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少年天子
“新君?”
王化贞眼睛瞪得老大,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十三太保,你的意识是……”
卓十三叹口气,说道:“王大人,主子爷十天前驾崩了,按照遗诏,皇长孙即位!”
“哎呦!”
王化贞大叫一声,翻身栽倒。卓十三吓得急忙抱住了王化贞,大声喊道:“快,快来人啊!”
喊了半天,军医官才赶过来。
“十三太保,王大人这些天忧思焦虑,伤了身体。再加上悲伤攻心,这才倒下了!”
军医说着,拿出了针灸,给王化贞扎了几下,他才悠悠转醒。
“天不佑大明啊!”
王化泪如泉涌,一个多月的时间,死了两位皇帝,而且两位皇帝都是长君,他们去了,朱由校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放在太平盛世,或许还没事,可是辽东如蜩如螗,一团乱麻。再换上一个小皇帝,要是有什么鲁莽的决定,后果不堪设想!
“老天爷啊,你怎么不疼惜自己的儿子啊!”
王化贞顿足捶胸,这时候外面脚步声音,张峰和吴伯岩赶了回来。见到卓十三,也是吃了一惊。
“十三爷,您怎么来了,朝廷派来援兵了?”张峰话中带着不悦,广宁军民鏖战半个多月,朝廷一点援兵都没有,差点就让鞑子攻破广宁,谁的心情也不会好。
卓十三满脸羞愧,说道:“张千总,有些事情一言难尽,还是等着永贞兄弟回来,我和他再说吧!”
提到了张恪,张峰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黑着脸,站在一旁。
气氛有些尴尬,王化贞只好问道:“你们都回来了。永贞呢?”
“大人似乎是追击莽古尔泰去了。”吴伯岩说道:“我们一路追击黄把都儿,结果让这老小子跑了。只砍了炒花侄子乌把什的脑袋,我估摸着他们别人的战果会更大,更多!”
正说着,马如峰也领着人马回来,他带领的是生力军,一个个劲头十足。不光砍了一大堆的脑袋,还抓了好几千俘虏。
全都用绳索拴着,绳子都不够用了。就把破烂衣服撕成条,系在一起,像是拴蚂蚱一般,扯进城中。
百姓们围着街道,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俘虏,拍手称快。又是哭,又是笑,胜利不光属于士兵,也属于他们!
有人捧着死者的灵牌,跪在路边号啕痛哭。其他百姓也陪着掉眼泪。
王化贞领着人前来迎接,吴伯岩离着老远就喊道:“老马,弄到大鱼没有啊?”
“哈哈哈。当然是弄到了,不然怎么有脸见人啊!来人,把囊路带上来。”
两个士兵抓着一个中年鞑子到了王化贞的面前,头盔早就丢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两颗门牙还摔断了,嘴唇肿得像是香肠。
“他就是囊路?”
卓十三大吃一惊,围着他转了两三圈,笑道:“囊路可是炒花的第九子。凶猛善战,多次袭扰宣大。我还以为是什么英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怂包!”
“放屁!”囊路突然伸着脖子大声骂道:“爷爷败在了广宁城下。心服口服,你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和爷爷打一仗!”
“好大胆子,你家十三爷现在就废了你!”卓十三举起醋钵大小的拳头,就要打下来。
囊路毫不畏惧,冷笑道:“动手啊,打死了爷爷,我炒花部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蒙古有百万控弦勇士,到时候一起南下,你们汉人死路一条!”
囊路嚣张地大喊,卓十三的确迟疑了一下,像是囊路这种人物,肯定要请示朝廷,他一个锦衣卫还没有资格处理!
“怎么?不敢了?”囊路更加得意地笑道:“别以为赢了一次,就了不起了,父汗肯定会报复的,到时候辽东就是一片火海!”
囊路仰天大笑,王化贞和卓十三互相看了一眼,全都有些恐惧,他们虽然打赢了,可是若从此点燃和蒙古的战火,得失之间,真的不好说啊!
“哈哈哈,你爹要是知道了结果,怕是哭晕在茅房了,还有胆子攻击我天朝,简直是做梦!”
随着声音,大家伙一起抬头,赶过来的是两个年轻人,前面的是乔福,后面跟着的是刘全秀。
王化贞急忙笑道:“乔将军前来援救,感激不尽!”
“王大人太客气了,大人有难,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不敢皱眉头。”乔福说着,转头看向了囊路,一脸轻蔑的冷笑。
“手下败将,你大哥奥巴代青,还有你八哥卜儿汉谷全都被抓了!”
“什么?”
囊路吓得浑身一震,他怎么也想不到大哥竟然也被抓了,难道他们这次要全军尽殁不成?
乔福看出了他的心思,忍不住笑道:“不用担心,我们抓的俘虏还不到两万人,还是有些逃出去的!”
两万!
和全军尽殁有啥区别!
一共五万人进攻大明,死伤一万出头,被俘虏两万,再跑散一些,最后能剩下几个人啊?
囊路的心头被草泥马来回蹂躏,踩成了肉饼饼……
“嘿嘿嘿,听说过没有,狮群总是向最弱的动物发动攻击,你们炒花部被干掉了一半的力量,还想着攻击大明,等着被同伴吃掉吧!”
囊路突然眼前闪过了一些画面,他的妻儿被抢走,奴隶被屠杀,草场被霸占……
“啊!”囊路大叫一声,竟然吓得昏死过去。
看着烂泥一般的囊路,卓十三别提多痛快了。
“活该!成了俘虏还敢这么嚣张,找死!”卓十三笑道:“乔兄弟,说得好!对了……我大明境内好像没有狮子,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个……”乔福挠挠头,笑道:“自然是恪哥说的。”
王化贞笑道:“永贞总是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不足为奇。咱们还是等等他。说不定有更大的收获!”
夜色阑珊,寒风刺骨。所有人都在王化贞的府邸焦急等待。广宁之战的结果陆续统计出来。
守城战中,毙杀鞑子8700多人。击伤5000多人,追击之时。击杀鞑子3400有余,俘虏21000多人。另外鞑子正蓝旗死伤七八百人。全都加起来,几乎四万人的斩获!
不用算别的缴获,光是这个战果,就足以震撼天下,让人侧目了!
即便是万历初年,大明军力强盛的时候,也没有如此恐怖的杀伤。而且又是以少胜多。毫无疑问,这场大战的参与者全都要指日高升,飞黄腾达!
所有将官都抓心挠肝,恨不得立刻放松享受,但是大家还在等,等着这场胜利的最大功臣,他没有出现,谁也不敢下令庆祝。
一直等到了半夜时分,突然有人急匆匆跑进大厅。
“张大人回来了,张大人回来了!”
王化贞、卓十三、张峰等人豁然站起。一起涌向了北城。
长长的车队,每驾马车上都插着火把,宛如一条火龙。蜿蜒前来。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透过灯笼,王化贞终于看到了最前面的人,年轻英俊之中略带着疲态,微微低着头,缓缓向前走着。
“永贞!”
王化贞领着头迎接出来,看到张恪有些落寞,王化贞忍不住说道:“天地尚且不全,永贞不要执着了。擒获了奥巴代青,又抓住了好几个台吉。俘虏两万有余,已经是天大胜利。可喜可贺啊!”
卓十三也说道:“没错,新朝新气象,正需要一场大胜呢!永贞,我这就准备六百里加急,给朝廷报捷!”
“哦!”张恪仿佛回过神,说道:“十三哥,你把这个送给朝廷吧!”
说着张恪从马鬃上接下来一颗人头,送到了卓十三的面前。
“这,这是谁的脑袋?”
“莽古尔泰,建奴的三贝勒!”
天啊!
在场的众人全都惊呆了,老奴几乎成了明朝的噩梦。仅有的胜利也是张恪创造的,如今又砍了莽古尔泰的脑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哎,我本以为能活捉莽古尔泰,到时候用他威胁老奴,打击建奴的士气!偏偏这家伙也算硬气,竟然自刎了,丧子之痛,老奴怕是会报复的!”张恪摇摇头。
……
司礼监不光是内廷二十四衙门的第一位,更因为掌握着批朱权力,掌印太监有着内相的称谓。
只是眼下掌印太监却显得弱势无比,风头全都首席秉笔提督东厂太监王安抢过去了。
“张公公,王安又去给主子出主意,说是要发內帑了!”魏忠贤说道。
张晔身体顿了一下,继续不紧不慢捞着面条,笑道:“魏公公,今天的面条不错,吃一点吧!咱们做奴婢的,吃饱了有力气,把主子伺候好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魏忠贤苦笑一声:“张公公,你和老祖宗一样,都是佛爷的心思。可是咱们下面儿子孙子,有十万多张嘴,王安他和东林的那帮人一个鼻孔出气。內帑说发就发了,我们拿什么伺候主子!”
张晔说道:“老魏,你也别着急了,皇家银行那边又快送银子来了,到时候也就宽裕了!”
“唉,不知道广宁战况怎么样了!”
正说着,突然朱七急匆匆跑进来,大声说道:“两位祖宗大喜,广宁大捷,张大人歼灭四万鞑子!”
“当真?”
魏忠贤一跃而起,抓住朱七的胳膊,大声说道:“走,快去和咱家给主子报喜去!”
两个人转身离开司礼监,急匆匆向着乾清宫而去。
十六岁的天子刚刚哭完了老爹,没精打采地坐在龙椅上面,猛一抬头,正好看到了魏忠贤。
“伴伴,朕浑身不舒服,朕,朕想做木工去!”小皇帝赌气说道。
“主子万岁爷,奴婢有个好消息,保证比做木工有意思。张永贞在广宁打赢了!砍了上万脑袋!”魏忠贤语气颤抖。(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姜是老的辣
“魏伴伴,你给朕说说,广宁一战到底是怎么打的,竟能杀了那么多鞑子?”朱由校好奇地问道。
魏忠贤急忙躬身说道:“主子万岁爷,要是说别的武将奴婢不清楚,可是张恪就不一样了,不久之前,他平定了白莲教之乱,然后又亲自深入追捕硕托,把逃犯送回京城!张恪有韬略,会打仗。根据奏报上说,张恪动员全城百姓,军民一心,死守城池。在城外设置土墙战壕,阻鞑子于城外,尸体填平了土墙,血水灌满了壕沟。五万鞑虏攻击广宁城池,张恪又身先士卒,上城死战,手刃鞑子上百人……”
老魏刚开始还按照奏报上说,可是发现朱由校眼睛越瞪越大,他就开始满嘴跑火车,把以往在茶馆听来说书先生的一套都搬了出来。
说的嘴角冒沫,光说还不过瘾,竟然比划起来,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老魏口干舌燥,才勉强停了下来,偏偏朱由校还意犹未尽。
“魏伴伴,没想到打仗这么有意思,朕能不能去看看?”
魏忠贤的老脸顿时垮了下来,急忙说道:“主子,先帝刚刚驾崩,还在国丧期间,恐怕不方便。”
小皇帝突然把头垂了下来,叹道:“魏伴伴,朕听先生们说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们是不会让朕出去的!说什么富有四海,什么万民之主,可是谁都要朕听他们的,谁听朕的?”
朱由校攥着小拳头,脑门上的青筋崩起。
魏忠贤和客氏是对食的关系,消息灵通。原来在朱常洛过了头七,朱由校登基之后,小皇帝心血来潮。就说要赏赐客氏,还有两个妃子金银珠宝,为了显示自己的大方。朱由校拨了十万两银子!
不知怎么竟然被外廷知道了,十几个言官一起上书。好好把小皇帝教训了一通,让他勤政节俭,不可奢侈骄纵云云!
朱由校被骂了狗血喷头,可是就在下午,内阁次辅刘一璟和大学士韩爌一起上奏,新君登基,要求大赏功臣,以及京营九边的武将。
新皇登基。发个大礼包,收拾人心,这是惯例。按理说照办就是了,可是偏偏户部拿不出钱,刘一璟才请求发內帑。朱由校把王安叫过来,询问之后,王安说內帑能拨出一百万两,朱由校也点头了。
可是回到了寝宫,朱由校怎么想怎么别扭,他已经十六岁了。按照明朝的标准,都能娶妻生子,下手早的。孩子都打酱油了!
他要十万两赏赐乳母,被骂的臭头,內帑拿不出钱。内阁要赏赐文武,內帑就能拿出一百万两!
皇宫內帑,到底是他皇上的,还是外面那些朝臣的!
小皇帝正别扭着,和魏忠贤谈话,情绪不免就流露出来。
放在以往,魏忠贤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狠狠告王安一状。不过在来之前,张晔的话对魏忠贤还是有触动的。那条狐狸深得陈炬的真传,深藏不露。眼下王安和东林党过从甚密。实力雄厚,轻易不能招惹。
魏忠贤急忙岔开了话,笑道:“主子万岁爷,您的话谁敢不听!不说别人吧,就说张恪张大人,出生入死,提着脑袋再拼。毙杀鞑子建奴成千上万,不正是给主子登基添彩吗!如此忠良猛士,主子应该好好赏赐才是!”
“对啊!”
一句话提醒了朱由校,他豁然站起,小脸上泛着红润的光。
砍杀一万多人,俘虏两万多,后金的三贝勒,炒花的黄台吉,做到一样,都是天大的胜利!
偏巧又赶在新君登基的关头,谁不想讨个好彩头!
连续失去两位皇帝,大明的军民百姓正是迷茫的时候,正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鼓舞士气。
“要赏,一定要好好赏张恪!封官?赏银?朕不能让出生入死的将士受委屈,魏伴伴,你看该怎么办?”
“这个……”老魏沉吟半晌。
凭着张恪的功劳,封爵都有希望!
可是眼下朝局动荡,内廷外廷都是一团乱,骤然封赏一个武将,会不会引起麻烦?
老魏进入司礼监之后,想的也多了,办事也更谨慎。
“主子万岁爷,奴婢以为最好把张公公和内阁的大学士请来,好好商量一下,兹事体大!”
朱由校一听,小嘴撅起,一帮老朽的大臣,还不如座椅板凳可爱!
“见就见,朕的爱将打了胜仗,看谁敢和朕唱反调!”朱由校仿佛得到鼓励和加持,点头同意。
不多时,掌印太监张晔,内阁三位大学士全都赶来,走在前面的方从哲明显老迈许多,头发几乎都白了,脚下也不稳。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则是神采飞扬,势头惊人,前面有些富态的是刘一璟,后面跟着韩爌,这两位都是东林党出身,如今“众正盈朝”,东林党的春天又来了。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面对着这些老家伙,一个少年还真有些压力。
咳嗽一声,朱由校说道:“众位卿家,朕这里有一封奏报,都看看吧!”
魏忠贤托着奏报,先送到方从哲的面前。
老方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从头看到尾之后,方从哲渐渐恢复了镇定。他不动声色,把奏报交给了刘一璟和韩壙,这两位早就等不及了。
拿过来之后,凑在一起,共同看着。
没看两行,韩壙顿时失声叫道:“不可能!”
站在对面的张晔早就知道奏报的内容,他微微一笑:“韩阁老,您是说朝廷没本事打赢鞑子吗?”
张晔平时不声不响,可是真正出手,可是一点不含糊。韩壙要是承认就辱没朝廷,要是不承认,刚刚的话就要收回去!在君前难免落下轻佻的印象。
韩壙一时瞠目结舌,刘一璟急忙笑道:“张公公言重了。我和韩阁老就是有些吃惊!广宁只有几千士兵,如何取得如此战果?陛下,臣以为是不是该调查一下。毕竟夸大战功之事。时有发生,如此大胜不能草率。”
张晔和张恪早就是绑在一起。他轻笑道:“刘阁老,如是放在别人身上,咱家也同意是吹嘘的。可是张恪报功从来都是实打实的,义州兵之勇,也是天下皆知。咱家以为还是准备奖赏有功之臣才是。”
“说得好,这才是正理!”
朱由校笑道:“张将军立下如此功勋,朕一定要重赏,四万鞑子的性命。朕以为怎么也要封一个伯爵才是!”
封爵啊!
这可是旷世的恩典,小皇帝真舍得下本。
刘一璟和韩爌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惊恐。
说起来张恪和东林党也不是仇敌,一个武夫还入不了两位大学士的法眼!但是这背后却有一段故事。
原来广宁遭受攻击的时候,恰逢朱常洛刚刚驾崩。
东林党为了朱常洛和万历吵了多少年,终于到了收割果实的时候,结果朱常洛这个短命的孩子竟然死了。
东林党不得不把目光有放在了朱由校身上,两大干将杨涟和左光斗领头,逼迫李选侍搬出乾清宫,甚至将李选侍比成武则天。留在乾清宫,就是想祸乱宫闱。
别说出在皇家,就算是普通人家。说继母和儿子之间的闲言碎语,也是很没品的事情!东林的君子们却是狠辣决绝,死去的光宗就在身边,也不知道这位帝王在九泉之下,该如何想!
其实朱常洛安排李选侍辅佐儿子,是花了很大心思的,朱由校才十六岁,身边有个长辈帮忙,才不会被欺负!另外朱常洛也担心李选侍大权独揽。他故意没有给皇后的位置,正是便于日后朱由校掌权。
朱常洛的苦心安排。结果却让东林党钻了空子,他们打头破脸把没有皇后名分保护的李选侍赶走。控制了小皇帝!
