是这些当兵的都是学的搏命的手段。平心而论,就算咱们功夫比他们厉害许多,也未必能打得过!”

    “哈哈哈哈,十三,你竟然也服软了,真是稀奇啊!”

    卓十三憨笑着挠挠头,“能不服软吗,几百颗人头运到了京城,全都是真正的鞑子。一个没有参假,朝廷的文武勋贵,哪个不要挑大拇指称赞!”

    “是啊,我朱七也最钦佩好汉子,张永贞的确是个人物。”七太保说着。转向了卓十三,突然眼神变得比刀子还要锐利,低声问道:“十三,你跟我说实话,张恪究竟是怎么病的?为什么奉集堡打完两天他却突然倒下了?”

    “这!”

    卓十三突然回到了十年前,跟着朱七学艺挨板子的时候。恐惧已经深深扎在了骨髓里面,突然一问,顿时瞠目结舌,脸皮涨得通红:“师父,这事……”

    “不要说了!”

    朱七摆摆手。脸上渐渐缓和下来。

    “十三,咱们干的是断子绝孙的缺德事,一定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该说的千万别多说,哪怕跟着师父也是一样!明白吗?”

    “嗯,师父,弟子记住了!”

    “好,咱们去见见张恪。有些话我要告诉他。”

    ……

    “七爷,十三哥,惊动你们大驾来看我。实在是惭愧!人要是一病,就没用了!”张恪靠在炕边,懊丧地说道。

    “哈哈哈,永贞,你要是没用,大明朝就没有有用的人了。别的不说了。你不也是锦衣卫的人吗,就叫我七哥吧!”

    张恪可是听说过朱七的大名。这位在锦衣卫之中有着铁面无情的雅号,在他手里倒台的官员不在少数。哪怕是到了尚书侍郎一级的人物,听到锦衣卫的朱七爷,还是浑身冒冷汗!

    “七爷,张恪何德何能,这不是乱了辈分吗,要不我也认你做师父吧?”

    张恪求助似的看着卓十三,这个大块头在老师面前格外的老实,低眉顺眼,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朱七笑道:“永贞,你也别客气了,我朱七说白了就是一条狗,你是人中之龙,早晚要飞黄腾达的,能和你称兄论弟,已经是赚到了。”

    “七爷,折煞小子了!”

    朱七叹口气,突然叹道:“永贞,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张恪可不是傻瓜,一听朱七的话,就知道不是小事,急忙说道:“七爷,您说吧,小子不会走漏半个字。”

    “我相信永贞,你知道为什么拖延了一段时间,下面的弟兄封赏才让我们送过来吗?”朱七自问自答地叹道:“主子万岁爷也不容易,得到捷报,就想动用內帑,可是手边竟然空了!堂堂富有四海的万岁爷,竟然只能先封赏永贞,贺总兵,还有于参将他们。还好这时候从日本回来了一艘船,听说给主子送来了不少金银……”

    朱七说完之后,一双眼睛就不住地盯着张恪,想要从这个年轻人脸上看出一点端倪,可是张恪竟然格外的平静,仿佛是在听话本故事一样,也跟着叹气。

    “真没想到堂堂九五之尊,竟然也如此窘迫,让人心酸啊!”

    朱七注视半晌,突然起身,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永贞,你好好养着吧,我和十三还要赶去辽阳查案子,官身不自由啊!”

    两位太保离开了张恪的卧房,他们刚一走,张恪就从炕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来回踱步。

    朱七透露的消息至少有三点让人心惊肉跳,內帑空了,万历皇帝没钱了;自己给出的主意奏效了,开始从日本运银子了;还有就是要查案子,万历会想要办谁呢!

    “哪里是办案子,简直就是去找钱花了!在日本那边叫巧取,在辽阳就是豪夺!”想到这里,张恪的眼前忍不住浮现了一个身影。

    “金万贯啊金万贯,皇上缺钱,你这个声名在外的皇商就要倒霉了!”

    飞鸟尽,良弓藏。主子饿,皇商烹!

    世道之险恶,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张恪光着脚,在地上来回踱步,想要在这种乱世活下去,唯有靠着强大的实力,决不能让任何人主宰自己的命运!

    “来人!”

    马彪急匆匆跑进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去把所有人都叫来,我有要事安排。”

    命令传下去,不多时,手下的文武全都赶来了。

    新近荣升千户的乔福和吴伯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乔桂、岳子轩、马如峰等人,另外唐毕,姐夫邓文通,沈岳、唐光、朱庆斌等人也都到了。小小的书房坐满了人。

    当着自己人,张恪也不装病了,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上。

    “大家都知道我升任了锦义参将,水涨船高,咱们手上的力量也要增强。简单地说,就是要扩充人马,大家都说说看法吧!”

    “好啊!”

    吴伯岩笑道:“大人,您现在是参将,按理说能指挥一营人马,三五千人不算多,咱们大清堡加起来才多少,恐怕还不到一千,咱们是出家人不爱财,越多越好。”

    唐毕点点头:“的确该扩充人马,眼下大清堡的青壮都踊跃参军,招兵不是难题。”

    张恪微笑着点点头:“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有一点记住了,要宁缺毋滥。就算在大清堡等地招不满,也可以到义州、锦州去招兵。”

    大家全都没什么意见,兴奋地点点头。

    “对了,大人,您都是锦义参将了,按照道理该驻防义州,总不能在大清堡守着吧?”乔福好奇的问道。

    “嗯,先把战斗力恢复了,拳头不够硬,可压不住那些家伙!

    有了张恪的点头,招兵工作进度飞快。大清堡原有不到六百名士兵,扣除牺牲的将士,老兵只有五百人。

    经过了十几天的招募,大清堡的士兵很快突破了一千二百人。在上各堡保留的民兵,总兵力逼近两千人,差不多到了大清堡的极限,张恪暂缓招兵,转而开始重新编制。

    由于和野猪皮作战之中,张恪觉他们弓箭锐利,能对大清堡的士兵造成致命伤害,因此要在火铳队之中编入枪盾兵加强防御。几经推敲,又参考了神机营的编制,张恪终于把最后的方案确定下来。

    每队六十四人,其中火铳手四十四人,分成四个小队,每队安排一名什长,他们是战斗的主力。另外还有一队同样十一人的刀盾兵,他们遇到战斗时,负责在前面掩护,让火铳手能够从容射击。

    另外由于大清堡士兵队列训练的很扎实,张恪将传令用的鼓手和旗手全都取消了。转而变成了管队官的护卫,他们和管队官,一共五个人,全都装备手铳,腰刀,大盾。督促全军作战,有敢临阵脱逃者,立斩不饶。战阵出现缺口,他们也要领头补齐。

    最后剩下的四个人作为管理火药桶的补充兵。

    按照张恪的估算,一个这样装备完整,训练有素的火铳队,在战场上绝对能抗衡同样数量的建奴。而且大清堡的士兵是为了守护家园而战,他们承受伤亡的能力远在劫掠为生的野猪皮之上,放在野战上绝对有克敌制胜的把握。

    如果家底足够,张恪当然希望手下人完全实现火器化。不过这很不现实,毕竟戚家军鼎盛时期也不过是一半的火器而已。

    张恪还需要编制大量的长枪兵,长枪队和火铳队编制一样,只是他们不需要四个管火药的辅兵,因此除了五队长枪兵之外,队长的护卫扩大到了八个人。

    两个队组成一哨,三哨组成一把,由把总统领。

    如此编制,不但简洁明快,指挥容易,而且打散之后,能够快恢复。在野战之中进可攻退可守,就算是面对着铁骑兵,也丝毫不怕。

    张恪公布之后,大家全都叫好,立刻按照新军制开始行动。

    就在所有人都忙碌的时候,姐夫邓文通突然找到了张恪。

    “永贞,河湾村军械作坊的几位大匠请你过去呢,他们说研制出了好东西,要让你亲自过目!”

    “好!我正想找他们要武器呢!”张恪开怀地笑道。(未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新火铳(新年快乐)

    张恪在几个心腹手下还有姐夫邓文通的陪伴之下,来到了河湾村。一行人距离村子还有两百多步就停了下来,举目看去,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三丈五尺高的城墙,高大坚固,外面贴着一层结实的青砖,城墙的地基用的都是坚硬的石块,美观牢固。城墙上面的垛口整整齐齐,看起来似乎比长城建得还要考究。

    绕着城墙是深两丈,宽三丈的护城河。在护城河外面是三道壕沟,已经建好了一道,剩下两道正在施工之中。民夫们光着脊背,喊着响亮的号子,把土挑到远处。

    邓文通看着眼前的城墙,忍不住拍手赞叹。

    “厉害,真是厉害,城墙怕是比义州卫城还要高大吧?”

    “没错!”监督建造的马如峰得意地说道:“义州城说是三丈五,实际上只有三丈二尺出头。河湾村不光高,而且还大,沿河建造,长有三里,宽有二里左右,比起大清堡还要大一倍。我看以后河湾村都不应该叫村子了,应该叫做堡,河湾堡!”

    听着马如峰的话,大家伙全都吓傻了,这么大的手笔,大清堡一半的人力和物力都砸在这里,值得吗!

    邓文通忍不住质疑道:“永贞,用得着下这么大力气吗?”

    “当然!”

    张恪微然一笑:“姐夫,河湾村有大用!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兵器作坊,火器,刀剑,盔甲。全都要在这里生产,你说重要不重要?”

    张恪说着催马上了一处土丘,登高指点。

    “河湾村临河靠山,地势险要,方便防守。我准备在西北的山丘高处再建造两座烽火台。另外在河对岸建造一座小堡,把细河牢牢守住。中间宽阔的河面,正好可以放置水车,有了水车,无论是打制兵器,还是给火铳钻眼。都会加快不少……”

    张恪完全是按照军工基地的标准在规划河湾村,防御力量不在话下。除了村子本身之外,还要在城堡四周建造关城,这样差不多能圈出五里长的一截河面。然后在河面上兴建大型水车,一旦运转起来。河湾村的军工生产能力肯定会成倍增长。

    光是从军工基地就能看出张恪勃勃野心,试问哪个领兵的武将能有如此的魄力!

    大家听完之后,倍感振奋,邓文通作为管钱的账房毫不犹豫地拍着胸脯说道:“永贞,别管花多少钱,我都不会皱眉,保证要把河湾村建好!”

    张恪笑道:“难得姐夫大方了,可要做好了准备。进城之后,要是诸位匠师能拿出好东西,我可是许诺了赏银的。一点不能含糊。”

    说笑着,一行人走进了河湾村。

    走进来一看,大家伙更吃惊了,城中到处都是烟尘滚滚,不停有敲击声音传来。南城是刘铁匠的炼铁作坊,放眼看去。一大排几十个炼铁的炉子,炭火通红。炼铁的工人不停地敲打,搅拌。忙得不可开交。

    刘铁匠拿着蒲扇,来回巡视着,小老头一改往日的沉默和怯懦,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子劲头,眼睛瞪得老大,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搅得再快一点,没吃饭吗!干活不知道卖力气,要是着炉钢练不好,就别想着领工钱!”

    炼铁工匠吓得浑身一颤,顿时打起了精神。柳木棒不停的在铁水之中搅拌,就好像炒饭一样,也就是所谓的炒钢法。

    明朝已经拥有最先进的炼铁流程,而且钢铁产量与质量均为此时代的世界之最。

    《天工开物》中的记载,明朝工匠把炼铁炉与炒铁炉串联在一起,让由炼铁炉炼出的生铁液流入炒铁炉,用柳木棍搅拌,使生铁液中的碳氧化,而成熟铁。这种连续生产的工艺,已初具组合化生产的系统思想,既提高了生产效率,又减少了能耗,适合规模化生产。

    《天工开物》里面描述的炒铁炉,实际上就是欧洲人在18世纪下半发明的搅炼炉。差别在于,欧洲的搅炼炉,通常使用熟铁棒或者钢棒搅炼,以烧去生铁中的碳,最后得到低碳熟铁。而中国使用柳木棍搅拌,搅拌的同时也会逐渐烧去柳木棍,这可以往生铁混入碳,或者说减低生铁去碳的速度。

    藉由这个步骤,熟练的炒铁手比较容易控制成份,可以直接炒出含碳量低于生铁,却高于熟铁的钢来,甚至有机会炒出中碳钢与高碳钢。

    看到张恪前来,刘铁匠急忙跑了过来。

    “大人!听说又打了胜仗,砍了好几百颗脑袋,真是威风啊!”

    张恪笑道:“刘伯伯,弟兄们在前面杀敌,可离不开好武器,离不开铁疙瘩儿。眼下的作坊一天能生产多少钢铁,够不够造武器用的?”

    “没问题!”

    提到了炼铁,刘铁匠变得神采飞扬,打了一辈子铁,也就这时候才找到了自信。

    “大人,炼铁作坊一共有七名匠师,三十名炒铁手,还有二十多名学徒工,每天差不多能炼出一千多斤。一半供应军械作坊,生产刀枪和火铳,剩下的都用来生产锄头铁锹之类的,不光咱们大清堡用,还卖到了马市,广宁就有咱们租下来的铺子,听说开市的时候,蒙古人先跑到咱们的铺子,有多少抢多少!”

    刘铁匠说的眉飞色舞,当初张恪跑到广宁赚钱就是靠的他打造的铁炉子。这几乎成了刘铁匠逢人比说的光荣历史。

    的确广宁马市已经成了大清堡的固定财源,光是铁器一项一个月就能净赚三五百两。销售热络的时候,甚至能突破一千两。

    大清堡的炼铁作坊有一半的费用是蒙古人帮着承担的!

    相比赚钱,张恪更关心纯粹的铁产量。一天一千斤,一年就是三十六万斤,张恪记得锦州下辖一个炼铁作坊,一年产量也不过三五万斤。河湾村的作坊短短时间能十倍于人,刘铁匠的确功不可没。

    “刘伯伯,产量够了,质量怎么样?”

