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骗子
“不就是广宁吗,值得大呼小叫的,要是到了京城,还不得哭天抢地啊?”几天下来,沈青烟也越发的随意了,和张恪说话,就像是普通朋友一般。
张恪也挺享受这种轻松的感觉,哈哈一笑:“沈大小姐,区区广宁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是在为了第一斗金欢呼呢。”
“什么是第一斗金?”沈青烟对这个新鲜词来了兴趣。
“就是做生意的第一笔收入呗,有了钱,就能钱生钱,越来越有钱,早晚有一天,我张恪要超过你们家啊!”
“我等着那一天!”沈青烟灿烂的笑道:“看在你这么有志气的份上,本姑娘提点一二,你愿不愿意听啊?”
“当然是洗耳恭听了。”
“你带这些东西就数那张白狼皮最值钱,我家里虽然是做药材的,可是也听说过,京城有些贵人专门喜欢白色的皮子。到了市场上,不要卖给收皮草的商人,要等着那些一身绸缎,操着京腔的,就拿出来,要是碰上了一个冤大头,能狠宰一二百两!”
这妞还有黑心商人的潜质!不过这个主意真不错,反正谁也不会嫌钱多。
张恪笑道:“沈姑娘就是高明,小的受益不浅!”
说话之间,马车离着广宁越来越近,城门已经遥遥在望。
“嚯,人好多啊!”
乔桂和乔福还是头一次到这么繁荣的地方,城门外到处都是人,有挑扁担的,有推车的,有赶车的,一眼都望不到头。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他们的马车才随着人流,缓缓进入了广宁城。
到了城中,乔福的眼睛就不够看的了,青石的街道两旁全都是酒饭茶肆,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头。吆喝声此起彼伏,就好像乐曲一般好听。伙计热情的迎来送往,孩子欢笑着穿梭其间,好一派繁华的景象。
“恪哥,你快看看,广宁比起义州热闹多了!”
张恪也探出了头,果然满街都是行人,摩肩接踵,比起后世还要热闹三分。
“别光顾着看热闹,还是先去天泰药铺,安顿下沈姑娘。”
“嗯!”乔福点点头。
又坐到了车厢里,张恪伸了一懒腰,轻松的笑道:“沈姑娘,总算平安到了,我可是卸下了千斤担!”
担子!
果然他的眼中我就是一个包袱,沈青烟没来由的一阵气恼。
“是啊,赶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语气怎么不善啊,美女什么都好,就是喜怒无常!
张恪也没有什么应付女人的经验,他只能苦着脸坐着,马车顺着人流,距离沈家的天泰药铺越来越近。
张恪突然低声说道:“沈姑娘,临别之际,有句肺腑之言,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进去?”
“说吧,你还有不敢说的话吗”
“沈姑娘,辽东的水太深了,眼下朝廷又是刚刚惨败,你们家还是尽早改行吧,免得卷入进去。”
提到了正事,沈青烟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她也知道最近生意不好做。可是还有一丝侥幸。
“我们的药材是供应王公大臣,是供应宫里的,天下都是他们的,给他们做事还错了不成?”
张恪摇摇头:“沈姑娘,我说的不客气,大明朝商人就是官员的裹脚布,用过了就扔。神仙打架凡人遭遇,辽东惨败,总要追究责任吧。内廷的太监、满朝的大员、执掌军权的边将,和这些人相比,商人是最不值钱,也最容易拿来当替罪羊的,卷入这个漩涡,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当年的沈万三如何,不还是逃不了客死他乡的下场吗?”
沈青烟从小就帮着家里处理生意,耳濡目染,见识自然不凡。张恪句句切中要害,说的她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外面冷,心里更冷!
看似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可是朝廷稍有变动,就要粉身碎骨。朝廷这杯酒不好喝啊!
沈青烟沉吟半晌,满脸疑惑的问道:“你真是一个穷小子吗,怎么把朝廷大事看得这么清楚啊?”
“哈哈哈,沈姑娘,你就当我有诸葛武侯的本事吧,能未卜先知。”
沈青烟咯咯一笑:“说你胖还喘上了,但不知卧龙先生何时一飞冲天啊?”
“就在眼前。”
马车挺住,张恪笑着跳下了车。
“沈姑娘,这就是天泰药铺了,完成任务,告辞了。”
沈青烟听到了这三个字,神色突然变得暗淡下来,短短三天,少年已经在她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烙印。勇敢坚毅,睿智狡黠,和以往遇到的人全然不同,一股奇异的吸引力,让她舍不得放手。
“到铺子里喝杯茶吧。”
“不了,沈姑娘,我还背着债呢,要赶快把东西卖了。”
“那,那正好,我让柜上算算工钱,这可是你应得的。”沈青烟焦急的说着,眼神带着浓烈的期盼。
张恪微微一笑,走到了乔福骑得那匹马的前面,拉住了缰绳。
“沈姑娘,这匹马就算是工钱,咱们后会有期!”
