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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史尽成灰     辽东钉子户txt下载     辽东钉子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五章 君与臣

    readx;朝堂永远不缺的就是内斗,虽然东林被压下去了,可是阉党内部也在互相倾轧,原来的首辅顾秉谦心力交瘁,已经请辞致仕。如今接替首辅的正是魏广微。

    由于和魏忠贤一个姓,又百般顺从魏忠贤,朝中有了“大魏”和“小魏”的说法,俨然之间,把一位堂堂首辅变成了太监的儿子,促狭的味道不言而喻。

    魏广微对这些倒是不怎么在乎,宰相肚子能撑船,哪个当首辅的没有些闲言碎语。只是今天他却有些百爪挠心,坐立不安。

    “安东王啊,安东王,这京城可是龙潭虎穴,岂能随便自投罗网啊!”

    魏广微额头见汗,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少年,一身团龙衮服,华丽威严,再往脸上看去,稚嫩的面孔,清秀干净,他正是天启皇帝的弟弟信王朱由检。

    其实按照年龄,朱由检已经可以就藩。也就是到他的封地,困守城中,做一辈子的太平王爷,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只是眼下情况特殊,天启身体越来越差,还没有儿子,他这个弟弟就成了皇位实际上的继承人。说起来也正是他尴尬的地方,名不正言不顺,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树叶落下来砸了脑袋。

    说出去没人相信,这次出城迎接张恪,竟然是朱由检三年多来,走得最远一次,脸上泛滥着出笼鸟一般的兴奋,顾盼自得。

    恰巧看到了魏广微额头的汗水,朱由检忍不住问道:“元辅。天不算热。您老怎么出汗了?”

    “啊,多谢王爷关心,是老臣身子有些虚弱,不碍的。”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他很识趣地闭嘴,没有多问下去。

    “平辽公率领将士驾到!”

    “平辽公驾到!”

    大路上飞来十几骑,看着五彩的旗帜。一边跑着,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张恪的安东王毕竟没有正式册封,还要叫做平辽公。

    听到骑兵的喊声,鸿胪寺卿立刻大声喊道:“奏乐!”

    瞬间笙管笛箫,铜锣大鼓,一起响了起来。喜庆的鼓点随风飘扬,到了哪里,哪里都是欢喜鼓舞的场面。

    外面有舞龙舞狮的队伍,热热闹闹。胜过新春佳节。

    没过一会儿,远处大路上尘土飞扬,旗幡招展,张恪率领着大军缓缓赶来。离着老远,席卷天地的气势就冲到了面前,让人唏嘘赞叹。心神动摇。

    “好。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强兵!”魏广微笑道,主动向前迎接,朱由检小眼睛放光,他见过京营仪仗,只是那些花架子怎么和义州兵相比。每一个动作都杀气腾腾,阳刚十足,看得朱由检心笙摇曳,反观自己,虽然贵为王爷,却暮气沉沉。真是有些自惭形秽。

    还有一段距离,张恪就勒住了战马,从上面下来,向着魏广微和信王迎了上来。

    “在下见过信王殿下,见过元翁。”

    “呵呵,平辽公不必客气,赶快上马,我们替您牵马入城。”

    张恪慌忙摆手,说道:“元翁,张某何德何能,岂能受过礼的恩遇!”

    朱由检看张恪彬彬有礼,生出一丝好感,笑道:“皇兄有口谕,平辽公收复辽东,功劳卓著,本应该皇兄亲自迎接,只是圣体违和,不得不让小王暂代,还请平辽公不要推辞才是。”

    魏广微也劝说几句,张恪只能无奈同意,一转身,手下人扶着他上马。

    直到此时,魏广微才注意到张恪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刚刚下马的时候,也有人搀扶。按理说这种征杀疆场的大将,岂会轻易露出如此懦弱的一面!

    “平辽公,莫非你的身体不适吗?”

    “唉,元翁,我也不瞒你,久战久疲,在下早已不堪重负。能光复辽东,张恪平生之愿已经完成。早就向着将军务交出去,能专心养病,求之不得啊!”

    张恪如今身份敏感,魏广微不敢随便说话,只是笑道:“平辽公年轻有为,乃是国之干城,陛下亲之重之,切不可自暴自弃!”

    朱由检偷眼看了看张恪惨白的面孔,还有额头的汗水,似乎名将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大军缓缓进入京城,沿途都围满了百姓,路两边的香案一个接着一个,百姓焚香顶叩,还有小童拿着装满鲜花的篮子,洒在地上,鞭炮声惊天动地,百姓伸长了脖子,争相一睹义州兵的风采。

    张恪最初还能挺直腰杆,坐在马背上,后来干脆就伏着马背。外人只当是平辽公谦虚谨慎,不愿受大家的叩拜,越是如此,大家就越觉得张恪平易近人。

    只有身边的人知道,堂堂国公爷的手竟然在不停颤抖,汗水湿透了衣襟。

    好不容易到了午门,按照礼节,士兵们将俘虏的建奴贵胄献上,又把缴获的物资展示在大明的军民面前。

    此时四周围拢的百姓不下十几万人,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看着。

    当义州兵燃起了大火,把建奴的旗帜和龙椅龙袍等物扔到火堆里焚毁,顿时引来了长久的掌声,欢声雷动。

    最后把奴酋多尔衮推了出来,又有人捧着皇太极和野猪皮仅剩下的头骨,绕场一周,所到之处,百姓状态疯癫,手舞足蹈,简直高兴疯了……

    热闹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义州兵的众将,于伟良、周敦吉、秦民屏、刘少卿、谢超等等,全都享受着超级英雄的待遇,朝中大员牵马,百姓投入炽热的目光,几乎要把他们烧化了。

    只是这些热闹注定和张恪无缘了,他坚持到了午门,身体就吃不消了,被手下人悄悄搀扶着,早早去休息,无缘所有庆祝活动。

    ……

    “魏大伴,张恪的身体真的那么遭了?”

    魏忠贤皱着眉头,说道:“启禀主子,老奴询问了太医,他们说张恪连年在苦寒之地征战,身上暗伤不少。又遭到过刺杀,中过毒,新伤旧患,内外交困,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他们,还,还说……”

    “还说什么?”

    “启禀主子,他们说若是好生调养,张恪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若是继续领兵打仗,只怕难过而立之年!”

    “哦!”

    天启长长出了一口气,突然苦笑道:“魏大伴,朕一直在想怎么对付张恪,竟然没想到他的身体竟然遭到了这个样子,你去传旨,挑选最好的太医和药材,给张卿送去,再有,等他身体好了,就来见朕。”

    天启说得客气,张恪岂能让他等着,到了京城的第二天,张恪就前来面圣。

    到了寝宫之中,君臣见面,第一眼,两个人都惊呆了。在天启的印象之中,张恪器宇轩昂,风华绝代,就宛如初升的太阳,透着强大的自信,风采过人。甚至在不自觉之间,天启会模仿一些张恪的动作,在这位皇帝的心中,竟会有些小嫉妒。

    可是如今呢,张恪面容憔悴,身形消瘦,步伐虚浮无力,和印象之中,大相径庭,不胜唏嘘感叹……

    更吃惊的却是张恪,他的病半真半假,多一半都是装的,为的是不让别人注意他。

    可是天启的病却装不了,这位刚刚二十出头的天子脸色灰白灰白的,好像水泥的颜色,没有一丝光泽,在鬓角竟然起了一些死皮。

    眼袋很深,竟青紫色,吴有性说过,这是肾水枯竭命不久矣的症状。眼珠通红,失眠多梦,忧思过度,大口喘气,体质虚弱,咳嗽不断,肺火上行……

    粗略地观察一下,这位大明的至尊简直病入膏肓,让张恪都吓了一跳!

    天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张卿,怎么,朕这副尊容很难看吧!”

    “不,天日之表,龙凤之姿,臣许久未能见到圣颜,臣,臣这是欢喜。”

    张恪说着,跪下磕头,天启冲着魏忠贤说道:“魏大伴,朕没有力气,快把张卿扶起来。”

    “是!”

    魏忠贤急忙伸手,笑道:“张大人,快起来吧,你可是主子最看重的大臣,一身肩负大明安危,社稷之重,别让主子着急了。”

    “多谢魏公公!”

    张恪十分客气地说道。

    天启一摆手,小太监竟然搬来了一把带着靠背的椅子。大殿之中的众人顿时天雷滚滚,要知道首辅在皇帝面前只有一个绣墩,竟然给了张恪靠背椅,这是何等荣宠啊!

    张恪战战兢兢谢恩,坐了下来,可是老魏却还站在一边,才看了他一眼,天启就笑道:“张卿,别管外面人怎么说,他都是个奴婢,你才是朕的大臣!”

    天启挺明白的,外面不是说什么老魏是九千岁,天启就是傀儡,看来多半是胡说八道,不然就是烟雾弹。

    不管如何,病歪歪的天启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张恪暗暗告诫自己。

    “张卿,光复辽东,你功劳最大,朕想起当初和你的约定,安东王的爵位,就是朕答谢爱卿的!”

    “多谢陛下抬爱,臣肝脑涂地,不能报答万一。”

    天启又道:“张卿,朕想询问你的意思,辽东以后该如何治理?辽东的精兵悍将,又该如何呢?”

    张恪顿时挺直了腰板,寻思一下,笑道:“陛下,臣以为辽东应当建省,派遣三司官员管理地方民政诉讼事宜。至于辽东的人马,当逐步削减,分批调遣入关内,平定各省叛乱!”(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六章 帝王心术

    每一个爬到高位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帮小弟,往自己身上下刀子割肉,几乎没人能做到。可是偏偏张恪就这么干,他提出的两条建议,建省和逐步削减兵力,和内阁提出的方略一模一样。

    大明北方防线有九边重镇,这些地区全都施行屯田制度,有百万军户,一手拿锄头,一手拿着武器,耕战结合。朱元璋曾经就自豪地宣称,养兵百万,不费朝廷一两银子。

    可是经过两百年的发展,耕战结合的体制,造就了盘根错节的将门势力,让朝廷头疼不已,张恪提出的建省,正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只是这样的建议,出自最大军阀之口,实在是让天启摸不着头脑!

    或许感到了天启的疑惑,张恪勉强跪在了天启的面前。

    “陛下,臣有肺腑之诚,要向圣上启奏。”

    “张卿家,起来讲吧!”天启关切地说道。

    “不,臣好歹是领兵大将,还能撑得住!”张恪顿一顿,说道:“臣不过是童生出身,卑微如草芥,然数年之间,屡屡超擢,全赖大明皇帝错爱,臣铭感五内,不敢有一刻忘怀。自臣领兵以来,越发觉得建奴乃是心腹大患。他们作战勇毅,且狡猾无比,难以对付。偏偏我大明历经三大征,师老兵疲,财政枯竭。若是战事长久拖延,必然消耗财力,逼迫朝廷广辟财源。到那时候。官吏盘剥百姓,敲骨吸髓,无所不用其极。势必造成烽烟四起,匪盗遍地。

    外有建奴作乱,内有流寇横行,纵然陛下天资英睿,恐怕也会顾此失彼,难以周全。故此微臣不避诽谤,收辽东之田。建立军屯,养兵十万。用心苦训。又恐财力不济,故此百般用心,如海外贸易,建立银行。废两改元,甚至下江南,开市舶司……所作所为,远远超过人臣本分,臣深知罪孽深重。可是非如此不能聚敛财富,不能尽快平定建奴。”

    张恪这番话是在给自己以往的行为做解释,毕竟几次天启召他进京,他都避开了,皇帝心中不可能没有疑惑。

    果然天启仔细听着。眉头微蹙,不时点头,显然听进去一些。当然要完全打消他的疑虑,还远远不够。

    张恪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所幸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如今建奴扫平,辽东安定。臣只问对得起当初誓言。可是臣内心惶恐却日甚一日。辽东有十万大军,兵多将广。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臣若从一己私利出发,巴不得陛下封赏将领,给钱给权,臣也能成为土皇帝,独霸一方……可是,拥兵自重,并非臣之所想,大明江山千秋万代,才是臣之愿望。故此臣斗胆建议陛下,在辽东只保留守卫之兵,多余人马一律裁撤,减轻财政负担,是大明百姓能够减轻负担,内调外养,方能中兴大明!”

    天启听着张恪的话,越发看不懂眼前的人了。如果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只怕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忠臣能比得过他。若是假的,这家伙就是比曹操,比王莽还会装蒜的奸佞,绝对留他不得……

    天启想了迟疑半晌,缓缓说道:“张卿家,公而忘私国而忘家,不愧为朕之股肱之臣。你为朕立下天大功勋,朕若是照你所说,岂不是辜负功臣吗?朕哪里忍心!”

    “陛下仁德,可是身为臣子,也要知道进退。臣多年征战,病痛缠身,此番光复辽沈,都是其他人冲锋陷阵,臣已经拿不动战刀了!”

    张恪落寞地自嘲道:“日后臣只想在京中安心养病,若是继续南征北战,劳心费力,简直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至于其他人,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现在退一步,才是真正为了长远计较,才能真正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我大明江山已经传承至今,没有人能做曹操,也没人能做王莽,还望陛下体查臣之苦心,成全君臣之谊,臣不胜感激之至!”

    说完最后一个字,张恪泪流满脸,拜伏在地上,只见两肩抽动,泪水长流。

    龙椅上的天启也不由得泪水滚落,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多年以来,饱尝人情冷暖。面对那些狡诈贪婪的大臣,他只能启用魏忠贤,重用人人不齿的太监,来维持江山社稷。

    而此时又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出现在面前,他怎么能不欣喜!

    当然,张恪的忠诚还有待观察,但是不妨天启对他另眼相看。

    天启抬了抬胳膊,小太监会意,急忙扶着他,从龙椅上站起,缓缓倒了张恪面前,伸出枯瘦冰凉的手,艰难地把张恪扶起。

    君臣对面,滋味难以言说。

    “平辽公张恪忠诚无双,功勋盖世,特加封安东王,世袭罔替,领双俸,赐丹书铁券。”

    天启说着,有专门的小太监立刻变成了华丽的骈文,把旨意拟好。

    天启拉着张恪的手,笑道:“安东王,既然你身体不好,那就在京城暂时养病。只是朕舍不得让你闲着,京营这些年越发荒废,还请张卿帮着朕管起来。”

    张恪万万没想到天启会把京营给他,正要推脱,可是天启眼神严厉,根本不容反驳。

    “臣,臣勉力为之!”

    张恪只好答应下来,又说了几句话,天启已经撑不住了,张恪只好告辞,回到了御赐的府邸之中。

    他刚刚到了书房,猛地抬头,却发现有人已经坐在了里面。

    “老师,您怎么在啊?”坐着的正是洪敷敎。

    只见洪敷敎一脸寒霜,冷笑道:“好你个张永贞,竟然学诸葛亮吊孝!你可知欺君之罪吗?”

    张恪一愣,随即笑道:“老师法眼如炬,只是弟子不得不如此。若是我器宇轩昂,风华正茂而来,只怕天子早就忌惮我,此时弟子和您已经阴阳两隔。”

    洪敷敎哈哈一笑:“永贞,你以为一番举动,就能骗过所有人吗?咱们师徒没有背人的话,据我所知,京中的大臣没有谁相信你,他们依旧忌惮你这个功高震主的安东王!”

    洪敷敎说的一点不差,张恪入宫觐见,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着。别看深宫大内,却从来藏不住秘密,张恪和天启的对话,每一句都在第一时间,传给了各路的神仙。

    若是不然,洪敷敎也不会早早赶过来。

    张恪倒是满不在乎,微微一笑:“老师,弟子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要皇上相信了就够了。”

    “噢,呵呵呵,你说陛下信你了?”