可以想见,京城这么热闹,广宁的大战即便是有人关心,也毫无用处。
刘一璟和韩爌草草问过情况,听说是因为张恪攻击草原,擒拿了歹安儿台吉所致。他们草草拟票,让张恪把人放了,平息战乱。卓十三就是带着这份圣旨去广宁的!
这下子可好了,张恪打了空前的大胜仗,他一旦封爵,刘一璟和韩壙就成了天下笑柄,搞不好都会成为软骨头的代表,钉在耻辱柱上!
一贯看重面子的东林党君子哪能允许这种事情。
“陛下,封爵非同小可,臣以为切莫操之过急。朝廷有规矩,大胜需要两个月核查时间,一来是杜绝弊端,二来也是取信于民!”刘一璟字斟句酌地说道,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来一个拖延战术。说是派人去查,其实就是想鸡蛋里挑骨头,免得丢了面子。
朱由校不知道他的心思,小皇帝眼珠转了转,看向了方从哲,问道:“首辅,你的意思?”
方从哲仿佛睡着了一般,此刻突然睁眼了。
“陛下,老臣以为几百人的小胜可以装假,可是数万人的大胜怎么装?杀良冒功,还是去草原抢人?想要检验真假,把人头和俘虏送到京城就可以了,让天下百姓一起看看!”
方从哲一开口,刘一璟他们的脸色顿时变了。
小皇帝却非常欣喜,笑道:“没错,宣召张恪带着得胜之兵进京!”
方从哲又笑道:“陛下,老臣记得內帑不是拨了一百万银子犒赏有功之臣吗,正好排上用场!”
刘一璟和韩壙看了一眼,脸都绿了,那一百万可是他们收买人心的钱啊!老方出手太狠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第一对第一
“元翁,新君登基,犒赏三军是我朝惯例,九边将佐,京营士卒,还有漕运兵丁,全都要赏赐,岂能仅仅给张恪一人!”刘一璟直接赤膊上阵,和老方对干了。他也没有办法,东林党下面也是一大堆人,等着雨露均沾呢,他不得不争!
方从哲还没说话,一旁的魏忠贤可不干了,他站了出来。
“主子万岁爷,我朝的规矩,砍一颗鞑子人头,要奖励五十两银子,张大人毙杀鞑子一万出头,如果赏银,就要五十万两。此外俘虏两万有余,其中包括炒花长子黄台吉奥巴代青等人。还有老奴的儿子三贝勒莽古尔泰,及其麾下两千多正蓝旗建奴。如此功勋,赏一百万两,奴婢斗胆以为,不多……”
魏忠贤说完,小皇帝也忍不住点点头!
坏了!
韩壙心生警觉,生怕朱由校张嘴同意,事情就不好办了,他抢先站了出来。
“圣上,广宁大捷到底如何?眼下连一份正式的奏折都没有,逢此大胜,该由巡按御史勘察,层层上报,确认无误才行!贸然宣召张恪进京,还要发放赏银,倘若有假,岂不损害朝廷威信,臣以为必须从长计议!”
刘一璟也急忙说道:“韩阁老说的有理,臣附议!”
两位大学士跪倒在面前,朱由校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来回转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们都是父皇信任的大臣,口口声声赤胆忠心,可是朝廷好不容易打了胜仗,他们怎么这幅样子呢?
“两位阁老,你们为何不信我大明能大胜鞑虏呢?”
轰!
小皇帝语气幽怨地说着,声音不大。可是却像一颗炸雷,震撼每个人的心田。
这句话的学问太大了,你们东林党以忠君爱国自诩。对待边事喊打喊杀,好不容易胜利来了。你们反倒推三阻四。
往轻说叫表里不一,重一点就是私利熏心,再严重……简直不敢想象了!
刘一璟和韩壙两个人被雷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辩驳。
坐在绣墩上的方从哲老眼放着精光,反击的时候终于到了!
东林党人在朱常洛和朱由校父子身上投下了血本,小皇帝登基,他们自觉到了收获的时候,该抢班夺权。
可是偏偏大明权力的中枢。内阁首辅竟然是浙党的方从哲,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国丧还没有结束,东林党的君子们就开始集中火力,攻击老方了。
方从哲独自撑着内阁七年,说实话是心力交瘁,他有心退归林下。可是东林党吃人不吐骨头的劲头,让老方从心里往外害怕。
广宁大捷突然来临,方从哲敏锐的感到其中的影响力!
此战之后,毫无疑问张恪的势力在辽东彻底站住脚跟,日后不论是对付鞑子。还是抗击老奴,都必须要仰赖张恪。
正所谓国乱思良将,张恪日后潜力无限。
而且张恪和别的粗鄙武夫不一样。他的老师洪敷敎是辽东巡抚,他又和锦衣卫关系密切,另外还有司礼监掌印张晔……
粗略算一算,方从哲差点惊掉了下巴。
张恪这小子崛起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竟然编织了一张绵密的关系网,就算他当了这么多年首辅,都没法把手伸得这么长!
如果放在以往,方从哲从百官之首的立场考虑,或许会第一时间想到限制张恪。不过此时他都有心退位。倒不如把这个麻烦推给东林党,给他们造就一个劲敌。好让自己从容抽身!
东林党最大的依仗就是拥立之功,说白了就是圣眷!
小皇帝对他们有了疑问。老方哪里能放过见缝插针的机会。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两位阁老所说也有道理,这么大的胜利不能草率。臣以为应当派重臣前去,一来调查结果,二来犒赏将士。为了取信于人,内廷和外廷都要派人,最好从速查清,就以半个月为限,不能拖延!”
“好!”
老方的主意看似顺着刘一璟他们说,实则是把这两位给带沟里了。方从哲的建议暗含杀招,他让内廷派人,毫无疑问内廷的人一定站在张恪一边,另外老方只给半个月限期,从广宁到京城,往来也需要十天,清查的时间只有五天,就算有问题,又能查出什么来!
姜是老的辣!
这就是帝国首辅的功力和眼界,魏忠贤听完之后,暗暗拍手。
“主子,首辅大人说的有理,如此大捷万万不能等闲视之,奴婢愿意亲自前往广宁,把陛下的仁慈关爱带给将士!”
小皇帝一听,不舍地说道:“魏伴伴,辽东苦寒之地,又是冬天,冻坏了怎么办!”
“主子万岁爷,有您这句话,奴婢冻死都甘心了!”魏忠贤妆模作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奴婢只是去看看,不会有差错的,请主子放心。”
“那好吧!魏伴伴,你可要早去早回。”小皇帝恋恋不舍地同意了。
……
就在京师得到奏报的第二天,锦衣卫卓十三带着张恪和王化贞联名奏折,还有莽古尔泰的人头到了京城。
卓十三一路疾奔,两条腿都磨出了血,棉裤和皮肉黏在一起,饶是他铜皮铁骨,也有些吃不消。
不过卓十三清楚,他的这点苦比起奋战浴血的将士,还不够看的!就算受再多的苦,也要让胜利消息尽早天下皆知。
果然随着正式奏折送上去,莽古尔泰的人头交到了兵部,沉寂的京城沸腾了!
虽然是国丧期间,老百姓也忍不住了。偷偷来到了茶馆饭店,想要打听消息。可是走进茶馆才发现,原来早就挤满了人。
舞台上没法表演,说书先生就坐在大家伙的中间,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到底是专业出身,比起魏忠贤的半吊子有意思多了。
说得吐沫星子满天飞。听得大家伙全都入迷,随着先生的手舞足蹈,大家伙或是笑。或是惊,或是叹。或是哭……活脱的世间百态。
眼看着过了中午,大家伙猛地抬头,惊奇地发现门口竟然站着几个官差,佩刀悬剑。
说书先生差点尿了,国丧期间,这要是捉去治罪,那可就完了!
“军爷,小的上有老母高堂。下有三尺幼童,求军爷开恩吧,千万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讲了!”
“姥姥!爷听得正高兴呢!你敢不讲,信不信我把你小子抓进顺天府!”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怪异地大笑起来,敢情官差也是来听书的?
“多长时间了,没有这么提气的事儿了,张大人真有本事,把鞑子和建奴一勺烩了!高兴!就是高兴!”领头的官差大笑道。
……
卓十三入京的时候。由各衙门组成的调查团已经动身了。
司礼监秉笔魏忠贤,锦衣卫指挥同知朱七,兵部右侍郎崔呈秀。他们三位同为钦差,另外加上蓟辽总督文球,四个人分别代表着内外廷,中枢和地方,前去广宁,可以说分量十足。
魏忠贤意气风发,领着人马刚出京城,突然背后有战马飞至,上面坐着一位五十多岁。身着蓝袍的官员,他独自一个。身边没有任何侍从,直直冲过来。
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堂堂司礼监秉笔,即便是六部九卿,他也不会害怕。可是偏偏就是这个人,让魏忠贤从心里害怕!
二十几天前,就是这个人,指着魏忠贤的鼻子大骂,说:“奴才!皇帝召我等。今已晏驾,若曹不听入,欲何为?”
天下间能这么骂魏公公的,除了小皇帝之外,就剩下一个人!
杨涟!
东林党的第一号战将,天勇星大刀杨涟!
翻开这位老兄的战绩,绝对让人瞠目结舌。
朱常洛即位,他赶走了郑贵妃,朱由校即位,他带头赶走了李选侍。这位杨大人官不过兵科给事中,可是战斗力之强,简直就是师奶杀手,神佛莫当!
正因为锋芒毕露,东林诸君子鸡犬升天,杨涟却依旧蹲在六科,不过是前进一步,提拔为兵科都给事中。
他怎么来了?这是谁蛊惑了皇上!
魏忠贤的心中翻江倒海,看来辽东的事情不会轻易过关了!
杨涟面无表情,到了魏忠贤等人的面前,冷冷说道:“圣上刚刚下令,让本官代表六科,同为钦差,清查广宁事务=情!”
杨涟说完之后,竟然转身就走,似乎懒得多看老魏他们一眼。
“杨大人,广宁打了胜仗,陛下派我等是去慰劳有功将士的!不是去查罪犯,咱家希望你想明白了,不要寒了将士的心!”
“哼,有功没功,是真是假,还要查清楚再说!身为宦官,不要忘了祖制!”
“你!”魏忠贤气得浑身发抖,狠狠跺脚,杨涟一骑绝尘,已经跑出好远。
“走,不能让他抢先了!”老魏翻身上马,急忙追了下去,朱七也紧紧相随。
眼看着三位钦差像是孩子一样,玩起了追逐大戏。崔呈秀忍不住摇摇头。
“可笑东林党眼高手低,不懂人心啊!”
朝廷需要一场胜利,百姓也需要胜利,就算是广宁大捷打个对折,也是上万人的斩获,值得大书特书,张恪飞黄腾达是一定的。
偏偏东林党为了所谓的面子,非要和张恪做对,听说以往张恪和东林党关系还算不错。剿灭白莲教的时候,东林党还趁机干掉了楚党。
面对着冉冉升起的将星,不知道拉拢,竟然派出了杨涟!
到底是东林党第一战将厉害,还是张恪这位辽东第一名将厉害,就拭目以待吧!
崔呈秀急忙催马,也追了上去,四位钦差大人,一溜烟奔向了广宁……(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打得就是你
“卑职以为广宁一战,暴露我方两大致命伤。第一是人马数量不足,大人身边只有两千精锐,正所谓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面对几万鞑子,轮番攻击,谁都会疲惫,扩军是当务之急!”
“第二,火器还是太少了,到目前为止,打造的火铳一共不到一千杆。经过广宁一战之后,至少三百杆要重换铳管!卑职以为要想面对数万鞑子,必须有三千以上的火铳兵,因此至少要造五千杆火铳。火炮也必须重视起来,尤其是佛朗机炮,射速快,打散弹杀伤力大,必须多造,越多越好!”
吴伯岩说完,大家频频点头。
岳子轩也站了出来,说道:“大人,火铳虽好,可是容易受天气影响。卑职以为要有精锐骑兵。长枪手训练容易,越多越好!”
……
每次战斗之后,张恪都会习惯性的让部下总结一番,广宁之战又是目前经历过最残酷的战斗,哪能放过这个总结提高的机会。
部下们所有的观点,张恪都认真记了下来。回想过去的战斗,张恪真的有些后怕,面对着潮水一般的鞑子,杀不光,赶不走,那种无力感让人抓狂!
变强,变得更强!
“大家伙说的都有道理,等回到义州之后,在义州和锦州,一起招兵,把人马扩充到一万以上!”
“大人英明!”
大家伙满眼冒星星,一个个踌躇满志。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大人!”
马彪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附在张恪的耳边,说了几句。
张恪顿时眉头微蹙,说道:“你们都是领兵的,只管带好自己的部下,外面有多少纷扰,都不要管!”
交代一句。张恪急匆匆直奔王化贞的书房。
“世伯,朝廷是怎么回事?”
鲜血凝成的友谊,王化贞和张恪之间既是利益的盟友,又是亦师亦友的朋友,张恪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唉,朝廷不信咱们啊!”王化贞叹道:“我刚得到消息,朝廷派了五位钦差清查,有司礼监的魏公公。有锦衣卫的朱七,还有兵部崔呈秀,蓟辽总督文球。”
魏忠贤和自己不错,朱七更是好朋友,至于崔呈秀和文球,一个是兵部的。一个相当于战区司令。广宁打了大胜仗。对他们都有好处,也不会找麻烦……
问题就在第五个人身上了!
“世伯,最后一位是谁?”
“杨涟!”
王化贞吐出了两个字,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纠结,痛苦地摇摇头:“杨涟这个人,怎么说啊,名声不小,可是他是言官出身,专门挑毛病的,而且又极为好斗。我怕他不会消停!”
岂止是不会消停,简直就是一个妖孽!
言官有风闻言事的权力,到了明末,他们已经发展成了脱缰的野狗,谁官大,谁风头盛,他们就咬谁,连皇帝老子都不放过!
东林党是言官清流的极品,杨涟又是东林党的极品,极品中的极品,战斗力破表!
当然东林党的战力也仅仅体现在内斗上面,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放了歹安儿,就能换来和平,就能让鞑子退兵了!
“东林把杨涟派过来,是想找回面子。”
王化贞点点头,无奈地说道:“麻烦就在这里啊,杨涟是找茬来的,永贞,你看看咱们该怎么办?用不用布置什么?”
张恪眯缝着眼睛,想了想,突然笑道:“世伯,我们杀的鞑子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
“那我们还布置什么!”张恪信心十足地笑道:“广宁大捷实打实的,我们没有一个字撒谎!正所谓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他杨涟要真想鸡蛋里挑骨头,我们连鞑子五万大军都不怕,还会怕他一个只会骂人的书生!”
张恪几句话,把王化贞说的热血沸腾,愤然站起,大声说道:“还是永贞有主见,我们行得正走得端,管他杨涟,谁来都是一样。”
“世伯,咱们还是要准备准备!”张恪突然笑道:“不给杨涟看,难道还不给魏公公他们看看!”
……
寒冬腊月的辽东,朔风凛冽,吹在脸上就和刀子一样。魏忠贤主动来辽东,也受了罪,脸上不得不涂上厚厚的一层猪油,如此才能防止被吹裂。
手下人帮着他把脸上涂好,老魏想了想说道:“去给杨大人送一点猪油过去吧!”
“干爹,给他干嘛,您没看到他吃人的模样……”
“废话那么多!”
老魏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吓得小太监急忙转身跑出去。
“杨涟啊,咱家从来没和人服过软,就看你知不知趣了!”魏忠贤叹了口气。
等了不大一会儿,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
“干爹,不好了,杨涟早就走了!”
“什么?”魏忠贤再也忍不住了。
“好你个杨涟,敢耍咱家,咱们以后没完!”魏忠贤气得脸色铁青,一脚把小太监踢出一溜滚儿。
“还等着干什么,快追!”
老魏他们乱哄哄动身前往,而杨涟则是昨天半夜,顶风冒雪就走了。要说这位杨大人也的确蛮拼的,他根本不相信张恪有本事斩杀几万鞑子。广宁大捷一定是假冒的,他就要揪出真相,把那些贪鄙无能的将领公诸于众,让他们身败名裂!
杨涟轻车简从,只用了四天多的时间,就赶到了广宁。
离着城池越来越近,杨涟放慢了战马速度,站在一处山丘上,向城池眺望。杨涟就发现城外聚集了无数百姓,吵吵闹闹的。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驾!”
杨涟有些好奇,催马奔过去。来到了城外的空地,就听到有人在里面高声说话。
“此人名叫托不花,是鞑子的万夫长,在万历三十七年,四十三年,四十六年。多次入寇大明,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此番托不花攻破镇边堡,屠杀我大明子民三百有余。按照张大人军力,万剐凌迟!”
念完之后,沉寂的百姓突然爆发出山洪一般的吼声。
“好啊,太好了,张大人英明!”
“剐了鞑子,千刀万剐!”
有人把托不花捆在十字架上,托不花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刽子手用铁钩子撬开托不花的嘴,勾住舌头!
“出来!”
通红的舌头揪出,另一手的刀闪电落下,鲜血飞溅。刽子手浑不在意,手中的小刀飞快转动,一片片人肉被割了下来。
通红的鲜血从托不花的身体流出。浸透了木台。在地上汇集到一起,冻成了一大片暗红的冰,触目惊心!
“哇!”