张恪说完,牵着马带着乔家兄弟就走,沈青烟撅着小嘴,看着张恪的背影渐渐消失,才跺跺脚,转身进了药铺。
……
“几位客官,咱们杨家的猪蹄可是广宁的一绝,南来北往的朋友都要尝一尝,香气浓郁,色泽枣红,肉质雪白,皮筋熟嫩,咸淡适口,油而不腻。吃了咱的猪蹄,保管你是财源广进,一帆风顺,万事如意啊!”
小伙计夸张的卖弄着生意口,一盘枣红色的猪蹄送到了张恪的面前。浓郁的香气透过鼻孔,刺激着敏感的味蕾。
还没等张恪伸手,乔桂和乔福就一把抓了起来,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
“恪哥,太好了。”
张恪的肚子也咕咕叫,三兄弟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足足消灭了十几个猪蹄,乔桂和乔福还意犹未尽,一人吃了五张的大饼。
小店里的客人都忍不住侧目,带着两个饭桶出来,张恪老脸发红。
“伙计,有什么便宜的客栈没有?”
小伙计一脸的为难:“客官,第一次到广宁吧?”
“没错。”
“那就是了,广宁马市每月两次,从初一到初五,十六到二十,每一次开市,提前三五天客房都被订走了。明天就是十六了,这时候别说便宜的,只怕肯出钱都未必能找到房子。”
小伙计用手指了指对面,道:“看见没有,斜对面的招商老店三天前就客满了。”
张恪一听,急忙站起,乔桂和乔福也急忙起身,这哥仨离开了小店,赶紧找房子。
“请问还有客房吗?”
“早就没了。”
“有客房……”
“没了没了。”
……
“伙计,有房间吗?”
“有。”
几乎要虚脱的张恪听到了这话,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问道:“有几间,多少钱?”
“嘿嘿,还有一间柴房,两百文一晚,五天起租。”
“疯了!”
乔福怪叫一声:“一间破柴房,住五天要一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钱啊?”
伙计得意的一笑:“这时候就这价钱,您要是不住,马上就有别人。”
话还没有落地,一个穿着棉袍的小老头气喘粗粗的跑过来。
“有房吗?”
“有柴房!”
“好,我住了。”
“您里面请!”伙计热情的帮忙搬东西。
小老头看了一眼张恪他们,笑道:“柴房就不错了,那边的客栈就剩下茅房了!”
吃得饱饱的乔福差点吐出来,他惫懒的坐在了地上。
“恪哥,大哥,我是走不动了,实不相瞒,这两天骑马,我的裆都磨漏了,再走下去啊,非得成了太监。”
张恪也是眉头紧锁,大冬天的,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你先找个地方歇着吧,我们继续找房子去。”
张恪把东西留给了乔福,他和乔桂继续找,可是越走人越多,到处都是满满当当,足足跑了一个多时辰,一无所获。
“张恪,我有个主意,你想不想听?”
“有主意赶快说吧。”
“咱们还是去天泰药铺吧!沈小姐肯定能找到房子,实在不行,咱们打地铺忍一宿也行啊。”
张恪一听,顿时脸色也变了:“咱们大男子汉,去求一个姑娘,恐怕面子不好看吧!”
“那你说面子重要,还是房子重要?”
“冻死迎风站,饿死腆肚行。所以……咱们不想冻死饿死,就去天泰吧!”
张恪很快向现实屈服了,他们两个急忙回去找乔福。离着老远,就看到乔福走来走去,不住的张望。
“恪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告诉你们个好事啊,我遇到贵人了!”
“老二,什么贵人,咱们的东西呢?”
“嘿嘿,这位贵人可是个大财主,有一大片宅子,专门行善,看我孤零零的坐在这,就邀请我去家里住下。我说还有两个人呢,这位可大方了,说再有十个人都能住下。还答应帮着咱们卖皮子火炉,你们说是不是交了好运了!”
张恪越听越皱眉,这事听着不靠谱啊!
“东西呢,咱们的东西呢?”
“我先放在他家了,等着你们呢!”
张恪脸色顿时煞白,揪住了乔福的胳膊:“快,带我们去,晚了就麻烦了!”
“恪哥,怎,怎么回事啊?”
张恪强压着怒火,“傻兄弟,你被骗了,有多少没地方住的人,凭什么就找上你了!再说了,你怎么能把东西放在别人家,那可是咱们拿命换来的!”
乔桂也感到了不妙,一气之下脑门都冒了汗,狠狠踢了乔福一脚。
“老二,还不领我们去找,东西要是丢了,看我不打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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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妙计
被张恪一说,乔福也吓傻了,马匹、火炉、皮子,要是都丢了,广宁之行等于是血本无归。别说发财了,光是二十两银子的债就没法还了。
他也顾不上被磨得出血的腿根,没命的往前跑,张恪和乔桂也都跟着,跑过两条街道,眼下出现一个高大的门楼,朱红的松木柱子,门前摆着张牙舞爪的石狮子,两边青砖围墙,足有一丈多高,看这架势就是大户人家。
“恪哥,就是这里!”乔福呼呼气喘,猛拍大门。
“快开门,快开门啊!”