    “应该差不多吧,要不然也不会让我管理总理京营事务了!”

    “京营!”

    洪敷敎吃了一惊,这可是那几位世袭国公的自留地,按照道理,张恪被封为安东王,爵位超过了那些人,管理京营身份足够。

    可是张恪在京城根基浅薄,给他京营,又所为何来?

    洪敷敎在地上转了两圈,突然眼前一亮,哈哈笑道:“陛下这一招果然厉害啊!永贞,你怕是被皇上算计了。”

    张恪也是一惊,急忙问道:“老师,这背后有什么不妥吗?”

    “呵呵,你可知眼下总理京营的勋臣是谁?”

    “听说是朱纯臣。”

    “嗯,不过据我所知,朱纯臣贪墨军饷,纵容家奴,吞并田地,民怨不小,有些御史已经准备弹劾朱纯臣。另外,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修成三大殿,已经从肃宁伯晋封为宁国公,也是国公爷的爵位那!”

    张恪何等敏锐,一听就想明白了,脱口而出:“莫非魏忠贤要用侄子去掌握京营兵权?”

    “没错!”洪敷敎笑道:“陛下虽然信重魏忠贤,可是一旦掌握了京营,魏忠贤的势力就再也没人能制衡,所以圣上才让你来个截胡!这一来可以牵制魏忠贤,二来也可以观察安东王是否忠心,一举两得,岂非妙哉!”(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七章 京城大乱

    readx;“老师,书房有些凉了,让下人送个火盆过来吧!”

    “不必!”洪敷敎笑道:“堂堂十几万大军的统帅,还怕冷不成?”

    “弟当然不怕,倒是冻着老师,就是弟不孝了!”

    “呵呵,冷点好,冷点脑筋清醒!”洪敷敎脸色一变,骤然严肃起来,他盯着张恪,咬着牙说道:“永贞,其实你不该来京城的。”

    何止是洪敷敎,张恪身边多少人都这么说。凭着的实力和张恪的威望,守着辽东,谁也没本事把他调城,完全可以做一个土皇帝,逍自在,何必来京城冒险!

    可是张恪也有苦难言,他清楚那位崇祯皇帝的德行,一旦他即位,双方势必严重冲突。偏偏张恪还没有做好接管帝国的准备。

    辽东移民没有完成,东南的市舶司刚刚开辟,资本的力量刚刚萌发,远远不是千年传统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大明的还能维持,老姓对皇帝尚存一丝希望。

    无论怎么看,都没到取而代之的地步。

    不管有多少危险,张恪都要来京城,参与皇权的交替,争取宝贵的时间。

    这些话别说面对老师,就算对着家人,张恪也没法说得出口,他只能深深埋在心▲∧里。洪敷敎看着张恪有些为难,只当他心中矛盾。

    “永贞,为师不是想让你造反,可也不想你落入危险之中。好在圣上没有急着动手,看样暂时没有危险,咱们正好仔细推演一下朝局,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张恪始终坚信办法总比问题多,因此笑道:“弟正要讨教老师的高见!”

    洪敷敎在京城多年,把武官看了个透。而且有张恪这么个弟,他安枕无忧,丝毫不用担心前程。老先生把功夫都用在了琢磨人心上面。

    第一个要研究透的就是天启,洪敷敎给天启四个字评语:大智若愚!

    天启和他的父亲光宗朱常洛在即位之前,处境都非常艰难,能够拿到皇位,全都靠着清流的鼎力支持。

    等到当了皇帝,这对父都大力提拔过东林党的清流。可是渐渐地天启发现清流不清,相反,还是浊流,是一群利欲熏心,一门心思争权夺利的小人!

    而且他们的党同伐异。甚至威胁到了社稷。

    为此天启毫不犹豫放出了两个人,在中枢,利用魏忠贤的厂卫特务,压制东林。在辽东则是重用张恪,提升武人地位。

    目前看来,这两个人都用对了,魏忠贤清除东林党之后,任用大批干吏,虽然不够清廉。但是至少能去做事,保证朝廷机器正常运转。

    至于张恪,更是扫平了辽东,平定心腹大患。让边疆恢复安宁。

    如果天启身体健康,或许这会成为一段君臣佳话。坏就坏在当一切变好,天启的身体却完蛋了。

    年轻的皇帝不得不为了后事考虑。

    洪敷敎笑道:“以老夫来看,圣上对你和魏忠贤都有着不信任。因为你们两个都强,超出了新君控制的限,因此为了大明。最好就是将你们一起除去,可是圣上却没有这个能力了!”

    “老师高见,既然不能除去,性就继续留着,让两个人相互制约,保证大明千秋万代。”

    洪敷敎点点头,可是又摇摇头。

    “陛下想的很不错,只是他毕竟还只有二十二岁,年轻人最容易犯的就是一厢情愿的错误,他这个设想有两个致命缺陷。”

    张恪一听,来了兴趣,凝神听着。

    “第一,他错估了魏忠贤,魏忠贤的强大,是建立在皇帝的绝对信任上,至于本身的能力,魏忠贤只算是中人之姿:第二嘛,他错看了新君,不出意外,天无后,继承皇位的应该是信王朱由检,信王这个人我见过,虽然名声不差,可是他身边聚拢了大量的清流,耳濡目染之下,他既讨厌宦官,也讨厌武夫。若是他掌权,断然不会允许你和魏忠贤相互制约,他只会急不可耐地动手。”

    张恪哈哈一笑:“老师所见高明,要弟说,还有一个漏洞,就是他低估了我手上的力量!”

    这可不是张恪吹牛皮,他对义州兵的控制自不必说,光是他和东南大户之间,甚至包括晋商之间,都有着绵密的关系。

    再加上手握船队,银行,掌控海外贸易的暴利,有一大票人死心塌地支持着张恪,这些人手眼通天,力量惊人。扯旗造反未必能行,但是弄死个小皇帝还是不成问题的。

    张恪想到这里,悚然而惊。

    “老师,弟有一点疑惑,按理说圣上二十出头,身体应该很不错,为何会每况愈下,莫不是有人……”

    吸!

    洪敷敎脸色霎时间大变,的确天启病的奇怪。

    “永贞,你是说有人暗害皇上?”

    “深宫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像先帝服了红丸,立刻丧命,闹得天翻地覆。可是如果用慢性毒药,一点点戕害陛下身体,可就隐蔽多了。”

    对于张恪的推论,洪敷敎眯缝着眼睛,仔细想了许久。

    “永贞,此事或许有,也或许没有。不过为师以为,倒是可以拿来做章。”洪敷敎说道:“我会安排人手调查,一旦查出蛛丝马迹,暗害皇帝那可是天大的罪责,谁也逃不掉!”

    有了罪证,就师出有名。张恪眼下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他握着大军,不怕来硬的,就怕没有借口,因此笑道:“老师,弟还要养病,就要辛苦您了!”

    洪敷敎顿时笑骂道:“你小身体比牛还壮,少和为师装蒜。”

    “弟当然不敢和您老装蒜,只是弟要和那些人装蒜。”张恪笑道。

    洪敷敎捻须大笑,十分开怀,说道:“永贞,查有无暗害陛下之人,只是防守而已。你领兵多年,肯定知道光靠防守。是打不赢战争的。”

    “恩师的意思是?”

    “还要进攻。”

    “从哪里下手?”

    “就从京营!”洪敷敎笑道:“改朝换代,没有兵权可不行,京营虽然废物,但是好歹有十多万人,捏住了京营,手上的筹码就多了。”

    ……

    张恪和洪敷敎谈了大半夜,把一切要注意的都谈过了。张恪对京中的局势也了然于心,送走了老师之后,张恪并没有急着动作,而是老老实实泡病号。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离着年关也越来越近。这个冬天还算是热闹,先是辽东,接着午门献俘,又册封张恪为,热闹一个接着一个。

    朝廷为了庆祝胜利,下令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徭役,老姓能喘口气。大家都说这是安东王带来的福气,不出意外。光复辽党的戏码又成了戏台的猪脚,大有唱着过年的架势。

    除了张恪之外,还有几项重要的任命,崔呈秀以阁老的身份。出任辽东经略,被任命为辽东巡抚兼任左布政使,李之藻出任右布政使,杨廷筠出任按察使。张海川因为擒获多尔衮有功。破格授予辽国公的爵位,署理辽东大都督。

    这套班用的还是张恪的旧人,可是明显按照内地省份。设置了司,只等水到渠成,就进一步分化张恪的权力。对此安东王没有一丝的反应,完全逆来顺受,老实养病,让所有人思不得其解。

    很快大家伙就不关心张恪了,原因很简单,到了年关,朝廷发不出俸禄了!

    都说当官发财,可是京里大大小小的官吏也不都是肥的流油。比如都察院的御史,六科廊的给事中,还有翰林院,国监,詹事府等等清水衙门,一年到头,得不到多少孝敬,官就指着一点俸禄过日。

    前几年,欠俸是常事,最近两年,魏忠贤秉政,老魏还算不错,最少也会发八成的俸禄。

    九千岁说的明白,官员俸禄本来就不够,若是拖欠,等于是逼着他们去贪污,与其让他们祸害老姓,倒不如把俸禄发齐了。

    老魏还算明白人!

    腊月二十,又是官发俸禄的时候,大家早早等在了储济仓前面。顶着凛冽的寒风,终于开始发放俸禄了。

    大家乐呵呵接过东西,仔细一看,全都傻眼了。

    上至六部九卿,下至末小吏,全都一视同仁,升陈米,两斗花椒,一千贯宝钞……

    轰!

    顿时所有人都炸锅了,没有银,没有丝绸布匹,难道让大家伙喝西北风吗!

    官鼓噪,户部的官员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出来解释。因为光复辽东,要犒赏有功将士,银和布匹都拨到了辽东,只能委屈在京的官员忍耐一下,明年一切都会好的……

    这番说辞下来,不少官员都冷静下来,一想到那位刚刚晋封的安东王,都不免心虚。

    就在此时,有个给事中站了出来,冷笑道:“扯你娘的臊!安东王给陛下上了折,犒赏军,奖掖有功,安顿退伍老兵,这些银都从里面出。至于朝廷的赏赐,只有一万两白银和匹丝绸细布。何来把东西都给了辽东之说,我看是有人给贪污了!”

    一块石头落到了厕所,激起了公愤!

    这些京官们把给的东西全都扔在了地上,分头跑回衙门,仔细查看公。

    果然按照所说,根本没有给辽东。大家仔细一查,总算是找到了毛病,朝廷的确拨付了大量的犒赏军的银,只是没有落到辽东,而是到了京营和九边其余诸镇!

    看到这里,官都炸庙了!

    好啊,给辽东我们没说的,竟然给了京营,他们干了什么?

    “年兄,年弟,别客气了,大家弹劾朱纯臣,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八章 决战紫禁城

    “永贞兄,大恩不言谢,就看老崔往后怎么报答吧!”

    崔呈秀说完,竟然双膝跪地,给张恪磕了三个头。不怪崔呈秀如此,他觉察出京城波诡云谲,不是久留之地,就向张恪求助,结果张恪爽快的答应,让他出任辽东经略。

    没有多长时间,张恪果然做到了,让他能够脱离苦海,逃出生天。

    可是让崔呈秀有些过意不去的竟然是张恪一脚踏了进来,一出一进,更显得张恪仗义,够朋友!

    “崔兄,以后辽东的事情还要多多仰仗你。”

    “没说的,我是萧规曹随,遇到事情,我会多请教王化贞,请教张世叔,让他们给我掌舵!”

    “哈哈哈,崔兄客气了。”张恪笑道:“我举荐你去辽东,一来是咱们关系不差,二来你是个干吏,眼界也比他们宽。你以后做事情,务必要维护辽东的利益,对辽东有利的事情只管做!”

    话说到这份上,再明白不过,潜台词就是朝廷有意见,也让朝廷滚一边去。

    “永贞兄放心吧,老崔一定按照你的吩咐办。”崔呈秀拍着胸脯保证,又交代几句,张恪就准备送客,他现在是病号,会客时间太久不好。

    崔呈秀犹豫再三,说道:“永贞兄,这一次京官闹俸禄,你可知道钱到哪去了?”

    张恪眉头一皱,储济仓数百官员和户部的人差点打起来。早就是人尽皆知。张恪不动声色,笑道:“听说是让京营和九边给瓜分了,不少官员要弹劾朱纯臣。”

    “呵呵。永贞兄,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朱纯臣有多大的本事,能截留朝廷预算,能够中饱私囊!”

    张恪顿时来了兴趣,急忙问道:“崔兄的意思是背后有人?”

    “嗯,我直说了。是魏公公干的。”崔呈秀道:“魏公公的侄子魏良卿当了宁国公,魏公公有意让他接手京营。另外他想把兵部尚书的位置给太常寺卿田吉。”

    田吉这个名字张恪不陌生,外面都称他是魏忠贤手下的五虎,名列第三,至于第一位就是面前的崔呈秀。只是如今已经成了他张恪的人……

    “田吉掌握兵部,魏良卿掌控京营,如此一来,兵权都落到了他九千岁的手里,魏公公端得好算计!”张恪轻蔑一笑。

    崔呈秀继续说道:“魏良卿论起才略,别说比永贞兄,就算是给我提鞋,老子都不用他,神马玩意!”又骂道:“魏公公许是也知道他没本事。就想着用钱砸,收买人心。因此拿出了二百万两银子,加上二十万匹丝绸。名义上是拨付辽东奖励三军,实则暗中扣下,想要把京营掌控在手里。”

    听到这里,张恪也不由得对魏忠贤有些敬佩,老太监眼光不错,知道要抓军权。只是想靠银子就拿下京营。未必有些痴心妄想了……

    崔呈秀看着张恪面带思索,顿时就不废话了。该怎么应付,让张恪出招就是了。他乖乖退出了王府,急匆匆赶赴辽东,京城这个龙潭虎穴,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

    大明废除了御史台,将左都御史置于和六部尚书平级的地位,同时又创造性的设置了六科廊,结果却是造就出一帮无人能约束,也无人敢惹的一个群体……言官!

    就在小年领俸禄之时,百官大闹,冲突中有三位六科的给事中被打了,其中一位还昏迷不醒。

    六科的其他人急忙找来马车,送同伴回家。一路走来,小巷子越发幽深,地面上坑坑洼洼,行进艰难。

    到了胡同最里面,一个狭小的院子出现在眼前,破败不堪,走进去之后,只见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妇人从里面出来,看到车上的男子,顿时惊得扑过去,嚎啕痛哭。

    吏科给事中宋权急忙安抚女子,让人把同伴送进屋子。

    进了矮小的屋子大家才猛然发现,里面家徒四壁,只有几张好友送的对联画作,炕上的被褥都破旧不堪,米缸里没米,柴房里没柴,连饭都吃不上,更遑论请大夫了。

    妇人趴在丈夫身上,不停地追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不是领俸禄吗?粮食呢,银子呢?朝廷什么都不给,还把人打成这样,这个官不做了还不成吗,我们不做了!”

    哭声杜鹃啼血,不忍听闻。

    在场的几位给事中纷纷落泪,宋权从怀里拿出了一锭银子,挥着泪说道:“大家伙别看着了,有什么都拿出来,给蔡兄请大夫,买柴买米!”

    下人急忙去忙活,几位给事中看着家徒四壁,寒冷逼仄的小屋,悲从中来。

    这就是言官,这就是清流!