杨涟自己为心如铁石,可是真正见到了活剐鞑子,他还是忍不住作呕。不过杨涟还是咬牙看着,他想知道张恪在玩什么花样。
不是所有的凌迟都要割几千刀,实际上托不花只挨了一百多刀就丧命了,有士兵把他的尸体拖到一面墙的面前,尸体放在了墙上。
杨涟仔细看了看,才猛然惊觉!
哪里是墙。分明就是一堆尸体!
成千上万的死人,姿态怪异地堆在一起,天寒地冻的时候,只要浇点水,就能冻在一起。
托不花的尸体搬过去,成了二十几丈长冰墙的“砖块”。
看到了冰墙,杨涟的心头不仅涌起了一段左传的话:潘党曰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
古代战胜之后,收集敌人尸体,堆在路旁,盖土夯实,筑成京观,炫耀功业。
眼前的不正是古书上说的京观吗!
张恪这家伙真狠!
来广宁不是看张恪炫耀的,而是要好好检验一下大捷的真假!看样子是杀了一些鞑子,可是有没有奏报说的那么多,就不一定了。
杨涟猛地看到了人群后面坐着一个老者,他笑着走了过来。
“老先生,本……额不,我想请教点事情!”
“呵呵,什么老先生,就是老糟头子,有什么就问吧!”
“嗯!”杨涟笑道:“广宁打仗了?”
“可不,鞑子打进来了,烧杀抢掠可凶了。没看见吗,这些都是杀过汉人的鞑子,已经杀了三四天了,老头子天天过来看。痛快啊,解气!”
老头说着,用力拍着大腿,咬牙切齿。
杨涟脸色不快,说道:“老头,你的杀心怎么这么重?我大明是礼仪之邦,讲究以德报怨。既然已经俘虏了鞑子,就应该好好教化,让他们改过,怎么能轻易杀了!”
“教化,怎么教!”
老头顿了顿拐杖,气得站了起来。
“先生,你说的容易,鞑子年年都来杀人放火,老汉的女婿五年前死在鞑子手里。这次广宁大战,老汉大儿子战死了,小儿子还在养伤!杀几个鞑子怎么啦,就许他们杀我们 ,不许我们杀鞑子,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老头说的须发皆乍,杨涟强压着怒火,说道:“老头,国家大事岂是你懂的,我问你,听说张恪谎报战功。砍杀的鞑子有不少都是大明百姓冒充的,你可听说过?”
老汉翻了翻浑浊的老眼,微微发笑。
“听说过,听说过!”
杨涟顿时一喜,急忙说道:“老头,你快把知道的告诉我,这里有十两银子,全都是你的!”
老汉接过了杨涟的银子,突然轻蔑一笑,挥手砸在了杨涟的脸上。
“哎呦,你怎么打人!”
“打得就是你,乡亲们,这家伙给老汉十两银子,让老汉污蔑张大人,大家说该怎么办?”
“打他,打他,打死他!”
老百姓大吼着,全都涌上来,瞬间杨涟就被淹没了。(未 完待续 ~^~)--17045+d6su9h+10609527-->
第二百二十二章 哑巴亏
张恪和王化贞来到了广宁南门的十里亭,差不多中午时分,远处旗幡飘扬,人喊马嘶,来了一伙人。
“永贞,钦差到了!”
“嗯,世伯,咱们去迎接吧。”
张恪领着孙得功,张峰等人迎上来,离着老远,魏忠贤就大笑起来。
“永贞,咱家来看你了!”
“魏公公,下官有礼了!”张恪对未来的九千岁可是极为客气,急忙行礼。
魏忠贤笑着拉住了他的胳膊,仔细打量了一番。
一两个月不见,张恪瘦了很多,太阳穴凹陷,眼圈发红,白皙英俊的小脸布满了裂口,裂口正在愈合,周围都是干裂的死皮,随风飘动。看起有些疲惫邋遢,但是曾经的书卷之气越来越淡,越发有种执掌生死的大将之风,生命凝成的杀气,凛然不可侵犯。
老魏看过之后,忍不住点头,关切地问道:“永贞,仗打得辛苦?”
“嗯!”张恪点头,一旁的王化贞站了出来。
“启禀上差,鞑子人多势众,十倍于我。张大人身先士卒,与鞑子浴血奋战,手刃鞑子上百,身上创伤十余处。苦战二十余日,费尽了心血,若不是张大人,广宁早就沦落到鞑子的手里,更遑论如此胜利!”
听着老王的话,张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吹捧得也太过了吧!
他是杀了几个鞑子,但是哪有上百人啊!身上也有伤,可是也没到十余处,要真是那样,只怕现在张恪还躺下炕上下不来呢!
张恪有些心虚,不过孙得功熟知内情的孙得功等人却是一脸坦然。仿佛就该如此。
“张大人,真猛士也!”
蓟辽总督文球一面赞叹,一面走了过来。这位文大人在总督任上乏善可陈,而且年纪也大了。不少言官都在弹劾他尸位素餐,老头子被叮得满头包。
广宁大捷就像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文球幸福的都快昏过去了。
有了这场胜利,看谁还敢弹劾他,至少他能体面下岗了!
心情喜悦,文球竟然拍了拍张恪的肩头。
“年轻有为,实在是我大明之福啊!”
“不敢不敢!”张恪谦虚地说道:“广宁一战非是张恪一人之功,军民百姓同心协力。将士用命,王大人运筹有方,才有如此大胜!就拿孙得功将军来说,连续七天没有下城,家丁勇士拼光了,两个侄子战死,此子如今还在医馆,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孙氏一家,可谓忠臣良将!”
张恪还是秉承谦逊的作风,来个雨露均沾。功劳大家都有份。
几万人的斩获,功劳肯定不是义州兵自己能吞下的,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听到张恪的夸奖。孙得功脸也涨红了。
张大人真够意思,竟然能想到自己……
“哪位是孙将军?”魏忠贤问道。
“启禀公公,末将就是孙得功!”
孙得功急忙从神游之中醒来,迈着大步,到了魏忠贤面前,拱手施礼。
“好,果真是虎将!”老魏笑道:“主子万岁爷在临走的时候,还特别交代咱家,要好好问问仗到底是怎么打的。让咱家回去说说,诸位都是有功之臣。咱家进城吧,随后再好好谈谈。”
众人簇拥着魏忠贤和文球等人。向着城里走去,一路上老魏都热情地拉着张恪的手,嘘寒问暖,格外的亲近。
“永贞,咱家来之前,有没有什么人先到了广宁?他要是胡说八道,你只管告诉咱家,咱家一定给主子万岁爷上奏!”
老魏说得硬气,可是张恪还是听出了色厉内荏的味道。看来老魏拿杨涟是没什么办法,只能指望着皇上……
不过九千岁没办法,我可是有的是办法,等着你们见到杨涟的时候,一定大吃一惊。
张恪没急着点破,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道:“没有,卑职什么人也没见到!”
“那就怪了,那个家伙哪去了?”魏忠贤喃喃自语。
……
一行人离城越来越近,也看到了刑场,正在上演杀人大戏,十几个鞑子排成一排,脑袋瞬间砍下,鲜血蹿起两三尺高!
“啊!”文球吓得惊呼出来,急忙用袖子遮住脸面,根本不敢看。崔呈秀脸色也是大变,眼神之中带着惊恐。就算是杀人无数的朱七,也忍不住摇头,和张恪比起来,锦衣卫杀人就是一个笑话!
“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崔呈秀问道。
“崔大人,鞑子入寇,杀害百姓无数,他们身上都背着血债。我让部下选出一些罪大恶极的,当众处斩,算是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原来如此!”崔呈秀目光落到了那一面尸体堆积的墙上面,那表情就仿佛看到了鬼一样,浑身一晃,就要摔下去。
“大人小心!”张峰手疾,扶住了崔呈秀。
崔呈秀坐好之后,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文球也顺着目光看过去,他更不堪,直接哇哇大吐。老头子马也骑不住了,侍从急忙把他扶下来。
身后的那些武将看到他们如此,都忍不住露出了鄙夷之色,两个文人竟然没有太监有种!
老魏的脸色也不好,不过他咬牙切齿说道:“杀得好,敢进犯大明,烧杀抢掠,就是这个下场!”
崔呈秀小脸煞白,再也不敢看了,忍不住担忧地说道:“魏公公,自古以来杀俘不祥,更何况杀戮过重,鞑子恼怒之下,继续入寇,恐怕就不好了!”
魏忠贤眉头闪过一丝忧虑,急忙对张恪说道:“永贞,崔大人的担忧你怎么看?”
张恪看到几个人惶恐的表现,对自己的安排相当满意,老子就是要让你们害怕,让你们,也让天下人知道张恪是个狠茬子!
不把各路宵小震慑住了。怎么享受胜利的果实!
当然心里话张恪是不会说的,他反倒是一脸的悲天悯人。
“魏公公,下官也不想杀人。可是鞑子罪行累累,百姓民怨沸腾。不杀不足以安定民心!更何况城中粮食也不够了,不得不处死一些鞑子,省得浪费粮食。至于鞑子会不会入寇,他们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张恪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浑身气势逼人!鞑子来的再多,杀了就是了!
老子就是有这个信心!
有这个底气!
果然见到了长长的尸体墙,几位钦差心里都忍不住打鼓。说实话他们也怀疑张恪虚报战功,可是看到了这个架势。彻底没话说了。
人家把尸体都摆了出来,摆明了不怕查。
魏忠贤更是得意非常,东林党的那帮人死咬着不承认广宁大捷,咱家就要狠狠地扇你们一巴掌。
张恪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必须拉拢住了。有他在外面杀敌立功,自己在司礼监才能坐的更稳。老魏想到这里,和张恪越发的亲切。
众人有说有笑,到了城门口。前面突然出现一个清瘦的背影,戴着毡帽,立在前面。挡住了道路。
“什么人,还不快滚,别当了钦差的路!”守门士兵前来驱赶。那个人冷哼了一声。
“他们是钦差,老夫也是钦差,凭什么走不得!”
“你也配!”士兵们伸手就推,什么玩意多了都不值钱,老魏他们就是四位钦差,哪里还能有第五位,这不是笑话一样吗!
大家推推搡搡,像是赶鸡一般。
“松手,都给老夫松手!”
正在他们打打闹闹的时候。老魏突然眼前一亮,急忙打马向前。来到了这个人的面前,左看看。右看看。
“哎呦,这不是杨大人吗?”魏忠贤尖细的声音叫了出来:“前天半夜三更,杨大人走了,咱家还以为你受不了辽东的苦寒,回京纳福去了呢!”
老魏的嘴也够损的,气得杨涟拳头攥得咯咯响。
“魏公公,本官还没有那么娇气!”
崔呈秀也对杨涟有些不满,同为钦差,他竟然跑到了前面,把他们置于何地!
“杨大人,我们一同受皇命前来,你去跑在了大家的前头,提前一天多到了广宁,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
“本官光明磊落,没有什么算盘!”
魏忠贤忍不住哈哈笑道:“杨大人,既然光明磊落,你何必扣着这么大的帽子,把脸都遮起来,不敢见人!”
“哼!老夫没什么怕的!”
杨涟气得直跺脚,抓起头上的毡帽,猛地摔在地上。
大家伙终于看清了杨涟的模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两个眼睛和熊猫一样,额头还有一个青紫的大包,鸡蛋大小,和寿星老有的一拼。
看到了他的狼狈模样,魏忠贤简直忍不住捧腹大笑!
心中疯狂呐喊:
苍天啊,大地啊!
还有人敢惹这个煞星!
老魏还想在伤口上撒点盐,急忙义愤填膺,气呼呼说道:“谁,谁这么大胆,敢打钦差大人,咱家不会放过他!张大人,王大人,你们赶快派人去调查!对了……杨大人,你也说说,这一天多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状如小鬼啊?”
“魏公公,没人打本官,都是本官自己摔得!”
杨涟说这话的时候,简直要气疯了,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让一帮老百姓把他给揍了!而且更加杨涟憋气的是,他在广宁逛了一圈,城外屠杀的鞑子有四五千,城里有一座人头京观,差不多有一万五六千颗脑袋。再加上遍布城池的俘虏,全都是货真价实的鞑子。
就算杨涟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张恪根本没有虚报战功!
他的先入为主完全是错的,一顿打算是白挨了,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看着杨涟吃哑巴亏,一腔怒气没地方撒的模样,老魏就仿佛三伏天喝冰水,三九天穿貂皮一样,通身上下这么舒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张恪斗杨涟
五位钦差大人到了广宁三天,其中杨涟还早了一步,他在广宁四天多,没有一刻闲着。老魏只查了一天,剩下的时间就喝喝茶,和张恪王化贞聊聊军情。
能这么悠闲,原因很简单,张恪的战功没有一丝一毫作假。经过清点,歼灭的鞑子只多不少,大捷实打实的没有一点水分!
不过胜利太大了也麻烦,这不老魏就开始发愁了。
“缴获的大纛旗,刀枪,战马,砍下来的脑袋都好办,装车带回去就是。可是俘虏的那些鞑子怎么办?一万五六千人,吃喝拉撒花费就不少,而且到京里千里迢迢,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王化贞点点头,说道:“魏公公担心的有道理,只是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理?”
魏忠贤微闭着眼睛,突然抬起手,在脖子上一横。
“咱家以为都杀了,带着人头最方便!”
此话一出,张恪都被吓到了,他杀了几千个有罪的鞑子,就觉得心狠手辣了!老魏一张口就要全都杀了,心黑手狠,比自己可厉害多了!
“魏公公,下官以为还是不要杀的好。”张恪笑道:“我倒不是怜惜鞑子,只是吾皇刚刚登基,有些宵小以为圣上冲龄践祚,就肆意妄为。不妨举办一个盛大的献俘仪式,振奋军心民气,让天下归心。若是此事能操作得当,圣上必定更加信任公公。试想,蒙古的几位台吉排在一起,跪倒吾皇驾前,该是何等壮举!”
中国历代王朝,都是好面子的,大胜仗从来都是打腰提气的不二法门。尤其是朱由校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大明朝又连续死了俩皇帝,正需要一场大胜,提升威望。恢弘士气。张恪的建议正当其时!
试想上万鞑子俘虏排着队送进京城,那该是何等场面!
一扫阴霾。天启盛世就此拉开序幕,小皇帝该多高兴。他老魏要是有幸操办此事,那威望还不是蹭蹭蹿起,至少能把王安彻底压下去!
想到这里,老魏兴奋地搓着手。
“好,永贞说得好!只是献俘仪式怕是要用不少银子吧,实不相瞒,朝廷户部空了。內帑的银子还要犒赏将士,恐怕拿不出多少钱!”
“公公不用担心!”张恪笑道:“我义州将士的赏银可以暂时押后,另外我再献上黄金三千两,协助公公办好献俘大典!”
“当真?”
魏忠贤吃惊的拉住了张恪,他还没有见过主动往外推赏赐的呢!更何况这赏赐还是用命换来的,天经地义!
“永贞,咱家知道你公忠体国,可是将士辛苦杀敌,不能不赏。你出生入死,没有得到赏赐。还向圣上进献黄金,实在是说不过去。”
老魏只当是张恪忠心过了头,了解了广宁大战的辛苦。老魏都舍不得要张恪的钱。
“献俘仪式要办,不过不能用赏赐功臣的钱,咱家去想办法。”
“多谢魏公公体恤!”张恪笑道:“公公,那么多银子,宫里也不一定能弄得出来。至于朝臣,也不会愿意花大价钱抬举武将。”
“这是圣上的面子,咱家看看谁想做这个奸臣,出头拦着!”老魏虽然这么说,可是也冷静下来。不用问,那些力主节俭的清流言官一定反对。哪怕是内阁的那一个关也不容易闯。
老魏在地上来回踱步,脑子越来越乱。想不出一个办法。
张恪和王化贞互相看了一眼,快速交换眼神。
“魏公公,下官有话说!”王化贞说道:“魏公公,广宁大捷虽然打赢了,可是我大明军民损失惨重,鞑子为何会入寇,真正的罪魁祸首总应该揪出来吧!”
“对啊!咱家怎么给忘了!”
魏忠贤说道:“那个叫硕托的是吧,他从诏狱逃跑了,竟然跑到了草原上!若不是永贞拦住了他,捉拿回京城,我大明简直就成了笑话,此事绝对不能放过。王大人,你们有线索了吗?”
“有!”王化贞小心翼翼,到了魏忠贤耳边,说了几句。
老魏脸色大变,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此,此事当真?他们怎么敢狗胆包天如此?”
张恪轻笑道:“魏公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银子有些人就敢铤而走险,把我大明九边将士,社稷安危都给卖了!如此蛀虫绝对不能放过,恳请公公能主持正义,捉拿涉案晋商!如此一来,献俘所需的银子也不用愁了。”
魏忠贤真有心一口答应,可是转头一想,又犹豫了,这位深受皇帝宠爱的魏公公竟然怕了!
“永贞,你给咱家出了个难题啊!老西儿们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哪次朝廷征商税的时候,就一大帮人跳出来,势力之大,不是你能想见的,光凭着咱家,绝对拿不下来。”
魏忠贤无奈地摇摇头,他有自知之明,想动晋商,别说是他,就算是皇帝都未必能行,水深着呢!
老魏打了退堂鼓,全都在张恪的预料之中。
“魏公公,晋党根基雄厚,爪牙隐藏深厚,贸然攻击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不过……”
“不过什么?”魏忠贤好奇问道。
“不过,咱们这不是有一门大炮吗,让他开炮就行了!”张恪笑道。
“杨涟?”老魏脱口而出:“永贞,他可是盯着你呢,怎么可能替我们办事?”