    刘铁匠哈哈笑道:“大人,俺老刘别的不敢说,炼铁从来没有马虎过,不信您可以去问问老赵老欧他们,看看我炼出来的铁成不成?”

    “好!”张恪笑道:“刘伯伯,我自然相信你的话,不过咱们家大业大,凡事讲究规矩,等我检查之后。每一百斤铁,给您提一钱银子。”

    张恪这话一出口,刘铁匠顿时瞪大了眼睛。

    别以为一钱银子不多,他每天供应军械作坊五百斤铁料,那就是五钱银子,一个月算下来,差不多有九两多!等于是一个月的工钱涨了六七成。正在忙碌的炼铁工匠们听得都是怦然心动。

    刘铁匠一年的赚的银子差不多赶上一个千亩田地的地主!

    谁敢说工匠下贱!最起码在大清堡的土地上,工匠就比什么都值钱!

    刘铁匠原本紫红的脸更加红了,惶恐地说道:“大人,工钱已经够了,别再加了,我,我就是臭打铁的,当不起啊!”

    “哈哈哈,刘伯伯,这钱你必须收着!”张恪笑着看了看那些工匠,大声说道:“你们全都听着,本官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除了基本工钱之外,你们做得好本官给津贴。有了发明创造,比如能提高炼铁质量,增加炼铁数量,本官一律酌情赏银,绝不含糊!只要干得好,一年赚上百两银子,绝对不是做梦!”

    咕嘟!

    所有年轻的工匠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这位张大人可真大方啊!

    “大人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干活!”

    被银子刺激得血脉喷张的工人们格外地卖力气,张恪暂时辞别了刘铁匠,向城北的军工作坊走过去。

    转眼到了军工作坊,在外面有四个人正在等着,分别是欧崇远,赵老疙瘩儿,郑寸,谢震。

    这四位分别是造兵器、铠甲、火铳、火炮的高手,他们也像是刘铁匠一样,遇到了张恪才得以大展拳脚,几个人虽然忙碌,但是脸色红扑扑的,仿佛年轻了十岁一样。

    “四位先生!”

    张恪礼貌地拱拱手:“你们把我叫过来,有什么好东西赶快拿出来吧!”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欧崇远先笑道:“大人,要说起来,我们几个都有点好东西,想要给大人看看,不过最厉害的还是老赵,就让他先来吧!”

    老赵也不客气,得意的伸手,说道:“大人,这边请。”

    张恪跟着他们进了作坊,里面到处都是忙碌的工匠和学徒,一直到了火铳作坊,老赵把张恪带到了他的小房间之中。

    顿时张恪就被木桌上的一杆火铳给吸引住了,这个火铳看起来和鸟铳差不多,但是铳管明显更粗更长,透着黑黝黝的金属光泽。

    张恪把火铳拿在了手里,真沉!

    “大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火铳?”

    “赵先生这是在考校我啊!”张恪仔细看了看,突然眼前一亮,失声叫道:“莫非这是鲁密铳?”

    老赵顿时抚掌大笑,说道:“大人果然好眼力,这就是我大明军中最精良、最犀利的火器……鲁密铳!”

    张恪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他看过对鲁密铳的介绍,这种火铳全金属结构,制造困难,成本高昂。但是一旦打造出来,最远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远远超过了其他火铳,甚至超过了弓箭,绝对是克敌制胜的利器!

    “赵先生,能造出鲁密铳,我一定要重赏你!不过……”张恪笑道:“咱们还是先试试火铳,是不是真的威力无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下马威

    张恪端着修长的鲁密铳,稍微感受一下,分量在九斤以上,对于普通士兵来说,稍微重了一点。~~~~

    当然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只要多训练就能克服,关键还是要看看威力如何。张恪把枪口对准了一百五十步之外的一头肥猪。

    三点一线,叩响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响声,大家好奇的向远处看去,三四百斤的肥猪已经重重倒在了地上。吴伯岩和韩广都是玩火铳的,他们最关心杀伤力,撒开腿迅速地跑到了肥猪的前面。

    两个人仔细看去,顿时心头一惊,张恪一枪并没有打中要害,只是命中了猪前腿。不过这一枪威力十足,前腿都炸飞了,露出森森白骨,鲜血不停的涌出来,肥猪还没有死,在地上不停地痛苦挣扎,鲜血撒得到处都是。

    到了战场上,这种伤势比起被击毙还要痛苦,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还要拖累别人。

    一百五十步啊!

    这是一个多要命的距离!任凭你苦练弓马,箭术无双,可是弓箭最大的射程也不过一百二十步。

    花了十几年苦练,而对方只要拥有鲁密铳,训练三四个月,就能轻松击杀对方!这是何等的残酷,何等的无情!

    面对着犀利的火器,游牧民族的弓马齐射变成了无用功。疆场叱咤风云的铁骑只会变成一个个硕大的靶子,被一帮战场的菜鸟轻松干掉。

    又接连测试几次,鲁密铳的性能完全显示出来,一百五十步能击毙无甲士兵,一百步左右能击穿一层铠甲。如果面对身穿两层铠甲的白甲兵,差不多要在六七十步左右,给予致命的杀伤!

    测试结果出来,吴伯岩都笑得合不拢嘴,建奴的弓箭射程也不过五十步而已。毫不客气地说。弓箭和鲁密铳硬碰硬,那是完全处在了下风,一点胜算都没有。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吴伯岩兴奋地说道:“大人,要是弟兄们能都装备这样的火铳,别的什么都不用,排队枪毙,有多少建奴杀多少!”

    张恪没有急着回答,根据他的经验,越是好的武器。造价越是惊人的。

    果然老赵验证了张恪的想法,他说道:“大人,鲁密铳最难的就在铳管上,这是两个铳管,以大套小,务必要严丝合缝,然后在一点点钻出来,不能有一点偏差。实不相瞒,造这杆鲁密铳。用料都是最好的,价钱在十五两左右。”

    一听到十五两,在场的众人差点吓趴下,一杆鸟铳才三两多。一杆鲁密铳顶得上五甘鸟铳了,这未免也太贵了,难道家大业大的明军都很少装备鲁密铳,简直就是拿银子堆起来的。

    吴伯岩不死心地问道:“赵师傅。要是多制造呢,价钱能不能便宜点?”

    “便宜都是可能,不过最少也要十两银子。而且实不相瞒。眼下能造鲁密铳的工匠只有我一个人,再有凭着我的手艺,最多也只有七成的成功可能。”

    造价高,制造难,像是两座大山压在身上,同样鲁密铳强悍的威力,也让大家如醉如痴,究竟该怎么选择,真是难死了人!

    大家都没了主意,只能看向了张恪。

    “赵师傅,鲁密铳一定要造,不过眼下肯定没法大规模装备。我准备给夜不收,还有火铳队里的精兵使用。到了战场上,鲁密铳的作用就是先发制人,狙杀那些最悍勇,最有价值的目标!”

    很显然张恪是把鲁密铳当成了狙击枪用了,大家伙一听,这也是眼下唯一的选择了,就齐声叫好。

    张恪又把老赵交到了面前,笑道:“赵师傅,你一个人造鲁密铳肯定不行,能不能多交几个学徒,或者把你的手艺公开?”

    “啊!”

    赵老疙瘩儿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开玩笑,手艺可是工匠的命根子,哪能告诉别人!

    “大人,您对待小人天高地厚,按理说小人不能反驳,可是这手艺是小人的饭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个道理谁都知道,还请大人不要强人所难。”

    “老赵,你的难处我自然知道,放心吧,我不光不会抢你的饭碗,还会让你挣得更多。”

    这下子所有工匠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最重要的手艺都被别人学去了,那还怎么挣钱,简直就是欺人之谈!

    他们的反应并没有超出张恪的预料,这些工匠还没有意识到技术的价值。张恪当即把自己的方案说了出来。

    做火铳的工匠按照良品数量,每杆火铳能得到一钱银子津贴。贡献技术之后,凡是按照贡献技术生产出来的火铳,每一杆也能得到一钱银子。

    至于教徒弟,每个匠师带出来一个合格的弟子,每个月的工钱加一两银子。

    听起来银子不多,可是架不住数量积累,就像赵老疙瘩儿这样的匠师,一个月至少能增加十几两的津贴,只要军工厂还在,就能一直领下去。

    匠师们看重手艺,更因为他们把手艺当成了传家宝,后代子孙都要靠着手艺吃饭。可是有了丰厚的收入,大可以让后代子孙去读书,去经商,不必死守着匠户的身份。

    老赵他们听完之后,顿时喜笑颜开,再也不想着敝帚自珍了。

    “大人,您真是太为我们着想了,小人没有话说,明天就开始收学徒,把我这一身的本事都交给他们!”

    张恪足足在河湾村待了三天,军工生产彻底被理顺了。在银子的刺激之下,所有工匠都卯足了劲头,拼命地生产,要数量,要质量,忙得不可开交。

    经过计算,加上了这些津贴,一年下来就要多给工匠两三千两银子,等着作坊扩大之后,银子还要更多。

    可是张恪并不在乎,武器好了,能多一场胜仗,能升官发财,区区工匠的钱算什么!

    安排好了作坊的一切之后,张恪带着这段时间生产出来的一百二十杆鸟铳,两百把腰刀,还有长枪盾牌等武器回到了大清堡。

    加上原有的火铳,张恪编出来四个火铳兵小队,数量虽然还不够多,但是凭着犀利的火铳,张恪丝毫不畏惧任何敌人。

    老兵得到补充,大清堡的正式士兵已经突破了一千一百人,分别有乔福、吴伯岩、岳子轩、马如峰四个把总统领。

    另外张恪手上还有李光荣的家丁,对他们也进行了整编。

    年老体弱,身上有伤病的,还有劣迹斑斑的兵痞兵油子,全都被清理出去。当然张恪还是顾念一同出生入死的情谊,他把清退的家丁都安置在了各个城堡,分给他们土地,使得他们能安居乐业。

    最后剩下来的一共有六百八十七人,全都是身经百战,最精干的力量。张恪亲自给他们灌输军纪,进行严格的训练,同时讲解大清堡对待士兵的种种优待。很快这些人脱胎换骨,战斗力大为提升。

    眼看到了七八月份,张恪手上的总兵力差不多到了两千人,拥有战马八百多匹,火铳兵也突破了三百人。

    张恪也蛰伏了差不多两个月,该到了露出爪牙的时候了!

    时间刚刚进入七月份,又从京城传来了两件事情。在东林党的攻讦之下,熊廷弼终于被赶下了台,换上了袁应泰出任辽东经略。

    还有一件事就是万历刺死了李如柏和李如桢兄弟两个,他们都是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柏在萨尔浒之战中畏敌不前,被弹劾,朝廷将他抓了起来,李如桢则是在铁岭之战的时候,裹足不前,也被弹劾下狱。

    李成梁和李如松死后,李家撑台面的就是这两个兄弟,他们被赐死,毫无疑问是标志着万历彻底看清了辽东将门的问题,俨然大洗牌的开始。

    李家的老部下惶恐不安,整个辽东都弥散着一股清算的味道。奉集堡大捷的消息也淡出了大家伙的视线。

    该出手了!

    老子堂堂锦义参将,还窝在大清堡,实在是不像话。张恪又把手下人叫过来,开始分派人员。

    “不论是到了哪,大清堡都是根基所在,不光有军工作坊,还有军屯田庄,以后锦州和义州都要参考大清堡的做法,屯田练兵,做好对抗建奴的准备!”

    毫无疑问留守大清堡的任务就非常重要,张恪把目光转了一圈,还是落在了唐毕身上。论起经验和资历,他都是不二人选。

    “唐大人,我走之后,大清堡备御就要交给你了,务必要把家看好了!”

    “请大人放心,卑职一定竭心尽力!”唐毕谦卑地说道,随着张恪水涨船高,唐毕已经学会了低姿态去面对年轻的长官。

    安排了唐毕之后,张恪又把目光落在了乔桂身上。相比乔福的跳脱和机敏,乔桂更显得沉稳老练,很适合看家的工作。

    “桂哥,你就协助唐大人练兵守城吧!”

    “遵命!”

    留下了一文一武,其余人员都是要跟着张恪一起去义州。

    张恪并没有急着把所有人带去,而是先领着吴伯岩手下的三百多人马向着义州进发。他们全数穿着铠甲,骑着高头骏马。

    士兵们多数背着精良的鸟铳,其他刀盾兵也是衣甲鲜明,气势不凡。张恪亲自领着他们,向着义州进发。

    眼看到了中午时分,马队来到了义州的西门外,张恪举目看去,偌大的城门口除了老百姓,竟然连一个欢迎的将官都没有。

    “这是要给老子下马威啊!”张恪的脸上顿时罩上了寒霜。(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一百六十章 暴走的吏目

    张恪的部下盔明甲亮,人人有战马,旗号飘扬,武器齐全,与义州寒酸的士兵全然不同。

    老百姓们见到如此雄壮的军队,顿时升起了好奇之心,越来越多的百姓跑出家门,指指点点。

    “这是哪来的兵啊?怎么穿戴比起指挥使的家丁还好?”

    有人发问,人群里面从来不缺万事通,顿时有个驼着背,怀里抱着“指点迷津”木牌的算命先生就说道:“你们都不知道吧,还得看活神仙的本事!这些人都是新任锦义参将张恪张大人的兵,张大人你们听说过吗?”

    一个年轻人挠挠头,说道:“张大人,是不是那个砍了上百女真脑袋的张大人?”

    算命的顿时撇着嘴讥笑道:“一百脑袋就能换来参将吗,人家杀了六百多呢!听说人头装在车上,送到了京城,万岁爷看到之后,都高兴地哭了。”

    看热闹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敢情是一帮煞星啊,怪不得这么吓人呢!