    朝廷的脊梁骨,大明的良心,从太祖设立六科廊以来,多少给事中奋不顾身,用一腔热血,勇斗权奸!

    无论是刘瑾这般的阉宦,还是严嵩一般的奸臣,哪一个不是铁骨头的言官,一波波发起飞蛾扑火的攻势,生生用弹章击倒的。

    二百多年,言官甘守清贫,赤心报国,竟住着如此简陋的房子,食不果腹。朝廷竟然还敢克扣俸禄,试问当道掌权诸公,良心何在?

    “科长,弹劾,一定要弹劾!我们这就上折子,不是为了蔡兄鸣不平,而是要问问他们,到底是如何治理大明的?以往推说辽东建奴作乱,可是如今建奴已经平定了,外患除去,可是内忧仍然日甚一日,要还闭口不言,对得起咱们的职位吗?”

    “没错,文官绣着飞禽,武将绣着走兽,唯独咱们,胸前绣的是明辨是非的神兽獬豸。国家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得不言!”

    宋权看着众人同仇敌忾的神情,他豁然站起,说道:“诸位同僚,到了咱们匡扶社稷的时候。不过做事也要讲究分寸,我们这一次只弹劾户部,只弹劾兵部,只弹劾京营,问问他们,把朝廷的钱都弄哪去了!”

    ……

    腊月二十九,足足迟来了一个多月的雪飘飘洒洒,紫禁城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临近中午时分,突然大街上多了无数人影,仿佛是约会好了,六科的给事中,十三道的御史,翰林院,国子监,詹事府,通政司,大理寺,六部郎中主事,大大小小数百位官员手捧奏折,昂首阔步,向着左顺门而来。

    魏忠贤的亲信太监李朝钦正守在左顺门,看到面前汹涌而来的百官,竟然吓得手足无措。

    “快,锦衣卫的校尉,拦住这些目无圣上的乱臣贼子!”

    就在此时,有人高声断喝道:“阉竖,张开狗眼看看,有手无寸铁的乱臣吗?”(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九章 安东王驾到

    左顺‘门’前,数百位官员,加上他们的随从,足有一两千人,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诚然这些人中,几乎都是着蓝袍的官员,可是数量之多,气势之盛,也是这些年罕见。(800小说网 Www.800Book.Net 提供Txt免费下载)。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领头走来的正是吏科给事中宋权,他身着棉布袍子,外罩官服,没有裘皮保暖之物,寒风裹着雪‘花’,打在身上。冻得他脸‘色’乌青,鼻头流下清鼻涕。

    宋权浑不在意,迈着大步来到左顺‘门’前,厉声大喝:“值事中官听真,吏科都给事中宋权有本上奏,烦请送‘交’陛下之手。”

    他的话音刚落,后面的大臣异口同声,全都有本上奏,声音之响,竟能传入九重皇城!

    听得李朝钦浑身颤抖,脸‘色’铁青,颤抖着手指,破口大骂。

    “都反了天了,主子圣体违和,正在休息,年关岁末,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也要过个好年。你们竟敢跑到紫禁城闹事,是存心作‘乱’,居心叵测,咱家断不能容了你们!”

    “来人!”

    尖利的嗓音传出去老远,值事的东厂番子,锦衣卫力士,宫中的‘侍’卫一起涌出。其实几天前东厂就探听到了,百官焚香沐浴,写折子,准备上书参奏。

    消息传到老魏耳朵里,魏忠贤倒是没怎么在乎。

    按照他的估计,最多就是几道不痛不痒的弹劾奏折,他能把东林党捏死,根本不在乎这些。

    可是真正事到临头,魏忠贤和他的手下才猛然发现,情况完全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李朝钦也只能下达死命令,一定要把这些人赶走,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过完年!

    拿着铁尺绳索的锦衣卫将众位官员围在了中间,他们整齐地敲着手中的武器,发出砰砰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大家伙都‘挺’直腰杆,要是退了,咱们就没脸见人了!”

    “对,与其在家里饿死,不如被打死,好歹能名留青史!”

    “没错,士可杀不可辱,谁要是退了,我们就打死他,在左顺‘门’打死人可是不犯法的!”

    ……

    文官们‘交’头接耳。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

    李朝钦可等不了,他把眼珠子一瞪,冷笑道:“宋科长,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上奏朝廷,可是你们知道吗,圣上龙体有恙,你们要是忠君爱国,就该回家老实忍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要出来闹事!”

    “哼,我们这些人前来,就是给圣上治病的!”

    “胡说,你们懂得医术吗?”

    宋权不屑地冷笑道:“圣上之病。乃是忧心国事,我们虽然不懂医术,但是我们懂医国!”说话之间,宋权转身面对着所有官员。泪水滚滚流下。

    “同僚们,大明病了!这些年来,大明先是民不聊生。如今官也不聊生!谁都活不下去了。说东林祸国,东林已经倒了,说建奴为祸,建奴已经平了。可为何大明还是千疮百孔,还是每况愈下?我们以前都糊涂着,可是现在明白了,根子上出了病!何以朝廷税收稀里糊涂的就被截留了,就不知所踪了?小‘门’小户过日子,还要算清楚账目,偌大的大明朝,竟然不知道钱哪去了,岂不是荒唐之极!”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在场不少官员都偷偷抹眼泪。

    宋权眼含痛泪,又对着李朝钦冷笑道:“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公公若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可是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要问明白这个理儿!”

    说完,宋权带头跪倒在地,痛哭道:“陛下,臣等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求皇上开恩,见臣等一面吧!”

    他这一哭,其他人也都跟着,泪水泉涌,声闻于天。

    李朝钦看着这帮人,真真是咬牙切齿,又恨又怕。若真是和万岁当面对质,这些年魏忠贤一党也没有贪墨,一个个‘肥’的流油,查下去谁都没有好下场。

    如论如何,他都要把事情压住!

    李朝钦想了想,冷笑道:“你们当真不退?”

    “誓死不退!”

    “好,都是好汉子,咱家倒要看看,你们的骨头硬,还是鞭子硬?给咱家狠狠打!”

    一声令下,锦衣卫的人早就按捺不住,纷纷举起皮鞭铁尺,照着百官就打了下去。

    生牛皮的鞭子,裹着铁丝,打在身上,没两下,棉衣就碎裂,接着血‘肉’模糊。在场的官员都是文弱书生,哪受过这个罪,外围的人很快痛得昏厥过去。

    锦衣卫像是疯狗一样,不停‘抽’打,百官一个接着一个,被打得头破血流,死去活来。鲜红的液体流在洁白的雪地上,颜‘色’狰狞可怖,血腥味刺鼻,让人不寒而栗。

    李朝钦在东厂当差,什么刑罚没有见过,可是眼前这些文官竟让他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恐惧感!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懦弱不堪,面对着酷刑责打,他们骨头贼硬!可以伤,可以死,就是没人退后!

    宋权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虚弱的同伴前面,背后都是血痕,没有一块好‘肉’,愣是死活不退!

    “大家伙记着,我们是流血不流泪的言官,是大明的良心,我们不能退!”

    百官的嚎哭之声,远远传了出去。

    从午‘门’那边,突然跑过来一群人,他们身着大红的官服,披着红‘色’的披风,头上戴着梁冠,脚步仓皇,向左顺‘门’而来。

    跑在最前面的正是洪敷敎,他一直盼着光复辽东,甚至苦心习武,功夫还不弱。在众位部堂高官里面,他算是头一号!

    冲到了锦衣卫的身后,洪敷敎飞起一脚,踢倒了一个,转身两拳,又砸倒了两个。

    “敢打锦衣卫,想造反啊!”

    这帮刽子手正准备下手,可是一看是部堂高官来了,他们也吓得哆嗦起来。迟疑之间,内阁首辅魏广微,大学士黄立级,兵部尚书田吉。以及其他十几位部堂高官全都气喘吁吁赶来。

    “住手,都给老夫住手!”

    魏广微三步两步,到了李朝钦面前,深深吸了口气,脸‘色’铁青,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李公公,百官上书,乃是他们的本分,还请你的人住手!”

    李朝钦打量一下魏广微。不屑地说道:“原来是魏阁老,他们不是上书,而是造反,明知道主子养身体,却在年根来捣‘乱’。你们文人不是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吗?咱家若是不替主子把‘门’看好了,咱家才真该死!”

    魏广微咬了咬牙,怒道:“他们是大明的栋梁之才,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哼!”李朝钦冷笑道:“咱家只听主子的,只听魏公公的。当然你魏阁老不也是如此吗?”

    李朝钦原本害怕,可是看到魏广微他们反倒不怕了,横竖这些部堂高官都敬畏魏公公,而跪着的那些官员又是他们的徒子徒孙。‘门’生故吏。孙猴子遇上了五行山,一物降一物,你们文官自己闹腾去吧!

    魏广微此时是恨得牙根痒痒儿,他这个首辅当得真是憋屈。就因为屈从魏忠贤,竟然连区区李朝钦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真是悔不当初!

    魏广微强压着怒火。转身到了众多官员面前,冲着大家深深一躬。

    “诸位,你们的心思老夫都看在眼里,明天就是除夕,大家都先回去,好好过年。你们的意思老夫会代为禀奏,你们放心,一定会有满意的答复!”

    宋权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冷笑道:“元翁,我们要弹劾的人里面,就有你一个,我们就想问问您,大明江山如此,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一句话,把魏广微问住,他就算有办法,不还是要魏忠贤答应吗!

    他这一迟愣,顿时坏事了,在场的众多官员不屑地说道:“元辅,你不要再欺骗大家伙了?朝廷被‘弄’得山穷水尽,就是你们害得,我们又怎么相信你们?”

    “对,我们要和圣上面奏,我们要见皇上!”

    ……

    百官再度鼓噪起来,可把李朝钦气坏了,他一挥手,尖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都给咱家送到东厂诏狱,一顿年夜饭,东厂管的起!”

    厂卫的人就要动手,在场的众位高官想要护着也不是,不护着也不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来了一驾四轮马车。

    到了包围圈外面,马车停下,车帘撩开,马夫搀扶着,从里面下来一个人。

    此人身量很高,就算弯着腰,也不比一般人矮,他缓缓走过来,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看到他之后,全都吓得往两旁退,就连地上的那些官员也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此人就在护卫的搀扶之下,不紧不慢,踩着积雪,走到了左顺‘门’的前面。

    “永贞!”

    洪敷敎几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来人。

    “永贞,你不要命了!这大冷天怎么不在府里养病,跑出来作甚?”

    听着洪敷敎的话,大家都悚然一惊,来的正是新近加封的安东王,大明第一功臣张恪!只见他冲着洪敷敎还有在场众人拱拱手,微微一笑。

    “老师,弟子倒是想养病,只是事情涉及弟子,弟子不能当缩头乌龟啊!”

    李朝钦看到张恪来了,脸‘色’一变,他走过来,深施一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敢情是王爷驾到,奴婢有失远迎!”

    张恪根本没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

    跟随在张恪身后的卢象升冷笑道:“责打数百官吏,亘古未闻,他年修史,公公必定有一笔!”

    “你!”李朝钦想说什么,可是卢象升已经转过头,跟随张恪到了官员们的前面。

    张恪先是冲大家伙作揖,这下子吓坏不少人,刚刚魏广微虽然也施礼,可是魏广微毕竟难逃干系,大家都有怨气。可是张恪身为王爷,他们可不能坏了礼数,即便是受了伤的官员也挣扎着施礼。

    张恪一摆手,让卢象升放了一个貂皮的坐垫,他坐在了上面,自嘲地笑道:“若是没有这张垫子,我怕是没法撑下去。”

    “王爷!”不少官员顿时眼圈通红,光复辽东没让张恪到达名声的顶点,反倒是提议裁军建省之后,官员们都说功成身退,张恪有古仁人之风。

    在如今的状况之下,除了深居九重的天启,唯一有分量调解此事的就是张恪,大家都期待地看着他。

    沉默半晌,张恪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本王深知大家是为了道义而来。”

    此话一出,顿时在场官员眼泪汪汪的,心说还是王爷理解大家伙,对张恪越发有信心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病也要先治标,再治本。户部拨银子,说是要犒赏义州兵,不管到没到,都算在本王名下,眼下财政缺口二百万两,本王一力承当!”

    “哪能让王爷担啊,这都是朝中出了‘奸’贼,我们要锄‘奸’啊!”

    张恪果断一摆手,提高了声音:“我说了,要先治标,马上就过年了,陛下龙体欠安,正在休养,做臣子的不能扰了陛下,我准备把丰台大营的一块地给卖了,能凑五六十万两。魏阁老,黄阁老,还有诸位大人,你们也都想想办法吧,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第五百一十章 吓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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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地在后世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对于大明的官员来说,可是从来没有想过。魏广微满脸的为难,低声说道:“王爷,只怕此事于礼不合,我怕……”

    “魏阁老,让百官跪在这里,被人毒打,就合乎礼法了?”

    魏广微被说的满脸通红,诺诺无言。

    倒是兵部尚书田吉站了出来,冷笑道:“张王爷,丰台大营的土地是用来练兵的,没有兵部的准许,岂能轻易买卖?缺钱也要正道直行,不能随意标新立异,破坏规矩,如此我兵部决不答ying!”

    “哈哈哈,好一个正道直言的忠臣,田兵部,下官这里有张图,请您看看!”卢象升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高高举在空中。

    大声说道:“不光是田兵部,还有在场的众位都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丰台大营的图纸。最近由于义州兵进驻,在下让人建立营盘,结果一查不得了,在凤台大营到永定门之间,竟然有不少田庄,别墅,沿路生意兴旺,商贾云集。一问之下,这些土地都是属于大营的,可是多年以来,不断有人侵占,鲸吞蚕食。田兵部,你既然讲究规矩,那好,就把这些土地都拿回来,交还丰台大营,用来驻军!”

    “你!”

    田吉老脸通红,又羞又恼,只能说道:“本官刚刚就职兵部,历年的烂账岂能算在老夫头上!”

    “既然你不敢承担,就请闭嘴!”

    卢象升毫不客气,他可不光仗着张恪撑腰,在光复辽东一战,卢象升也立功颇多,如今被封为兵部左侍郎,加太子少保,没有理由怕一个全靠魏忠贤提携的田吉。

    两个人斗嘴。张恪根本懒得说话,等他们停了下来,张恪才继xu说道:“诸位方才也听到了,光是丰台大营的土地就说不清楚,大明天下,还不一定有多少烂账。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财政缺口补上,然后再好好清算。”

    张恪说完,户部尚书毕自严站了出来,赞同道:“王爷一语中的。下官佩服之极。光是丰台大营的田产未必足够。我户部在京中有几处仓库,已经空闲许久,不妨也都卖了!眼下卖了,或许还能有点银子,若是不卖,只会落到硕鼠手里,对朝廷毫无益处。”

    户部同意卖,其他各部也只能点头。大家伙算过之后,洪敷敎到了张恪面前。

    “永贞。差不多能卖一百七八十万两银子,首辅大人说了,五品以上官员领一半的俸禄,五品以下的全领。另外被打伤的官员一律派遣医生,提供药物救治。让大家过一个舒心的年。”

    话是这么说,可是看着满地的伤号,谁都知dào这个年是别想舒服!

    “老师。如此非常妥当,不过那么大的亏空,总要查清楚。我提议。都察院,六科廊,刑部,大理寺,还有内阁,户部,兵部,各自派出人手,年后开始清查账目,把失踪的银子找出来,把贪墨银子的蛀虫挖出来,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张恪生意不高,可是强烈的杀气一闪而逝,却让在场官吏从骨子里感到恐惧,这就是领兵大将的风采,真是让人叹服。

    让人心腹口服,不光有实力,还有占一个理字!