“哈哈哈,这个忙杨涟帮定了!”
……
到了广宁第四天,魏忠贤把所有钦差都请了过来,就包括杨涟在内。杨涟这些天没有闲着,他仔细询问百姓,调查广宁大战的前后,又清点了所有的人头和俘虏。反复核实,寻找漏洞。
战场没问题,就找别的,有没有荼毒百姓。有没有吃空饷贪墨军需……查来查去,竟然是一无所获!
还有这么讽刺的吗!
辛苦这么长时间,竟然查出一个忠君爱国。有勇有谋的大将!
简直是替他人做嫁衣裳。比起挨了几巴掌,还让杨涟难受。可是偌大的名望,也决定了杨涟他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气呼呼的杨涟坐在靠门的位置,扭头看着门口,根本不看魏忠贤。
老魏也不在乎,说道:“诸位,咱们到广宁四天了,主子给咱们半个月的时间,也该尽快回去交旨了!张恪和王化贞怎么打仗的。大家也都清楚,广宁大捷是我朝少有的胜利,这是主子的洪福,也是将士用命的结果。大家伙要是没有异议,这里有份奏折,联名上奏主子吧!”
朱七第一个同意,崔呈秀和文球也没啥说的,都签好了名字。
“杨大人,你要是有别的想法,也可以单独上奏圣上!”老魏冷冷说道。
“哼!”杨涟黑着脸。在奏折上写下名字,转身就走,气哼哼离开了大厅。踏着鹅卵石的地面,杨涟直接向外走。
“杨大人,请留步!”
杨涟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年轻人穿着月白色的棉袍,躬身侍立在一旁。
“是你!”杨涟错愕的看着,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恪!
“杨大人,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单独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你怕了?”
杨涟气得冷笑一声:“老夫一生清正自持,从来不知道怕是什么!”
张恪不以为然摇摇头。说道:“杨大人,扪心自问。这几天查下来,张恪是不是奸佞之人?”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老夫不敢妄下决断,不过,张恪你若是有为非作歹的举动,绝对逃不过老夫的眼睛!”
“哈哈哈,杨大人,我和黄子乔结识,去京城的时候,又遇到了李汝华,周嘉谟等几位大臣。对东林一派的人物,素来敬仰,从来不敢怠慢。杨先生,你为何是张某为寇仇,还请先生解释一番!不教而诛谓之虐,总该给一个说法!”
“这个!”
杨涟的确被问住了,就在两个月前,东林党还说要拉拢张恪,把他作为在辽东的盟友。可是偏偏在歹安儿的问题上,东林犯了错。为了面子,最初是压制张恪,接着更是派出杨涟,想要否认张恪的战功。
从头到尾,都是东林党主动出手,张恪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
看到杨涟被问住,张恪突然笑道:“杨大人,您嫉恶如仇,张某钦佩不已。我这里正有一个惊天大案,想要请杨大人主持公道!”
“找我?”杨涟笑道:“为什么不找魏忠贤,他不是帮你说话吗?”
“杨大人,此事张某只信得过你一个人,若是你不想承担,张某只能把事情烂在肚子里!”
杨涟目光逼视着张恪,这个年轻人一脸赤诚,坦然面对,一点都不畏惧。
“好,老夫倒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样!”
张恪在前面带路,把杨涟领入了一处小院。有一个高瘦阴翳的人正等在门口,这位就是“阎王爷”阎书勤!
他领着张恪和杨涟到了小院之中,到了偏厅。
杨涟猛地抬头,只见墙上挂着一个人,浑身上下全都是斑驳的鲜血,有的已经黑了,有的还是暗红,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块好肉,都打烂了。
“张恪,你什么意思?想吓唬老夫吗?”
“岂敢!”张恪说着拿出一摞口供,送到了杨涟的面前。
“杨大人,炒花部鞑子和天朝一贯和平,为何会突然大举入寇?其中的隐情都在这里!”
杨涟将信将疑,接过口供,才看了几页,顿时气喘如牛,浑身发抖!
“好大的狗胆,他们私放硕托还不够,竟然还勾结鞑子进犯大明,坐视生灵涂炭,还有没有王法二字!”
“杨大人说得好,此人叫做王宏,正是黑心商人的走狗,不知道杨大人敢不敢向朝廷上奏此事?”
张恪冷笑道:“杨大人,你若是光知道盯着张恪不放,却连真正的罪人都视而不见,你还是趁早收回清正的招牌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烧到了内阁
官场如同战场,从来都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自从知道杨涟出任钦差之后,张恪就加着一百个小心,这位可是敢和魏忠贤死拼的超级战将,偏偏东林党又在得势的时候,如果不小心应付,自己就可能阴沟翻船。
杨涟抢先一天多到广宁,想杀张恪措手不及,而张恪提前三天就捧着他的履历仔细研读。
杨涟是万历三十五年中进士,当时已经三十六岁,这个年纪可不算小!
中进士之后,初任常熟知县,政绩卓著,清名显扬,被召入京城,成为一名光荣的言官……给事中!
身为言官,杨涟冲在了国本之争的最前线,自然触怒了万历,杨涟一直蹲在六科,好不容易等到万历挂了,杨涟也两鬓斑白……
杨涟敢战,清廉,名声大!
作为一名言官,他无懈可击。
张恪面对着杨涟的履历,几度抓狂,不得不请来王化贞共同商量,两个人苦思了一天,还别说一人智短两人智长,还真让他们找到了杨涟的弱点!
简单四个字:好斗!好名!
越是身份高,越是官位大,越是案子通天,他就越兴奋,越敢战!
分析下来,原因也不复杂,首先是杨涟嫉恶如仇的性格,再有就是他的年龄!
五十岁,知天命的年纪,他才是区区七品言官,若是不抓紧干点大事,不免就要籍籍无名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找到了问题,张恪自然就要对症下药……
“杨大人,张某一介书生出身,为了保家卫国投笔从戎。算起来不过一年有余。张某长长扪心自问,或许做事有差错,可是张某绝不是奸邪之人。杨大人为何不能容张某呢?”
这已经是张恪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杨涟的脸色很不好看。其实他也不赞成释放歹安儿,消弭战祸的想法!
作为一个明朝的标准士大夫,向鞑子低头是万万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张恪,老夫秉公办事,不会因为私情陷害你,大可不必担心!”
“哈哈哈,杨大人,谁都有不得已。朝廷让释放歹安儿的旨意并没有起到作用。固然有些宵小之徒会借此闹事。不过想来不会有大的危害。更何况眼前就是一桩天大的案子,若是杨大人能够帮忙上奏朝廷,势必严加追查,这可比一道圣旨严重多了!”
张恪分析的一点没错,杨涟在和万历斗,和郑贵妃斗的时候,已经养成了不怕事大的习惯。
手上的口供的确分量惊人,若属实的话,那就证明山西有人勾结鞑子和老奴,还帮着硕托越狱。如果此案掀开,势必天下大哗,东林党的小小“失误”就会被冲淡。他杨涟又一次站在了大潮之上,就仿佛他严词斥责李选侍一样……
杨涟反复看了看供状,确定无误,他一脸迟疑地看着张恪,语气缓和了一丝。
“张恪,既然你发现了案子,为何不自己上奏呢?”
张恪苦笑一声:“杨大人,我上奏多半石沉大海,鸟无音讯。何必费那个功夫呢!”
“老夫倒是忘了!”杨涟暗暗点头,张恪说到底还是一介武夫。说话没什么分量。
杨涟寻思一下,说道:“张恪。你为何不找别人呢?比如王化贞,何必找老夫这么一个冤家对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杨涟双眼就像是刀子,恶狠狠刺向张恪。
张恪则是一脸坦然从容,迎着杨涟的目光,坚定说道:“此案涉及建奴,涉及鞑子,涉及到山西的商人,还会涉及到谁,张某一点不清楚。地方官员全都可疑。唯有大人出身东南,又是朝廷风宪,清名天下皆知。你或许和张某有些误会,但是此案非先生不能办理,张某拜托了!”
说着张恪深深一躬,身体躬成了九十度,哈腰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恪在守城的时候,腰上带了伤,现在还没愈合好。躬身时间长了,疼得他咬牙切齿,额头冒出了汗水。
偏偏杨涟像死人一般,一点不出声,张恪只能咬牙硬撑。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杨涟长出一口气:“张大人,供状老夫拿回去看看,告辞了!”
杨涟转身离开,张恪身体一晃,正好撞在了条案上,茶壶茶碗落地摔得粉碎。
“大人没事吧!”
马彪急匆匆跑进来,扶住了张恪。
“没事,没事!”张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松地笑道:“杨涟啊杨涟,你堪称东林神剑,可是你别忘了,宝剑都是双刃的,伤人伤己啊!”
……
五位钦差在广宁待了五天,详细核实了战果,张恪和王化贞把有功将士的名单,还有俘虏的几位台吉,以及他们的印信旗号都送给了魏忠贤,作为凭据,带回京城。
临走的时候,魏忠贤满意地拉着张恪的胳膊,笑道:“永贞,咱家先去上报主子万岁爷了,要不了多久,你可要去京城,午朝门献俘啊!到时候再把酒言欢!”
“有功公公,我等祝愿公公一路顺风!”
魏忠贤点头打马如飞,其他人都紧紧跟随。唯独朱七留在了最后,他笑着拍了拍张恪的肩头。
“好兄弟,锦衣卫能出来张永贞,是我们的骄傲!”
“七哥,日后有事只管吩咐,哪怕小弟当官再大,咱们也是兄弟!”
朱七满意点点头,转身催马追了下去。
张恪和朱七话别的一刹那,他的手心多了一枚蜡丸,张恪不动声色的塞在腰带里面,带领着众人返回广宁。
一直到了府衙大厅,张恪屏退左右,才把蜡丸拿了出来。
展开看了几眼,张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世伯,杨涟上道了,他给朝廷上奏了!”
王化贞刚刚摘下官帽。抓着茶壶喝水。高兴之下,竟然从鼻子里喷出茶水。
“咳咳……永贞,快给我看看。”
张恪把朱七的纸条送到了王化贞的面前。
“好啊。永贞,你这手太高明了。杨涟只知道涉及到了王登库,他可不知道王家和东林有多深的联系。用东林第一战将,来打东林的人,也亏你能想得出来。”
“以毒攻毒吗,再说了东林党也是良莠不齐,正好杀杀威风。世伯,朝廷那边怎么样了?”
“永贞放心吧,我两天前就写信了。有两个齐党的言官和我是同科,他们会帮着上奏的,只要苗头出来,其他人也会跟进!加上杨涟的奏折,东林党是百口莫辩!”
张恪笑道:“世伯运筹帷幄,小侄是五体投地,不过要想真正天衣无缝,还要去山西一趟,把王登库拿下,最后弄到往来书信。把事情办成铁案。”
“山西?永贞,老西儿们手眼通天,恐怕还没动。他们就有准备了。”
“哈哈哈,世伯放心,我自有办法!”张恪道:“广宁的事情差不多了,我领兵暂时回义州,等着朝廷的旨意吧!”
……
都说天家无情,士大夫还要守孝三年呢,可是皇帝却只有区区一个月。少年天子朱由校换上了龙袍,正式成为世界上最大,最富庶帝国的主宰。九五之尊,至高无上!
不过朱由校很快发现。做皇帝并不快乐,天天听着朝臣无休止的谩骂争斗。嗡嗡嗡,就像是一群苍蝇,让人恶心作呕。让小皇帝真有心一甩袖子,去工房做木匠活。当然他只敢想想,毕竟刚刚当皇帝,胆子还不大。
好不容易熬过了早朝,朱由校低着头往后走,突然问道:“张晔,魏伴伴快回来了吧?”
“主子好记性!”张晔笑道:“魏公公后天就能到,不过他提前派人送来了广宁的战报,有好几十页!”
“战报?比奏折有趣吧?赶快拿给朕瞧瞧!”
朱由校撩着袍子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大小太监们撒腿追赶,气喘吁吁到了乾清宫,顾不上换下朝服,朱由校就伸手讨要。
拿过了战报,朱由校兴致勃勃翻了起来,刚看了两页,小皇帝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
“好大胆子!张大伴,这上面说是有人鞑子入寇竟是大明的人引起的!还是他们救走了硕托,把我大明王法当成了儿戏吗?”
皇帝虽小,也是条龙啊!
张晔急忙跪在了地上,说道:“主子息怒,奴婢以为魏公公是万万不会骗主子的,此事还是问问几位大学士,看看他们的意思!”
“快传!”
不多时方从哲领头,刘一璟和韩爌紧紧跟随,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小皇帝强压着怒火,冷冷说道:“首辅,你可知道硕托是怎么逃的?”
小皇帝突然发问,刘一璟两个人都有些惊讶,小皇帝吃错药了,怎么想起这事了?
方从哲倒是心头暗喜,急忙说道:“启禀圣上,此案老臣一直在追查,目前已经发现是我朝商人所为,他们买通了诏狱的人,将硕托换走,妄图逃回关外,所幸参将张恪见机得早,重新抓回硕托。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还因为此案引出了鞑子入寇广宁,据说就是想抢回硕托。再有,老臣最为痛心疾首的是阁臣之中,竟然有人矫诏,下令放走歹安儿是假,放走硕托是真!请陛下明察!”
阁臣,除了方从哲,不就是咱们俩了吗!
刘一璟和韩壙瞬间脸色铁青,异口同声说道:“陛下,方从哲血口喷人,臣等冤枉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公主的心
勾结鞑子,矫诏放人,里通外国……哪一条不是要命的罪过,方从哲一贯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原来都被他骗了,老家伙咬人竟是这么狠,这么毒,一点活路都没有!
刘一璟拜伏在的地上,三九天,竟然汗流浃背,滴滴答答,汇成了小河。
“启奏陛下,臣的确票拟过释放歹安儿的圣旨!”
躲不过去,索性就老实承认,刘一璟接着说道:“当时恰逢先帝病重垂危,臣只想着消弭战祸,等到朝局稳定之后,再对付鞑子,万万没有别的想法,请圣上明鉴啊!”
韩爌也在刘一璟的身后跪下,说道:“陛下,臣等一心效忠先帝,效忠陛下,岂敢做大逆不道之事。首辅大人方才所说,我等实在是不能接受,臣等冤枉啊!”
两位大学士在地上痛哭流涕,朱由校也弄得不知道咋办!两个人都和他爷爷差不多大,几十年如一日的庇佑着他,还有他爹朱常洛。
小皇帝真没有魄力,拿下两位大学士,他只能求助似的看着方从哲。站在朱由校身后的张晔咳嗽了一声。
“元翁,两位大学士都在喊冤,您老可不能随便指责啊!”
“哎!”方从哲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了两本奏折,送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陛下,这是御史刘启和户科都给事中韩邦的奏折,他们说救走硕托,进而鞑子入寇辽东,内阁下旨,事情环环相扣,完全是有人暗中操作筹谋。有本事进行如此复杂筹划的,加上放人的旨意。非是内阁学士不可。”
方从哲娓娓道来,说着他摘下了头上的乌纱,放在了地上。
“老臣以为刘启和韩邦所奏的确有道理。老臣身为首揆,难辞其咎。”方从哲笑着看了一下刘一璟和韩爌。
“两位大人。老夫可不敢说你们做了大逆不道的罪行,只是我们都脱不了干系,还请圣上下旨,严查此事,找出真相。只有如此,我大明才能恢复朗朗乾坤!”
好狠毒的以退为进!
谁也不是三岁孩子,堂堂首辅把罪责拉到自己身上,最多就是失察之罪而已!真正要命的还是拟了那道旨意的刘一璟。还有背后的东林党!
老方这一招等于是把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他们和老方对赌!
刘一璟和韩爌敢退缩吗?他们东林党最重视的就是名节,要真是和鞑子搅合在一起,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陛下,既然首辅大人说了,不妨就让三法司好好查查,还臣等清白!”韩爌厉声说道。
皮球又踢给了朱由校,小皇帝大眼睛来回乱转。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去处理如此复杂的事情,的确是难为了他了。
想了半晌。朱由校才字斟句酌地说道:“首辅,此事要你,还。还有两位大学士拿出章程来……对了,查清之前,内阁你们还要撑着,不许撂挑子!”
小皇帝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竟然转身逃也似的落荒而逃……
三位大学士一起进宫,又一起走出来,可是一进一出,就仿佛天堂和地狱一般。韩爌气得五内具焚,他几次想冲上去。和方从哲好好理论。
你凭什么陷害老子!
可是刘一璟死死拉住了他,一句话都没有。就这样三个人回到了内阁值房,方从哲去了最里面的首辅房间。刘一璟没有去紧挨着首辅的次辅办公室。而是对韩爌说道:“去你那吧!”
闷坐在韩爌的值房,两个人一个望天,一个看地,全都不发一言,脑袋里面快速闪过君前的一幕幕,就像是放电影。
“季晦兄,今天的事太蹊跷了,方从哲为何弹劾你我那么重的罪名,他想和咱们死拼……可是又不像,他最后竟然没有逼着皇上下旨,难道是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吗?”
韩壙一面说着,一面摇头。刘一璟知道的比他还要多,脸色更加不好看。
“象云,老方究竟打得什么算盘我不知道,可是他提到了硕托,绝对不简单!硕托从诏狱逃走,没有内鬼是做不到的。”
“内鬼?又是那帮老西儿!”韩爌恶狠狠说道:“都怪他们贪得无厌,为了银子都能不要命!准是老奴给了什么好处,他们浑水摸鱼,就把硕托带走了!”