    “这下子好了,张大人来了,谁还敢打义州啊!我们可就能安享太平,过几天好日子了。”

    “未见得啊!”算命的又是一声轻笑:“打仗越凶,欺负老百姓也就越凶,吃拿卡要的,你们大家伙可都要小心着啊!”

    老百姓们又是好奇,又是担忧,议论纷纷,他们没有注意到真正的主角张恪并没有出现在人群当中。

    ……

    茶楼的雅间,张恪和孙有光对面而坐,曾经老孙可是张恪的上司,结果短短时间。张恪已经爬到了参将的位置,孙有光却颓然老去。再度面对张恪,孙有光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张恪举起了茶杯,笑道:“孙老,您是大清堡的父母官。又是张恪的前辈,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有什么事情只管指点就是,我洗耳恭听。”

    说着仰头喝干了茶水,孙有光诚惶诚恐地说道:“张大人,太客气了。孙某受之有愧啊。”

    陪着张恪喝了一杯,孙有光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

    “张大人,您是不是有些不解,为什么没人来迎接?”

    张恪微微点头。自嘲的笑道:“兴许是张某声名狼藉,他们都不愿意来吧!不过有孙老前来迎接,我就知足了!”

    “大人太客气了。”孙有光说道:“大人,实不相瞒,义州的确出了事情,就在三天前有两三百士兵闹饷。”

    “闹饷?”

    张恪顿时皱起了眉头,闹饷可不是小事情,不死几个人是没法收场的。急忙问道:“孙老,闹饷不是小事情,怎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闹饷时间不长。只有半天多,指挥使沈大人拿出了粮饷,乱兵们都回去了。”

    张恪敲击着桌面,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事情怎么有点怪啊,闹饷历来都是大罪,士兵们怎么能轻易退却。而且义州要是有粮饷为何不能早点拿出来?

    “孙老,这里面有玄机吧?”

    孙有光点点头:“大人猜的没错。为了平息士兵闹饷,义州府库拨出了三千两银子和五百石粮食。如今义州钱粮全都空了!”

    什么?

    张恪顿时瞪大了眼睛,义州好歹下辖五六千军户,论起富足程度,在辽东也算是数得着的,怎么区区钱粮就让府库空了,简直就是笑话一样!

    看到了张恪的吃惊,孙有光苦笑着摇摇头:“张大人,等你接手了义州之后,还有更麻烦的事情,朝廷让义州出三千徭役,运输粮草。老孙就知道这么多了,请大人多加小心,老孙先告辞了!”

    孙有光好像在怕什么一样,急匆匆地离开。

    张恪暗暗叹口气,正好在自己来之前闹饷,还把银子和粮食都弄没了,留下一个烂摊子,要说里面没鬼,恐怕谁也不信!

    张恪想了半晌,豁然站起,在心中冷笑:“敢和老子玩阴的,那就看看谁能玩得过谁!

    “走,去指挥使衙门!”

    张恪在亲卫的陪伴之下,一路到了衙门前。

    宽敞气派的建筑,门前摆着石狮石鼓等物,张恪把马交给了手下,昂首阔步向里面走去。

    指挥使衙门就像是被洗劫一样,沿途连个喘活气的都没有。张恪一语不发,走进了大堂,在大堂上有两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小官,看到张恪进来,慌忙跪倒磕头。

    “卑职义州卫知事赵祥,吏目王多闻,拜见参将大人!”

    看着跪在脚下的两个人,张恪鼻子里哼了一声。

    “怎么不把空城计唱到底,给本官留一个空无一人的指挥使衙门,岂不是更好!”

    张恪的愤怒毫不掩饰,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好像又到了严冬一般。

    “卑职绝不敢怠慢大人,还请大人赎罪!”说话之间两个人砰砰磕头。

    “起来吧,本官也犯不着和你们生气,有什么要交接的事宜,就赶快说吧!”张恪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书案后面。

    赵祥虚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捧着一摞书卷到了张恪面前。

    “启禀大人,这是义州卫军民人等的名册,我义州卫城有军户一千二百余户,人口五千有余,民户五百四十余户,人数两千七百出头。这是名册,请大人过目!”

    张恪越听越荒谬,义州卫的军户至少在五六千以上,扣除各个城堡的,义州至少有两三千的民户,怎么只剩下一千二,简直荒唐透顶!

    草草翻了几页名册,就被张恪狠狠摔在了桌上。

    “你叫赵祥是吧?”

    “正是卑职。”

    “我问你,义州除了军户和民户之后,还有其他户籍吗?”

    “有,还有匠户。商户,乐户,不过,不过这些人数量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张恪顿时朗声大笑。从椅子上站起来,转到了赵祥的身后,冷笑道:“我看不光是这些吧,义州还有不少鬼户!”

    赵祥被吓得满头冷汗,急忙说道:“大人,您是在说笑吗?”

    “哼。本官没空和你们说笑话,义州城来来往往的人有多少,居民加起来至少在两三万以上,可是你们报上来的军户和民户加起来只有七千多人,剩下的人都哪去了?难不成本官看到的都是鬼。这些人都是鬼户不成?”

    啪!

    张恪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赵祥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满脑门都是豆大的冷汗。

    “求大人赎罪,卑职,卑职委实不知!”

    张恪冷眼看着这两个人,笑道:“你们不说本官说,有人把军户变成了佃户。替他们耕种田地,缴纳田租,偏偏就没有当兵。没有人给朝廷完粮纳税!”

    跪在地上的赵祥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们起来吧,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一次说完了。”

    “是!”

    赵祥从地上爬起来,腿一软,又差点摔倒。幸好身旁的王多闻扶住了他。

    “大人,这是义州所辖田亩数量。一共是八百六十顷,征收田赋折合麦子五千三百石有奇。有官兵三千七百多人。骡马牲口五百三十匹,其余刀枪,火炮等物全都在列,请大人过目。”

    赵祥放下了账册,推到了后面,躬着身体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张恪翻看了一下,就随手扔在了一旁,大明朝的账册比起这些当官的还不靠谱,不看也罢!

    “说说吧,还给本官留了多少东西?”

    吏目王多闻走到了张恪面前,躬身施礼,相比赵祥,他显得稳重不少。

    “启禀大人,在三天前,义州仓库之中还有银子三千一百多两,粮食五百零三石。前任岳指挥使在离开之前,将银子和粮食全部支走。眼下库存银子一百二十两,粮食三石!”

    张恪听完点点头,忍不住笑道:“还算有点任性,竟然给本官留了点东西!”

    “启禀大人!”王多闻继续说道:“从万历三十七年算起,义州历年都有亏空,去年数量最多,达到了十三万五千两,历年加总起来,拖欠借款三十五万有余,粮食五万六千石!每月光是利钱就要支出一千三百多两。眼下偌大的义州,除了军械库的废铜烂铁之外,什么都不剩了!”

    王多闻越说声音越高,一旁的赵祥差点被吓得趴下。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种事情怎么能胡说八道啊!张恪那小子是个驴脾气,万一爆发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赵祥拼命拉王多闻的袖子,可是一点用处没有。

    王多闻挺直了胸膛,大胆地和张恪对视着。

    “张大人,我听说你在阵前杀敌,是个真正的大英雄。卑职可以告诉您,义州寅吃卯粮,早就烂透了。当初被您抓捕的锦义参将周雄就挪用贪墨,造成了巨大的亏空。如今文恬武嬉,在籍的军户不足一半,军队更是弊病百出。吃空饷,喝兵血,杀良冒功,侵占田地。可以说无恶不作,无所不为!”

    疯了!

    赵祥脑袋里面就剩下这么两个字了,王多闻是秀才出身,屡次考试不中,最后才进入官府,多年来都兢兢业业,沉默寡言,一直做到吏目,没有什么人说他的坏话。

    可是哪知道今天的王多闻竟然像妖魔附体一般,满嘴里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赵祥伸手就要捂王多闻的嘴。

    “王大人,你不要危言耸听,哪里不是这样……”

    “赵大人,不是下官危言耸听,而是义州到了不能不管的地步。如今朝廷又要加派徭役,义州百姓已经苦不堪言。多闻只能冒死陈情,恳请张大人能铲除贪鄙官吏,减免徭役,休养民力!”

    王多闻说着,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眼中泪水长流。

    “张大人,义州百姓的生死都在您的身上了,卑职替乡亲们求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亮剑

    王多闻跪爬了两步,到了桌案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张大人,义州百姓太苦了,卑职身为读书人,食朝廷俸禄,眼睁睁看着万民受苦。卑职只想求大人一件事,这些年卑职往来应酬,一共贪墨了七十三两银子。按照太祖法度贪污五十两就可以扒皮萱草,请大人杀了卑职,然后将义州上下官吏全数处斩,一个不留!”

    与汝偕亡!

    诗经中的句子,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该有多大的仇恨,多少的愤怒,才会有如此的念头!

    张恪算是一个狠人,走到哪里都人头滚滚,可是扪心自问,比起这位王吏目,他还是差得太多,能对自己狠起来,这才是真正的狠辣决绝!

    赵祥瞠目结舌,瘫在了一旁。

    张恪仔细打量着王多闻,这家伙有点鹰钩鼻子,嘴角上扬,眼角下垂,再配上薄嘴蠢,典型的酷吏面容。

    “王吏目,你随本官到后面,本官有些事情要询问。”

    张恪转身到了后堂,王多闻整理衣襟,急忙跟了上去。赵祥从地上爬起来,也想要跟去,可是马彪早就按住了他的肩膀。

    “赵大人,你别去凑热闹,还是跟着我走吧。”

    马彪提着赵祥到了厢房关押起来,免得他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

    ……

    后堂之上,张恪一摆手,笑道:“王吏目,本官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坐吧,有什么话正好可以开诚布公。”

    王多闻面无表情地说道:“大人。礼不可废,卑职还是站着说吧。”

    “嗯!”张恪点点头。

    王多闻稳稳心神,说道:“大人,卑职说是为民请命,其实还是为了自己!斗胆请教。一条人命值多少钱?”

    “不太好说啊,鞑子的脑袋和牲口一样,能换五十两银子。”

    “要是亲人呢?”

    “无价!”张恪冷笑道:“谁敢打我的家人主意,我就送他们下地狱!”

    “好男儿,大丈夫!”王多闻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大笑道:“张大人。实不相瞒,卑职刚刚经历了丧妻之痛,这个仇难道不应该报吗?”王多闻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王吏目,你的妻子究竟死在了谁的手上,若是本官职权之内。一定替你伸冤!”

    “多谢张大人!”

    王多闻咬着牙把经过说了一遍。原来王多闻的妻子和他成亲十几年,最初的时候,王多闻屡试不中,钱财花光了,王妻就靠着帮别人浆洗衣服供养丈夫,苦熬了十来年,王多闻放弃了科举这条路,并且靠着秀才身份混进了官府。

    别看在张恪的眼中。王多闻的官职比芝麻还不如,但是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天上的大老爷了。收入相当丰厚。

    王多闻心疼妻子,加倍的呵护疼爱。就在正月十五,王妻去庙里上香,结果一去不回。王多闻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寻找,最后有人告诉他妻子被指挥同知王青的人抓走了。

    王青是有名的色中饿鬼,王妻还不到三十岁。落到他的手里还有好下场吗!

    王多闻跑了三四条街道,赶到了王青的府邸。可是他还是晚了。王妻的尸体被席子卷着,要送回家中。

    提起当时的情况。王多闻滴泪横流:“大人,你知道拙荆是怎么死的吗?她的左手腕割了五六刀,伤口交错,破破烂烂。深深入肉。不过她不是死于失血,在她的咽喉上,还插着一把剪刀!!“

    “看着尸体,拙荆临死之前的场景就在我的眼前!她怕清白玷辱,就用剪刀割开手腕,鲜血滴滴答答地流着。这时候王青那个牲畜进来,拙荆被逼得拿着剪刀穿透自己的喉咙,剪刀尖儿硬生生扎在了骨头上面!”

    王多闻仰着头,像是受伤的野兽,咆哮道:“拙荆为了清白,为了我!丢了性命。王青竟然封了三百两银子给我。他向我道歉,说是一时疏忽抓错了人,还让我拿着三百两再去娶一个媳妇儿!”

    “十五年的夫妻情分,她待我相濡以沫,她为我操心受苦,落了如此凄惨的下场!我身为堂堂男儿,奇耻大辱,难道不该报仇吗!”

    张恪听完了王多闻的叙述,怒火翻腾,王妻和自己的母亲大姐何等的相似,都是勤勤恳恳,相夫教子的老实人。想想飞来横祸,一个女人用剪刀割开腕子,扎破喉咙,该是多大的决心,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王吏目,你妻子的事情本官知道了,我会安排人手去调查,如果属实,王青一定逃不了头上一刀,本官不会放过他。”

    抢男霸女,把人逼死了,还恬不知耻的送银子,让人家再娶一个,张恪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更无耻的人了。

    王多闻跪在地上,冲着张恪恭恭敬敬地磕头。

    “多谢大人,拙荆惨死,其实怪卑职,我为了当官,为了能捞点好处,任何人贪赃卖法,我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助纣为虐,反而害了自己,这就是我的报应!既然如此,就拉着更多无耻之人同归于尽!卑职当吏目多年,义州官员贪墨罪行,全都装在卑职脑袋里。只要大人敢办他们,保证能一网打尽。”

    王多闻说着眼里火焰在熊熊燃烧,他巴不得张恪一拍桌子,立刻下令抓人杀人。就像是对付周雄,对付建奴一样。

    不过王多闻注定要失望了,张恪像是老僧入定一般,根本没有什么激动。

    “张大人,亏王某人还以为你是一位大英雄,没想到也是无胆之辈!”