    张恪先帮大家解决了俸禄问题,又承诺彻查,顿时让大家有了台阶,不少跪着的官员们热泪盈眶,他们不是为了一点俸禄就来闹,而是大明江山到了如今,他们已经看不下去了。

    查,一定要查个底儿掉,别管牵涉到谁都别想跑!

    京官们以往对张恪有种种看法,可是第一次正式接触,却让大家伙无比熨帖。难怪人家能打败建奴,光复辽东,做事就是有主见,有办法,让人服气。

    张恪又交代几句,就借口身体撑不住,急匆匆回了王府。张恪一走,在场的众位官员也都纷纷散去,受伤的被送回了家中。

    一场超级风暴就这么化于无形……

    自从百官跑到左顺门,如此大事,魏忠贤也压不住,只能如实禀报天启。

    当听到消息之后,天启气得暴怒,他甚至要下旨,召见百官。可惜他的身体越发虚弱,竟然直接昏过去,好不容易醒来,天启眼圈通红,从嘴角挤出两个字:“如何?”

    大家都知dào,当然是问左顺门情况如何。

    李朝钦也不敢隐瞒,只能说道:“主子,安东王现身,说是变卖土地,把亏空暂时补上,然后让各个衙门彻查。”

    天启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张卿家总是有办法,传旨意,赐张卿玉如意两对,多谢他替朕分忧。”

    如意如意,称心如意!天启皇帝对张恪的举动十分满yi。

    天启满yi,可是有些人就没法满yi了。

    ……

    司礼监的值房,魏忠贤坐在自己的屋里,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人,左边的是兵部尚书田吉,右边的是宁国公侄子魏良卿。

    只见田吉不停唉声叹气,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

    “田大人,有九千岁在,还有什么可怕的,是不是,叔叔大人!”

    “哼!”魏忠贤冷哼一声,要说起来,满朝文武,魏忠贤几乎没有怕的,唯独这个张恪,他们几年前就打交道,合zuo过,也捅过刀子,对张恪的实力,魏忠贤是深有体会。

    “唉,事情不好办啊!”

    魏忠贤无奈地叹口气。

    他这么一说,魏良卿顿时吓得变颜变色,急忙试探道:“叔叔,他张恪不过是刚从辽东过来的土包子,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京城的一亩三分地他折腾不出什么浪花。至于那些文官,更是吃鼻涕拉浓,一堆废物,有什么了不得的!”魏良卿说的轻佻,可是也说出了事实。

    如果俸禄发下去了,事情拖过了年后,等到税收上来,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可是事情会像魏良卿想的这么简单吗?

    “不好了,干爹大事不好了!”

    李朝钦从外面匆匆闯进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扑通跪在了魏忠贤的面前。

    “干爹,义州兵把兵部给包围起来了!”

    “什么?”魏忠贤豁然站起,惊呼道:“今天是大年三十,衙门都要休息,是谁给他的旨意,怎么敢封了兵部?”

    “是,是魏阁老上的奏折,洪公公披红,张公公用印。正好趁着过年休息的半个月,把账目都给查清楚了!”

    一听这话,田吉两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干爹,儿子完了!一声大叫,堂堂兵部尚书愣是吓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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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封爵 上

    readx;天启三年的春天,延续了十几年的水旱灾害无有稍减,一面是流民遍地,一面则是兵连祸结,贵州水西叛乱,四川奢崇明叛乱,红毛夷又抢占了澎湖。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

    不好的消息从开春以来就没有停止过,通政司送来的奏折堆满了内阁,接着又堆满了司礼监。

    魏忠贤不识字,只能让小太监给他读,越听老脸就越长。

    “河南去岁水灾,一百多万流民,只有不到一半安置了,陕西,山西,北直隶,山东,四省旱灾,陕西更是赤地千里,百姓缺衣少食。这大明朝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天灾都赶到一块去了?”

    坐在对面的张晔微微叹口气,苦笑道:“魏公公,要说起来大明朝广有万里,黎民百兆,出点灾祸也是正常的,只要妥善赈济,应该不会出问题。就怕是流民聚众,没有依靠,白莲教匪再从中捣乱,那可就麻烦大了!”

    “说到底还是一个字:钱!”

    魏忠贤从位置上起来,指着几个小太监说道:“你们拿着奏本跟咱家去内阁!”

    小太监急忙抱着奏本,亦步亦趋,急忙来到了内阁。

    内阁之中,首辅顾秉谦,次辅朱国祚,还有新近的大学士魏广微全都在座,他们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面面相觑,看到魏忠贤前来,急忙起身相迎。

    “公公请坐!”

    魏忠贤毫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主位上,刚坐下就狠狠一拍桌子。

    “内阁到底怎么回事,什么都推到了司礼监,咱家告诉几位一声,內帑早就空了。你们还想要钱,少不得咱家就带着十万太监上街行乞。”

    “哎呦,魏公公,您这不是折煞我们吗?你要是行乞,朝廷脸面何在。”

    “哼,你们不要脸,咱家就更不用在乎!”老魏扫了三位大学士一眼,冷冷说道:“诸位,我大明朝守着金山银山,难道就没有一点钱给老百姓吗?”

    看几位大学士低头不语,老魏更是怒火中烧。

    “几位都是饱学之士,有些道理不会不清楚,有了灾不赈济,老百姓到时候闹起来,那就是遍地烽火,他们是草民不错,可是一旦烧了起来,那就是滔天大火,我们都跑不了!”

    老魏就是穷鬼出身,为了赌博他更是给自己来了一刀,穷人的滋味他知道,越是知道,才越感到害怕。

    根据东厂和锦衣卫的密保,由于辽东连番战败,各地人马是辽东为死地,因此征调精兵去辽东的时候,很多人趁机跑掉了。

    逃兵数量已经不可估量,他们或是上山为贼,或是落草为寇,在各地兴风作浪,只是各地控制不错,没有出大乱子。

    可是谁都知道,大明朝已经成了火药桶,需要的只是一粒火星,就会彻底引爆。

    新进大学士魏广微因为张恪的帮助,在户部干过,对钱财的事情比较敏感。

    “魏公公,眼下各地赈灾银两的缺口有八十万两,另外整修河道还要一百五十万两,这就是二百三十万两!钱不再少数,可是这笔钱不出,只怕后患无穷。”

    “嗯,魏阁老,你觉得这笔钱要从哪里出?”

    “魏公公,哪里都出不来,眼下户部的银子三百五十万两拨付辽东,一百一十万两给了九边。七成的户部岁入都拿出去了,剩下的仅能支持朝廷官员俸禄,还有给皇上修缮楼台殿宇。”

    魏广微说到这里,拳头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悲愤地说道:“我大明财税到了如今,已然是不改不行,要么开源,多征税赋,要么就截流,减少花销,不然寅吃卯粮,早晚有吃光的一天!”

    实际上朝廷不少有识之士都提过财政的问题,可是却讨论不出一个结果。原因很简单,无论怎么做,都有一大帮人在反对。

    老百姓已经压榨到了极限,再去增税,只有天下大乱。而截流又等于是在官僚身上剔肉,恐怕只有高拱和张居正那种强势的首辅才有这个魄力,眼下这几位都别指望了。

    几个大学士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老魏气得直哼哼,他在心里算了一下,今年朝廷的亏空至少在三百万两,要是内阁没有办法,就只能向大户借钱!

    “唉,年年借钱,年年还钱。只怕过几年,朝廷的岁入都不够换利息的,到时候也不知道是给谁收税呢!”

    魏忠贤一肚子怨气,一旁的朱国祚突然开口了。

    “魏公公,说到底还是辽东军费太高了,九边其他八处加起来才一百多万两军费,一个辽东就要四百万两,还有军粮人工,全都加起来,更是超过五百万两!耗费如此之大,若是不加以控制,只怕要拖垮了大明。”

    老魏苦笑一声:“控制,怎么控制?”

    “自然是严查,看看各个将领手下有多少空饷,靡费了多少军费。其中尤其要严查的就是张恪,老夫刚刚听说,有人参奏张恪收拢大量的夷丁。当年辽阳和沈阳就是因为夷丁过多而丢失的,如今张恪重蹈覆辙,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真记仇啊!”魏广微心里暗暗感叹,辽东军费的确太多,可是查谁也不该查张恪,他一个人收拾掉的鞑子都比其他将领加起来还多,要是没有张恪顶着,只怕京城的大爷们都别想睡踏实了……

    理儿虽然如此,可是他只是末位阁老,根本没有说话的分量,只能看着吧。

    魏忠贤沉默半晌,最后才缓缓点头。

    “张少保公忠体国,咱家觉着他会明白朝廷的难处的,酌情把辽东的军费减一百万两。”

    有了老魏的指示,魏广微立刻草拟内阁指令,一边写着,一边暗自感叹:当初魏忠贤是何等倚重张恪,借着人家的手,压住了东林党,结果转眼又对盟友下手,阉宦无情,可见一斑。只是苦了还在鏖战的张少保,不知他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写完最后一笔,魏广微正要放下毛笔,突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年轻的司值郎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老魏放下了茶杯,顾秉谦忍不住责备道:“什么事情,值得大惊小怪的?”

    “属下知罪了!”司值郎急忙请罪。

    “说吧,是什么事情?”

    “是,启禀阁老,启禀魏公公,刚刚长生岛送来急递,张少保在长生岛痛击建奴,毙杀老酋努!尔!哈!赤!”

    最后几个字,司值郎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黄钟大吕一般,震撼在场的每一个人!

    老酋死了!

    朝廷的噩梦终结了!

    ……

    几位大学士,还有老魏都傻愣愣地站在当场,不会动弹了。

    司值郎吓了一跳,心说别把这几位大佬都给吓死了!

    “启禀元翁,启禀魏公公,长生岛送来捷报,老奴死了!”

    再度说了一遍遍,在场的众人总算是活了过来。

    “死了,真的死了?”

    魏忠贤突然跑了几步,一把从司值郎手里抢过了奏本,撒腿就往外面跑。

    “快去告诉主子,告诉主子啊!”

    老魏一边跑,一边大叫着,高兴地发疯。

    “公公,反了,反了!”

    一口气跑到了午门的魏忠贤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转头又跑向了乾清宫。

    “主子,主子,老奴给主子报喜啊!”魏忠贤气喘吁吁,扑倒在天启面前,老泪横流。

    天启刚刚从木匠房回来,见老魏满头大汗,浑身颤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毛都白了,怎么还像小孩子,能有什么好事情?别是哪出了白鹿,哪有了玄龟,什么狗屁祥瑞降世。那玩意没用,朕的江山还是如蜩如螗,乱成一锅粥啊!”

    魏忠贤抬起了头,迎着天启的目光,这叫做迎喜,四目相对,魏忠贤鼓足了丹田气,大声说道:“主子,老酋死了,死在了长生岛!”

    天启直挺挺坐在了龙椅上,两眼发指,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突然他跪倒在地,仰天大吼:“列祖列宗,老酋终于死了!皇爷爷,老酋死在孙儿的手里了!”

    天启说完,哭成了泪人。r1152

    ...

第三百五十四章 封爵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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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洪大人,贺喜洪大人啊!”

    魏广微一面走过来,一面朗声大笑。洪敷敎急忙紧走几步,躬身施礼。

    “下官何德何能,劳动阁老前来,下官这是罪该万死!”

    “哎,洪大人太客气了,你当得起啊!”

    洪敷敎满脸的疑问,他虽然接了通政使,成为大九卿之一,可是他很清楚,自己能上来,全靠着学生张恪的功劳,他是师凭生贵。论起实力资望,他连一般的侍郎都不如。人家看不起他,他索性也不热脸贴冷屁股,只是处理好分内的事情,再就是和辽东方面通通消息,别的一概不管。

    魏广微刚刚登上大学士的宝座,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他突然造访,的确吓了洪敷敎一大跳。

    “阁老,里面请吧!”

    洪敷敎在前面带路,一边走着,他一边盘算,自己没什么值得拜会的,八成又是宝贝徒弟干出什么好事了。

    对了,一个多月之前,还听说张恪带兵到了长生岛,莫不是又打赢了建奴?偷眼看看魏广微的神情,恐怕胜利还不下!

    强压着激动,洪敷敎把魏广微请到正厅,分宾主落座。

    “哈哈哈,洪大人,咱们开门见山,也不说虚的,刚刚长生岛送来了捷报。”

    “噢?敢问阁老,可是张永贞又打了胜仗?”

    “没错,还是天大的胜仗,洪大人想不想知道?”

    想,当然想!

    “阁老,您就别卖关子,快点告诉下官吧!”

    魏广微慢条斯理地笑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把老酋给打死了!”

    “的确不是——不对,谁死了?”

    洪敷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惊骇地盯着魏广微。

    “哈哈哈,洪大人,你的弟子不简单啊,毙杀了大金国主,为朝廷除去了心腹大患。皇上和内阁都高兴坏了。”

    岂止是他们,就连洪敷敎也几乎发疯。

    他身为辽东人,最盼望的就是能光复故土,灭了后金。如今老奴死了,等于是向着目标迈出了最有力的一步,他岂能不欢喜。尤其是击毙老奴的更是他的爱徒,更是喜上加喜。

    “阁老,如此大胜,为何不立刻昭告天下,普天同庆啊?”洪敷敎急忙问道。

    魏广微倒是不着忙,笑道:“洪大人,老酋乃是一国之主,关系太大。单凭张少保一人的奏报还没法确认,要是我们刚刚昭告天下,老酋就死而复生,岂不是贻笑大方。”

    洪敷敎也终于冷静下来,的确有这么一说。

    “阁老,既然如此,下官想讨个旨意,立刻前往长生岛,一面是犒劳三军,安抚将士,一面是调查详情,弄明白老酋的生死!”

    “就等这句话了!”

    得到张恪的奏报之后,内阁就想派人去调查真假。可是一般的小官不够分量,但是那些老大人又惜命得很,茫茫大海生死未卜,谁都不想去。

    思前想后,只有洪敷敎分量足够,又和张恪有师生之谊,最合适不过。

    洪敷敎果然上道,主动应下了差事,魏广微十分满意。他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坐着慢条斯理地喝茶。

    可是洪敷敎却心神不属,一会儿想着野猪皮死了辽东会如何,一会儿又向着该准备什么犒赏军队,全都乱套了。

    “洪大人……洪大人!”

    “啊!阁老,下官失礼了!”洪敷敎老脸通红。

    魏广微给他一个眼色,洪敷敎急忙摆手,让两旁的下人全都退出去。

    “阁老,有什么指点,请您明示!”

    “洪大人,实不相瞒,老夫能坐到这个位置,和张少保的帮忙不无关系。”

    此话一出,洪敷敎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本以为张恪在京城只有自己这么一条线,最多还有内廷的人,万万想不到,竟然内阁大学士都拉过来了,这小子行啊!

    “哎,洪大人,张少保功勋卓著,天下无人可比。须知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天道有常,过犹不及啊!”

    洪敷敎眉头深锁,思索着魏广微的话。

    “阁老,永贞是得罪了东林党,可是皇上,还有内廷,都是信任永贞的,他的功劳也举世皆知……”

    魏广微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正所谓站得位置高低,决定眼界的大小。自从进入了内阁之后,魏广微才真正能从全局看待辽东问题。

    “洪大人,这几年朝廷的支出你清楚吧,光是辽东一地,就占了八成的军费,其他九边,还有云贵广西等地,变乱不断,烽火连天,所有人都盯着辽东呢!张少保连战连捷,是辽东柱石,自然要倚重他。可若是老奴被打死了,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卸磨杀驴!”