“上了贼船就下不来啊!”
刘一璟重重叹口气,身为东林大佬,刘一璟知道的事情比起杨涟多太多了……
东林党能从一个书院起家,学术搭台,政治唱戏,迅速成长为庞然大物,其中固然有东南士绅集团的支持,可是也离不了天底下最有钱,最会经营的晋商!
东林书院从建设之处就得到了晋商的支持,而且晋党这些年虽然没有了杨博那样的领军人物,但是实力并没有削弱,牢牢盘踞内阁六部,两京一十三省。东林党能压制其余浮在台面的党派,也和晋党的支持分不开。
刘一璟沉默半晌说道:“象云兄,方从哲是想把我们和晋党扯到一起,咱们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季晦兄,有什么妙计吗?”
“妙计谈不上,无非是一个字:拖!老西儿的鼻子最灵,今天消息传出去,他们会立刻行动,拖十天半个月的,证据早就湮灭了,到时候再参奏方从哲妖言惑众的罪!”
两位大学士商量一番,刚刚拿定了主意。
突然外面有人气喘吁吁跑进来,在刘一璟耳边说了两句,刘一璟顿时眼前一黑,大叫道:“杨涟误我啊!”
……
京城风云激荡,一场空前的风暴凝聚,而辽东的风景去格外好。
张恪没有急着回义州,而是到了镇靖堡,白土厂关,三塔谷,双山台一带。巡逻边防,加强戒备。已经被鞑子打进来一次,张恪可不想在同一地方跌倒两次。他留下可靠士兵守御,同时清查各个墩台城堡。准备开春之后好好修缮一翻。
这天张恪正领着人马,沿着长城一线前进,突然从远处杨龙飞奔过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支箭,上面绑着一封信。
“大人,有人射来箭书,请您过目!”
张恪急忙接过来,展开一看。一团太阳映入眼帘。
是她!
“你们都别跟着,我去去就来!”
张恪打马如飞,循着信上所说的方向,跑出五里多远,前面出现了一处山谷。在山谷口,一匹枣红色的神骏战马昂首而立。
马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身火红色的披风,英姿飒爽,就仿佛一年前的惊鸿一瞥般!站在白茫茫的雪野之中,就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明艳动人!
少女看到了张恪,手中的马鞭甩动,打了一个响亮的鞭花。
“张恪。你真敢来见我?”
“哈哈哈,美人相约,张某怎么敢不来。更何况姑娘还帮了张某的大忙,要不是你的书信,张某哪能擒住安费扬古等人,我还要感谢……”
“闭嘴!”
少女突然声色俱厉,用马鞭指着张恪说道:“杀我族人数万,张大人,你前程似锦。但是你知道吗,草原有多少父母在哀嚎。有多少人失去了丈夫?”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张恪说道:“我还知道。要是我不这么做,会有更多的汉人父母哀嚎,有更多大明百姓失去丈夫,失去家园,沦为奴仆,在寒冬之中,耗尽他们的生命。就像是荒草一般卑贱!公主殿下,你以为我说的可对?”
满达日娃脸上写满了痛苦纠结神色,面前的人比几个月前更加成熟,更加有魅力……她狠狠摇摇头,把可恶的印象甩走。
“张恪,你们汉人不是喜欢说成王败寇吗?事到如今,只有刀兵相见,我要替族人报仇!受死吧!”
满达日娃催动战马,像是一道红色闪电,到了张恪面前,她的弯刀闪电一般压在张恪的肩头上。
“你为什么不还手,是心虚了,还是以为本姑娘不敢杀你?”
“冷静一点,咱们好不容易见面,叙叙旧不好吗?”
“不好!”满达日娃愤恨地说道:“我和你是仇敌,没什么好说的。”
张恪无奈摊摊手,苦笑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
“当然是互利双赢的话,没有人能光靠着抢掠活着,你们同样该学会用劳动致富。”
“空话!”满达日娃毫不客气地说:“张恪,我们部落不过二十多万人而已,在你的手上就损失了四五万的青壮,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满达日娃哽咽说道:“整整一半的男人!炒花部只剩下老弱妇孺,寒冷的冬天,其他部落都蠢蠢欲动。很快我们就会被别的部落吞并,永远消失!我,还有更多的女人,都会成为战利品,被胜利者玩弄!”
“是你,都是你!把我推到了火坑,当我给又老又丑的台吉生出孩子之后,我就要告诉他,要给他娘报仇!”
少女声嘶力竭地咆哮,手里的弯刀无力地落在地上,捂着脸,肩头不停抽动。
哪跟哪啊!小丫头哭得就跟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张恪只好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柔和的声音笑道:“别再哭了,大冷天会冻坏脸蛋的!”
“要你管,死了最好!”少女赌气地说道。
张恪单臂用力,竟然把少女掠到自己的战马上。
“公主殿下,战斗的事情放在一边,我有办法帮你们渡过严冬,让你们重新兴盛起来!”
“当真?”满达日娃顾不得擦眼泪,呆呆问道:“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不会!”张恪盯着佳人的小脸,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过,我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尊贵美丽的公主殿下了!”张恪伸出火热的唇,衔住少女的耳朵,一股电流瞬间在两个人身上游走……(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东林噩梦
自从朱常洛即位,擢升内阁次辅的刘一璟府邸就贵客盈门,京城的大小官员全都是鼻子灵敏之辈,争相来烧香拜佛捧臭脚。
眼看到了寒冬腊月,明年就是改朝换代天启元年,来的人就更多了,队伍排到了胡同门口,大家翘着脚,眼巴眼望,盼着能得到次辅大人的垂青。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腊月二十的这一天,府门紧闭,谁也不见……送礼的众人只能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鼻涕老长……
书房之中,刘一璟居中而坐。
在他的对面是大学士韩爌,两边还有几个人,吏部尚书周嘉谟,左都御史赵南星,左佥御史左光斗,靠近房门的位置还坐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正是汪文言。
几位东林巨擘脸色格外难看,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左光斗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侍从把炭盆拿下去,书房里面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老杨这是干什么!”韩爌首先开口:“去了一趟广宁,让他找找张恪的麻烦,怎么参奏起晋商了!外人下手还不够,自己人反倒是开炮了,这,这算什么事啊!”
左光斗和杨涟关系最好,忍不住说道:“阁老,我看杨兄是被设计了,他的奏折里面只说了要查办晋商,没说什么圣旨的事情……”
“还用他说吗!”韩爌气呼呼说道:“他上了奏折查办晋商,肯定有人借题发挥,把火烧到内阁。尤其是方从哲那个老狐狸,已经出手了,这事情岂能善了!”
左光斗还有些不以为然,说道:“阁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帮老西儿真的放走了硕托,就该查办。我看老杨没错,咱们也不要担心!”
“放……”
韩爌有心骂街。还是忍了回去。他搓了搓手,半晌才沉痛地叹道:“遗直啊,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这句话出口,左光斗彻底目瞪口呆了。
“阁老,难道外面传言是真的?”左光斗吓得声音都变了,好歹他还是有骨头的,东林党要真是和晋商勾结,替鞑子办事。他都有心一头撞死!
“你们怎么能如此,我左光斗还要脸呢!”
“遗直!”赵南星怒喝了一声,说道:“两位阁老忠心为国,自然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怕的是有人借题发挥,罗织罪名。再说,再说……当初东林书院建立的时候,的确受过一些商人的资助……”
赵南星作为东林前辈,他们和晋商勾结有多深,他自己清楚,只是不好开口。因此才避重就轻。
可是就是这样,也吓坏了在场的众人,他们和晋商之间的关系经不起调查。就算是放走硕托的罪名能洗刷。还有其他的破事,掀开了盖子,不知道多少人要人头落地,家破人亡呢!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久经大敌的老江湖,不过他们也不得不佩服,背后设计的人太可怕了,下手之狠,超过了蛇蝎!
借着硕托案子攻击晋商,进而攻击东林。不管结果如何。东林党和晋商绞在一起,里通外国。勾结鞑子的形象就会挥之不去,东林的清名肯定受到质疑……
这种事情匪夷所思。偏偏对方借着杨涟的嘴说了出来,就让人不信也得信,他们是百口莫辩!
“真狠啊,老方这手玩得厉害!”赵南星忍不住叹道,毫无疑问他已经认定方从哲是背后的黑手了。
刘一璟微微摇头:“侪鹤兄,晋商根基雄厚,方从哲未必有胆子攻击他们,我怀疑背后另有其人!”
“哦,那是谁?”
“部堂!”
一直没有出声的汪文言突然站了起来,躬身说道:“部堂,您可听说过张恪?”
“张恪,就是指挥广宁大战的武夫?”
汪文言点点头:“部堂,张恪可不是简单的武夫,在数月之前,就是他设计假说停止漕运,让白莲教误以为有机可乘,结果被他一举消灭!”
提起此事,周嘉谟当时就是吏部尚书,参与其中,深知张恪的本事。
“文言说的不错,张恪此子年纪不大,可是有韬略,会打仗。两次硕托都是他抓的,我看他应该是知道晋商帮了硕托。然后他把消息告诉了老方,方从哲才借机下手。”
几个人商量多时,把事情推测了大概。当然了,他们还是不相信张恪就是幕后黑手。
韩爌气得一拍桌子,叹道:“说到底还是杨涟糊涂,他不上奏折,只当是苍蝇叫几声。可是他一上奏折,不查都不行了!”
汪文言说道:“阁老,杨大人的奏折能不能给压下去啊?”
几个人看了看,摇摇头。
“不行,杨涟是钦差,他的折子和魏忠贤等人的都在一起,没人敢淹了,此时应该到了司礼监,说不定晚上皇上就能看到。”
司礼监?
左光斗急忙建议道:“可不可以让王公公帮忙,把折子暂时压下去。那帮老西儿手眼通天,他们肯定会湮灭证据,什么都查不到的!”
“不!”
韩爌摇摇头,苦笑道:“王安虽然是咱们的人,又深得圣上信任,可是别忘了司礼监还有张晔呢!那家伙就是从辽东出来的,听说他能进司礼监还和献上了一块狗头金有关。”
汪文言知道的事情最多,急忙说道:“没错,那块狗头金有一百六七十斤,是张恪发现的!”
“又是他!”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一种深深的挫败。
其实他们本来有机会和张恪成为朋友的,就算是这次也是一样,如果不派杨涟去广宁,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到了现在,不拼怕是不行了。
赵南星经验更丰富,他说道:“刘阁老,韩阁老。奏折是挡不了的。老夫以为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拖!”
“今天是腊月二十。就算是明后天朝臣上奏发难,朝廷再派人去山西抓人。也差不多要到年根。正月十五之前,官府不拿人,债主不讨债。如此一算,就能有小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到时候证据都湮灭了,再拿出来几个商人顶缸,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部堂高见!”
左光斗笑道:“只要过了年,老首辅叶向高大人,参奏过张居正的邹元标邹大人全都能回京。也就不用怕方从哲了。”
左光斗得意洋洋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刘一璟眼中的不快。
大家商量差不多了,刘一璟突然说道:“文言,你和张恪有过一面之缘,你最好去辽东一趟,和他谈谈。要是他愿意站在我们一边,荣华富贵,前程似锦。”
“卑职明白!”
……
东林党的人完全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杨涟的奏折在有心人的散播之下,甚至没等小皇帝看到。内容已经天下皆知。
和东林有仇的浙党、齐党、宣党,甚至连损失惨重的楚党,全都一起上折子。齐党的首领亓诗教是方从哲的学生。他第一个开炮。
煞有介事地说硕托能从京城诏狱逃走,那是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全都被买通了。试想俘虏能救走,说不定今天朝堂的议论,过不了几天就摆在了老奴的面前。
也难怪大明空有无数勇士,靡费千万军资,还在辽东连战连败。辽东之败,没有败在战场上。而是败在了京城!
如果不彻底清查,严惩罪魁祸首。大明江山早晚有一天会被卖了!
这份奏折的威力太大了,这两年大明的军民百姓都因为辽东的战事抬不起头。亓诗教给大家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后面自然应者如云。
一天的时间,如同雪片一样的奏折已经堆满了通政司。
更加要命的是其中还有不少东林党的后辈言官。他们不知道情况,听说杨涟这位偶像上书,他们全都紧紧跟随。
等到刘一璟他们约束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大势形成,非是人力能抵挡。就连京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
先是白莲教把手伸到了京营,接着老奴又和朝廷高官联合。这大明的朝廷究竟是谁在当家!
愤怒和屈辱在民间发酵,除了百姓街谈巷议,在京的士子,国子监的学生,他们联合到一起,咬破手指,写下万言血书,一起送到了通政司。
甚至有人试图敲响登闻鼓,把皇帝叫出来。
幸亏有锦衣卫看着,这帮鲁莽的年轻人才没有成功。
就是如此,已经吓得东林党的高层战战兢兢,一夜吓醒无数次。
……
乾清宫,蜡烛灯笼遍布,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小皇帝朱由校看过了杨涟的奏折,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张大伴,是我朱家失德吗?怎么大明会出如此狂狷的逆贼,朕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张晔扑通跪在地上,眼圈通红。
“主子万岁爷,狂徒贼匪还是少的,只要抓出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也就足够了。主子万万不可伤了龙体啊!”
朱由校重重叹口气,说道:“谈何容易,人家能从朕的诏狱救人,说不定这时候都湮灭证据了,抓人又能抓到谁!”
张晔一听,心中暗喜,小皇帝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懦弱无能,脑筋还是很聪明的。张晔偷眼看看殿外木雕泥塑一般的侍卫和小太监,大声说道:“主子不用担心,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作恶的贼子肯定会显出原形。让内阁,三法司,还有锦衣卫的人,一起出动,马上去山西抓人,一定能一举成擒!”
张晔说的声音很大,可是他却用手指在地面上写下两个大字。
“张恪!”(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抄家
两天时间,无数奏折送到了司礼监,小太监们内阁、司礼监、乾清宫来回跑,一个个腰都快折了。忍不住暗骂,这帮文臣真是有本事,文思如尿崩,洋洋洒洒的万言书,写起来比喝凉水还容易。要是放在了后世,绝对是头一沟的网文写手,让无数大神汗颜……
当然这还只是京官而已,等消息传开,南京还有一帮,一十三省也有大量的官员,想想都让人头疼。
为了不让皇宫被奏折堆满了,小皇帝朱由校在十二月二十二正式下令,让抓人的钦差即刻行动。
捉人的活自然是三法司挑头,刑部尚书黄克缵领衔,大理寺少卿徐伦,右副都御史曹于汴紧紧追随。
这个阵容其实有很多学问,黄克缵是万历的老臣,和方从哲一样,都属于挡人财路的,方从哲让他领头,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大理寺少卿徐伦是齐党的人物,刚刚被提拔上来,也和东林有仇。唯有曹于汴是东林的人,本来二号战神左光斗想要去山西的。不过鉴于杨涟的战绩,东林党也聪明了,“神剑”不可轻用,换成了更加圆滑狡诈的曹大人。
除了他们之外,厂卫也要派人,锦衣卫是五太保洪石柱。
掰着手指头算算,四个人只有曹于汴一个东林的人,孤掌难鸣,关键就落在了东厂的人身上。
刘一璟亲自面见首席秉笔太监王安,让他去山西。帮着维护。王安和东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毫不犹豫答应了。当然作为内廷二号人物可不是轻易出动的,刘一璟付出了五万两银票,外加密云的一处庄园。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王安急匆匆找到了小皇帝,想要请旨去山西。
可是出乎王安的预料,在乾清宫竟然来了一位中年的美艳妇人。穿着藕色衣衫,飘飘洒洒。头上满是名贵珠宝,晃瞎眼睛。
这位就是朱由校的乳母客氏!
客氏听说王安要去山西,顿时大惊失色。
“陛下,这可不行,内廷十万太监全都靠着王公公管,哪能让他离京啊!不就是抓人吗,随便找一个出来就是了,我看魏忠贤就不错。”
你们都滚床单了,能错吗!
王安当然没胆子直接说出来。只能说道:“陛下,魏公公刚从广宁回来,风霜劳苦,奴婢看着也心疼,不如就让奴婢跑一趟吧,快去快回就是了。”
“王大伴。魏忠贤去的确不合适。可是朕也离不开你,就让王体乾去吧,他办事还是牢靠的。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朱由校不耐烦地摆摆手,一瞬间王安的心拔凉拔凉的,三魂走了七魄,出了乾清宫,脚下一滑,几乎摔倒。
“干爹,您没事吧!”小太监急忙扶住王安。
“没。没事,你们好好当差。”
太监别管多威风,他们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方才朱由校的冷漠,让王安从骨子里发凉,害怕!
在一片纷扰之中,钦命办案的大臣终于离京了。可是早在三天前,就有灵巧的小鸽子带着消息飞向了遥远的大同……
查案变成了速度竞赛,张恪自然不会缺席比赛。他带着一千名精锐的义州兵,顶风冒雪,也向着大同赶来。
不过张恪的路线有些特殊,他是直接穿过炒花部的驻地,从草原南下山西。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张恪深知晋商的本事,这帮家伙是的的确确把大明给卖了的。凭着他们百年的积累,别管多大的事情,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都能摆平!
张恪要做的就是不给他们时间!