    “呵呵呵,激将法除了能显示你黔驴技穷之外,没有别的作用。”张恪笑道:“案子我要办,吏治我也要整顿,可是我不能毫无准备,一上台就把一切弄乱了。你先告诉我,义州有多少家底儿,是不是真的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是边缘,而是已经崩溃了!仓库里什么都没有,一帮要债的商人,还有随时可能闹饷的官兵!”王多闻毫不客气地说:“大人,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跑了吗,根本不敢来迎接您?因为他们怕了,刚刚辽东经略袁应泰下来命令,要义州出三千苦役,帮着向辽阳运输粮食军械。三千人啊,义州在籍的青壮怕是都没有三千人了。民夫征集起来的时候,就是义州百姓起事之时。王青这些人是想把罪责都推到大人的身上,您打仗厉害,可是论起勾心斗角,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张恪总算是情况弄明白了,义州的烂摊子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好不容易当上了参将,捡到的只有烂账,只有不可能完成的使命,还有一帮等着看自己笑话的名义下属!

    “王吏目,你有什么解决眼前麻烦的办法吗?”

    王多闻想了想,说道:“大人,当务之急是请求经略大人收回成命,义州没粮没人,万万不能承担繁重徭役!至于别的也好办,只要大人向朝廷讨来银子粮食,一切都迎刃而解。”

    张恪听完了,顿时苦笑一声,从王多闻的角度来看,或许办法不错。可是张恪深知东林党人的作风,袁应泰憋着劲要干大事,自己去扯后腿泼冷水,保不齐就被人家当成了敌人。

    至于向朝廷要钱,看起来顺理成章,但是张恪却知道自己怎么起家的,要是他也要去烦万历,只怕圣眷就衰了,自掘坟墓的事情绝对不能干!

    “王吏目,账算得很明白,我想问你义州真的缺人吗,真的缺钱吗?”

    王多闻一愣神,随即说道:“不缺,只是朝廷在册的军户民户少了,这些人变成了官吏和士绅的佃农,至于钱粮也都掌握在了这些人的手里。”

    张恪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人和钱都拿回来!”

    ……

    张恪到了义州的第三天,他给所有把总以上的军官都送了一封信,信上张恪对他们的失礼只字未提,反而对他们说有一批粮饷要运来,希望能在校军场点验人马,依照实有兵力发放粮饷,请务必前来云云。

    没挨打,反而有了好处,这些人全都将信将疑,有几个人悄悄聚在了王青的家里,商量对策。

    “诸位弟兄,知己知彼,张恪这个人啊,打仗是好手,搂钱的本事也不差。不过他有个弱点,对待手下一味任恩!屯田百姓田赋要的少,做工还给工钱,过年发银子发肉,这是当官吗,简直比开粥厂的都大方!”

    听了王青的话,顿时千总卫学通就笑道:“给东西好啊,我们都是他的部下了,正好该让他出血了!”

    这帮人得意地大笑,转过天,正是张恪说的发放粮饷的时候,义州卫的各路人马全数到了大校场集合,三三两两,不停地议论纷纷。哪里的姑娘漂亮,哪里的酒菜好吃,想要赌多大……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突然校场外面一阵战鼓作响,四百名骑兵突然从四面冲进来,摆了一个口袋阵,把所有人包围起来。

    这帮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数百穿着明亮铠甲,拿着黑黝黝火铳的士兵跑进来,他们排成整齐的队伍,把枪口都对准了所有人。

    众人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张恪迈步走上了三尺高台。

    “大家都听着,义州卫士兵空饷严重,今日本官要彻底清查,谁的部下有问题,严惩不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鸿门宴

    别的事情可以不来,但是发粮饷的好事谁也不能错过,以王青为首,义州卫的指挥同知、还有分管屯田、验军、营操、巡捕、漕运、备御、出哨、入卫、戍守、军器等事务的佥事、镇抚、千总、把总等官员一个不少。就连赋闲在家的孙有光也来了,他可不像别人那样欢天喜地。

    虽然和张恪共事不久,但是孙有光深知张恪胆大包天,而且背后靠山实力雄厚,手下的士兵更是豺狼虎豹,说是发军饷,恐怕就是鸿门宴!

    果然老孙猜测的不错,等着骑兵挺着长枪,火铳手端着黑乎乎的武器把校场围起来,在场的众人就是一阵大乱,这是发军饷吗,怎么看着像把大家伙一勺烩了啊!

    站在孙有光后面的备御李谦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襟。

    “老哥,怎么风有些不对啊?”

    孙有光压低了声音,说道:“老李,听我的,把脑袋缩到脖子里,千万别出头!”

    “哎,我懂!”

    李谦点头,他和孙有光全都往后退了几步,到了人群的最后边。张恪这时候已经转身下了高台。

    刚刚还杀气腾腾的一张脸,转眼又喜笑颜开。

    “诸位大人能来捧场,张恪感激不尽,说起来我是大家的上官,可是我当官时间短,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要请各位指点。”

    王青一看张恪客客气气,他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下,或许自己误会了,张恪这小子不一定要斩尽杀绝!

    “张大人。您太客气了,辅佐大人是我们应尽职责。想当初铲除逆贼周雄的时候,我们都念着张大人的好处。”

    张恪笑着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客气了。想必大家也会有些疑虑,为何我要点验人马。不是我不信任大家伙,只是上命难为,不得不如此!”

    一句话把责任轻飘飘推给了上命,在场的众人一头雾水,拿捏不准是真是假。

    王青道:“大人,您的难处大家伙都知道。上下之间互相体谅,相忍为国吗!”

    “说得太好了!”张恪笑道:“各位放心,我张恪对待手下人从来都是宽厚的,钱粮肯定缺不了大家伙的。这次点验人马,我就不去了。让杜经历和王吏目负责吧。咱们好好喝几杯酒,聊聊心里话。”

    杜擎和王多闻走了出来,并排立在面前。

    王青他们一看杜擎都吓了一跳,这家伙块头惊人,满脸的络腮胡子,更像是屠夫,他能数清楚多少人马吗?

    相比之下王多闻显得可靠多了,不少人都认识他。是个十足的胆小鬼,媳妇被糟蹋了,连屁都不敢放。

    想到这里。就连王青都松了一口气,看来真是要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

    “多谢大人的酒水,我们也正想给大人接风洗尘。”

    张恪笑着对杜擎和王多闻说道:“听到没有,我和诸位大人喝酒,等着酒喝完。你们要清查完。”

    “请大人放心!”王多闻毕恭毕敬的说道:“卑职一定从速解决!”

    张恪笑着转身。和众人一起去校场边上的大厅喝酒。

    “杜兄,张大人下了命令。咱们手脚可要麻利一点!”

    杜擎大笑道:“王兄,你是地头蛇。该怎么办,我全都听你的!”

    “好!咱们就先点验人数。”

    王多闻只觉得胸膛里面好像有火焰在燃烧,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强忍着激动,上了高台,一摆手,点数的士兵就拿着名册,冲进队伍之中,开始行动。

    在场的士兵还不知道大难临头,队伍站得松松垮垮,不停的聊天说笑。

    队伍明显分成了三类,最前面的都是各个将领的家丁,他们基本上都有一件破烂铠甲,手里的刀枪齐全,不过一个个吊儿郎当,歪戴着帽子,眼睛里面凶光毕露,活脱像是一个个土匪。

    相比贺世贤那种一线战将的家丁,义州卫这些家丁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相反祸害老百姓是一等一的。就是兵痞,常说兵匪一家,就是说的这些人。

    在队伍的中间是一帮破衣烂衫的士兵,有五六十岁的老翁,还有十二三岁的娃娃,手里的兵器破烂不堪,身上的鸳鸯战袄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早就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们面黄肌瘦,满脸的菜色,不停地打哈气。

    最后面的人就更有趣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五花八门,手里连武器都没有,就拿了一把镰刀充数。这些人左顾右盼,或是蹲在地上,或是大声喧哗,或是四处看着,简直像到了市场,丝毫没有军人的觉悟。

    王多闻和杜擎正在看着,底下人跑了过来。

    “回禀大人,已经清点完毕,在册三千七百六十人,实到三千一百七十三人,缺额不到六百人。”

    杜擎顿时皱起了眉头,忍不住说道:“才差六百人,有没有搞错,要真是只缺六百人,他们都能成卫所官吏的表率了!”

    “哈哈哈哈,杜兄不用着急,我现在就让他们露出原形!”

    王多闻站在台上,威严地扫视全场,厉声说道:“所有人听着,举刀!”

    这帮士兵相互看了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看在粮饷的面子上,他们勉强把刀举了起来。

    “大人,可快点啊,举久了手酸!”几个老兵痞忍不住抱怨。

    杜擎顿时把眼眉立起来,神马玩意!大清堡练兵的时候,一举就是半个时辰,一动不动,这算什么!

    “王兄,就冲他们的德行,一个都不配叫军人!”

    “哈哈哈,杜兄说的太对了,不过咱们别忙先一点点来。”

    王多闻和杜擎走到了士兵当中,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这些士兵看到他们全都不免心惊肉跳。

    一直走到了最后,王多闻突然一摆手,跑过来两个长枪兵。

    “把他拖出去!”

    士兵不由分说,冲向了一个年轻人,一把按住了肩头。

    “哎!为什么抓俺。俺咋了?”

    “咋了?”杜擎忍不住冷笑道:“你举刀的时候,刀刃对着自己,刀柄对着外面。就你这个德行,还敢装当兵的,到了战场上,不用别人。自己就把脑袋砍了!”

    年轻人被说的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杜擎厉声说道:“所有人听着,把那些没有武器的,还有连武器都不会用的冒牌士兵都给我带走!”

    一声令下如山倒,士兵们冲进来。抓起这些冒牌的士兵,就往外面拖。转眼之间,在场的队伍就少了三分之一还多。

    剩下的两千来人也终于感到了不妙,这不是走过场!等他们想明白已经晚了,领头的都和张恪推杯换盏,他们完全成了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你给我出来!”

    “是!”

    有个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兵小跑着到了王多闻的面前。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当兵多少年了?”

    “小人十六岁就接替了老爹,算起来差不多三十六七年了。”

    “你还能打得了仗吗!我想听说话!”

    老兵顿时哭丧着脸,说道:“小的哪能打仗啊。怕是连鸡都杀不了。可是小的是军户,朝廷不放啊!”

    “那好,我放你走了!凡事四五十岁的老弱,还是十五岁以下的娃娃,全都出来,放你们回家。你们老实呆着。要不了多久大人会重分土地,就像大清堡那样。你们都能有活路,听明白没有?”

    不用当兵受罪。还有土地!

    简直就是做梦才有的好事。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的这就走!”

    一转眼又走了五六百的老弱病残,校场又空出了一大片。

    人数就剩下了一半,杜擎忍不住笑道:“王兄果然厉害,清理这么多空饷,大人一定很满意!”

    王多闻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杜兄,好戏才刚刚开始,你就等着看吧!要是不能再清理出去一半,我就对不起张大人的信任!”

    ……

    “来,喝酒,喝酒!”

    张恪笑着干了一杯,说道:“诸位或许知道,前段时间我病了,圣上本来是让我去辽阳,后来体恤病情,就让我当了锦义参将,不过圣上可是在我这个锦义参将前面加了两个字:屯田!顾名思义,就是让我管种地。”

    众人不知道张恪什么意思,孙有光急忙笑道:“张大人,别管干什么,你都是圣眷在身,皇上信重仰赖。我们大家伙跟着您,都能分一杯羹不是!”

    “哈哈哈,孙老太会说话了。圣上是让我办事的,要是一事无成,辜负了圣上的希望,下场谁都清楚!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屯田要两样东西,一个是地,一个是人!我清查账目,发现田地大半都落到在座诸位的手上,军户也成了你们的佃农!还请诸位帮帮忙吧,把田地和人口吐出来!”

    哗啦!

    好几个人的酒杯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粉碎。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张大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王青勉强定了定神,冷笑道:“大人,我们都苦哈哈的,手里虽然有点田地,可是那是祖上传下的。大人向我们讨要,我们就算是有心,也爱莫能助!”

    张恪微微一笑,看了看其他人。

    “你们和王青也都是一个想法,都不想让出来吗?”

    这帮人被张恪盯得低下了头,可是嘴巴都闭得紧紧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一阵急促脚步声,王多闻和杜擎迈步走了进来,王多闻率先向张恪躬身施礼。

    “启禀大人,卑职已经查证,义州卫实有人马不足六百人,一干将令全部贪墨无度,侵吞军饷,恳请大人治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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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兵变

    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的耳朵,偌大的义州卫,怎么会只有不足六百士兵,校场上密匝匝的,难道都是猪吗!

    王青豁然站起,指着王多闻说道:“王吏目,你是不是说错了,有几百缺额或是是真的。怎么实数会变成六百,简直胡说八道。”

    王多闻早就没有了以往的怯懦,将胸膛一挺,朗声说道:“我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义州卫实际兵马只剩六百人,若是张大人严加排查,只怕其中还有一大半不合格!”

    “放屁!”

    分管屯田的指挥佥事韩才长气呼呼站起,说道:“王吏目,我们的家丁加起来都超过六百人,你竟敢当中胡言乱语,是觉得本官的刀不快吗?”

    韩才长把手按倒了刀柄上,可是这时候一只大手把他的手按住了。

    “你想干什么?”

    杜擎单手用力,顿时捏得骨头节噼里啪啦作响,韩才长疼得龇牙咧嘴,脑门冒汗。

    “在我们大人面前,你敢亮刀子,是想要死吗!”

    “别,别!”孙有光慌忙摆手,一张老脸堆满了笑容。

    “张大人,大家伙都是朋友,开诚布公,把话说明白了,兴许就没有误会了!”

    “嗯!”张恪点点头,笑道:“王吏目,你就说说吧,究竟是怎么清查的人数,最后竟然只剩下五六百人?”

    “是!”