    四个字迅速闪现在洪敷敎的脑海之中,大明朝对武将一贯是严防死守的,若是老奴被击毙了,心腹大患一去,爱徒就成了朝中文官,甚至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历来功高震主都没有好下场啊,想想开国的功臣、于少保、胡宗宪、戚继光……洪敷敎浑身冷汗直冒,原本的喜悦一点都没了,只剩下冷汗湿透。

    “哎……”洪敷敎长长出了口气,对魏广微深深一躬。

    “阁老,下官多谢您的点醒,您的大恩我们师徒感激不尽!”

    “嗯。”魏广微坦然受了一礼,然后叹道:“少保大人功劳太大,手下猛将如云,朝廷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可是多半会架空少保,还请少保大人早做防范。”

    魏广微交代完毕之后,匆匆离开了洪敷敎的府邸,转过天,洪敷敎就被任命为钦差宣慰大臣。立刻赶到登州,并且在登莱水师的保护之下,携带五万石军粮前往长生岛,犒赏三军。

    船队行动极快,用了不到五天时间,就来到了长生岛外海。

    离着老远,就看到海面上不时有尸体飘过来,水手们都吓了一跳,急忙打捞上来,可是仔细一看,这些人都死了很长时间,身上伤口狰狞。要不是海水冰冷,只怕早就腐烂了。

    “大人,您快看,这家伙好像是个鞑子!”士兵惊喜喊道。

    洪敷敎脸色阴沉,看了一眼,果然是顶着一根金钱鼠尾,再看脸上,一只眼珠子都没了,只剩下黑窟窿。

    额,酸水从胃里涌出来,洪敷敎强忍着没吐出来。

    越是接近长生岛,尸体就越多,洪敷敎也一清二楚,这都是弟子和鞑子交战死的人。光是看海上的情况,就知道长生岛一战的惨烈,要是不惨,老酋也不会被打死!

    想到这里,洪敷敎眼中含泪,攥紧了拳头。

    将士在前面打死打生,豁出去性命,结果后面一堆看热闹的家伙琢磨着怎么夺权抢功。

    真他娘的让人寒心!

    船队终于进入了长生岛水域,有几艘小船划过来,一看是明军,兴奋地大喊,有的人回去报告,有人领着船队进入码头。

    随着大船进入,港口已经站满了翘首以盼的明军士兵,大家眼巴眼望地看着。

    “船上的弟兄,有吃的吗?”

    一句问话,洪敷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有,有的是!弟兄们,快上船搬粮食吧!”

    士兵们嗷嗷叫着,纷纷登上大船,将粳米白面都搬了下去。洪敷敎临来的时候,还特别征集了一些腊肉,另外还有两艘船装满了猪羊。

    有了这些东西,岛上很快香气飘飘,士兵们杀猪宰羊,淘米煮饭,好不热闹。

    “恩师,真没想到,是您老驾临!”张恪恭恭敬敬给洪敷敎施了一礼。

    “永贞,你受苦了!”

    “实不相瞒,已经断顿三天了,您要是再不来,连战马都杀光了!”

    张恪对老师没有什么隐瞒,直接请洪敷敎到了帅账。师徒两个对面而坐,洪敷敎顿了顿,说道:“永贞,你和为师说实话,老酋到底是死是活?”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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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封爵 下

    readx;洪敷敎千里迢迢,跑到长生岛,慰劳士兵倒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弄清楚老酋到底死没死,野猪皮可是几代大明皇帝的心腹巨患,要是死掉了,自然是普天同庆,好处大大的。要是弄错,虚报战功的帽子张恪是跑不掉的。

    如此大事,不能不慎重。

    洪敷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偏偏张恪一脸的冷笑,满不在乎。

    “老师,弟子上奏报捷的时候,老奴生死未卜,我知道他遭到了伏击,应该是负伤了,然后建奴就灰溜溜儿撤走了。”

    啊!

    洪敷敎一听这话,顿时惊叫起来,豁然站起,在地上不停地走动,两只手用力地搓着。

    “老师,歇一会儿吧,弟子看着头晕。”张恪无力地说道。

    “头晕?我头疼!”洪敷敎毫不客气地说:“老酋是大金国主,若是死在了两军阵前,建奴必定恼羞成怒,疯狂报复。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做,反而灰溜溜撤退了,那就说明老酋的伤势应该不是很重。”

    张恪微笑道:“老师果然法眼如炬,弟子也是这么看的!”

    “糊涂啊!”

    洪敷敎气得一片桌子,眉毛都立了起来。

    “永贞,你是稳重的人,怎么能如此糊涂,老奴生死未卜,你就敢向朝廷报捷,若是老奴未死,朝廷那帮虎视眈眈的言官不会放过你的。”

    “一帮耍嘴皮子的,不足挂齿!”

    “闭嘴,张恪,你也太狂了吧!”

    洪敷敎一改往日和风细雨,直接摆出了老师的威严,实在是被张恪气到了。

    “永贞,你知道不,东林党之所以败在你的手里,不是因为你多厉害,当然了,你是挺能折腾的……”洪敷敎语重心长说道:“圣上初登大位,东林党以定策功臣自居,把持朝政,犯了皇家的忌讳,正是如此,东林党才一败再败!”

    放在任何别的地方,洪敷敎都不会如此直言不讳,长生岛完全是张恪的地盘,他也不担心什么,师徒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如今天子即位三载,地位日益稳固,说到底圣上还是喜欢文臣的,这帮人嘴皮子再厉害,也没法颠覆江山社稷。可是武将就不同了,尤其是你张永贞,功勋卓著,手下强兵悍将无数,皇上睡觉都不踏实。这时候一帮言官攻讦你,朝廷就会顺手推舟。宋朝的狄青,岳飞是怎么死的,功高震主,皇上不喜,文官惶恐,自然就难逃一死。本朝也不例外,平定宁王之乱的阳明公乃是当世圣人,心学的创始人,门生弟子无计其数。不就是因为功劳太大,威望太高,受到群臣妒忌,阳明公后半生不得不半隐半退,专注讲学,实在是无可奈何的自保之道……”

    洪敷敎滔滔不绝,讲述着眼下的处境,相比起来,张恪比王阳明当时还要糟糕,他的功劳更大,手上的士兵更多,也更年轻,若是任由他发展下去,皇帝早晚会寝食不安的。

    说到了最后,洪敷敎问道:“永贞,你知道眼下最大的危险是什么?”

    张恪微笑道:“圣眷衰了!”

    “没错,既然知道,你怎么还敢贸然报功啊,听说皇上拿到捷报之后,哭天抢地,连木匠活都不做了,跑到太庙向列祖列宗宣耀嘞!要是知道老酋没死,圣上不一定怎么恨你呢!”

    洪敷敎说完之后,盯着张恪,又是气又是急,焦虑惶恐,不停地大口喘息。

    看着老师的样子,张恪的心里暖呼呼的,别管如何疾言厉色,老师都是真心待自己啊!

    “恩师,您说的都对,可是弟子斗胆问一句,若是我不说老奴被打死了,朝廷会给我送粮食吗?”

    此话一出,洪敷敎的眼睛顿时瞪圆了,喉咙里像是塞了东西一般,吐不出,咽不下,别提多难受了。

    张恪说的没错,他就是从登州赶来,那里有水师,有粮食,可是登莱巡抚袁可立就是扣着不发,要不是钦差驾临,根本运不走粮食。

    长生岛上的士兵已经饿了三天了,要是他在晚来几天,怕是就要死人了!

    一想到这里,洪敷敎刚刚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他所思所想都太远了,长生岛的士兵,还有张恪,他们想的只是怎么活下去!

    为了大明渡海鏖战的有功将士,没有死在建奴的铁骑之下,反而要被自己的人饿死,这是何等荒谬,可是就活生生发生在眼前,发生在了自己爱徒身上!

    此时洪敷敎再看张恪瘦削的身形,大大的眼睛,心中越发酸楚,眼泪止不住流出。

    “都是为师错了,是为师错了!永贞,你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出来就是,为师拼着官不做了,我也要回京到金銮殿上理论去,我就不信,大明朝能这么对待功臣吗?”

    张恪满不在乎地笑道:“老师,您都说是圣眷衰了,去京城还有什么用。其实从弟子投笔从戎,我就料到了今天。大明朝专门有一帮人,他们没有本事做事,就盯着别人,鸡蛋里挑骨头,忠臣孝子也被他们逼得离心离德!”

    张恪语气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样,可是越是平静,洪敷敎就越是担心。

    “永贞,的确有一般宵小之徒,可是永贞你千万不能生出什么不臣之心啊,我大明朝二百多年,还从来没有大臣能作乱呢!就算你兵多将广,只要皇上一道圣旨,也没几个人能和你一条道跑到黑。”

    洪敷敎显然不知道张恪在辽东打造了全新的体系,那些手下的士兵对朝廷真没有什么敬重。但是有一点他说的是对的,张恪远远没有实力造反。

    “哈哈哈,老师,弟子也没想着造反。”张恪笑道:“老酋真的死了!”

    刚刚一番对话,洪敷敎已经下意识的以为老奴还活着,现在居然听到老奴死了,他迟疑半晌,一把揪住了张恪的胳膊。

    “你小子别逗老师了,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

    回到大战的当晚,老奴被抢救回军营,经过检查,后背被旗杆砸了一下,并不算重,前胸被铁砂子击中,打碎了一根肋骨,造成拳头大小的伤口。

    军医官连夜抢救,帮着把烂肉清理干净,重新用最好的金疮药包扎起来,老奴悠然转醒。

    汗王没有死,建奴全军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皇太极听到消息之后,甚至有点小失落。无论如何,汗王还活着就是好事情,按照老奴的意思,是想继续和张恪死拼,不破长生岛,死不回头。可是皇太极担心老奴的身体,再加上接连失败,军心动摇,他已经放弃了打下长生岛的妄想。

    经过劝说,老奴终于同意退兵,数万建奴灰溜溜离开了复州,向着沈阳撤去。

    可是他们离开了战场的第五天,清晨早起,军医进入老奴的帐篷检查病情,突然发现老奴脸色铁青,伸着舌头,怒目圆睁,竟然窒息而死!

    头一天晚上老汗王还有说有笑,转过天竟然横死,而且死得还这么凄惨,顿时谣言四起,有人就说老汗王作孽太多,是冤魂来索命了。

    皇太极见父汗暴毙,他是立刻封锁消息,可是无奈已经传了出去。他又气又恨,想要重新攻打长生岛,可是海冰已经解冻,战机不再。

    而且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大汗的宝座!

    皇太极立刻着手控制两黄旗,加上他已经握有的两白旗,一半的力量在手,皇太极信心爆棚,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张恪了。

    老奴突然暴毙的消息先是被孔有德等人探知,起义军被建奴压着打,损失惨重,情况危急。

    突然野猪皮死了,他们全都欣喜若狂,立刻报告张恪,除了讨赏之外,更请求张恪给他们强大的支持。

    当然张恪处境也不好,只能给他们点精神奖励。不过得到了报告之后,张恪迅速推出了老奴的死因。

    听说老奴脸色铁青,像是被掐死的,不明就里的人说什么冤魂索命,可是张恪清楚,大量吸食芙蓉膏,会抑制呼吸神经,造成窒息死亡,老奴多半就是死在这上面!

    张恪猜的一点不错,野猪皮受伤之后,虽然不致命,可是牵动旧伤,疼痛难忍,他就响起了神药芙蓉膏,吸食一点,果然疼痛消失了,甚至能坐起来了。

    没有什么医药常识,又刚愎自用的老奴不停地吸食芙蓉膏,换来暂时的健康。

    就在离开长生岛四天多的时候,正好大雪天,温度骤降,老奴新伤旧患一起疼痛,他比平时多吸食了一倍的芙蓉膏……

    一代枭雄,突然落幕,让所有人都诧异惊骇。

    可是唯独张恪,他是欣喜若狂,不管如何,老奴就是死了,距离长生岛之战不过五天时间,谁敢否认不是他杀得野猪皮!

    毙杀奴酋,比起弄死多少建奴,都要惊天动地,都要耀眼夺目!

    就算朝廷想限制自己,可是凭着毙杀老奴的战功,也不得不给张恪升官进爵,大肆封赏,若非如此,只怕再也没有给大明朝效力的人了!

    “干得好!”

    洪敷敎得意地一拍大腿,老怀大慰,泪水又止不住流淌出来,今天流的泪只怕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

    “老奴一死,只怕光复辽东就有希望了,在我死之前,能重回故乡,虽死无憾啊!”洪敷敎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张恪陪着老师流了一会儿眼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张恪道:“老师,建奴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对付,老酋死了,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人物,总之不能掉以轻心。”

    “嗯,不管怎么说,毙杀老奴都是天大的胜利,为师立刻回京,给你请功取!”洪敷敎浑身轻飘飘的,别提多兴奋了。

    “当年阳明公擒住宁王,封了伯爵,武将封爵更容易,我看朝廷少说要给个世袭罔替的伯爵,最好是侯爵。要不是你太年轻了,真应该赏个公爵!”洪敷敎越说价码越高,看他的意思,给爱徒封个王爷才好呢!r1152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战金州 续

    readx;许望自从十几岁就跟着李旦南征北战,如今还不到三十岁,可是已经身经百战,不管是倭寇,还是西夷,甚至大明的官军,全都不落。,

    虽然这次面对凶悍著称的建奴,他并没有什么在乎。

    炮声隆隆,给他强烈的自信。

    离着海岸还有四五十米,许望一跃跳进了没胸的海水,发足狂奔。踏上了沙滩,不由得一阵畅快。

    和他一样,更多的海盗冲上了沙滩,他们三三俩俩,向前冲去,嘴里不停大喊,杀奴之声响彻云霄。

    海盗们如此悍勇,李旦看在眼里,不由得一阵欣喜。

    他之所以抢先表现,就是想告诉张恪,老子这些年不是白混的,手上的人马硬得很!

    你是侯爷自然尊贵无比,可是我李旦也不是寻常之辈。

    说到底这位老船主还是不甘心充当张恪的附庸,李旦美滋滋看着自己的部下奋勇向前,脸上都乐开了花。偷眼看去,张恪的脸上丝毫没有赞许和吃惊的神色,相反,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担忧。

    他担忧什么啊?

    李旦正在想着,突然岸上的情况发生了变化,冲得最前面的海盗已经跑出去三百步左右,他们还在冲击,从远处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建奴的骑兵出现了,他们像是一阵旋风,急速冲向了海盗,离着还有五六十步的时候,建奴纷纷抽出了弓箭,搭弓射箭,一片箭雨落下。

    嗖嗖嗖!

    沉重的箭头轻松击穿了海盗的铠甲,鞑子的弓箭犀利狠毒,格外刁钻,几乎都盯着海盗的面门射来。

    有的人被射中面门,有的更被射中了眼睛,箭头深入脑中。一声不吭就死在了当场。

    二十几个同伴就在一刹那倒在了地上,不是伤就是死。许望险险被射中,他在地上用力翻滚,躲开了致命的一箭。可弓箭还是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槽,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狗鞑子,老子和你拼了!”