“驾!”
战马在草原上飞驰,偏箱车辗过厚厚的积雪,留下深深的车辙。所有车辆都经过临时改装,上面有厚厚的牛皮,能够防风保暖。
在张恪的马车里,还放着小巧的火炉,里面上好的木炭熊熊燃烧,寒冷被隔绝在外面。舒服的温度,张恪有些昏昏欲睡,他伸出了双手,对着另一边的少女,张开了怀抱。
“尊敬的公主殿下,快到相公的怀里!”
满达日娃正在给火炉加碳,玉手一抖,木炭就落在了车板上,小丫头惶恐地抱着双肩,浑身忍不住颤抖。
“不,不要!”
“要不要可由不得你!”
张恪大笑着,霸道地把小丫头抱在怀里。生长在草原上的女儿,身躯柔韧,弹性十足。触手一摸,简直比最好的羊脂玉还要舒服,大手忍不住在娇躯上游走。
“别!”满达日娃不由得想起昨晚,心有余悸,哭求道:“相公,饶了奴家吧!”
“你叫我什么?”
小丫头一愣,张恪的手探到了她的腋下,粗糙的大手触及腋下的痒肉,小丫头浑身一震。
“相,相公,人家不行了,求求你了!”
张恪看着像小兔子一般,惶恐的佳人,格外的满足,挑逗地说道:“小丫头,你昨天不是挺疯的吗,怎么现在服软了?”
“人,人家不知道吗,当,当时真的……”
“真的怎么样?”
“真的挺快乐。”小丫头说话声音细如蚊讷,红润从脖子蔓延,浑身发烫。
张恪开心地大笑道:“我的公主宝贝儿,今天就放过你了。”
“多谢相公!”满达日娃甜甜一笑,好像一朵娇花绚烂绽放,张恪心头发热,差点就地正法。
“小妮子,你这是玩火!”
“反正人家都是你的人了。”满达日娃娇躯动了动,换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张恪,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幸福。
“相公,你会保护我。还有我的族人吗?”
“放心吧。我张恪虽然不是好人,但是从来不会辜负女人的!再说了我们的确可以做到互利,只要纺车摇动起来,羊毛变成毛线,变成毛呢,畅销大明,你们蒙古人就不用打打杀杀。抢掠为生了,难道不好吗?”
张恪这个想法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他花了大价钱,又通过张晔,聘请了四位给宫里织布的大匠。
从五六月份开始,他们就一直研究如何把毛呢纺织得更细更柔韧更保暖。
足足忙活了四个月,他们终于拿出了让张恪满意的毛呢,而且还制造了一批专用的纺车,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满达日娃听过张恪介绍的毛呢前景。小丫头格外上心。
“相公,人家有些担心,你们汉人穿衣服喜欢宽袍大袖,飘飘若仙的范儿。你说的那个,那个呢子,肯定做不到随风飘逸。万一没人穿。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满达日娃说着,小脸变得煞白,突然翻身趴在了张恪的胸前,紧张地看着他。
张恪笑着刮了小丫头的琼鼻,笑道:“挺聪明的嘛!”
的确小妮子说的正是英国人当年的困境,他们拿着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呢子到了清朝,结果狠狠碰壁,无奈之下才开始贩卖鸦片……
“不用担心,你相公早就想好办法了。呢子厚实保暖,做出来的衣服笔挺有型。文人暂时未必喜欢,可是武将就不一样了。到了明年,我手上少说有一万士兵,一人一套,就是一万套。再有大明九边有上百万的士兵,还有京营,光是当兵的就足够卖了。另外,你相公可是百战百胜的名将,我要是带着一群穿着呢子军装的得胜雄兵,出现在万众瞩目之中,那是何等效果,到时候只怕你们没有足够的羊毛呢!”
小丫头靠着张恪的怀里,小脸上笑容灿烂。
“相公,谢谢你,有你在,人家终于能睡得安心了!”
张恪从草原南下,只用了四天时间,就逼近了长城一线。而此时京城的钦差大人们还没有进入山西境内。
“大人,前面来了一个夜不收,他询问我们是哪来的。”
“让他过来。”
马彪转身,不多时带着一个衣衫破烂,好像乞丐一般的人到了张恪面前。
“小的是镇川堡夜不收郭三,敢问大人所为何来?”
张恪笑道:“本官是锦义参将张恪,刚刚在广宁打了一个胜仗,追杀鞑子到了草原。正好圣上下旨,召本官进京参加献俘仪式。本官想着从草原回到辽东耽搁时间,就准备从山西进京,来的鲁莽。这是本官的拜帖和书信,你赶快拿回去吧!”
“原来是张大人!”
夜不收趴在地上砰砰磕头,说道:“小的前几天听说大人一口气斩杀了好几万鞑子,真是厉害,小的这就去上报。”
张恪到了镇川堡临近中午,操守官何翔领着大小官员等在关前。张恪一脸和气,笑着和大家说话,一点架子都没有。
顺利过了镇川堡,张恪领兵继续疾行,差不多夜色降临的时候,张恪赶到了大同。山西的大小官员还都蒙在鼓里,巡抚杭正清在睡梦之中被吵醒,慌里慌张带着部下文武到了城外。
张恪虽然只是一个参将,可是他刚刚立下大功,杭正清也略有耳闻,不敢怠慢。
“张大人,果然是少年英雄,杭某迎接来迟,还请张大人恕罪!”
“中丞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大晚上的搅扰诸位了,我心难安。”
大家寒暄了几句,也没有发现异常,张恪笑呵呵跟着杭正清进城。
杭正清笑道:“张大人,本官已经让人备下酒宴,正准备给你接风洗尘呢,这边请吧!”
“不忙!”
张恪脸色突然一变,从春暖花开变成了寒冬腊月。
“上谕:着令参将张恪为钦差,奉旨擒拿王登库一家,山西官员务须配合,不得有误!”
第二百二十八章 王家大院
张恪突然到来,大同的官员虽然吃惊,但是还没怎么在乎。你小子风头正胜,我们恭敬一点,都是同朝为官,还能怎么样呢!
谁知张恪竟然身负皇命,要捉拿王登库,一下子大同风云骤变,可谓是鬼哭神嚎。文武官员们面面相觑,外边的人不知道,他们可清楚王家是何等的势力,巡抚杭正清身体一哆嗦,几乎瘫倒。
在杭正清身后是宣大御史熊焕是更加惶恐,他的妻子是王家的庶女。老丈人有难,熊焕不能不出头,他几步站了出来,向张恪躬身施礼,语气不善地问道:“张大人,下官身为宣大御史,却没有听说朝廷派遣你做钦差。张大人,不知道我等能不能看看皇上的圣旨。”
张恪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是在怀疑本官假冒钦差吗?”
“不敢,只是朝廷大事,不能儿戏,还请张大人见谅。”
“对!”杭正清也猛然惊醒,急忙说道:“张大人,大同乃是九边重地,你让文武官员配合,必须有圣旨,有兵部勘核,不然恕我等不能听命!”
“怎么,你们想抗旨吗?”张恪厉声问道,强烈的杀气涌出,在场的文武都不由得一阵心寒。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眼前的年轻人可不是寻常武夫,而是刚刚杀败五万鞑子,屠戮上万颗脑袋的刽子手!
别的官员可以后退,可是熊焕不能,他和王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能硬挺。
“张大人,我们哪敢抗旨,可是兴许你把口谕记错了。我们要上书确认之后,再配合你的动作。”
从山西到京城,最快一来一回也要十天。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张恪嘴角带笑,轻轻踱步。一干文武的目光就随着张恪来回移动。
唰啦!
张恪猛地抽出宝剑,一道寒光砍向了杭正清的脖子!
“救命啊,杀……”
“闭嘴!”张恪断喝道,手中的宝剑压在了杭正清的脖子上,距离肉皮只有一个头发丝的距离。
霎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一般,谁也不敢出声,唯有狂风呼啸,灯笼回来摇晃。照得人影时而巨大,时而短小,恐怖的气氛无情地蔓延着。
杭正清被吓得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话。
“张恪!”熊焕额头冒了汗,咬着牙说道:“杭大人乃是一省封疆,同样是钦差大臣,你敢行凶,朝廷不会放过你的!”
这句话也提醒了杭正清,他是大同巡抚,全称是左佥都御史奉旨巡抚大同地方赞理军务。从名称就可以看得出来,明朝的巡抚和清朝不相同,他们挂职在都察院。以御史身份节制地方三司,管理军务。
“没错,你是钦差,我也是钦差!”杭正清终于回过神来,张张嘴,想怒斥张恪,可是又没有这个胆子。
“张大人,咱们同朝为官,你何必逼人太甚呢!”
“哈哈哈。杭大人,本官也不想和你为难。张某听说了你为官清正,治军有方。心中十分佩服,此番办差,少不得杭大人帮忙!”
张恪说着撤回了宝剑,向着杭正清拱拱手。
肃杀的气氛有所缓和,在场的众人长出一口气。可是这口气出到一半,张恪突然把闪电一般出剑,一道闪电,指着熊焕。
“你,你想干什么?”熊焕不自觉地向后倒退两步。
“不干什么,张某身为钦差,对五品以下官员可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这口宝剑就是圣上御赐,本官拿着砍过无数鞑虏,再砍几个昏官,也是情理之中!”
张恪说着,两眼如刀,盯着每一个人。
“诸位,你们谁想试试本官的宝剑,只管放马过来!”
张恪话音刚落,身后的士兵都涌了上来,明亮亮的钢刀带着血腥气,让人不寒而栗。
知府刘谷俊悄悄拉了拉杭正清的胳膊,低声说道:“中丞,别硬顶了,抄家就抄家吧,死道友不死贫道……”
杭正清心里一片冰冷,王家要是真倒了,他能逃得了干系吗!
“罢!罢!罢!神仙打架凡人遭遇,老夫只能听天由命了!”
杭正清勉强稳稳心神,说道:“张大人,你要办差我们配合就是了,只是还请张大人不要拿刀动枪,伤了和气。”
眼看着大同的文武低头,张恪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杭大人,大家放心就是了。张恪虽然年轻,可是也办过几个案子,知道分寸。还请杭大人在前面带路,现在就去王家!”
“现在就去?”熊焕惊呼一声,急忙说道:“张大人,您路途劳累,还是先接风洗尘,王家就在那里,他们跑不了!”
“哈哈哈,张某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一句话,叫做钱通神路,抓王登库这样的巨商豪强,不能耽搁分毫。”
“走!”
张恪冷着脸说道,士兵们像是押犯人一般,驱赶着大同的官吏带路。熊焕急得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看张恪的架势不善,只怕大灾就要临头了。
沿着青石铺成的整齐街道,走了一刻钟左右,眼前突然闪出一片巨大的府邸。黑压压的一大片,足足占了大半个街道。
这就是王家大院!
青砖院墙有三丈多高,上层是女墙式的垛口,还有更楼,眺阁点缀其间,显得气势宏伟,威严高大。大门坐西朝东,上有高大的顶楼,中间城门洞式的门道,大门对面是砖雕百寿图照壁,整个院子俨然一座小城堡。
临近年关,宽阔的门楼上挂着巨大的红灯笼,亮如白昼,就连朱红大门上的菊花钉都看得一清二楚。门口摆着张牙舞爪的石狮子,两边是成排的上马石下马石。光从这些就能看出这家平时是何等门庭若市,煊赫惊人!
张恪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前负手而立,从一旁的街道突然跑过来一个中年人,到了近前。大家伙才注意到他一身飞鱼服,手里拿着绣春刀,正是锦衣卫大同千户所千户王诚。
他到了张恪的跟前。恭恭敬敬施礼。
“下官王诚见过老叔!”
老叔?
张恪也被这个称呼弄得一惊,对方比自己年纪还大。这辈分有点乱啊!
王诚看出张恪的疑惑,急忙说道:“老叔,家父是王龙!”
哦!
“敢情是大太保的公子,失敬失敬!”
王龙在对付白莲教的时候战死,作为臭名昭著的锦衣卫,别管生前有多少权力,死之后多半都籍籍无名,甚至祸及后人。
可是在几个月前胜利回京的时候。张恪把王龙的尸体放在了最前面。京城的老少爷们都知道了有位王太保力战殉国,一腔热血都流光了。
别说普通百姓,就连一些文人士子也抛开成见,撰写文章,赞颂王龙。
正因为如此,王诚才顺利承袭老爹的位置,被派到大同历练。凭着老爹的名声,他在锦衣卫是铁打的前程。
这一切都是张恪给的,王诚哪能不感激他。
“老叔,得到您的命令之后。我已经让锦衣卫的弟兄把王家都给围了。从您进城开始,我们一共抓了七伙送信的。都押了起来,请老叔定夺!”
“嚯。人品不错啊!”
张恪微微冷笑:“先别管他们,给我撞开大门!”
一声令下,士兵们都往上闯。突然门里一声响,大门被猛地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他身穿着蓝色官袍,胸前绣着一只白鹇。脸上面白如玉,泛着一层红光。迈着方步,走到了门外。
“老夫就是王登库,不知诸位大人来到我王家。有什么贵干?”
杭正清急忙说道:“王登库,这位是钦差张大人。”
王登库一听。顿时上下打量张恪,鼻子里冷哼一声。
“钦差?王某怎么听说朝廷派的是黄部堂。王公公他们,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张大人?”
此话一出口,在场众人全都傻了,难道还有别的钦差?
最兴奋的就是熊焕,他急忙说道:“张大人,是不是还有别的钦差?”
“这很重要吗?”
“当然,若是诸位钦差协力办案,就要等到其他人一起来!”
张恪仰天大笑,朗声说道:“熊大人,朝廷派了几位钦差,你们这些当官的不知道,反而要听一个商人的!他!”
张恪猛地用手一指王登库,冷笑道:“他还是商人吗?分明就是一个妖孽,放走硕托,勾结鞑子,哪一样罪名都是十恶不赦,诛灭九族!你们这些人不是十年苦读,就是靠着沙场血拼才换来今天的功名!若是和王登库搅和在一起,我敢保证,你们一个个只会身败名裂!”
几句话出口,再看看周围凶神恶煞一般的士兵,在场的文官武将不自觉地缩缩脖子,不敢多数一句。
王登库的脸色煞白,他第一次感到了张恪的犀利和可怕,双手颤抖起来……
张恪轻蔑地看他一眼,说道:“把他抓起来,其他人跟我进去!”
一声令下,几个士兵先按住了王登库,王诚带着锦衣卫就冲在了前面。
“所有家丁听着,钦差办案,放下武器。诛九族的时候,砍不到你们的脑袋,若是敢动一动,立刻就地正法!”
这一嗓子吓得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丁再也不敢动了,张恪带着人马,踏着整齐的甬道,两边全都是朱红的柱子,一看就是上好的木材。亭台殿阁,雕梁画栋,在灯笼的映照之下,简直就像是仙境!
张恪面沉似水,一直到了祖先祠堂,把尚方宝剑放在了供桌上。
“所有百总听着,每人带着一队,立刻分头搜铺……”
话没说完,突然有人喊道:“大人,不好了,后院起火了!”
张恪的脸色瞬间一变,对众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救火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贤内助
张恪带着大家到了后院,迎面就是炽热的火苗,一座三层阁楼燃烧了起来。王家建筑多用木材,外面厚厚的油漆彩画,全都是沾火就着的东西。
望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张恪简直气疯了,王家肯定是在销毁罪证,岂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快,救火!”
张恪和士兵一起动手,好在离着阁楼不远就是花园,在花园门附近有两口水井,大家伙七手八脚提水灭火。
光是他们还不够,吴伯岩更是拿着刀剑,逼迫王家的仆人一起干活,足足忙活到了三更天,火总算是熄灭了,可是阁楼也被烧塌了。
掀开漆黑的废墟,能看到不少纸灰,有些地方还有烧了一半的破纸。
随手拿起几张,借助灯笼的光亮,能够看到“三万两银”“粮食”等字样,毫无疑问这是一份账本,甚至没准就记录着王家和鞑子的贸易,只是如今被烧成这个样子,一点用处都没了。
张恪攥着废纸,拳头咯蹦蹦作响。
“王诚!”
“老叔,侄子在!”
“你经验丰富,马上带着人清理废墟,看看能找到有用的东西没有。再有,你安排几个刑讯高手,好好拷问王家的账房。告诉他们只要说实话,本官会给他们一条活路,若是不然,就跟着王家一起完蛋!”
王诚急忙点头,带着人马去安排了。
张恪大步流星,再度回到了王家的祠堂。杭正清,熊焕等人都等在这里,听说着火,熊焕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烧吧,烧吧!全都烧了。看姓张的能找到什么!
“中丞大人,张恪的钦差身份存疑,他又迫害士绅。逼得人家举火烧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罪行罄竹难书。卑职斗胆恳请大人能带头上书,参奏张恪,为百姓讨回公道。
杭正清打了一个哈气,懒散地撇了一眼。
“熊御史,王家牵涉的可是天大的案子,替他们喊冤,还是你这个女婿去干吧。本官没兴趣!”
杭正清一句话,弄得熊焕脸色通红,只能讪讪坐在位置上。
差不多到了三更天,张恪回到了祠堂,众人全都站了起来。
“张大人,情况如何?是不是都烧了?”杭正清问道。
“怎么,中丞盼着烧光吗?”