    王多闻当即侃侃而谈,把清查的情况说了一遍。除了农民假扮的士兵和老弱病残之外,王多闻还玩了一手厉害的,简直让杜擎从心里往外佩服。

    众所周知明朝的将领都喜欢豢养家丁。这些家丁的来源非常广泛,除了手下悍勇的士兵之外,还有江洋大盗,山贼土匪,乃至鞑子女真。只要听话。敢打敢杀,就能成为家丁。

    正因为来源广泛,而且家丁有相当于将领的奴仆,只属于将领一个人,不少家丁就没有明军的正式腰牌。其实这也是将领为了加强控制,有意为之。

    这一点没有豢养家丁的张恪不清楚。菜鸟杜擎更不知道,可是王多闻却是一清二楚。按照明朝的规定,腰牌就是士兵的唯一证明,无故丢失可是要掉脑袋的!

    验看腰牌,好些家丁根本拿出来。一下子就赶出去三百多人。这样还不算完事,王多闻又拿出了厚厚一摞子案底,全都是老百姓状告士兵抢男霸女,无恶不作的罪状。放在以往自然就被压了下去,根本没人敢管这些骄兵悍将。

    可是王多闻有张恪撑腰,哪里会在乎他们,直接下了重手,全都打成了等待审讯的被告。自然也从军队当中除名。

    经过了一番折腾,三千多人的士兵,愣是让王多闻砍到了六百来人!

    接过了最后结果的张恪。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亲切地拍了拍王多闻的肩头,毫不吝啬地称赞道:“好,做得好!”

    张恪又转过头,看了看在场的这些人,仰天大笑。

    “荒唐。真是荒唐!在册三千七百多人,你们就只剩下六百。天底下还有如此吃空饷,如此荒唐的行径吗?袁经略已经下令。要各地整肃人马,备战女真。就凭你们如此做派,又如何能够抵御贼寇?本官少不得要上报经略大人,砍了你们的狗头祭旗!”

    侃侃而谈的张恪,瞬间化身地狱的判官,狰狞可怖,在场的这些人全都吓得手足冰凉,脸色铁青。

    “张大人,你是欲加之罪,我等绝没有那么大的空额,我不服!”王青大声地咆哮。

    张恪轻蔑地笑道:“有本事你去告状吧,看看上面相信谁的话!”

    “你!”

    在场这些人谁不明白,告状就是看谁嘴大谁嘴小,偏偏张恪的老师暂时代理辽东巡抚,文官说话比他们武将值钱一万倍。更何况朝廷对卫所兵的腐朽早就有了定见,和张恪打官司,绝对是死路一条!

    脑子快速旋转之际,突然末座有人扑通跪在了地上。

    “张大人,李谦知罪了,求张大人赏一条活路吧!”李谦一个头磕在地上。

    无耻!

    大家伙的心头飘过两个字,你认罪了,那我们怎么办?

    张恪看了一眼李谦,这家伙还算是乖觉,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他这么一跪,对方的同盟就被打破,再也别想联手和自己作对了。

    “李大人,你在大靖堡备御的任上,还算勤勉。只要能把土地人口交出来,本官不会亏待你的!”

    这时候大家伙终于恍然大悟,张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土地田产耳!

    可是土地是安身立命的本钱,要是交出去,还怎么活啊!李谦顿时犹豫了起来,交,命根子舍不得,不交,怕是人头落地!

    孙有光咳嗽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李老弟,你还犹豫什么,张大人不会亏待你的!”

    是啊!

    张恪已经说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焉知非福!

    “大人,卑职有一千三百亩田产,名下有三十多个佃户,愿意全部献出。”

    张恪微微点头:“王吏目,你都记下来,其余的诸位,想交田产,张某自然网开一面,我只收八成。如果不想交,今天清点的结果马上会出现在圣上的面前。何去何从,你们看着办吧!”

    真狠!

    生死就这么直接摆在面前,人家根本不用玩什么阴谋,光是阳谋就打败你们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能怎么办,硬挺着吗?大家伙谁屁股都不干净,真要彻查,谁都没有好下场!

    他们急,张恪一点都不着急,坐在了位置上,自斟自饮。喝得兴致勃勃。

    生死关头,张恪越是潇洒,这帮人就越是心惊肉跳,有的人干脆鬓边都是冷汗。两个镇抚之一的单宏图走了两步,对着张恪躬身施礼。

    “张大人。下官愿意献出土地佃户。”

    “嗯,先签字画押,你可以走了。”

    “是!”

    单宏图急忙将数额告诉了王多闻,然后签字画押,逃也似的离开了!

    走了一个人,剩下的心里更是没底儿。站着简直是无情的折磨。不时有人选择了投降,每走一个,大家伙逗人眼巴眼望,心都跟着飞了。

    王青咬着牙硬撑着,他的田产算是最多的。哪里舍得交出来!

    “王大人,王大人!”

    王青急忙回头,只见韩才长正在挤眉弄眼,手里不停地比划。王青顿时心里一动,又向着几个死党看过去,大家暗暗点头。

    “张大人,算你狠!我王青认栽了!”

    王青站起身,来到了王多闻的身边。记好了数额之后,他冷笑了一声。

    “王吏目,真是咬人的狗儿不露齿啊!”

    “哈哈哈。王青,这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天爷眷顾,王某没有等十年!”

    “你!”王青哼了一声,甩袖子转身就走。

    他投降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争先恐后地把土地交上来,落荒而逃。

    这些人都走了。王多闻快速把结果计算出来。

    “大人,一共上缴田地五百八十多顷。佃农一千多户。他们手上的田产差不多是义州在册田亩的三分之二!”

    啪!

    杜擎猛地一拍桌子,气呼呼说道:“岳武穆曾说过,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惜命。天下才能太平!如今武将既贪财又惜命,也难怪没法打胜仗。大人,卑职斗胆请求大人严惩贪鄙武官。光是要了他们的田产和土地还不够,最好让他们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哈哈哈,杜兄,你的杀气还是这么重!”

    张恪笑道:“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他们跑不了!”

    一转头,张恪让人把岳子轩叫了过来。

    “属下见过大人!”

    “嗯,有个任务交给你,今天清查不是剩下六百人吗,你负责把他们带到城外,进行集训,不准和任何人接触。”

    夺兵权!

    抢了田产还不够,竟然朝着兵权下手,张恪的确够黑心够狠辣!

    王多闻却是血脉喷张,欲罢不能。

    “大人,恕卑职斗胆猜测,您是要逼着王青等人闹事不成?”

    “聪明!”张恪笑道:“一棵大树根子都烂了,我也不指望能长成材,赶快砍倒,种上新的树苗……”

    三更半夜,王青府上。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王青抓起茶壶,狠狠摔在地上。

    这时候外面脚步声响起,韩才长领着头,一共走进来六七个人,有千总,把总,全都是手握兵权的人物。

    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子,韩才长冷笑道:“王兄,你可是堂堂领兵武官,怎么学起了妇人之态,真是令人可发一笑!”

    “放屁!”

    王青红着眼睛,破口大骂:“老子倒是想手刃张恪那个兔崽子,可是他靠山那么硬,手里又有强兵,你让我怎么办?”

    “王兄,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你愿意,咱们就有办法!”

    “孙子才愿意束手待毙,张恪把咱们的六百人调走了,刀压着脖颈!你有办法老子就愿意!”

    “痛快!”

    韩才长冷笑道:“王兄,小弟听说三天之后,朝廷的二十万石军粮要经过义州。要是我们煽动士兵闹事,把军粮给烧了。张恪身为锦义参将,肯定难逃死罪,您说这个办法怎么样?”

    王青眼珠转了转,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他不敢和张恪硬碰硬,但是运粮的士兵他不怕。只要烧掉了军粮,张恪百口莫辩。

    “好,太好了,就这么干!张恪,你不是有靠山吗,老子就是要看着你的靠山保不了你!哈哈哈!”猖狂的笑声,大肆回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前倨后恭

    七月份的天气,就算是苦寒的辽东也是热浪逼人,加上半个多月没有雨水,大地如同蒸笼,柳枝无力的垂着,知了懒洋洋的叫着。

    这种时候最舒服的就是脱光膀子,在葡萄架下啃井水拔过的西瓜,舒服,爽快!

    张恪却只能想想过瘾了,义州的武将不会任由他摆布,反扑随时会来到,必须打起精神妥善应付,进入义州的第一仗,绝对不能输!

    “大人!”

    杜擎满头热汗从外面跑了进来,直接冲到了大堂上,张恪顿时豁然站起。

    “是不是有人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大人,的确有人忍不住了,不过不是义州的。”

    张恪不免疑惑起来,除了义州这帮军头,还能有什么事情?

    “是侯恂,他让您过去!”

    杜擎说完偷眼一看张恪,张大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被一个六品小官吆五喝六,张恪的心情能好才怪呢!

    侯恂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侯方域的老爹,不过此时他才刚刚进入官场不久,只是东林党旗下的一个晚生后辈。作为一个热血青年,侯大人颇有一点军事发烧友的热情,多次上疏论核饷练兵方略,偏偏得到了上司赏识,被授予山西道御史。宣府大同是明朝抗击蒙古的第一线,亲自跑前线转一圈,侯恂自觉能力上涨,算是精通军务。

    恰巧袁应泰担任辽东经略,有人把侯恂推荐给了袁应泰,袁应泰就提议任命他为通判,负责钱粮工作。

    朝廷正要送二十万石军粮到辽东。侯恂就成了运粮官。一路上各地的文官武将都很给面子,调动了大量的民夫帮忙运输,庞大的车队进入了张恪的辖地。

    按照常理张恪应该亲自去迎接,把民夫物资都准备好,然后像孙子一样。跟在身后,好吃好喝好招待,把他当成祖宗一样伺候。

    可是出乎预料,张恪不但没去迎接,就连民夫也没有安排,相反让他们稍事休息。等几天再走。

    侯恂当时就气炸了肺,好猖狂的张恪,不知道本官管的是什么吗?

    粮饷!

    就算是一品总兵都要低头,你一个区区参将算什么!

    侯恂当即让手下带着名帖过来,让张恪立刻去见他。杜擎把印着花边的名帖送到了张恪手里。

    还没看。就有一股子花香,直刺鼻孔。男人用熏香,怎么都觉得别扭!难怪能生出侯方域那样的儿子,当爹的也挺会玩的!

    张恪随手把名帖扔在了桌子上,冷笑道:“你去告诉送信的,本官有要事处理,想要找我,让侯恂自己来。少跟老子装大尾巴狼!”

    杜擎急忙点头,不过最后一句被他咽到了肚子里。

    ……

    转眼到了下午时分,府门外一阵喧哗。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官员在骑兵的簇拥之下到了指挥使衙门外。

    “去,告诉张参将,就说我们大人来了,让他出来迎接!”

    门外斜着眼睛扫了家奴一眼,不屑地说道:“我家大人公务繁忙,随便来个阿猫阿狗用得着迎接吗!把名帖交上来。我去禀报大人,有空自会见你们了!”

    家奴被气得暴跳如雷。对着卫兵就喷起了口水。

    “你听着,这是通判侯大人。竟敢口出恶言,不给你长点规矩,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了!”

    建奴举手就打,卫兵二话不说,挥枪杆砸过去,顿时家奴肩膀一声脆响,显然骨头断了。哎呦一声,摔在了地上,卫兵浑身杀气暴涨,抢步上前,雪亮的枪尖顶在了家奴的咽喉上。

    “住手!”侯恂气得大喊,他身后的骑兵纷纷亮出了刀枪,卫兵们同样不客气,枪尖瞬间对准了侯恂等人,剑拔弩张,一副要开打的架势。

    “干什么呢?”

    马彪从里面走出来,大喝一声:“干什么呢,这是菜市场吗?还不把武器都收起来!”

    卫兵们闻言,只能点头,一个个愤愤不平的收回了武器。马彪笑着冲侯恂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大人,请原谅弟兄们不懂事。他们都是从奉集堡回来的,都砍过女真的脑袋,性子野,缺管教,您别见怪!”

    侯恂哪能听不明白马彪的话,哪里是道歉,简直就是在示威。

    “哼!本官和你们说不着,带我去见张参将!”

    “好,这边请。”

    马彪在前面走,侯恂黑着脸跟着后面,一前一后到了大堂之上。张恪抬起眼皮,看了下侯恂,就漫不经心地说道:“随便坐吧!”

    谱儿够大的,连屁股都不动一下!小小的参将,架子真大。

    侯恂还从来没受过这个待遇呢,他气呼呼地拱拱手。

    “张大人,侯某受了兵部户部的命令,押送粮草去辽阳,这些军粮可是对付建奴之用,马虎不得。沿途行来,唯有义州人马没有动作,是不是怠忽职守,罔顾大局啊?”

    上来就扣帽子,简直没把自己看在眼里,怒火顿时蹿了起来。

    “哈哈哈哈!”

    张恪朗声大笑,一双锐利的目光盯着侯恂。

    “侯大人,你说话的时候,先用心想想,本官不久前在奉集堡砍了六百多颗脑袋,罗织罪名也要有点水平。”

    被红果果鄙视,侯恂噎得说不出话来,人头被送到京城,在京的文武全都看过,他还没有脸皮厚到那么惊人的程度。

    “张大人,杀敌有功,世人皆知。可是你居功自傲,不派遣民夫,不积极运粮,这就是过!本官要向经略大人如实陈述,英明如袁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你就等着吧!”

    侯恂一张白皙的小脸铁青色。阴冷的能刮下一层霜。

    张恪看着侯恂的模样,突然从位置上豁然站起。侯恂只觉得被一头愤怒的豹子给盯住了,他忍不住后退了两三步。

    “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让你涨点见识!”张恪抓起桌子上的名册。甩到了侯恂的怀里。

    “你好好看看,半年以来,朝廷从义州先后三次征集民夫。义州又经历了蒙古鞑子入侵,白莲教之乱,本官都顶住了。可是人口大量流失,在册的军民只有七八千人。你侯大人却让一下子出三千民夫。竭泽而渔,杀鸡取卵。按照你的做法,义州的青壮一个都剩不下,老百姓立刻就要造反了,你懂不懂?”