    许望从地上爬起来,建奴速度极快,已经冲到了面前。快速奔驰的战马就仿佛是坦克一般,无可阻挡。

    海盗们战斗经验丰富,可是偏偏没有和骑兵作战的经验。一转眼就有几十个被撞飞,摔在地上,大口喷血。

    剩余的海盗为之一愣,趁着这个功夫,鞑子手中武器挥动,毫不客气地劈砍下来。海盗痛叫连连,不断倒在地上,身上伤口狰狞,眼看是活不成了。

    听着同伴的痛叫。许望顿时红了眼睛。他闪过鞑子的板斧,猛地蹿起,落到了马屁股上,手中的腰刀就像是毒蛇。致命的一插,直入建奴的后背,血液像是箭一般蹿出来,鞑子软软无力地摔下马去。

    抢下了一匹战马。周边的海盗倍受鼓舞,他们奋力冲上来,一个打不过鞑子。两个三个,五个六个还不成吗!

    有几个海盗围住了一个白甲兵,鞑子丝毫不惧,手中斧头挥动,一连砍翻了两个海盗,浑身都被鲜血湿透了。

    面对如此凶人,海盗也不免担惊。

    “三哥,退吧!”

    “胡说八道!”络腮胡子的大汉猛地向前,手中腰刀掷出,直奔鞑子的面门,鞑子下意识闪过,大汉猛地一扑,保住了鞑子的长斧。

    “孩儿们,都给我上!”

    鞑子将兵器被抱住,他用尽力气,猛地一甩,把大汉摔倒一边,他举起斧头,又劈了下来,正中大汉的软肋,好几根肋骨瞬间断裂。

    这时候其他的海盗们都冲了上来,咬着牙,红着眼睛,向鞑子攻击。鞑子急忙收回大斧,可是却纹丝不动。

    原来大汉两只手紧紧扣住斧柄,他的嘴里不断冒血,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喃喃自语。

    “老子要看着你先死!”

    噗噗噗!

    长枪短剑刺进了鞑子的身躯,白甲兵浑身简直是马蜂窝,骇人的伤口流出暗黑色的鲜血,他从马背上跌落,而大汉终于带着释然的笑容,离开了人世。

    战场上,到处都在上演着残酷的厮杀,双方不停地拼命。

    “弟兄们,别给大明丢人,别给老船主丢人!是爷们的,跟着我冲!”

    海盗们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他们刚刚归顺大明,又是和鞑子第一战,要是打了败仗,脑袋都要插在裤裆里,再也别想抬头挺胸了。

    他们不顾生命,完全是亡命的打法,和建奴血拼人命,你打我我不防御,直接给你一刀,能同归于尽就算老子赚了。

    鞑子同样不敢示弱,要是连这些杂七杂八的家伙都对付不了,等到明军主力上来,尤其是恐怖的火铳兵,他们还有什么胜算。

    双方呐喊着,向前奋力冲杀,用马撞击,有兵器砍杀,不断杀戮一个又一个的海盗。海盗们同样不甘示弱,他们利用灵活的身躯,神出鬼没。

    噗嗤!

    一刀刺进建奴的软肋,许望用力一扯,一条一尺来长的口子出现在腰上,鲜血和内脏一起流出来。

    这一刀插得太深,根本抽不出来,许望只好放弃,腰刀连同鞑子一起摔倒马下。就在这一瞬间,他又从鞑子战马上抢来一柄短斧,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更换武器。

    “杀!”

    海盗和鞑子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拼尽了一切,源源不断的海盗趟着海水,杀上陆地,鞑子同样从金州开来,投入战团。

    双方就像是疯狂的赌徒,不停地增加筹码,只要撑不住,下的筹码就会全数失去。

    ……

    李旦从最初的淡定从容,甚至有些欣喜,渐渐的老脸涨得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每倒下去的一个海盗,都在他心头割了一刀。

    多少年的老兄弟,好不容易熬到了招安的时候,竟然就这么死在了鞑子的刀下,老头子怎么受得了。更何况李旦很清楚,朝廷招安他,看重的是他手上的兵,要是这么消耗没了,他就连个屁都不是了。

    李旦涨红了脸,手里抓着刀柄咬牙切齿。

    “好一个建奴,老夫和他拼了!”

    李旦转身就要下坐船,准备乘坐小船登陆,他带来的几个干儿子也都紧紧跟着。他们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张恪低声说了一句。

    “慢!”

    李旦急忙回头,说道:“侯爷,军情如火,还请准许我们去和鞑子一拼!”

    “不必,老船主,你就看看义州兵如何打这一仗吧!”

    听到张恪要出手,李旦顿时一喜,看来张恪还算有些人情味,不像普通的官兵,一心拿他们当炮灰。

    “侯爷能够出手,小老儿自然是感激不尽!”

    李旦回到了张恪身边,此时又有二十几艘平底船载着明军冲上了海岸。褚海天负责指挥,上了岸的士兵急忙排列队伍,检查火铳火药。

    一旁的海盗早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些明军多数都是旱鸭子,面对大海就晕了,甚至趴在船舷,哇哇大吐。

    不少人都脸色惨白,脚底虚浮,根本就是一帮痨病鬼,他们能打赢鞑子,简直是说笑话一样。

    海盗们给明军送去了鄙夷的目光,意思分明是老子不行,你们更不行。

    褚海天对他们的鄙视丝毫不在意,心中冷笑:“你们这些土鳖水耗子,等着看老子的厉害吧”

    “弟兄们,向前!”

    鼓声响起,明军虽然疲惫不堪,可是长久以来的训练,纪律已经深入了骨髓,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按照节奏,快速超过海盗,向着鞑子逼上去。

    就在此时,有几十个鞑子骑兵冲透了海盗的阻拦,纵马狂杀,战线出现一个缺口,立刻变得岌岌可危。

    “准备,射击!”

    褚海天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枪声整齐响起,一排又一批,宛如行云流水。

    战场上只能听到密集的枪声,冲过来的鞑子纷纷倒地,被打得血肉模糊,尸块满天飞,狼狈不堪地痛叫着,转眼就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

    “天啊,他们是魔鬼!”海盗们眼睛都掉了出来,这也太残暴了!(未完待续。。)u

第三百六十四章 光复四州 上

    readx;“爹,这是张侯爷送来的东西,请您过目!”

    毛承禄恭恭敬敬将清单送到了毛文龙手里,毛文龙急忙接过来,仔细观看,渐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啊,定辽侯果然慷慨大方,这下子咱们可就能出兵打鞑子了!”毛文龙欣慰地说道。

    在两边的部将纷纷结果清点,也都看了起来。有武器,有粮食,有银元,的确十分全面,大家都挺满意的。

    可是也有人撇撇嘴,心腹部将王辅就不以为然。

    “大帅,东西虽然不少,可是也不算多,尤其是粮食,才给了两万石,未免太抠门了!”

    陈忠也说道:“没错,刀枪兵器,有好的用好的,没有好的破的也能对付,可是唯独粮食不行,一顿不吃饿得慌,三顿不吃腿发慌,咱们出战一场,两万石恐怖不够啊!”

    张侯爷又不是咱们的上司,他给粮食就是人情,难道没有他的粮食,我们就不打鞑子了吗?”。

    帅厅气氛为之一僵,毛文龙突然笑道:“你们的都别吵了,我说张侯爷大方是有依据的,这些只不过是定金而已,大头儿还在后面!”

    “噢?大帅,你可有把握?”

    “那是自然。”毛文龙笑道:“朝廷历来都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让我们打仗,先给一点好处,等打完了就把你扔在一边,可是张侯爷不是这样的人,据我所知,他光是在朝鲜就买了不下一百万石粮食。”

    “天啊!”

    在场的武将都吓傻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口水满地,这能养活多少人啊!

    “张恪有金山银山不成,他怎么能买到这么多粮食?”陈忠惊骇地问道。

    “张侯爷的本事我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们都听着,这一次务必配合好义州兵,打出咱们东江镇的威风,到时候就算向张侯爷讨饭,我的底气也充足啊!”

    东江镇的众将一听纷纷点头,他们守在荒无人烟的皮岛,粮食就是最大的魔咒,若是张恪真有那么大的本事,给他干活也未尝不可!

    在毛文龙的指挥之下,东江镇抽调最精锐的五千人。海陆并进,向着镇江堡和义州杀来。

    ……

    砰砰砰!

    枪声响成一片,自从义州兵加入战斗之后,战场情况完全是一面倒。义州兵的火铳又准又恨,鞑子的骑兵完全就是招摇的靶子。他们所过之处,鞑子纷纷被击落马下。干净利落,一点都不迟疑。

    杀了鞑子之后,他们连看都不看,直接向前奔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那些海盗都看得眼睛直了,这他娘的才是厉害呢!

    他们拼死拼活,杀不了一个鞑子,自己还要搭上好几个。可是人家义州兵呢,只要轻轻扣下扳机,鞑子就落到马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海盗从来都是敬佩强者。义州兵的强悍作风让他们几乎五体投地。他们主动跟在火铳手的后面,没死的鞑子他们扑上去补一刀,死了的毫不犹豫砍下脑袋。把血淋淋的人头挂在腰上,这可都是请功受赏的证明。

    每每看到被打烂的人头,海盗们都后悔不迭。一枪爆头固然爽快,可是脑袋没法换银子了,简直太浪费!

    其实海盗们不知道,义州兵已经摒弃了单纯靠人头计算战功的做法。

    张恪更加看重战斗表现,从伍长算起,每一个军官在战后都要如实记录战斗经过,向上报告核实。

    然后确定赏赐,除了传统的银子之外,张恪还推行了新的办法,那就是给予士兵“战斗英雄”勋章,分成金银铜三等。

    只要得到勋章,就拥有见官不跪的权力,而且得到银质勋章以上,就可以解除军户身份,后代可以自主择业。

    这一条规定颁布,军户出身的士兵都哭了。

    自从朱元璋搞出来军户制度之后,不知把多少人都逼疯了,一人当兵全家受难,爹死了儿子上,哥哥死了兄弟上,男丁都死了,还要从亲戚家里找一个充数,总而言之世世代代都别想逃过魔咒。

    除了极少数能通过科举考试解除军户身份,再有就是逃跑,到别的地方当黑户,可是同样没法出头。

    如今张恪搞出了勋章制度,这下子可激发了那些军户的斗志,原本募兵战斗力远远超出军户世兵,可是知道战斗表现好,能改变一家人命运之后,每一个世兵都拼了命。

    别管面对何种惨烈的战况,他们都毫不退缩,俨然成了义州兵的中坚。

    明军大踏步向前,渐渐把鞑子逼出了沙滩,四周枪声隆隆,炮响不断。鞑子奋力反扑,可是依旧没法扭不利的局面。

    “娘的,人比人气死人!”许望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他刚刚斩杀了五六个鞑子,浑身一点劲都没有,只能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明军向前冲去。

    突然许望看到从一旁的死人堆里突然爬起来一个浑身是血的鞑子,他面目狰狞,张弓搭箭。

    嗖的一声,一支重箭正好射中一个火铳手的胸前,箭头从铠甲缝隙刺入,半支箭杆都没了进去。

    士兵如遭雷击,缓缓倒下去。

    “看来明军也不是天兵天将啊!”

    念头在许望心中一闪,他急忙跑了过去,去抢救这个明军。

    刚跑去没几步,突然一声枪响,鞑子胸前迸溅出一团血雾,同样无力地倒下去。

    许望到了这个士兵近前,急忙抱起了他,伤口上鲜血不停地涌了出来,眼看着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已经奄奄一息。

    “兄,兄弟,死,死的,鞑子,是什么……”

    许望茫然地不知所措,这时候另一个辅兵跑了过来,大声说道:“兄弟撑住啊,你杀的是牛录章京!”

    “真的,太——好……”士兵头一歪,含笑牺牲了。

    许望不解地看着那个辅兵,不明所以。

    “这位兄弟,按照侯爷的规定,能击杀鞑子牛录章京以上的官员,就能得到金质勋章。”

    “那,那玩意有什么用?”许望傻傻问道。

    “有金质勋章,牺牲后授田一百亩,儿子免费读书,甚至有希望进入国子监,考不上科举,也能当个小吏,一辈子都不用愁了。”辅兵感叹地说道:“若是让我拿到一个金质勋章,就算是千刀万剐都值得了!”

    “原来如此啊!”

    许望两眼乜呆呆地盯着眼前的战场,他小时候就知道官吏的威风,连村里头的乡老都要礼让三分。当时许望就下了决心,要读书当官,只是可惜,家里不但没钱让他读书,还落草为寇,浑浑噩噩混了这么多年。

    当初的志向早就没了,可是此刻却猛地惊醒。

    “要是能得到金质勋章,就算老子挡不了管,老子的儿子也能当官!”许望眼中突然多了闪亮的光彩,难怪义州兵这么拼呢,要是落到我的身上,只怕会更癫狂啊!

    望着还在冲锋的明军,许望突然生出强烈的嫉妒……

    越来越多的明军涌上来,佟养性左支右绌,越发的狼狈。

    “大人,退吧!再打下去,只怕一个人也不剩了!”

    佟养性咬着牙,像输光的赌徒,还在盯着战场。

    “再等等。”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三百多名铁骑身上,这是最后的指望。

    只见铁骑突然催动战马,山洪暴发,猛地狂泻而下。

    “一定要打赢啊!”

    佟养性的一颗心都飞了出去,恨不得让这些骑兵立刻击败明军。

    轰!

    一声炮响,铁骑的队伍之中突然被炸开了一条血沟,死伤遍地。

    还不算完,炮声越来越猛烈,打得越来越准确,铁骑包裹的再严实,也不是铁球的对手,转眼之间,被砸死的有几十人,队伍瞬间乱套,速度也降了下来。

    这时候明军的火铳猛烈响起,零落的骑兵只是火铳的靶子而已,成片地倒在地上。

    “大人,快走吧!”

    失去了最后底牌的佟养性只能跺跺脚,向着金州逃走。刚刚到了金州城下,向上面望去,突然一杆大明的旗号迎风飘扬。

    无数的百姓拿着各式武器,怒目而视。佟养性大叫一声,从战马上摔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光复四州 中

    readx;罗晓宇在长生岛一战受伤很严重,好在他年轻,又有功夫,不出两个月就恢复如初。加上他几次出入建奴的控制区,熟悉地理,了解民情,深受张恪倚重。

    专门为了他成立一个军情司,刺探鞑子情报,收买拉拢间谍,散布谣言,施行暗杀……总而言之,就是做脏活暗活的。

    张恪也是下了血本,他抽调二百名精兵给罗晓宇,另外又从难民之中寻找一批和鞑子有血海深仇的,他们办成三教九流,有买东西的货郎,有唱曲儿的戏子,有剃头匠,有厨师,总而言之,无所不包。

    这些人就像是一张大网,撒在辽东,建奴的一举一动张恪都不放过。

    罗晓宇眼下就是张恪的情报头子,兼任特战队长,在攻击金州之前,军情司的人手就提前乘船,登陆金州。

    虎子,谁都有第一次,不用怕,多出几次任务,见惯了血也就习惯了。”

    身后的年轻人抿着薄薄的嘴唇,哼了一声,并没有多话。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种小鬼只有吃苦头了才知道尊敬前辈!”罗晓宇如是想到。

    他们正走着,突然由远而近,传来一阵马蹄声,是鞑子来了!

    罗晓宇下意识的去抓火铳,可是身后的年轻人一把压住了他的枪管,不让他轻举妄动。

    转眼之间,身后的五六个年轻人带着其他士兵迅速隐藏在树林和山石之间。这帮人动作极快,而且挑选的地方十分刁钻,藏进去就看不到了。

    罗晓宇还在被大变活人吃惊的时候,年轻人拉着他的胳膊,跳到了山石后面。

    他们刚刚藏好,远处的建奴离着越来越近。年轻人仔细盯着建奴,随即从嘴里跑出一串清脆的百灵鸟声。罗晓宇差点惊掉了下巴,没看出来,小家伙本事不下啊!