“不不不!”杭正清急忙摆手。刚刚这段时间,杭正清已经仔细梳理了一下,张恪说王家牵涉到了硕托的案子,他也有所耳闻。
凭着王家的本事。还有和鞑子建奴的关系,没准就是真的!
想到这里,杭正清浑身都冰凉冰凉的。什么叫胆大包天。这就是!
好不容易俘虏的老奴孙子,竟然被救走了,要是顺利回去,简直把朝廷的脸抽没了。可以想见,上面是多震怒。哪个当官的要牵涉其中,绝对是粉身碎骨。
杭正清是打定主意了,张恪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大不了丢官罢职,千万别把脑袋混没了。
“张大人。本官奉命巡抚大同,治下出了奸佞之徒。惭愧无比。张大人只管调查就是了,本官一定全力配合。”杭正清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杭大人。王家在大同,在山西还有不少产业和房产,你立刻下令,全部查封。里面所有东西,只要带字的,绝对不能再丢失损坏一点!你去办吧。”
杭正清带着文武全数离开了王家,熊焕还有心争辩几句,可是面对着刀枪,他只能跺跺脚。
“张恪,你等着,要是查不出一点东西,本官和你不死不休!”
……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逝,张恪一夜没有睡觉,双眼充满血丝,身体的疲惫倒是其次,精神的疲惫才真要命!
他本以为出其不意,抢先下手,就能拿到王家和官员的往来罪证,到时候谁都要任凭摆布。
可是经过一夜的调查,张恪发现他把问题想简单了。
实际上王家在几天之前,就开始销毁罪证,此次又烧毁了阁楼,几乎所有账本付之一炬。
虽然还有大量残破的纸张,可是要清理出来,没有十几天时间,绝对不行,而且还没法确定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打蛇不死,王家可不是一条寻常的蛇,而是一条怪蟒!他们扎根山西上百年,钱庄票号遍及天下,结交之广,简直不可想象。
王家背后站着晋商,站着晋党!
和这样的庞然大物斗,不一击致命,简直后患无穷。
张恪闷坐半晌,既然证据找不到,就从人身上下手。他说道:“去把王登库押过来。”
不多时,士兵押着王登库到了张恪的面前。
王登库养尊处优几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他简直怒火中烧,怒不可遏!
“张大人,我朝虽然视商业为贱业,是商人为贱民。可是我王登库每年替朝廷运送粮食,我名下的作坊替边军打造武器,我的票号帮着周转军饷!扪心自问,王某没有对不起朝廷的地方!”王登库大声咆哮:“你如此对待王某,王某一定要上奏朝廷,讨回公道!”
啪!
张恪一巴掌排在桌子上,震得茶壶乱飞。
“够了,王登库,少在本官面前大言不惭,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抓到了王宏,你们和鞑子的交易我一清二楚,这一次我就是要把你们这个大毒瘤一刀砍下去!”
“什么?”
听到了王宏两个字,王登库浑身一震,膝盖发软,扑通倒在了地上。
“难怪,难怪!”王登库苦笑道:“难怪你敢对我王家动手,没想到那个奴才竟然落到了你的手里!”
“哈哈哈,王登库,你知道怕了!”
“不!”王登库突然两眼放光,从地上爬了起来,仰天大笑。说道:“我才不怕,你知道吗,我让王宏去草原之前。已经把他的家人送到南方去,和王家早就脱离关系。恶仆谋害旧主。司空见惯的事情,光凭着几句口供就想治罪,未免太天真了。”
不愧是山西豪商,果然狡诈,几句话就把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张恪冷笑道:“王登库,你别忘了,王家大院就在本官的掌控之下,区区一把火就能把所有罪证都烧干净吗?本官一点都不信。别忘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报应来了!”
王登库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冷笑道:“张大人,你随便查吧!最多两天时间,等到京城的钦差来了,我看你还怎么一手遮天!”
“冥顽不灵!”
张恪用力拍桌子,让人把王登库带下去。王登库一面走着,还一面大笑。仿佛在嘲弄张恪一般。
“老叔,有好事啊,我们在王登库的书房里又找到一批账本了!”
王诚笑着跑进来。怀里抱着一大堆的账本。张恪眼前一亮,急忙劈手抢过来几本。
“西关铺路:两千五百两。镇川堡兴学:一百二十两。妙峰寺施舍:三千五百两。开粥厂:五千两……”
张恪一边念着,脸色就越难看。
“这是他们王家修桥铺路的账本!”
王诚也傻眼了,急忙说道:“老叔,我们还找到了两处银库,其中金银财宝加起来有上百万之多,这帮孙子太有钱了……”
“没用。”张恪苦笑道:“王登库虽然捐了五品知府,可是他还是商人,有钱一点都不奇怪。问题是要找到这些钱的眉目。”
王诚的脸顿时垮下来。忧心说道:“老叔,我们虽然又找到了不少账本。可是多数都柴米油盐,要不就是行善积德。还有票号的寻常账目,有用的都被他们烧了!”
张恪也是一脑门子官司,正在这时候,突然马彪跑了进来。
“大人,沈姑娘来拜访。”
“哪个沈姑娘?”
“张大人这么快就把小女子给忘了!”沈青烟蹙着眉头,走了进来。
张恪吃了一惊,讪讪笑道:“沈姑娘,你怎么跑到山西了?”
“还说呢,你们不是在辽东打仗了吗!同仁堂的药材都送到广宁了,我就到山西采购甘草枸杞之类的。谁知道张大人又跑到了山西,听说还是钦差大臣了,小女子斗胆来拜访。要是张大人不欢迎,小女子告辞就是。”
沈青烟转身就走,张恪正对着账本发愁,急忙喊道。
“慢,沈姑娘留步!”
情急之下,伸手拉住沈青烟,坐到自己对面。
“沈姑娘,你们家经商多年,对账册一定不陌生吧?”
“嗯,我七八岁就开始替我爹算账了。”
“那太好了,你帮我看看,从这些账目之中,能不能找出王家金钱的流向?”
沈青烟一听,把眼前的账本拿起来,面对着一串串的数字,女人的神情格外专注。飞快翻完几本之后,沈青烟皱着眉头说道:“这些账目有鬼。”
张恪一下子来了精神,急忙问道:“有把握吗,此事和关系我的身家性命,福祸荣辱,姑娘千万别大意啊!”
“嗯!”沈青烟没好气地白了张恪一眼,说道:“本姑娘不是开玩笑的人,叫上我的账房先生,一定尽快把问题找出来。”
……
温暖的房间之中,账房排成一溜儿,算盘珠响得噼里啪啦,已经连续一天半的时间,每个人都不眠不休,当有人受不了的时候,就会送来一碗参汤,还有一个十两银子的元宝,刺激着大家拼命干活。
沈青烟拿着几张表格,活动一下僵直的脊椎,到了窗边的躺椅上,张恪正在酣然沉睡。
“张大人,醒来吧!”
“啊!”张恪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沈青烟略显疲惫的神色,老脸通红:“我,我不是有意睡觉的……”
“知道,你醒着也没用。”沈青烟娇笑道:“张大人,想不想听听银子都流向哪里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东林伪君子
连日奔波,又面对着庞大的晋商集团,张恪身心俱惫,算盘珠响得和火铳一样,他反倒睡得格外香甜。
满屋子人都在忙着,就他一个清闲,不由得老脸通红。歉意地问道:“沈姑娘,可是都算好了?”
“哪能啊,我不是神仙。”沈青烟笑道:“刚刚算好了万历三十年到万历三十五年,王家施舍的账目。其实也只是一部分,王家手笔之大,同样是经商世家,小女子可是惭愧无比,就连我那位表哥……哎,也不是不值一提!”
“沈姑娘,先别感慨啊,在下的小命可都在这些账本里面呢,王家的钱到底去了哪?”
沈青烟粲然一笑,分外的明媚。
“张大人,你的脑袋肯定没事,除非朝廷昏聩到了颠倒黑白的地步!”
沈青烟当即不紧不慢地把情况介绍一边,王家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商人一样,喜欢修桥铺路,造福乡里,搏一个好名声,又能结好权贵,便于扩大商业。
王家的手笔比起普通商人更大,五年时间,支出了三百万两,比大明朝一年收入还要多,晋商之富令人咋舌。
而他们花钱的本事同样厉害,这三百万两之中,除了二十万两用来修桥补路,开设粥厂,赈济百姓之外,剩下的二百八十万两有五十万两用来资助各地的书院学堂。
不光是山西,南北直隶,浙江,福建,江西,湖广,总之几乎整个大明都有王家资助的私塾。
王家拿自己的钱。办学兴校,给寒门学子读书的机会,这听起来是好事。可是好事就不能过头……像王家这样资助成千上万的学子,在里面总会出几个进士举人。这帮人进入官场之后,饮水思源,自然要帮助晋商说话。明朝多少有识之士都向着征收商税,缓解财政危局,结果都被晋商给挡住了。
张恪早就知道晋商的手段,可是真正看到他们的手笔,还是令他瞠目。
“沈姑娘,还有两百三十万两哪去了?”
“这就有些奇怪了!”沈青烟疑惑地说道:“另外二百三十万两虽然打着种种名目。但是都流向了江南无锡的昌隆票号,主要被两个人拿走了,一个是刘贺,一个是李三多。没听说有这么两个人物啊,他们拿那么多钱干什么?”
张恪从躺椅上爬起来,拿着几页纸,嘴里喃喃念叨着:“万历三十一年,无锡,白银五十万两……万历三十三年,无锡。白银二十三万两……”
怎么都是无锡,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张恪在地上转了几圈,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忍不住跳了起来,兴奋地拉住了沈青烟的胳膊,哈哈大笑。
“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真是太谢谢沈姑娘了。”
沈青烟被张恪盯得小脸通红,推开他的胳膊,娇羞地说道:“张大人,有那么多人呢,别胡闹!”
“沈姑娘,你还没见过我真正胡闹呢!”
张恪突然伸手搂住沈青烟的肩头。小丫头就像触电一般,浑身僵直。
“你们都听着。以后沈姑娘就是我张恪的夫人,都给我小心伺候着。敢惹恼你们姑娘,小心我张恪的刀!”
面对着霸道地宣誓,在场的账房全都吓傻了,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两个和沈青烟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拍起了巴掌。
“姑娘姑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沈青烟总算是清醒过来,小脸涨得通红,几乎滴出血液。
“两个小妮子,再敢胡说,我撕碎你们的嘴!”
“姑娘,我们不敢了,不敢了!姑爷,您快管管她吧!”
三个女孩厮闹,张恪哈哈一笑。
“青烟,我说话算数,等我把事情办完,就去你们家求亲!”
张恪说完,转身拿着账本一溜烟儿就跑了。看着远去的身影,沈青烟竟然呆住了……
“恭迎钦差大人!”
杭正清带领着一班文武,正要跪倒磕头,曹于汴摆摆手,强忍着怒气说道:“别忙,后面还有呢!”
果然,黄克缵、王体乾、徐伦、五太保洪石柱先后赶来,杭正清看到这五位,心里头又是苦涩,又是尴尬。
曹于汴强压着怒火,说道:“杭大人,听说在我们之前有人假冒钦差,到了大同?”
“什么?”
杭正清浑身一颤,眼睛瞪得老大,惊骇地问道:“上差,那,那个张恪是假冒钦差?他怎么那么大的胆子?”
“他胆子一直不小!”曹于汴气哼哼说道:“圣上钦命办案的大臣就是我等,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张恪!你们身为地方官吏,竟然昏庸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不可救药!”
扑通!
杭正清跌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下官,下官实在是不知道啊!”
“起来吧!”黄克缵突然摆摆手,不悦地说道:“曹大人,张恪说不定是圣上亲自安排的,你我不知道也是正常。如今到了大同,我们就去看看,张大人到底查到了什么!”
“哼,他一介武夫,能查到什么!”曹于汴愤愤不平,但是他无论官职还是资历,都没法和黄克缵相比,只能老实跟着。
杭正清带路,再度来到王家大院,此时王家大院二百米之内,全都是义州兵和锦衣卫戍守,就算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张恪穿着常服,满脸堆笑地等着门前。
“黄老大人,晚生有礼了!”
黄克缵和张恪共事过,算起来张恪还是他的半个救命恩人,老头子很客气,下马扶住了张恪。
“永贞啊,咱们又见面了!”黄克缵眉头微蹙,说道:“你可吓了我们一跳,什么时候朝廷派你做钦差了?”
“部堂大人,当初还是先帝在日。就赐给晚生天子剑,让我抓回硕托,找出背后的黑手。晚生惭愧。没等破案,先帝圣驾归天。小臣深受先帝洪恩。竟然没能在他老人家生前破获此案,晚生惭愧之至!然则先帝所托,小臣不敢不殚精竭虑。因此广宁战后,晚生就带领部下,不顾危险,穿过草原,来到大同,为的就是擒获大逆不道的贼子。告慰先帝!”
张恪说得正气凛然,到了用情之处,眼圈通红。其他人也感慨颇多,黄克缵不由得点头赞叹,斜眼睛看了看曹于汴,老头子顿时心生鄙夷。
东林的这帮人口口声声忠于朱常洛,结果他尸骨未寒就推翻朱常洛的遗旨,欺负孤儿寡母,把李选侍赶出来乾清宫。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永贞。这两天你都查到了什么,赶快和老夫说说吧。”
张恪擦了一把眼泪,急忙点头。
“部堂大人。您里面请,晚生的确发现了一桩惊天大案,比起硕托的案子还要大,请部堂大人定夺!”
张恪带着黄克缵往里面走,曹于汴的眼中精光四射,他故意慢了几步,等在最后。熊焕急忙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曹大人,要命的东西都烧了。不用怕!”
曹于汴终于长出口气,心说还没有糟糕透。他一转身。迈步急匆匆跟上去。
走在方砖铺就的道路上,看着四周雕梁画栋。黄克缵满眼的吃惊。
“早就知道晋商富甲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老大人,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他们若是用正道聚财,哪怕是用金玉建房子,张某也只能竖起大拇指。可是他们来钱的路子他令人不齿,还请老大人主持公道。”
黄克缵人老成精,哪会轻易给张恪当枪,笑道:“永贞,空口说白话可不行,你要拿出凭据。”
“凭据都烧了!”
“你说什么?”
难不成老头耳朵不好,张恪大声说道:“凭据都被烧了!”
“我还没聋!”黄克缵气得吹胡子瞪眼,说道:“永贞,你知道什么叫做反咬一口不,你不怕,老夫还怕呢!”
黄克缵几乎脸对脸,气冲冲说道:“你小子办事不挺精明的吗,怎么出这么大的差错?”
你当我想啊,张恪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老大人,您先坐下,晚生又查到了点东西,请您老过目!”
黄克缵强压着火气,坐在了太师椅上,张恪从怀里拿出了几张纸,送到老头面前。黄克缵翻开没看几行,老头子手就抖了起来。
“把镜子拿来!”
从人急忙把老花镜送来,黄克缵举着镜子,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徐伦、曹于汴、洪石柱等人都等不及了。
“部堂,到底写了什么啊?”
黄克缵揉了揉眼睛,把几页纸放在了桌子上。
“写的什么?写的是天下第一邪党!”黄克缵说话之间,须发皆乍,冷笑道:“诸位,筹建东林书院,光是王家五年之间,就拿了二百多万两银子!曹大人,老夫倒要请教,你们到底用这些钱干了什么?”
曹于汴吓得嘴唇颤抖,脸色铁青。
“黄部堂,众所周知,东林书院是顾大人花了八千两银子重建的,何来二百多万两,你,你血口喷人!”
在一旁的张恪脸上微微含笑,蔑视地看着曹于汴。
“你们东林书院每次讲学,成千上万的学子会聚,每个人的路费,吃喝,刊印文稿,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一个月一小会,一年一大会,八千两银子,怕是茶钱都不够吧!”
张恪的话就像是刀子一般,直刺曹于汴的心口,把东林党的画皮无情戳破!
“张恪,你不过是粗鄙武夫,东林乃是文章道德,天下仰慕,岂容你大放厥词……”
“闭嘴!”黄克缵猛地一拍桌子,冷笑道:“曹大人,你路途劳累,接下来的事情不要搀和了,老夫和几位大人一同处理也就够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
杭正清让出了巡抚衙门,作为钦差下榻的官署,黄克缵到了衙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仆人兵丁全部赶走,换成了京营和锦衣卫的人,从张恪手里讨来一百个义州兵,贴身保护大家。
这还不算完,给老先生上了第一桌酒菜,黄克缵看了半天一点没吃,竟然让人拿去喂狗。他老又向张恪讨了几个炊事兵,索性连大同的食材都不吃了,只吃军中的干粮肉干一类的。
黄老头啃完了两根干硬的牛肉条,喝了几口白水,才对着其他几位钦差说道:“大家伙是不是觉得老夫太过谨慎了?”
“不敢,部堂大人安排自然有道理。”
“唉!”黄克缵叹道:“老夫为官数十年,宦海沉浮,不敢说经验丰富,也是见惯了风雨。可是老夫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欺世盗名,横行无忌的邪党!老夫愿意拼上一辈子的功名,和他们殊死一搏,不知诸公意下如何?你们若是怕了,老夫准你们告病而去。若是留下来……”
黄克缵说到这里,眼中精光四射,二品大员的威风显露无疑,厉声说道:“咱们所有人不准单独行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记录在案。务必戮力同心,不能有一点差错,这是对朝廷负责,也是对各位负责!”