    侯恂万万没有想到。张恪竟然能讲出这么一番道理,抓起手里的名册,草草的翻了起来,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呼吸也急促起来。

    “你在胡说八道!堂堂义州卫,怎么连三千民夫都找不出来,就是你存心推脱,有意怠惰。想靠着伪造名册就唬弄本官。简直痴人说梦,我要上奏朝廷!”

    侯恂歇斯底里地叫着,张恪毫不在乎的摆摆手。

    “侯大人。随便吧!本官告诉你,想要民夫,再等两三天,总之也不差这点时间。”

    侯恂撇嘴冷笑:“说得轻巧,焉知不是推脱之词……”

    还想要说话,张恪一甩袖子。竟然直接进了后堂,把他扔在了大堂。

    “好啊。好啊!好一个猖狂的武夫,本官不会放过你!”

    侯恂跺脚离开了义州。一路回到了驻地,时间差不多也黑了。侯恂连晚饭都没有吃,坐在书案前面,准备好笔墨,就要写奏折。

    “张恪啊,张恪!早就听人说你猖狂自大,目空一切,没想到竟然如此嚣张!要是不参倒你,我就不配做辽东通判!”

    侯大人暗暗在心中发狠,当即挥动大笔,漂亮的馆阁体从指间流出,饱含着愤怒的弹章迅速成型。一直写到了半夜,侯大人又反复推敲,终于确定下来。

    就准备着烤漆封好,上奏朝廷。

    “大人,不好了!”

    就在这时候,家人突然连滚带爬的跑进来。

    “本官平时怎么教的,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成何体统,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我的大人啊,事情真的遭了,有一伙强人劫粮了!”

    “你说什么?”

    侯恂脑袋翁地一声,差点摔倒。他也顾不上弹劾的奏折了,撒腿就往帐篷外面跑。到了外面,只见远处火光冲天,喊杀惊天动地。

    足有数百人,拿着刀枪剑戟,从四面八方冲进了营地,见人就杀,逢人就砍。押运的民夫和士兵都遭了秧,他们仓皇逃跑。

    侯恂几乎昏倒,二十万石粮食,那可是朝廷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要是丢了,他也就活到头了。

    “别跑,快给我顶住,不能丢了粮草啊!”

    侯恂吆喝了几声,还有点作用,士兵们勉强停下来,迎战那些如狼似虎的入侵者。

    嗖!

    一只利箭,正好射中侯恂身旁的家奴,顿时一声没吭,就摔倒在地。

    啪!

    一块温热的东西落在了脸上,侯恂下意识的摸过去。

    “脑浆!”

    连鸡都没杀过的侯恂彻底崩溃了,平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劲头都没了,打仗终究不是纸上做文章……

    “救命啊!”

    侯恂转身就跑,后面的追兵不停的追赶,侯大人连战马都没有,连滚带爬,脸蛋也摔破了,脚踝也崴了,疼痛钻心。

    好不容易爬上一道山梁,侯恂脚下不稳,直接滚了下去。好不容易停下来,七荤八素的侯恂顿时感到不妙。

    一抬头,眼前一大片耀眼的火把。

    “别杀我啊,别杀我!”

    “哈哈哈哈,侯大人,别怕,是我,张恪!”

    侯恂猛地一看,果然张恪一身戎装,站在了眼前。他突然鼻子发酸,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张大人啊,救命啊,救救粮草吧!”(未完待续)

    ps:感谢“腾宽”书友每天打赏,感谢浩哥无敌赏赐……拜谢!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上贼船

    侯恂敢发誓,这辈子他都没这么狼狈过,身上伤痕累累,好好的小白脸也摔得破了相。这还算小事,要是粮草出了一点差错,他就真的万劫不复,死路一条了!

    “张大人,卑职给你磕头了!”

    砰!

    地上面正好有块带尖的石头,侯恂天旋地转。

    “千错万错,都是卑职不长眼睛,请张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赶快杀了贼人,把粮草保下来啊!”

    看着侯恂的德行,马彪暗自腹诽,读书人果然够无耻,翻脸比翻书都快!

    张恪倒是没有任何的鄙视,相反还急忙把侯恂搀扶起来,好言安慰:“侯大人,请你放心,在本官治下竟然出现了抢劫军粮的贼人,本官也难辞其咎,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岳子轩,吴伯岩,你们马上兵分两路,把贼人全都剿灭了。”

    “遵命!”

    他们立即带领着人马冲上去,越过那些溃逃的民壮,岳子轩一马当先撞向了后面的追兵,手里大刀抡起来,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一个满脸横肉的兵痞张牙舞爪,正在追击,岳子轩一刀落下,血光迸溅,人被残忍地劈成了两半。

    士兵们挺着枪冲下来,出来脚步声和呼吸声,没有任何人喊出来。冲到了乱军的面前,长枪一挺。

    “杀!”

    冰冷的枪尖穿透了胸膛,鲜血涌出,一个个士兵被活生生串了糖葫芦。

    谢超算是张恪重点培养的人员之一,不过他并没有参加上奉集堡大战。论功行赏的时候,一些小伙伴已经爬到了他的头上。

    哪个年轻人能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不想落在人后,就要恨恨地杀,不放过任何一个立战功的机会!

    “去死吧!”

    长枪如同怪蟒。迅捷刺出,正中对方的咽喉,对面的人撒手扔刀,双手死死的抓住枪头。

    谢超浑身用力,肌肉膨胀,猛向前冲。一步。两步,三步……

    枪尖越来越深,对方眼神越来越涣散,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谢超咬着牙,猛地飞起一脚。尸体被他踢出一丈多,鲜血喷得满脸。

    嗜血的快感不停涌动,红着眼睛,提着长枪寻找下一个猎物。

    相比长枪兵,吴伯岩的火铳手效率更高。他们迎着乱兵而来,还有六七十步的时候,摆好了战斗队形。

    “开火!”

    夜幕之中,一片通红的火光闪过。乱兵就仿佛触电一样。浑身不自然地震颤,一团团血雾喷出。

    大清堡的火铳犀利,就算是穿着两层甲胄的建奴尚且抵挡不住。更何况一群连甲胄都不全的杂碎。

    炽热的铅丸击中血肉之躯,就想好巨锤砸在身体一样,皮肉打碎,筋骨砸烂,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涌动着鲜血。

    不管是兵痞。还是流氓,谁都承受不住一枪之威。像是割麦子一样,被成片成片的扫到。火铳手们对自己的可怖战果恍若未闻。他们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不停地向前,向前,踏着尸体向前!

    交战不到一刻钟,战场上就落下了横七竖八的残破尸体,乱兵们望影而逃。

    “好,杀得好,太厉害了!”

    侯恂站在山坡上,借着火光,看着一幕幕的杀戮,既害怕又兴奋。张恪的强横实力展现在眼前,侯恂也是个机灵的人。

    虽然文贵武贱,可是面对着强悍的张恪,他是一点也找不到“贵”的感觉,相反还不自觉地把腰弯了下来,格外的谦卑。

    张恪虽然讨厌侯恂前倨后恭的嘴脸,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东林党的人,能结交就别得罪。

    “侯大人过誉了,我也是没有想到有些人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

    侯恂顿时瞪大了眼睛,问道:“张大人,你知道是谁抢掠军粮?”

    “嗯!”

    张恪说道:“侯大人,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养病,刚刚才进驻义州,结果查了一下名册,发现触目惊心,偌大的义州已经被掏空了。无奈何,我只能逼着义州卫的将领把私吞的田地和佃户吐出来。您也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些天义州就暗流涌动。说来惭愧,我本以为他们会闹闹饷也就算了,竟然敢向朝廷的军粮下手,真是狗胆包天!”

    侯恂总算是弄明白了,顿时满脸臊得通红。

    “张大人,都是下官无知,竟然诬陷大人,实在是该死!”

    张恪笑道:“侯大人不用如此,我当时正在布置人马,肩上的压力大,肚子里就一股火,没能平心静气和侯大人解释清楚,还请侯大人原谅我这个莽夫吧!”

    “岂敢岂敢!”

    侯恂急忙摆手,惶恐地说道:“若非张大人,只怕这些粮草就危险了,还是怪下官自以为是。”

    两个人互相恭维了几句,算是把白天的不愉快抛开了,专心对付乱兵。

    这时候,马彪带着一队夜不收跑到了近前。

    “大人,这是我们生擒的几个舌头,大人请问吧!”

    张恪点点头,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家伙面前,他的胳膊受伤,露出了森森白骨。张恪嘴角冷笑,突然,闪电一般,刀锋出鞘,胳膊就被砍了下去。

    等到把刀收回来,地上的人才有所察觉,鲜血从森白的伤口涌出,疼得他在不停打滚。

    侯恂被吓得面色惨白,谈笑之间,就砍人的胳膊,这小子该多狠啊!侯恂实在是为白天的行为感到后怕,和张恪之间,只能为友,不能当敌人!

    “说,你是干什么的,谁让你来劫粮的?”张恪慢条斯理地说道:“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不然本官就断了最后一条胳膊!”

    丝毫没有人怀疑张恪的话,痛叫的兵痞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张恪面前。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啊!小的是指挥佥事韩才长的家丁,韩大人交代了,说朝廷不给军饷。我们就把粮草给抢了,然后,然后……”

    “说!”

    “是,然后就嫁祸给张大人,说张大人保护不力。”

    又连续问了几个,里面有王青的兵。有千总郑越绥的兵,还有不少流氓地痞,混混无赖。他们都是过来打秋风,占便宜的,哪知道竟然踢到了铁板上。成了阶下囚。

    “厚颜无耻!丧心病狂!用心险恶!十恶不赦!”

    侯恂气得连续下了十六个字的评语,转过头,对着张恪说道:“张大人,下官以为应当立刻捉拿王青、韩才长、郑越绥等人,严惩不贷!”

    “侯大人放心吧,我早就安排了人手,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

    义州城中,三更半夜。从各个巷子里涌出数以百计的士兵,他们多半都是被张恪斥退的兵痞兵油子。这帮人除了欺负人,根本不会做事情。也不想干活!

    “张恪,你敢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你好过!”

    有王青等人的煽动,兵痞迅速集结起来,不光他们,城中的帮会。牙行,流氓。帮闲,杂碎来了个大集结。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跟我走,这家有大姑娘!”

    几个兵痞流氓跳进了一个院子,不多时就有女孩子的哭声传出来,撕心裂肺的痛叫,划破了夜空。

    乱兵和流氓动员起来容易,可是想要控制却比登天还难。

    他们就像是一窝蜂,到处乱冲乱冲,抢男霸女,劫掠金银,到处点火,城中处处有哭声,每一刻都有女人被玷污,每一刻都有丧命!

    “大人有令!”

    “反叛造反者,杀!”

    “从贼作乱者,杀!”

    “祸害百姓者,杀!”

    “杀!杀!杀!”

    留在城中的乔福和杜擎领着人马冲了出来,火铳手冲在了最前面,街道上冲来十几个兵痞,枪声响起,一下子倒下去一少半。

    “别杀人啊,我们不造反,只想要军饷,大家都是兄……”

    一个字没说完,第二排的射击又到了,铅丸把脑袋打得粉碎,像是西瓜一样炸开。士兵们保持着特有的安静,只能听到枪声阵阵,作乱的兵痞就成片成片的倒下去。

    在角落里,父母正抱着衣衫不整的女儿喜极而泣。

    “苍天有眼啊,这帮畜生总算是有了报应!丫头,张大人的兵平乱了,你没事了!”

    女孩傻愣愣的,突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义州城中到处都在上演着悲欢离合,城门被紧紧关闭,谁也出不去,王青等人只能听着外面爆豆一样的枪声。偷偷地趴在门缝看过去,自己的部下被屠杀,被碾压,他们吓得浑身冰冷,只能祈求满天神佛能够保佑他们!

    ……

    城外的乱兵最先被解决,岳子轩指挥着人马扑灭火焰,吴伯岩则是向张恪报告情况。

    “启禀大人,我们一共消灭了三百五十余名乱兵,俘虏一百多人。”

    “粮草如何?”侯恂伸脖子问道。

    “有两万石左右来不及抢救,被烧毁了!”

    哎呀!

    侯恂只觉得天旋地转,摔在泥土上!

    两万石可不算少,朝廷追究下来,只怕他也难逃干系,搞不好仕途就彻底断送了,他才三十岁啊,后半辈子难道都要活在屈辱之中吗?

    “出师未捷,出师未捷啊!”

    侯恂急得挥拳猛砸地面,手指鲜血涌出,心头也在滴血。

    “侯大人,你何必着急,本官自有妙策!”

    骨碌,侯恂一下子爬起来,急忙问道:“张大人,你有什么办法,只要能帮着我过这一关,以后侯恂就听张大人的!”

    “侯兄客气了,区区小事而已。如果是闹饷损失了军粮,我们两个都跑不了责任,倒不如就说王青等人夺粮造反。侯大人指挥若定,张某奋力杀敌,如此有功无过,侯兄以为如何?”

    “造反啊!”侯恂顿时眼前一亮,喃喃说道:“张大人,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张恪轻蔑地一笑:“管他们作甚,再说了你不是缺少民夫吗,这不就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头滚滚

    掩过为功,张恪操作起来一点都不陌生,当初他就帮着王化贞躲过了一劫,如今也是一样。他的手法也很简单,就是把王青等人的罪过夸大,抬高到谋反作乱的程度。

    然后他张参将,还,还有侯通判……果断处置,平息叛乱。仅仅损失“两万石”军粮,就显得不值一提。相反有功无过,还能继续高升。

    这么做无论是张恪还是侯恂,都有好处。当然要是侯大人清正廉明,不同意提议,张恪也有办法,他接管义州没几天的时间,一切的错都是前任的。

    而且侯恂确实保护粮食不利,张恪直接砍了他的脑袋顶罪。反正把官司打到京城,张恪也不会害怕区区一个通判!