    此时,鞑子终于冲了过来,他们一共有十一个人,进入埋伏圈的一刹那,一声嘹亮急促的鸟叫响起,石头后面,草丛之中。树梢顶上,响起了嗖嗖之声。

    瞬间七名鞑子被弩箭射中脖子,翻身落马。伤口虽然不大,可是流出了黑色的血液,鞑子张了张嘴,却喊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瞪着眼珠,渐渐失去了生命。

    另外四个人虽然没有被弩箭射中,可是他们的马却没有幸免。相继中箭倒地,把上面的骑士重重摔出去。

    还没等鞑子反应过来,两旁蹿出几道黑影,就像是闪电一般。手中刀光闪过,四个鞑子一起毙命。

    前后不到二十息的时间,鞑子全都丧命。最绝的是这些鞑子根本来不及叫喊,就都死了。

    “行啊。和你们比,我倒是成了外行。”罗晓宇无力地翻了翻白眼。

    年轻人傲然一笑:“告诉你也无妨,小爷可是最早跟着侯爷的。你当兵的时候,我们少年营就在草原上杀过鞑子了!”

    “乖乖!”

    这下可把罗晓宇震住了,当兵不光有年龄,还有军龄,没想到这几个稚气未脱的家伙比自己从军都早,人家才是不折不扣的前辈!

    “行了,用不着磕头,赶快头前带路,别耽误了收复金州。”

    “是!”

    罗晓宇反倒来了干劲,无论如何,自己还比不上几个小娃娃,咱们走着瞧!

    ……

    他们快速行动,来到一处岔路,罗晓宇向北一指,笑道:“走,往这边来。”

    张虎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金州在南边,往北走什么?”

    总算是看到臭屁的小子问为什么了,罗晓宇别提多顺心了。

    “金州城靠近海边,城墙年久失修,侯爷想要拿下来,易如反掌。反倒是要担心鞑子残部逃走,向北二十里,是石河驿,才是鞑子北逃的必经之地,只要拿下石河驿,不愁抓不到大鱼!”

    张虎眼珠转了转,眼神在罗晓宇身上来回打转,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就听你一回。”

    他们火速向北疾行,在夜色降临的时候,他们总算摸到了石河驿。

    远远看去,小小的城堡火光冲天,喊杀阵阵。罗晓宇大吃一惊,难道有人捷足先登了?他急忙带着两个人摸过去侦查情况,知道了北城,只见一伙人马正在疯狂攻城。

    火光之下,能看得清楚,这些人衣着混乱,手里的兵器也杂七杂八,虽然人数众多,可是愣是被城头的鞑子欺负的满头包。

    “是他们!”

    罗晓宇顿时一喜,原来来人正是孔有德,他带着义军正在攻城。双方迅速联系上,罗晓宇立刻叫来张虎他们,听说这些都是抗击鞑子的义民,张虎格外敬重。

    他们立刻行动,用火铳压制城头的鞑子。城里的鞑子没有火炮,而弓箭最多射一百步,而张虎他们的自生火铳能轻松射击一百步之外的目标。

    枪声隆隆,绵密不绝,打得鞑子抬不起头来。

    孔有德一见开怀大笑,他怕的就是鞑子的弓箭,现在被明军压制住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孩儿们,跟着我杀上城去!”

    孔有德一鼓作气,拿下了石河驿,城中一百多名鞑子全数被砍杀,连他们的家属都没有放过,一直杀到了三更半夜,石河驿才重新安静下来。

    “大人,有一伙鞑子赶来了!”

    “果真来了!”张虎最先沉不住气了。

    别看他在草原混得风生水起,可是从来没有领军参加过大战,难免少年心性。而且就在半年前,他得到了一份百总的告身,是张恪亲手交给他说的。

    从食不果腹,随时可能死去的小乞丐,变成堂堂大明的军官。张虎心里最清楚不过,他的一切都是张恪给他,说什么报恩都是虚的,唯有完成好每一个任务,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才对得起张恪的栽培!

    “哈哈哈,别着急啊,万一鞑子吓跑了怎么办!”

    罗晓宇微微笑道:“我们不要急着动,等着鞑子进来,再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更好。”

    张虎和孔有德听在耳朵里,全都点头。

    此时城外鞑子已经到了五里左右,跑在最前面的正是佟养性,他被张恪打得屁股尿流,铁骑损失殆尽,手里只剩下两三百亲信,他们全都是佟家子弟,非常可靠。

    一见金州城中百姓反叛,佟养性就知道没救了,还是赶快逃跑,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他没有入城,直接向着北边跑下去,一面跑着,佟养性还一面寻思。

    “只怕皇太极已经登上了汗位,凭着他的为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唯有逃到代善或者是阿敏那里,才能保住性命,只要两大贝勒联手,拿下了皇太极,说不定日后佟家还能飞黄腾达……”

    也难为佟养性,后面枪炮隆隆,他还能想的这么清醒。

    “阿玛,前面就是石河驿了!”普汉大声说道。

    “嗯,穿城而过,不要停留。”

    他们快速向前冲,前锋到了城下,急忙高声大喊。

    “佟大人来了,快开城门!”

    叫了半天,城上的士兵才醒来,哈欠连天。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别废话,明狗打下金州了,快开城门!”

    “噢!”城上的士兵顿时吓得屁股尿流,急忙打开城门。佟养性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儿子普汉,急匆匆向前跑去。

    可是突然之间,佟养性觉得很怪异,城中怎么像死了一样,除了城门口几个士兵,怎么其他人全没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脚下的路面一软,佟养性连人带马就摔了下去。

    街道两旁枪声响起,如同爆豆一般,佟家的子弟成片地倒下去,毫无抵抗能力,血水顺着街道流向四周。

    普汉见阿玛掉进了坑里,急忙跳下马,去救佟养性,正好一枚子弹击中普汉的面部,半个脑袋飞起,正好落在了坑里的佟养性面前。

    “儿啊!”

    佟养性痛叫一声,鲜血喷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大乱斗 上

    readx;自从光复金州卫之后,就立刻征集百姓,大肆修筑防御工事。以金州卫城为中心,向两边沿海修筑城墙。

    墙的标准完全参考长城,高度三丈有余,最厚的位置足有五丈,每隔二里就建造一处烽火台,上面设有火炮狼烟,每个烽火台驻军十名,同时安排大量的夜不收负责深入内陆,探听鞑子虚实,防备偷袭。

    “大人,这条城墙一共二十里长,依照估算,至少要半年多的时间能够修筑完成。估计需要银子一百二十万元,此外还要大批的工匠,烧制砖瓦。另外还不包括城墙上的火炮等防卫设施,花费不少啊!”

    杜擎一边向张恪报告,一边吐苦水。金州等地都被建奴荼毒惨了。工匠早就被抢走了,青壮劳力也损失不少。各种作坊一概都迁到了内地。眼下要修造城墙,必须从义州等地征调工匠。

    “咱们不能当流寇啊!”张恪苦笑一声,从后面的士兵手里接过一张地图,放在面前,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你们看看,金州这里是辽南最狭窄的地方,只要修好了城池,旅顺口周围的土地都是咱们的。可以耕种,可以建造船厂,可以建军火作坊。等到一切都建好了,我们在辽东也就站住了脚!”

    张恪耐心解释道:“按照你的意思,急火火把战线推到整个辽南。从盖县到镇江堡,差不多五百里的距离,期间山川密布,沟谷纵横。想要修筑长城,只怕没有三五年完成不了。鞑子能放过咱们吗?没有长城庇护,我们的火铳手再厉害。只要鞑子不正面对抗,光凭着消耗,也能把我们拖死!”

    按照张恪计划,从金州修筑城墙,正好能把后世大连市全都纳入囊中。凭着义州兵的战斗力,就算鞑子倾巢而来,他也不怕。

    再加上有港口海运的便利,等于是钉了一根钉子。

    别看张恪向朝廷上奏,说什么光复四州,听着很了不起。实际上充其量就是游击区,历史上毛文龙就是这么干的,鞑子打来就要退走,鞑子走来,再回来。只能起到牵制作用,离着光复辽东还远着呢!

    显然张恪的手笔更大,也更稳健,他要把旅顺大连一带变成堡垒,建成强大的反攻基地。

    吴伯岩听了这话。又仔细看看地图,后背不由得冒出了一股冷汗。

    “侯爷虑得深远,卑职愧不能及!”

    刚刚从锦州赶来的岳子轩盯着地图,突然冷哼了一声。

    “老吴。你的主意其实不差,只可惜,朝廷把辽西大权交给了孙承宗。若是都在侯爷手里,水陆配合。咱们撒着欢,不停袭扰辽南,不出半年。鞑子保准屁股尿流的跑了!”

    岳子轩气得啐了一口,说道:“我看朝廷那些混账羔子防着咱们,比防着鞑子还用心。他们能把这个劲头用在对付鞑子上面,也不至于落了这么个下场。”

    岳子轩几句话,戳破了看似蒸蒸向上的局面。

    朝廷把吴伯岩和岳子轩两员悍将调到了辽南,义州等地留下的人马就不多了。虽然看起来失去辽西,多了辽南,不算什么损失。

    可是两者根本没法比较,辽南被建奴抢掠,一穷二白,连粮食都不够吃。反观辽西,经过张恪的整治,物产丰富,粮食众多。毛纺作坊日进斗金,兵工厂产能惊人。

    义州兵屡战屡胜,除了本身训练充足之外,更重要的是有强大的后勤,有最顶尖的工匠。若是这些都没了,义州兵也就废了。

    岳子轩平时沉默寡言,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看得很清楚。

    “侯爷,您难道就真心把辛苦打造的基业留给别人吗?朝廷如此无情,您就该登高一呼,让朝廷知道辽东的民意,把老孙一伙赶出去。”

    吴伯岩也说道:“侯爷,卑职说一句,还请侯爷见谅!大明这么多武将,哪个不是桀骜不驯,偏偏您这么软弱,随随便便一道旨意,就被人家鸠占鹊巢,就算您愚忠愚孝,也不能这么干啊!”

    几位大将都盯着自己,张恪突然叹了口气。

    “照你们的意思,我还能如何?扯旗造反吗?大明朝这么多年,早就深入人心,老百姓轻易能听我的吗?再说了,我们和朝廷闹翻,占便宜的只能是鞑子,我是不会当这个罪人!”

    “那这么大的亏,您就忍了?”

    “胡说,孙子才忍呢!”张恪爆了粗口,神色狰狞,战意昂然。

    那个算计阴沉,手段过人的张恪又回来了!

    大家伙的信心瞬间就回来了,几年间,他们都对张恪有了盲目的崇拜。以前的担忧是因为张恪默不作声,他们摸不清该怎么办,现在总算是干劲都回来了!

    “侯爷,您说该怎么办吧?来明的,来暗的,暗杀还是投毒,卑职保证,绝对不能孙承宗活过半个月!”岳子轩拍着胸脯说道。

    此话一出,张恪也吓了一跳,心说这帮混小子真敢干啊,那可是堂堂阁老,天启的老师,把他弄死了,朝廷立刻就会降罪,吃不了兜着走!

    张恪气得责骂道:“蠢货,你们就这么点智商吗?要学会动脑子,用计谋,再说了我们手上的牌多得是,用得着杀人吗?”。

    “牌,您还有什么牌?”杜擎傻傻问道。

    “你以为我手上没牌了?辽东的一切都是我一手打造的,朝廷以为调走了几个将领,分出去一点兵,就能把我的势力从辽东铲除,简直痴心妄想,本爵在辽东这几年,最重要的不是打了多少仗,而是我让辽东翻天覆地的剧变,谁敢推翻我的东西,谁就是再和辽东几百万生灵作对,只能粉身碎骨!”

    张恪热情洋溢地吐槽,霸气侧漏,听得大家都傻了眼!

    毕竟在场的众人谁也不知道“打土豪,分田地”这六个字的威力。

    正如张恪所说,他借着辽东洗牌的机会,把大世家手里的土地抢过来,建立起田庄。同时又逼迫世家经营工商业,向着资本家转变。

    经过几年的发展,张恪手里掌握了两个最强大的阶层。

    一个是数以百万的自耕农,他们提供了最重要的兵源,支撑着义州兵战无不胜。

    第二个是新兴的资本家,作坊主,比起传统依附权贵的工商业者,他们更独立,野心更大,更加无所畏惧。尤其是打通了草原和朝鲜日本的市场,这些人的财富每时每刻都在暴涨。

    他们也更清楚,唯有张恪才是他们的守护神!

    有了这两张最大底牌,张恪才装得任由朝廷折腾,不管你折腾到如何,老子都有翻牌的本事。

    其实从内心深处,张恪还盼着朝廷来这么一手。

    正所谓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张恪要让辽东的百姓知道他张永贞的可贵,没有他,你们的一切都没了!

    当然让老百姓吃到一点教训就行,千万不能坏了根基。

    “岳子轩,吴伯岩,还有杜擎,你们三个老老实实干活,守住金州复州,抓紧修筑城墙。我要先回到义州看看,有我坐镇,他们翻不出多大的波浪!”

    ……

    广宁,巡抚衙门。

    王化贞熬了一夜,揉了揉红赤的眼睛,从纸堆里爬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老爷,擦把脸吧。”

    从侍从手里接过了热毛巾,擦了一把。这时,突然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

    “启禀大人,袁大人送来了孙阁老手令!”

    王化贞从管家手里接过了信札,看了两眼,顿时须发皆乍,狠狠扔在了地上。

    “荒唐,又是征调民夫,十万人啊!亏他们说得出口,难道春耕都不用管了,来年等着喝西北风吧!”

    侍从端着稀饭包子走进来,低声说道:“大人,用膳了!”

    “去他娘的,不吃了!”王化贞一把推翻了托盘,大声喊道:“备轿,我去见经略大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大乱斗 中

    readx;“部堂大人,您该说句话啊!”

    王化贞迈着大步,气呼呼走进了王在晋的书房。他们两个一个战壕许久,战略思想也大同小异,相处下来,竟成了好朋友,互相之间没有什么避讳的。

    王化贞将孙承宗的手书扔到了桌案上,怒吼道:“看看吧,他孙大学士想要干什么?”

    王在晋揉了揉眼睛,扫了一眼,并没有翻开,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肖干,我猜的不错,应该是要民夫吧?十万,还是二十万?”

    “部堂英明,是十万人!”王化贞怒道:“他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春耕在即,各地都忙着,特别是今年光复四州之后,必然有大量辽东百姓不看折辱,逃到金州复州等地,又要征兵,又要养活百姓,没有粮食怎么行?春耕能耽搁吗?”。

    王化贞哂笑道:“漕粮每年不过四五百万担,要供养京中的老爷们,分到辽东的又能多到哪里去!说到底还要靠辽东自己努力,多种田,多产粮食。”说道这里,王化贞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在晋。

    “部堂大人,您是辽东经略,为了辽东计,为了大明计,您总该站出来说句话吧!”

    王化贞几乎哀求的语气,可是王在晋还是默不作声,低着头一语不发。

    “王部堂!”王化贞豁然站起,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下官素来仰慕大人为人为官,只是没有想到,你既然不敢出头!那下官不自量力,我也要和他孙阁老一争!”

    王在晋低垂的头突然抬起来,老眼之中。满是血丝,一脸的疲惫沧桑,用着沙哑的声音问道:“争,你想怎么争?”