徐伦、王体乾、洪石柱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全都站起身,冲着黄克赞拱手。
“部堂大人,我等唯部堂马首是瞻,绝不敢有半点差错,请部堂放心。”
不怪黄克缵如此小心,实在是眼前的事情不能不怕。
根据张恪查到的东西,王家在五年之间。向东林书院送去了二百三十万两银子,接受银子的两个人,刘贺是当朝次辅刘一璟的侄子。而李三多则是漕运总督李三才的堂弟!
李三才早年就和东林元老邹元标结交,后来成为凤阳巡抚。总督漕运,大明朝最肥的两块肉——运河和盐场——全都抓在了手里。
李三才发挥他结交广泛,活动能力超强的优势,笼络大臣,结交朝野。更与东林书院的创始人顾宪成交好,臧否人物,议论朝政。正是有了他的强力支持,东林书院才一发不可收拾。
打着学术的幌子。大搞派系,形成强大的东林党。在知道内情的人眼中,东林党魁不是叶向高,刘一璟之流的大学士,也不是邹元标,赵南星等部堂高官,而是李三才这位有权有钱的封疆大吏!
从王登库身上,一下子牵出了一位阁老,一位东林党魁,饶是黄克缵见惯了风风雨雨。他也不能不怕。那么多银子,多半都用来拉关系,结党营私。能笼络多少人,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无论是晋党,还是东林,都是超级庞然大物。他们现在就是和猛虎打交道,不能不时刻小心。
“徐大人你和王公公立刻带着人手,清查王家残存账本和往来书信,审问相关人士。洪太保,你立刻查封王家所有产业,尤其是账目。决不能放过。”
三个人一起躬身说道:“请部堂放心,我等立刻去办。”
几个人下去。黄克缵靠在太师椅上,眯缝着老眼。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这时候外面脚步声音,张恪抱着一个木匣子走了进来。
“永贞,老夫就等着你呢!”黄克缵大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有重要的证据了,赶快给老夫看看。”
“哈哈哈,您老法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
张恪把木匣打开,从里面拿出三本账目,送到黄克缵的面前。
“部堂大人,这是王家和蒙古贸易的账目,记载了他们违背朝廷禁令,向蒙古出售粮食铁器的事情。按照上面所载,查扣王家的商号,和里面的出货记录两相对照,必然能查明王家勾结鞑子的罪证!”
黄克缵一下子来了精神,急忙戴着老花镜仔细看了起来。
……
王家纵火,把他们和蒙古还有朝臣往来的证据都给烧了,可是王登库忽略了,在蒙古人那里还有一份呢!
张恪请沈青烟帮忙查账,又说要上门求亲。他是一时激昂说了出来,可是却被人听到了,满达日娃气得小腮帮鼓鼓的。
“好你个张永贞,吃干抹净,无情无义,这么多天都没说娶本姑娘,真是气死人了!”满达日娃狠狠跺脚,仿佛地上有张恪一般,把他踩得稀巴烂!
“不就是会算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公主的能耐更大呢!”
满达日娃咬咬牙,回到帐篷,抱着三本账,找到了张恪。
“拿去吧。”
张恪还有些傻愣,接过来一看,顿时喜出望外,两只手都没地方放了。
“我的公主宝贝儿,你可帮了大忙了!”
“哼,我们草原的女人可比不了汉家的女孩会算账,能讨人喜欢!”小妮子酸溜溜地说道。
“嚯,谁家的醋坛子翻了,好酸啊!”张恪笑着搂住了柔嫩的腰身,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公主宝贝儿,你也一样,我张恪都要娶到手里!”
满达日娃双眼眼珠涌动,呆呆望着张恪,“当真?”
“千真万确!”
张恪果断说道,小妮子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乖,别哭了!你把三本账册给我了,你们炒花部就和晋商闹翻了,恐怕得不到什么物质了。不过你放心,辽东大门会向你们敞开的,要多少东西有多少,保证不让岳父大人吃亏!”
“人家还没答应呢!”满达日娃破涕为笑,她把账本给了张恪,承担的风险是相当大的,没想到张恪如此体贴,小妮子越发欣喜,融化在了张恪怀里……
拿到了蒙古方面的账本,查起来就事半功倍,洪石柱带领着锦衣卫。一连封了八家商行和票号,查获大量出货记录和账目。
对照之下,很快就查清了王家向蒙古走私的事实。
五天之后。四位钦差,加上张恪齐集一堂。大家伙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眼珠灌满血丝。
黄老头手里拿着厚厚一摞清单,不停摇头,嘴里叨念着:亘古未有,亘古未有啊!
“诸位,案子虽然没有都查清楚,可是眼前这些东西,只有四个字:触目惊心。触目惊心!王家,还有其他晋商向蒙古人走私违禁货物,蒙古人抢到珠宝细软之后,又给他们销货。他们拿着东西到东南换成银子,然后再拿着这些银子去贿赂东林,买通官员,帮着他们说话!”
“好啊,真好!他们把朝廷法度看成了什么,我大明的文武百官都是饭桶,都是摆设吗!硕鼠硕鼠。王家,晋商,就是最大的老鼠。可耻的老鼠!这些年来,多少百姓惨死鞑子之手,多少将士捐躯沙场,王登库之流挣得哪是银子,分明就是军民百姓的血汗!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身为钦差,绝不会纵容此等祸国殃民的巨蠹!”
咔嚓!
一声巨响,把张恪吓了一跳,难道老头说的太好了,上天打雷助威了?其余三个人也吓了一跳。老天爷这是要劈人了吗!
正在相互对视的时候,又从人急匆匆跑进来。满头都是汗。
“启禀诸位大人,不好了。一帮士兵把府邸给包围了!”
“好大的狗胆!”黄克缵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道:“走,跟着老夫去看看。”
“慢!”
张恪笑着拦住了黄克缵,说道:“部堂,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乱兵有晚生就够了。您老还是尽快拟定奏折,上奏朝廷。”
“嗯,那就交给永贞了。”
张恪一转身出了大厅,身后洪石柱也跟了出来,他的脸色不善,紧走两步,到了张恪的耳边,低声说道:“张大人,下面的兄弟听到了风声,似乎要对诸位钦差不利!”
“嗯,狗急跳墙,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五哥,你权力保护好黄大人他们,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宣大的这帮饭桶想要和张某斗,还差的太远!”
听到张恪的话,洪石柱也有了信心,这位可是大败鞑子的狠人,放眼大明朝,能和义州兵硬碰硬的还没有!
张恪大步流星,来到了府门口,一大帮兵丁正死死顶着大门,外面传来砰砰的撞门声。不少乱兵扯着嗓子大叫。
“狗屁钦差,快点滚出来,老子半年没有军饷了,不发钱,我们就去京城,找皇帝老子要去!”
“没错,老朱家不仁义,光让我们干活,不给银子。是不是都被你们这些狗官贪了?”
“出来,让老子砍了你们的狗头下酒!”
……
骂声越来越难听,张恪眉头一皱,摆手说道:“开门!”
“大人,不能开啊,他们都撞坏了两根门闩了,让他们进来,就完了!”
“没听清本官的话吗,开门!”
看着张恪吃人一般的目光,兵丁们终于害怕了,纷纷退后。正巧外面乱兵撞击,大门敞开,他们一下子奔了进来,脚步踉跄,还没等他们站稳,就听到了一声大喝。
“开火!”
开什么火,还开饭呢!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的时候,两边的火铳手一起叩响扳机,黑乎乎枪口喷吐出铅丸,冲进来的十几个士兵瞬间就成了筛子,血光迸溅。
面对闹饷的士兵,从来都是安抚,还从没有张恪这么生猛的,暗中观察的人的全都吓了一跳。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他们惊掉下巴,眼镜碎了一地!
“开火!”
第二排的火铳手冲出来,交替射击,密集的弹雨射向了门外的乱兵,瞬间尸体堆满了巡抚衙门,血水流成河。侥幸躲过一劫的乱兵吓得爹妈乱叫,转身就跑。
“告诉你们的背后的人,想要玩什么鬼把戏,我张恪都接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敲竹杠
义州兵秉承了一贯的强悍作风,一口气杀了三百多人,鲜血染红了道路,寒冷的天气里,将血液冻成了暗红的玉石,尸体变成了狰狞的雕像。青石道路就仿佛通往地狱的鬼途,让人不寒而栗。
张恪带领着人马,像是赶鸭子一般,把乱兵赶得到处跑。正好经过一条宽阔的街道,靠着东边正是知府衙门。
“告诉弟兄们,都不要再追了。”
张恪说完整理一下盔甲,迈步到了大门口,用力叩打门环。
一连三下,没有人回答,隐约听到里面有急促脚步声。
“哼,想玩空城计,没门!”
衙门旁边正好有鸣冤用的大鼓,张恪一把抄起来鼓槌,震天响的鼓声随即响起!
咚咚咚!
“杭大人,刘大人,三通鼓之后,你们再不出来见我,我就奏你们一本,怂恿乱兵暗害钦差,图谋不轨,我看你们如何收场!”
洪亮地声音传到了府里面,杭正清和知府刘谷俊面面相觑,脸色比吃了苦瓜还难看。
“怎么办,该怎么办啊!”杭正清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刘谷俊低低声音说道:“大人,还是见见张恪吧,这小子是吃生米的,太横了!咱们惹不起啊!”
“嗯,你跟我一起去,咱们谁也跑不了。”
两个人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到了门前,把大门打开一道缝。
“是张大人啊,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张恪微微一笑,不发一言,迈步就往里面走,两个人急忙在背后跟着。
“张大人。张大人,等等我们。”
张恪到了大厅之上,大马金刀坐到了主位上。
“两位大人。乱兵围了巡抚衙门,本官带着弟兄们把他们赶跑了。还杀了好几百人,你们怎么看?”
说起杀人,就像是喝水吃饭一般,杭正清的嘴角咧得老大。
“张大人,下官以为乱兵宜疏不宜堵,冒然杀这么多人,他们岂能善罢甘休,卑职窃以为他们会纠集更多的人手。怕,怕是……”
“怕是成千上万的乱兵杀来,我们挡不住,就被一个个都杀了?”
“不敢不敢!”知府刘谷俊急忙摆手,说道:“张大人用兵如神,麾下将士忠勇无双,料想不会……”
“别给我灌迷魂汤!”
张恪摆摆手,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张恪在挖人家的祖坟。人家能放过我就怪了。”
你还知道啊!
杭正清小声嘟囔着。
张恪微微一笑:“两位大人,乱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上来,咱们长话短说。去告诉他们一声。张恪不是鲁莽的人,也没想过玉石俱焚,若是他们愿意,收起乱兵的那一套,派几个人过来,跟我好好谈谈!”
张恪说完起身拍拍屁股,就要出去。
“慢!”杭正清急忙说道:“张大人,恕下官愚钝,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哈哈哈!”张恪仰天长笑。猛一转身,盯着两个人。杭正清眼神飘忽,不敢和张恪对视。
“杭大人。乱兵去巡抚衙门闹,要是不知会你,岂不成了笑话!”
杭正清脸上的肉一阵抽搐,急忙说道:“这,这个,张大人,我们就是提线木偶,什么都不知道……”
张恪轻蔑的一笑,根本没有在乎杭正清的话,继续说道:“张某只有一千精兵,恐怕是对付不了山西的千军万马。可是我的一千弟兄都是出生入死拼过来的。他们真想玩横的,至少半个大同会化为焦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张恪可没有千万家财要顾忌,让他们看着办!”
张恪迈着虎步,直接向着大门走出。
杭正清和刘谷俊的脸都绿了,要真是按照张恪所说闹起来,别管胜负如何,首先他们两个就要完蛋,我们招谁了,这不是要命吗!
“张大人,留步啊,好好谈谈!”
“一个时辰之内,派人去王家祠堂,要是不过来,哼!咱们就玉石俱焚!”
眼看着张恪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杭正清咬牙切齿,气得噗嗤噗嗤放屁。
“张恪,你个臭小子,算什么名将,你就是流氓,地痞,无赖,恶棍,二流子……”杭大人差不多把一辈子听说过的骂人词都用上了。
“中丞大人,卑职看张恪是铁了心了,他是武夫敢拼命,咱们犯不上。我看他言语之中,还有余地,不妨就谈谈吧。”
“嗯,我这就去找人。”杭正清无奈摇摇头,不得不按照张恪所说的办。
……
从知府衙门回来,王诚就紧紧跟在张恪的身后,他神色慌张,不时往四周看着。
“怎么,害怕了?”
王诚脸色一红,说道:“老叔,这帮老西儿势力太大了,您真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啊?”
“傻子才想呢!”张恪笑道:“老子还没结婚呢,才不会干傻事呢!”
王诚顿时把嘴巴张得老大,能塞进去一个鹅蛋。
“老叔,您是骗他们啊?”
“也不算骗,我估摸着他们会低头的!商人的秉性,他们算计太多,反而会束手束脚。咱们等着敲竹杠吧,这次要捞一把狠的!”
接触这几天,王诚一直以为张恪是一颗赤心向朝廷的大忠臣,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了张恪的面目,这家伙比晋商还贪还狠!
带着一肚子的惴惴不安,王诚战战兢兢跟着张恪回到了王家大院。
他们刚刚走进来,没有一刻钟,外面士兵就跑了进来。
“大人,有人来拜访!”
“哈哈哈,来的好快,让他们进来吧!”
……
有士兵带着,从外面走进来三个人。头一位是个六旬左右的小老头,带着瓜皮帽子,留着两撇小黑胡。他的后面是一个中年文士。面皮白净,丹凤眼。神采十足。最后是一位胖大的员外,至少有二百六七十斤以上,小眼睛就剩了一道缝。
“哈哈哈,贵客临门,不会怪张某没有迎接大家吧!”
“岂敢岂敢!”老头先笑道:“小老儿叫翟福,是几位东家的总账房,我身后这两位一个叫范文生,一个叫黄德禄。”
“说那么多我也懒得记。一句话,你们能不能代表晋商?”
张恪单刀直入,范文生哈哈一笑:“张大人果然快人快语,不同凡响,我们若是不能代表,也就不来了!”
“好!”张恪满意点点头,笑道:“咱们不妨就把事情都放在台面上,我张恪不是找死的人,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逼的!”
大胖子黄德禄脸上的肉跳了两下。冷笑道:“张大人,你的话未免不讲理了,我们几时惹到你了。反而是你杀到了大同。”
“哼,用我把话说明白吗?你们救走硕托,从我的治下逃走,这不是惹了吗?你们为什么救硕托,还不是想和老奴打通关节,卖更多耳朵东西给老奴吗?别忘了,辽东可是张某的老家,野猪皮杀过来,死的可是我的家乡父老。兄弟亲人,还没有惹到张某吗?”
三个人快速交换眼神。显然都读到了强烈的惊恐,张恪知道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翟福拱拱手。陪着笑脸说道:“张大人,我们也有苦衷,是是非非先放在一边,眼前的事情您要怎么了结?”
“痛快,我只有三个条件,停止对老奴的贸易;交出王家谢罪;再赔偿两百万两!”
疯了!
三个人心头浮出了同一个念头,关外走私的暴利仅次于两淮盐业,他们岂能轻易让出去,其余两条更是不能答应!
“张大人,王家和我们同气连枝,至于赔偿,我们也经营困难,手边实在是没有银子。”
张恪站了起来,绕着三个人走了几圈,每到一个人的背后,他们就忍不住冒白毛汗。
“谈判要看筹码,王登库和鞑子贸易的罪证在我手里,他给东林党那么多银子,恐怕不光是他一家的,你们全都有份儿。这要是大白天下,嫉恨东林党的人会竭尽全力攻讦你们。就算你们根基深厚,势力庞大,斗下去也是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翟福在三个人里面,年纪最大,经验也最丰富。
“张大人,你说的有理,只是条件我们实在没法接受。这样吧,我们出一百万两银子,咱们两厢和解,您看如何?”
“哈哈哈,朝廷派了五位钦差,声势浩大,你们只出一点银子,就能摆平吗?我张恪好说话,可是黄克缵都准备拼命了,此番不拿下一两位阁老,绝对不能罢休!”
翟福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试探着问道:“张大人,王家和我们过从甚密,若是王登库胡攀乱咬,我们不好办啊!”
张恪笑道:“我已经替几位考虑了,王登库必死,不过可以给他王家留下血脉,再给五十万两银子,远走他乡,依旧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翟福他们也推演过,王家肯定保不住,若是按照张恪所说,也算是有个交代。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王家完蛋了,他们说不定还能得到点好处。
“张大人,不知能不能让小老儿见见王登库?”
“没问题,本官随时可以安排。”张恪同意了。
谈到了这里,最核心的问题就剩下走私一项了,这也是张恪志在必得。
“三位,有句话谁都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们给老奴粮食铁器,老奴连战连捷,倘若有一天老奴把大明的江山都夺了,会放过你们吗?”
“胡说八道!”范文生黑着脸说道:“我们就做一点小生意,大明朝这么大,又岂会亡国,张大人莫要危言耸听!”
张恪摇摇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些人也未必会料想到大明会亡国!
“自古没有三百年的盛世,两百多年的大明朝已经内忧外患,风雨飘摇。野猪皮就是一群野蛮人,给他们当从龙功臣,搞不好就被吞的一点不剩!”
张恪的双眼仿佛洞穿历史一般,不带感情的声音落在三个人的耳朵里,他们不仅低下头若有所思。
“三位,其实想要赚钱,未必靠走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