    “张大人说得好,做得对!”

    侯恂突然伸出了大拇指,朗声说道:“怂恿部下劫掠军粮,那就是造反,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这些军粮都是支持前方将士对付建奴的,为何他们要劫掠?是不是和老奴有所勾结?另外是不是白莲教的残渣余孽还贼心不死,想要在辽东作乱!”

    侯恂越说越激动,挥拳说道:“张大人,卑职以为应当严查,把背后的主谋都揪出来,绳之以法。才能对得起朝廷对你我的信任!”

    几句话,张恪就不得不对侯恂刮目相看,到底是进士出身,就是比自己无耻!真给安上通奴的罪名,别说灭九族了,就是祖坟都要刨了

    狠!

    真狠!

    “不过,和老子作对。就要承受这样的代价!”

    张恪暗暗攥了攥拳头,笑道:“侯大人果然高见,张恪只是一介武夫,还没有想这么多,我看平叛的事情还是交给侯大人指挥吧!”

    “这可不行。”侯恂慌忙摆手。笑话,他有胆子指挥张恪吗!

    “张大人,您智勇双全,运筹帷幄,下官哪敢……”

    “侯大人客气了。”张恪笑道:“我是武将,要功名在疆场上厮杀就是了。平叛的功劳自然要交给侯大人,您初到辽东,就立下大功,我想朝廷一定会赏识大人的!”

    张恪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抬举你侯恂。把功劳赏给你,同时也等于是捏住了侯恂的小辫子,日后免不了替张恪办事。

    可是侯恂能拒绝吗?

    权力就是毒药,十年寒窗苦读,苦吃够了,该升官发财,这是任何正常男人都无法抵御的诱惑,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儿!

    侯恂五官扭曲。突然一躬到底。

    “张大人,您不计较下官冒犯,下官铭感五内。从今后侯恂一定唯大人马首是瞻!”

    双方把条件谈妥了,有了利益联结,张恪和侯恂的关系顿时拉近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消多说,张恪指挥着城内城墙外的士兵平乱。没有领头人的兵痞只能欺负侯恂这样的文官,可是面对着张恪手下的强兵,他们没有一点胜算。

    等到天放亮的时候。军营的大火被扑灭,作乱的兵痞除了被毙杀。剩下的几乎都被俘虏。

    张恪领着大兵,押着一百多俘虏。浩浩荡荡回到了义州。

    迎着初升的朝阳,士兵身上的铠甲反射耀眼的光,雄壮的队伍就好像天兵天将一般。城中的百姓喜极而泣。

    昨天夜里的一场大乱,有上百户失去了亲人,还有更多的房舍损毁。真正的切肤之痛。百姓们跪在地上,嚎咷痛哭。

    “大人,给我们做主啊!”

    “大人,给我们报仇啊!”

    ……

    看着百姓痛哭流涕,张恪的心里何尝不在自责,要不是故意怂恿,兵变根本不会发生,百姓们也就不会承担如此惨痛的后果。

    可是不破不立,长痛不如短痛,义州的新时代就要来了。

    想到这里,张恪催马到了百姓们的面前,抱拳说道:

    “乡亲们,都是张恪无能,乱兵造反,让大家痛失亲人,家破人亡。请乡亲们放心,所有犯罪之人,张恪一定严加惩处,就在大凌河边,开刀问斩,告慰冤死的百姓!另外所有抄没的犯官家产全都分给受损失的百姓,帮着大家重建家园!”

    报仇,补偿!

    两条全都切中要害,百姓们纷纷擦干了眼泪,就等着看张大人有什么手段。张恪看了一眼侯恂。

    活儿来了!

    侯恂顿时说道:“经过拷问,作乱兵痞全系王青、韩才长等人部下。犯官纵容部下,图谋不轨,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跟着本官,前去拿人!”

    士兵们得令,紧跟着侯恂,猛扑向王青的府邸。

    其实在昨天晚上,王青府邸所在的街区就被封锁起来,切断了内外的联系。老百姓坐在家里还无所谓,对王青等人,简直就是最痛苦的煎熬。

    坐在家中只能听到爆豆一样的枪声和喊杀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了心弦上,吓得他一惊一乍,提着心吊着胆,魂儿都飞了一半。不光是王青,韩才长等人也都聚在了府邸,战战兢兢地等着结果。

    没用多久,就能看到火光点点,半个义州都笼罩烟火中,夜空被烧得通红。韩才长一看,顿时气得七窍冒烟。

    “蠢货,饭桶!让他们闹事,谁让他们毁了义州!就算把张恪扳倒,我们也没有好下场,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哎!”郑越绥苦笑道:“韩兄,放火容易救火难,能全身而退就是咱们的福气了!”

    这几个人不停走动,从大厅到院子,不时趴着门缝看看,简直就像热火上的蚂蚁,全都没了主见,也不知道惹出来的一把火会把谁给烧了!

    渐渐的城中城中喊杀声越来越小,明显乱兵撑不住,要落败了。他们心头的阴影越来越大,张恪的手段他们不是没有领略过。杀周雄的时候,那是何等果决!想想真有些后悔,惹这个煞星干什么,无非要点田产和粮食,不是没要命吗!忍下来算了。何必拿小命冒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街道上除了零星的声音,再也没有动静了。

    完了!

    大家都不敢相信,可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论起打仗,张恪强过他们一万倍!

    郑越绥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城里的没指望了,就剩下粮草了,要是烧毁了,张恪肯定完蛋了!可是那小子狠啊。他要是临死拉个垫背的,把咱们都弄死,那该多冤啊!”

    “闭上你的臭嘴!韩才长豁然站起,大声说道:“不能再等了,我要出去!”

    “你想找死吗?”

    王青阴沉着脸喝道:“我们不出去,无非是士兵闹饷而已,要是你出去了,张恪扣一个谋反作乱的大罪。我们谁担着?”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王青眼珠转了转,半晌说道:“先上房顶看看情况,要出去也是咱们一起。就说帮着维持秩序。都给我记住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准怂了!”

    “好!”

    几个人乱哄哄地跑出来,郑越绥不知道哪来的劲头,没用搬梯子,蹭蹭上房了。比起猴子还要灵活。

    “老郑,怎么样了?能看清外面吗?”地上的人焦急的问道。

    “等我再爬高一点。好好看……哎呦!”

    郑越绥一声痛叫,从房上滚下来。软肋部砸在了汉白玉的石阶上,钻心疼痛,他差点昏过去。

    “老郑,没事吧?”

    “有事,有大事啊,来抓咱们的了!”郑越绥哭着说道,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

    这时候大门处一声巨响,士兵们抱着圆木撞开府门,侯恂领着人马冲了进来。看到了王青等人,他顿时咬牙切齿,自己的仕途差点就毁在他们的手上。

    “全都给我抓起来,一个别放过!”

    “是!”

    士兵们一拥齐上,二话不说就抓人,王青等人一看不是张恪,还有些不服气。

    “你是干什么的,凭什么抓我们?”

    “凭什么?就凭本官是辽东通判侯恂,就凭你们抢夺本官的军粮!”

    王青顿时面色铁青,撞上枪口了。侯恂来了,怕是城外也失败了,一瞬间,天都塌下来。王青面如死灰,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士兵们把他们捆起来,带了出来。紧接着就有人冲到各家,把家人全都抓得一个不剩。男女老少用绳拴牢,被士兵驱赶着,就向城外的大凌河走去。

    到了河边,一股不祥的感觉扑面而来。

    沿河站满了百姓,一个挨着一个,他们全都怒目而视,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好像吃人一样。二十个身披红绸子的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鬼头刀。

    这是要杀人啊!

    王青和韩才长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面读到的全是恐惧。真正死到临头,他们扯着嗓子喊起来。

    “饶命啊,闹饷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啊!”

    “没错,我们都是朝廷命官,没有朝廷的旨意,不能杀我们啊!”

    “张大人,高抬贵手啊,我们知错了啊,放过小的吧!”

    ……

    十几个男人撒泼打滚,张恪顿时冷笑道:“乡亲们,这些人就是煽动造反,害得大家家破人亡的凶手!”

    啪!

    话还没说完,一颗臭鸡蛋正好击中王青的脑袋。

    “打死他们,一个别放过!”

    老百姓们怒吼着冲上来,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们都给生吞活剥了。

    王青的脑袋一下子都空白了。

    什么?造反!

    “张恪,老子没有造反,你无耻,诬陷好人!”

    不光是王青,韩才长也反应过来,急忙大声喊道:“我没有造反,欲加之罪何……”

    话没说完,一颗臭鸡蛋正好打在韩才长的脸上,恶臭的液体全都流到了嘴里。士兵们捏着鼻子,把他们带到了木桩前,全都绑好。

    “行刑!”

    “行刑!”

    命令传下来,刽子手将鬼头刀举起,寒光闪过,一颗颗斗大的脑袋,带着不甘落在了黄土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独当一面的压力

    从王青算起,一个指挥同知,两个指挥佥事,五个千总,还有九个把总,全都被送上了断头台,随着刽子手的鬼头刀,鲜血迸溅,人头滚滚。

    大凌河岸,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有些人还大喊:“砍头便宜他们了,凌迟,一个都别放过,一刀刀剐了他们!”

    平心而论,被杀的武官之中,王青的死党最多不过三分之一。其他人多数都是打酱油的,他们看着兵痞作乱,也想趁火打劫,全都撞到了枪口上,让张恪一勺烩了。

    说冤枉,他们的确冤枉。可是看着老百姓解气的样子,张恪坦然了,兵痞作恶多端,到了必须清理的时候。

    侯恂更是狠茬子,杀了王青等人还不过瘾,当即下令,把带头闹事的兵痞也都揪出来,挨个砍头。

    顿时河岸上哭天喊地,刀光闪耀,血光飞溅,愣是把河水都染成了骇人的红色。就连那些刽子手都砍得胳膊肿了,浑身没了力气。

    鬼头刀只砍了一半,从伤口中涌出血水,没死的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打滚,半晌也不断气,简直就像到了修罗地狱一样可怖!

    “张大人,不是卑职残忍好杀,只是作乱历来都是大罪,要是杀得不够多,咱们也不好向上面交代。”侯恂虚伪的笑道。

    张恪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不多杀点人,他怎么邀功啊!

    “侯大人,这些人罪有应得,不过运送军粮还要民夫,我看还是别杀光了。能用他们就少惊动普通百姓。”

    侯恂连忙点头:“还是张大人仁慈。就饶过他们吧!”

    兵痞们被通红的河水吓得浑身发软,每次砍头,老百姓的欢呼就像是催命符,萦绕在耳边,他们第一次感到了心虚。做了那么多恶事,报应真的来了!

    有人提泪横流,有人哭爹喊娘,有人大小便失禁……

    知道太阳下山,砍头才彻底结束,五六十具尸体曝露在河边。触目惊心!提醒着每个人,这就是和参将大人作对的下场!

    侥幸逃过一劫的兵痞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生不如死的待遇,当他们辛辛苦苦把粮食运到前线之后,又让他们继续做苦役,基本上都活生生累死!

    “张大人。下官已经把平叛的折子拟好了,有什么疏漏,还请张大人指点”

    “哈哈哈,我哪指点文曲星的文章啊!”张恪笑道:“侯大人义州的事情算是结束了。你马上动身去辽阳,不知道侯大人如何看老奴呢?”

    “土贼蛮匪,不值一提!”

    侯恂满不在乎地笑道:“张大人,恕下官直言,老奴做大全都是因为辽东文武懈怠疏忽。倘若辽东上下能有张大人一半用心。只怕老奴早就被荡平了。如今袁应泰袁大人到了辽东,势必振衰起敝,要不了多久就能夺回失地。”

    侯恂说的义正词严。其实这也代表了清流东林的看法。只是可惜他们的判断只对了一半,如果在十年前、二十年前,野猪皮或许真的不值一提。可是到了眼下,大势已成,想要扭转就困难了。

    “侯大人,老奴经营几十年。手下铁骑数万,势力不容小觑。偏偏我大明军队糜烂。冒然出战,只怕会重蹈覆辙。你是袁经略看重的人。侯兄若是能向袁大人多说说,张某感激不尽。”

    侯恂知道张恪见识不凡,顿时也忧心忡忡起来,难道辽东不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相反还是一个大火坑!

    “张大人,您的吩咐下官自然领命,只是实不相瞒,朝中诸公都主张反击老奴。尤其是兵部户部,拖延下去,耗费钱粮军饷太多了,怕是袁大人也承受不住压力。”

    说到底还要看京城的意思,或许只有连续惨败才能彻底打醒虚矫自大的明朝廷吧!

    “侯大人,我这里有个方略,若是真想打,最好选择小打,集中几十倍的兵力,一鼓荡平。只要能不断胜利,对朝廷也算是有了交代,当务之急还是练兵为先。”

    这已经是张恪绞尽脑汁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他把其中的厉害关系和侯恂掰开揉碎,反复讲解,侯恂当然不笨,很快就心悦诚服。

    “张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向经略进言。”

    “如此,辽东百姓的安危就拜托侯大人了!”张恪暗暗期盼着袁应泰能听他的建议,多撑一段时间。

    侯恂在义州逗留了五天,把民夫青壮重新聚集起来,和张恪依依惜别,押运着粮草前往辽阳。

    送走了侯恂,屈指一算,快到八月了,卓十三偷偷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是入夏以来,万历皇帝多次昏厥,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说起来当皇帝可是一项高难度的工作,经验威望缺一不可,没有足够的历练别想掌控庞大的帝国。

    就拿万历的爷爷嘉靖来说,炼丹修醮,荒唐程度不下于万历,朝中还有一个大奸臣严嵩,折腾得乌烟瘴气。但就是那样,还能平定东南倭乱。

    万历亲政之后,也打赢了三大征,这就是国有长君的好处。平心而论,若是万历再多撑几年,野猪皮未必能占到便宜。

    当然这些假设注定不会成立了,万历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接下来的光宗皇帝当了一个月就挂了。天启即位之后,辽东吃了几个惨败,但是好歹天启能重用魏忠贤,压制党争,到了天启后期,辽东局势已经转好了。

    可是偏偏天启也是个短命的家伙,等到亡国之君崇祯上台,靠着清流治国,把名声不好却能办事的阉党摧毁,朝局彻底失控,大明也就走到了尽头。

    梳理历史的脉络,张恪心里很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时间培植力量,这也是他交好侯恂等人的原因。别忘了胆大包天的袁县令也快要登场了。要是没有足够实力,别说抗击老奴,恢复辽东,弄不好自己都会步毛文龙的后尘!