    “还能怎么争,自然是上书朝廷,向圣上讲明道理。”

    王在晋冷笑道:“你以为老夫没有说吗?”。

    “部堂,既然你上书了,为什么孙阁老还一意孤行?”

    “上书也有有人听啊!”王在晋叹口气,将面前的东西送到了王化贞的面前。

    王化贞急忙看过去,只见开头就写着四个字:乞骸骨疏。

    “部堂。你要辞官?”王化贞惊呼道。

    “不辞不行啊。”王在晋叹气道:“孙阁老刚刚上奏,说老夫沉雄博大之未能,与其让人家赶下来,不如老夫识趣一点,赶快上书滚蛋!”

    王在晋强忍着怒火,可是无论怎么压制,都没法平静下来。两年前辽东惨败,无人敢承担经略之责。是他王在晋舍弃了京中的部堂高官,孤身出关。外有凶悍的建奴蒙古,内有骄兵悍将。

    又是他王在晋整饬军备,压制诸将,营州一战。长生岛一战,虽然他没有亲历前线,可是后勤补给,运筹帷幄。费了多少工夫。

    此外他还安置了上百万难民,开垦田地无数。要不是他坐镇辽东,朝廷又岂能轻易从张恪手里夺权!

    不论付出多少辛劳。他王在晋都比不上孙阁老,原因不是孙阁老多高明,而是人家是帝师,皇帝就偏听偏信,又有什么办法?

    王在晋微微逼着眼睛,胸膛一起一伏,内心波涛汹涌。

    面前的王化贞也惊呆了,他盯着奏疏看了半晌,突然单膝跪在了王在晋的面前。

    “部堂,辽东能有如今,你付出了何其多的心血!永贞领兵在外打拼,您老坐镇广宁,不出三五年时间,准能平定建奴。您要是一去,只怕大好的局面就要崩塌。下官代辽东百姓求您了,千万不能走啊!”

    话中赤诚打动了王在晋,泪水从他的眼中滚落。

    “肖干,起来吧!”王在晋压着怒气,说道:“老夫走了也未见得有什么影响,毕竟定辽侯还在,他用兵如神,假以时日,一定能荡平建奴。”

    “部堂,您还没看明白吗,朝廷对永贞已经有了怀疑。若是您老在,既能替永贞遮蔽刀剑,又能约束他不要乱来。您一走朝廷必然打压永贞,而永贞的秉性绝不低头,到时候只怕建奴未灭,自己人就要乱起来了!”

    王在晋听着,渐渐神色凝重,呆坐在椅子上。

    他最担心的就是张恪,出于对武将的提防,王在晋暗中没少调查张恪,不过他发现这个年轻人虽然权力越来越大,有些作为也非常出格,但是好在一颗心都放在对付建奴上面,是不可多得的帅才。

    王在晋渐渐调整了态度,他秉承着七分用,三分限,绝对不冲突。尽量利用张恪的才华对付建奴,同时又留着几手,防备他超出控制。

    不过王在晋知道,张恪势力惊人,若是驾驭不了,这把利剑就会反过头伤到自己!

    “唉,肖干,何止是老夫,就连王总督也是一样。”

    王化贞呆呆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连王象乾老总督都要走?”

    “嗯,孙承宗嫌我们碍事,都要赶走了!”王在晋说着,一拳砸在了桌面上,顿时拳头一片青紫,却浑然不觉。

    自从孙承宗到了辽东,他就和王在晋起了矛盾,王在晋和张恪的想法一样,把防线建在大凌河,出了大凌河,则采取重点防守策略。

    辽东精兵在野战可以勉强和鞑子一拼,若是鞑子举国前来,则节节抵抗,最后在大凌河决战。

    这个方略兼顾守城和野战,正好能合理分派军需粮饷,深得王在晋的欣赏。

    可是孙老师的见识则不同,他力主要多修城堡,最好一直修到三岔河,甚至修到沈阳城!

    城池修到哪里,就光复哪里!

    可是修城要人手,要砖瓦木料,要银子。孙阁老大笔一挥,就从辽东抽调民夫,十万十万的抽,更有甚者,还把用在野战部队的军饷拿来修城池。

    王在晋几次和孙老师争吵。两个人闹官司,蓟辽总督王象乾也得到了报告。

    而此时王象乾和孙承宗也闹了起来。他们俩的矛盾集中在蒙古人身上。

    重建大宁都司之后,汉蒙混杂,贸易不断,偶尔也发生小冲突,所幸有张峰坐镇,全都扑灭了,没有太多的损失。

    可是孙老师得到报告之后,就果断下令,要停止和蒙古人的贸易。

    这下子可把张峰气坏了。头疼脑热的小病,孙老师愣是按照癌症治。停了贸易,受损最大的是辽东的毛纺作坊。而且几十万的蒙古人没了生路,必然造反,到时候大宁都司烽火连天,张恪部署的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又失败了。

    张峰只能请求老总督出面,就这样王象乾和孙承宗也吵了起来,官司打到了京城。

    王在晋干过户部,兵部。工部的差事,早年更是在地方历练,经验丰富。而王象乾是隆庆年的进士,整个万历朝都和军事打交道。威震九边,无人不知。

    他们两个都算得起大明少有的军事专才,按理说朝廷该听他们的意见,可是偏偏官司都输了。要一起卷铺盖卷滚蛋,怎能不让人心寒!

    王化贞此时都傻了,辽东经略走了。蓟辽总督也不再设置了,辽东说了算的就剩下督师孙承宗了,他这个巡抚还有什么办法啊!

    “部堂大人,你上书我也上书,一起辞官,朝廷如此有眼无珠,这个官做的也没意思!”

    “肖干,不要胡来!”

    王在晋低声吼道:“肖干,辽东谁都可以没有,唯独你不能走!”

    “我不过是巡抚而已,民政糊里糊涂,军务更是一窍不通,换了别人说不定更好!”

    “不可能的!因为一个人——张恪!”王在晋吐出了压在心头的两个字,他缓缓说道:“肖干,你和定辽侯关系密切,有你在就能周旋调和,若是你走了,谁能劝得住张恪。到时候文武相争,谁还有心思守卫辽东啊,难道你忍心看着大好的基业废了不成?”

    一番掏心掏肺的话,总算是把王化贞说动了。

    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啪啪拍着脑门。

    “部堂大人,照孙阁老这么搞下去,只怕到时候我也没有本事劝住张恪了。”

    “作为臣子,无非是尽忠职守,致君尧舜而已。肖干,张永贞可为名将,也可为乱臣贼子,不光在他一念之间,也在朝廷一念之间,千万不能误国啊!”

    “咳咳咳!”王在晋激动之下,一阵咳嗽,脸涨得通红。

    就在此时,突然外面脚步声音响起,有人急促跑来。

    “启禀部堂大人,府衙外面有三十多位乡老找来,说是要见您。”

    王在晋脸色一沉,不悦地问道:“他们所为何来?”

    “卑职不知。”

    “哼,废物!”王在晋想了想,站起身说道:“肖干,跟着我一起去看看。”

    两个人到了外面,此时衙门外面已经挤满了人,何止几十个,几百个都不止。

    为首的是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手里捧着一张按着鲜红掌印的文书,薄薄的一张纸,在他们手里宛如泰山一般。

    “天启元年四月初三,辽东巡抚衙门,广宁总兵衙门,与双山台甲三号田庄,一百二十五户百姓约定,每户田租一成,每年每户农闲出劳役两个月。永为定制,不经该田庄百姓准许,不得更改!”

    老者吼道:“官家文书在此,为何五天前朝廷又派人到我们庄子,征召民夫去修筑城堡,须知道此时乃是春耕,朝廷难道要违背承诺吗?”。

    张恪自从建立田庄之后,就反复灌输规矩比天大的观念,谁也不能改变。老百姓质问起来,理直气壮。周围的百姓也跟着怒目而视。

    王在晋和王化贞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苦涩的神情,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朝廷不会背信弃义,本爵言而有信!”

    声若洪钟,王化贞听在耳朵里,瞬间眼圈就红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大乱斗 下

    readx;张恪突然出现,对所有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福音,大家伙急忙围上来,更有人带头跪在地上,放声痛哭,凄凄惨惨。

    “侯爷,多亏了您,不然小的们早就饿死了,您赏了田,赏了庄子,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千万不能不管我们啊!”

    “对啊,侯爷,狗官欺负我们,您给我们做主!”

    ……

    王在晋和王化贞看了一眼,忍不住苦笑起来,还是老百姓现实,直接把孙承宗骂成了狗官,可是殊不知找朝廷的眼中,张恪可远不及孙阁老可爱。

    “永贞,你可算是回来了!”

    王化贞笑着迎了过来,说道:“先进里面说吧。”他压低了声音,在张恪耳边说道:“部堂大人要辞官了。”

    “噢。”

    张恪眼珠转了转,心中有了定计,冲着百姓大声说道:“乡亲们,孙阁老是帝师,是圣上最信任的人,为官清廉,声名远播。大家或许有误会,本爵会找孙阁老谈谈,体恤民力,劝课农桑,不误农时,关系大家伙吃饭的大事,朝廷绝对不会胡来的。”

    说完几句话,张恪穿过人群,直接走进了经略衙门。

    到了大厅,张恪虽然晋封定辽侯,是超品的爵爷,可是他没有坐主位,而是老老实实坐在了王化贞的下首,就如同没有出征前一样。

    陈设一丝没变,几个月时间,三个人却天翻地覆,有的黯然收场。有的却一飞冲天!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半晌,王化贞打破了僵局。

    “永贞,衙门口那个情景,我还以为你会领着百姓直接找孙阁老说理去呢!”王化贞笑道:“不一样,当了侯爷就是不一样!”

    张恪微微一笑:“世伯,我又不是不懂规矩,孙阁老如今是圣上倚重的国之干城,我哪有什么本事找人家麻烦。”

    的确和帝师拼圣眷,纯粹是找死。顿时又沉默了下来。

    王在晋喝了一口茶,打量几眼张恪,心中不由得赞叹,这小子不像以往那么杀气腾腾,锋芒毕露,如同一把绝世宝剑,收入鞘中。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威风内敛。显然又提高了一个境界。

    “定辽侯!”

    “部堂,还是叫我永贞吧!”

    “嗯,好,那就叫永贞。老夫觉得你有些言不由衷啊!”王在晋笑道:“我们拿孙阁老没办法,你想要动手,只怕有十八般手段吧!”

    张恪心中一动,不知道是王在晋人老成精。看得通透,还是不满失败,想要挑动自己和孙承宗的矛盾!不管如何。张恪都不动声色。

    “部堂,我张永贞说句大话,辽东能有今天,我是出了力气,流过血的,不管什么人,想要败坏辽东大局,荼毒百姓,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恪说着这话,统兵数万,征杀疆场的霸气肆虐,王在晋一阵愕然。其实老头并不喜欢这种猖狂的武将,可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王在晋拱拱手,笑道:“永贞,老夫一走,辽东百姓就要靠你了!”

    “我义不容辞!”

    ……

    王在晋带着壮志未酬的遗憾,离开了辽东。天启任命他出任南京兵部尚书,虽然品级不变,可是谁不知道南京是流放失败官员的地方,和当初的风光全然不同。

    王在晋一走,名义上辽东的大权都落在了督师孙承宗手里。老孙立刻甩开膀子,放手大干。

    他一口气要建造四十七座城堡,从大凌河修到西平堡,然后继续前进,一直修到三岔河,可以拓地四百里。

    除了城堡之外,还要修筑墩台,烽火台,甚至等到这些工程结束,连缀起来,修成一道二百里的边墙,则三岔河以西的土地就固若金汤。

    此时的孙阁老摇身一变,成了孙总工程师。雄心勃勃要想实现他的计划,首先要增加经费,他向天启建言,拨银两百万两,启动工程。

    另外还要大量的人手,他又准备从辽东征调三十万工匠民夫。

    向朝廷要银子,天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咬咬牙,先拨了一百万两。拿到了银子的孙阁老蓦然回首,却发现他手下连一个民夫都找不到。

    派出无数官员,到各地去宣说命令,让老百姓前去服劳役。可是各地百姓根本不在乎,他只有一句话,想要征调他们也行,拿出巡抚衙门的命令,拿出张侯爷的命令!

    张恪和王化贞早就抱成了团,自从王在晋走了之后,他们一个忙着春耕,一个忙着向金州搬迁作坊,根本不理会孙承宗的命令。

    “张恪桀骜不驯,不服管束,难道王化贞也想有样学样吗?亏他还是两榜进士出身,修筑墩堡乃是军国大事,他竟然连人手都找不到吗?”。

    坐在孙承宗下首,有个黑瘦的中年人,冷笑道:“阁老,人当然能找到,卑职听说了,四月王化贞征集八千民夫在大凌河上造桥,早些时候,张恪征调一万二千人到锦州造船。”

    “混账!”

    孙承宗一气之下,竟然扯掉了几根浓密的胡须,拍案而起。

    “老夫要征调人手,说是体恤民力,没有人手,他们用就不管民力!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黑瘦的中年人冷笑着站起,说道:“阁老说的没错,依卑职之见,他们就是阳奉阴违,分明没有把阁老看在眼里。”

    “嗯,袁副使,你马上带着士兵,拿着老夫的命令,我看哪个敢拦着!”

    “遵命!”

    黑瘦的中年人转身下去,他就是在后世大名鼎鼎的督师袁崇焕!

    孙承宗非常赏识他,这个年轻人有闯劲,胆子大,能做事,是手上的一把利刃,派他出去,肯定无往而不利。

    孙阁老满怀信心,可是到了三天之后,袁崇焕领着三百多人垂头丧气,一个个衣衫不整,眼睛通红,好像是斗败的公鸡。

    刚刚进了城,这帮人就冲到了街边的茶馆铺子,抓起水壶就喝,好像一帮子渴死鬼投胎。广宁百姓从来没见过如此狼狈的一帮人,简直都吓傻了,不知道他们遭了什么罪!

    袁崇焕晃里晃荡到了督师府邸,见到了孙承宗,跪在地上,就痛哭流涕起来。

    他不得不哭,兴匆匆领着人马出城,可是离开了广宁之后,各地都是田庄,见到他们来了,所有庄子全都严防死守,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无论他们说什么,就是不让进去,更不听他们的命令。

    更有甚至,护庄的民兵用火铳打他们。袁崇焕只带了三百人,面对着严防死守的庄子,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

    吃的没了,就连水都没有。有人从河里弄了点水,可是不出半天就有人拉肚子了,找来军医官检查一番,才弄清楚原来水源被投毒了。

    百姓们把他们当成了鞑子对待,袁崇焕咬牙撑了三天,他是真不想低头,可是底下的人撑不住了。又饥又饿,还拉稀,什么汉子能承受得了……

    “阁老,卑职算是看明白了,一切都是张恪和王化贞在背后搞鬼,怂恿刁民作乱,耽误筑城大计,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孙承宗吹胡子瞪眼,用力地喘息着,想了半晌说道:“老夫这就上奏朝廷,你也别闲着,既然刁民敢对抗朝廷,那就不能容他们。火速调集马世龙两千兵丁,由你统领,立刻去平乱!”

    孙承宗说完,转身就去写奏折。而袁崇焕则是一跃而起,仿佛满血复活,风风火火,冲出了经略府,飞身上了战马。

    “都给我听着,刁民作乱,竟然违抗天兵,马上跟着本官出城平叛!”

    袁崇焕再度领兵出城,而且还特别从巡抚衙门前面经过,鼓噪前进,生怕别人不知道。而此时,王化贞和张恪正在后堂商量事情……(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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