    想到了这里,张恪顿时觉得再也不能等了。立刻下令。手下干将都被叫了过来。孙有光,李谦,镇抚单宏图三个人也参加了讨论。

    “诸位,王青等人都伏诛了,义州空下了不少位置。本官不是吝啬的人,大家伙都有高升一步的机会。只是你们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我们今天就商讨一下,该怎么恢复义州的元气?”

    张恪问完之后,在场的众人全都低下了头,用心思索。他们都见识了张恪的强势,跟着这样一个老板。除了实打实的东西,别的都行不通!

    王多闻率先说话了,“大人,卑职这几天询问了一下您在大清堡的所作所为。卑职总结起来,有三点:严法纪;兴屯田;练强兵。卑职以为义州也该如此,接着王青等人的死,换上一批听话的官员,把土地平分了。然后再多练兵,要不了一两年,义州就能焕然一新。”

    王多闻说完之后。不少人频频点头,显然很赞同他的看法。

    不过一直在张恪身旁的邓文通却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邓文通的学识甚至超过张恪,当他把注意力放在账目之上,很快就入门了。

    “大人,恕我直言,要想在义州推行大清堡的做法。您至少要拿出一百万两银子!”

    一百?万!

    在场的众人仿佛听错了一般,这位真敢说啊!

    邓文通面色严峻。给在场众人算了一笔账。大清堡屯田,农具、耕牛、种子都是张恪提供的。修筑水渠道路也要张恪出钱,做工的还有工钱,匠师的津贴更是高得吓人。至于士兵训练更是烧钱,武器作坊也是一个大黑洞。

    “义州的人口至少三倍于大清堡,农具种子耕牛少说要二十万两银子,修筑引水渠,打抗旱井,银子就更多了。最要命的是大人您还规定第一年不收租子,第二年一斗,第三年十抽一。以卑职计算,按照这个方法,老百姓自然得利,可是光第一年,就要拿出五十万两白银,不然休想推动。”

    张恪这下子也傻眼了,就算有金矿,可是也掏不出这么多的金子,这简直就是烧钱啊!大明朝一年的岁入才多少,怎么小小的义州就要花这么多钱?

    “姐夫,你是不是算错了,屯田真这么浪费钱,大清堡怎么维持的啊?”

    邓文通顿时白了张恪一眼,敢情这家伙才是真正不当家花拉的!

    “大人,大清堡和镇夷堡等地加起来才两万人。又是剿灭下山虎,又是干掉了白莲教,再加上朝廷的赏赐,这是多少银子?”

    是啊,张恪掰着手指头算算,加起来差不多三十万两银子,平均一个百姓头上十五两——令人发指的数字!!!

    短期大量的货币投入到了大清堡屁股大的地方,才让几乎不可能的政策推行下去了。真正独当一面之后,张恪才知道是多么侥幸。

    “姐夫,原来的办法真的行不通?”

    “除非你能弄得五十万两银子!”

    张恪翻翻眼皮,无奈地说道:“算我没问。”

    提出建议的王多闻也傻了眼,张恪到底不是善财童子。

    这时候胖胖的孙有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恪急忙说道:“孙老,你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谈不上,就是有几句心里话。”孙有光道:“大人,您爱民如子,老夫很佩服。不过老夫以为凡事过犹不及,要是让老百姓过的太好了,他们也就不思进取。说句不客气的话,谁兜里装满了银子,还舍得孩子去前线杀敌啊!”

    张恪脑袋顿时打了一道闪电,没错,这可不是连农业税都免了,种田还有补贴的后世。正所谓慈不掌兵,该压榨还要压榨。

    “孙老,你说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速之客

    只有大清堡的时候,张恪想的很简单,那就是拼命让百姓过得好,死心塌地的支持自己。掌管了整个义州卫之后,站得位置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除了施恩,还要立威!

    孙有光很废柴窝囊的家伙,不过胜在经历得多,见识也就不一样。

    “大人,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就拿这些百姓来说,要是发给他们每家一百两银子,我敢担保,要不了几天一半的人都会往关内跑,谁还愿意在苦寒之地受罪啊!说到底,要让老百姓的日子慢慢变好,田租也不能一步降到底。”

    听了孙有光的话,张恪寻思半晌,从座位上站起来,整整衣襟,冲着老孙躬身施礼。

    “孙老,一语点醒梦中人,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日后如何施政,还请孙老多多指点,张恪感激不尽!”

    “使不得,使不得!”孙有光急忙搀起张恪,惶恐地说道:“我就是胡说八道,大人切莫当真。”

    邓文通同样琢磨着孙有光的话,感慨地笑道:“孙老,你要是胡说八道,我们都该找地缝儿钻进去了!屯田该怎么办,田租该收多少,您老给拿个主意吧!”

    孙有光第一次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老头也有点晕乎乎的,他坐在位置上,翻看了一下邓文通的计划,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

    足足看了一刻钟,老头才说道:“大人,这里面如何分田地,如何重新划分民册。如何建引水渠,打水井都写的极为详尽,老夫就不多置喙了!不过在田租的问题上,最好提高到四成!”

    多少?

    邓文通、沈岳、唐光,包括张恪在内。全都傻眼了!辽东地主豪强的田租也不过是四五成而已,若是按照这么收,田庄还有竞争力吗,减轻百姓负担岂不是成了空话!

    看着几个年轻人怀疑的目光,老孙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大人,老夫倚老卖老了。你们光想着田租,其实光是田租老百姓还能活得下去,真正要命的是别的!”

    孙有光打开了话匣子,这下子张恪才真正弄清了边军的弊端。

    就拿军饷来说,每个士兵一月能领一石粮食。如果真能如期到位,一家人勒紧裤腰带或许能挺过去。可是要命的是军饷不光拖欠,还不能直接发放到手里。

    士兵们要到上百里,甚至三五百里之外的省城支取,然后自己运回家,其中的消耗和艰险不用说了。每年都有士兵在半路被抢了,摔伤摔死的情况。

    就如同大明朝的奇葩征税制度——粮长制——由大户之中选拔粮长,负责把粮食运输到京城入库。官吏不得插手,大明朝的领饷方式一样奇葩!

    “大人,倘若您能把粮饷送到各个墩堡。让军户就近领取,他们就会感激不尽!”

    “好!”

    张恪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孙老说的太好了,以后粮饷一律先行垫付!孙老,还有什么好建议没有?”

    “有,军户逃亡,还有重要因素就是服役。每逢边疆战事。就要抽调青壮民夫。不光耽搁农事,甚至有丢掉小命的危险。”

    “差役不能免。不过我可以在各堡立下石碑,向百姓承诺。每年服役时间超过一个月,我就给他们工钱,不让他们白干!”

    “大人英明!”孙有光伸出了胖胖的大拇指,笑道:“最后百姓担忧的就是安全,鞑子经常掳掠,提心吊胆的日子谁也过不下去。”

    “哈哈哈哈!”岳子轩突然大笑起来:“孙老,不用担心,有我们在,准保让鞑子有来无回!”

    的确,军事力量是大家伙最自信的方面。

    终于屯田的事情商量妥当,第一年的田租暂定三成五,提供的农具种子耕牛也不再免费,算是百姓借的,只是不收利息。

    其余征收田赋,发放粮饷的运输工作全由卫所负责,至于徭役分成了两种情况,为本地修路挖渠只提供免费粮食,如果要离开义州卫,则要按照军饷的一半支付,且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月,且在劳动期间死伤都要抚恤。

    张恪把新的法令刻在石碑上,连夜送到各个城堡,向百姓们宣讲。其实张恪还相当担心,毕竟比起以前的承诺缩水了不少,老百姓会不会反弹!

    为此张恪亲自乔装到各地观察民情,结果大出预料,老百姓不但没有反对,还显然接受。

    在他们看来,张恪原来的规定太宽厚了,简直宽厚到了虚假的程度,搞不好是先引诱他们上当,然后再狠狠咬一口!

    直到“靠谱”得多的规定出来,老百姓才长出一口气。

    其实在大清堡等地也有所反弹,但是好在奉集堡大捷之后,不少年轻人都升了官,得了赏赐。这些家庭都成了张恪最坚定的支持者,尤其是河湾村等地,更是对张恪奉若神明,有他们的力挺,新的屯田法令迅速深入人心。

    辽东只能种一季粮食,如今还不到八月份,距离来年开春还有半年多,分地工作已经展开了。

    进言受到赏识的孙有光来了个病树前头万木春,由他主持分田。当然张恪也担心老孙会徇私舞弊,因此把唐光和朱庆斌派给他。老孙欣然领命,立刻就开始划分田庄,登记百姓。

    听说手里要有田地了,义州的百姓全都翘首以盼,张恪的威望与日俱增。同时他也着手整顿军队。

    张恪的部下一共分成了三大块,最嫡系的是从河湾村大清堡一路练出来的核心战士,有一千出头。

    第二部分就是李光荣的家丁,张恪从中精挑细选,打散编入自己的部下。让他们的丰富战斗经验,和大清堡士兵的严格纪律结合到一起。共同提升战斗力。

    第三部分就是义州卫的世兵,经过了一场哗变之后,义州卫如今还剩下的人马不足八百人。张恪要求淘汰老弱,招募青壮,使人员达到一千五百人。总兵力达到四千以上。

    练兵的事情张恪已经不用操心了。吴伯岩、乔福、岳子轩、杜擎他们都能操持,而且比张恪做的还要仔细。

    真正麻烦的事情还是屯田,方法有了,老百姓也接受了,剩下的就是要弄到足够的田地了。

    张恪带着姐夫邓文通亲自到了大康堡等地视察,登高远眺。大凌河两岸全都是肥沃的土地,抓一把都能挤出油。

    “永贞,王青等人的田产虽然都拿到手里,可是义州的田地还是不够分。眼前最肥沃的土地还都在士绅地主的手里,他们坐拥巨大的田地。却不向朝廷缴纳一点税收,就是一群蛀虫!义州卫三千多顷土地,其中有一千三百多顷都在他们的手里。比起王青等人多了一倍不止,而且占据的还是最肥沃的地块!”

    邓文通咬牙切齿地说道:“硕鼠硕鼠,读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说的不是朝廷,而是士绅地主!”

    看着激动的姐夫,张恪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个月之前,邓文通还满脑子清流的不与民争利那一套,可是到了现在却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

    “朝廷远在天边。祸害百姓最多的就是士绅地主。不过这些人也是最难对付的,言官清流的吐沫星子皇上都要退避三舍啊!”

    “哎!”邓文通叹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眼下的确不能树敌太多,如果缺地,还是开荒吧,反正义州不缺荒地。”

    “嗯。的确要开荒,荒地头三年免赋。”张恪笑道:“不过也不能便宜了那些地主!姐夫。你安排人手,鼓动佃户脱离地主。到农庄种田。再有,这些地主不是不让出最好的土地吗,咱们修水渠,打水井的时候,也避开他们的田地。让他们没有水用。耗下去,看看谁先受不了!”

    “好!”

    邓文通欣然领命,张恪转了一圈,手下都尽心尽力,张恪轻松不少。

    “马彪,你去安排人把府邸拾掇一下,过两天老夫人要过来。”张恪升官了,自然想到把老娘接过来。

    马彪嘿嘿一笑:“大人,老夫人比您想得周全,她早就派人过来拾掇屋子了!不信,您看看外面!”

    张恪顺着马彪的手看去,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高挑的女子,没有任何水粉装饰,素净典雅,落落大方。身后跟着一帮店铺的伙计,每个伙计怀里都抱着红色的绸缎,仿佛结婚一般。

    张恪顿时大吃一惊,急忙迎了上来。

    “方姑娘,这,这是干什么?”

    方芸卿抿着嘴一笑:“张大人,恕小女子没有告诉您,这可是老夫人吩咐的。让奴家帮着筹备婚事!”

    “婚事?”

    张恪顿时愣住了,傻傻地说道:“谁的婚事?”

    “当然是你张大人和小雪妹妹的婚事!”方芸卿白了张恪一眼。

    张恪顿时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只是我娘怎么想起让方姑娘帮忙,恐怕有些不妥,我会安排别的人……”

    “咯咯咯!”方芸卿忍不住笑道:“张大人,你是不是以为奴家要吃醋啊?天底下的女子不都是像小雪妹妹那样,对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死心塌地的。奴家操持婚事之后,就准备离开辽东,不是有一百家铺面,我方芸卿经商的本事可不比你们男人差!”

    要说张恪对待如花似玉,色艺双绝的方芸卿没有想法,那绝对是撒谎。可是被当面点破了心事,还拒绝了,张恪的老脸也忍不住红了。

    “大人,有人求见!”

    正巧这时候马彪疾步走进来,将一份拜帖送到了张恪的手里。

    接过来一看,张恪顿时失声叫道:“怎么是他?”

    对面的方芸卿也注意到了拜帖上的铜钱标识,顿时俏脸煞白!(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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