拍了两下,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乔福越发的急躁。
“给老子开门,再不开门,一把火烧了你们!”
咳咳,传来了两声咳嗽。
侧门推开,一个家人打扮的老头探出了脑袋,大红的酒糟鼻头,手里还拿着扫帚。看了一眼门外的几个人,顿时皱了眉头。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乱嚷嚷什么?”
乔福看了看,顿时皱了眉头,“看门的不是王管家吗?我要见周老爷,快带我见他。”
说着乔福就往里面闯,老头一横扫帚,毫不客气的拦住了他。
“小子,这没有什么王管家,也没有周老爷,你找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找错了,就在一个时辰前,你们周老爷还请我进去喝茶聊天,还说帮着我们找住处,帮着我们卖皮子,他人哪去了?”
老头微微冷笑:“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哪有告诉老夫一声,想要讹人,也编个像样的借口。我们家大业大,哪天没有几个来认亲攀高枝的叫花子。”
“放屁,小爷是要我的东西,我的马,还有皮子,全都放在里面,赶快还给我!”
“呦呦呦,还真来劲了,小兔崽子再敢捣乱,我抽你!”
乔福这下子可被气急了,一伸手抓住了老头的衣服,拳头就举了起来。
“老东西,不还小爷东西,我就打死你!”
“住手!”张恪终于说话了。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乔福被骗了!
张恪有心埋怨,可是能怪乔福吗?他第一次到广宁,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挽回损失,拖延时间越长,找回来的希望就越低。
张恪强忍着怒气,到了门前,一把推开了乔福的手,冲着老头躬身施礼。
“老先生,我的兄弟不懂事,还请您老谅解。我们三个都是从乡下来的,用命换来了几张狼皮,家里好几张嘴都等着过年呢,有什么冒犯的还请您老担待。”
老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冷笑道:“这还像句人话,我老汉也最恨骗人钱财的事情,你们现在赶快去找官府吧,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
“慢,老先生我兄弟说他就在见的人,还把东西放下了,一转眼房子就变了主人,您老最好解释一二,要不然还要请您老去官府走一趟。”
张恪说话的时候,右手按在了刀柄上,或许是和狼群搏斗,浑身上下还有一股子杀气,老头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年轻人,实话告诉你,我们老爷姓金,这只是一个别院,一年也就住几天。按照他的吩咐,平常我们是租出去的,前三天来了两个人,似乎有个姓周的,他把房子租下了。刚刚他匆匆忙忙的找到我,说有急事退了房。我这不出来检查一下家具摆设,再打扫打扫,结果你们就来了!”
租的房子啊!
乔福突然抡起来巴掌,左右开弓,抽自己的嘴巴子。
“笨,笨死你的了,你怎么就不长眼呢!”
没有几下,乔福的脸就肿了起来,从嘴角流出了血水。
“拉住他!”
张恪给乔桂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老先生,不管怎么说,骗子租了贵府邸行骗,您总有失察的罪过。在下不敢怪罪您,可是还请您能帮帮忙,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再让我们进府看一看。”
“对,我非抓住那个骗子,碎尸万段不可!”乔福眼珠子都红了。
老头看了看他们,无奈说道:“算我倒霉,你们都进来吧。”
张恪他们跟着老者进了院子,走进来之后,张恪就左右观察,这个四合院的确宽敞明亮,建筑讲究,也难怪乔福会上当。踏着鹅卵石的甬路,来到了正厅。
“恪哥,我们就是在这喝茶的。那个姓周的和我说这房子都是他的,屋里随随便便哪个摆设都要上百两的银子。我就想着他这么有钱,哪能骗我啊,我真傻!”
老头看了看,得意的一笑:“年轻人,他还真不是骗你,这屋里的东西的确都是价值连城。看到没有,这幅挂在中间的双美图就是唐寅的手迹,据说画的是江南的两大名妓,我家老爷过来的时候,总要看一看。”
乔福瞪着眼睛,咬了咬牙:“我不管谁的东西,反正老子的东西就是在这丢的,就用这的东西偿还!”
说着乔福就冲上去,要去摘下画卷。
“小兔崽子,你想吃官司吗?”
张恪手疾,一把拉住了乔福,他还不服。
“恪哥,你别管,这就是贼窝子,我砸了他们!”
“桂哥,帮我看住他!”
两个人死死拉住了乔福,张恪冲着老头笑道:“多谢老先生,等我们找回东西,一定好好报答!”
“走!”
三兄弟转身出了府邸,走了二百米,来到一棵大柳树的下面。
乔福突然挣脱了束缚,朝着柳树就撞了过去。
“乔福,你个孬种,给我站住!“
乔福满脸是泪水,看了张恪一眼,哭道:“恪哥,我是个废物,把东西都丢了,让我死了算了!”
“乔福,谁要是犯了点错,就寻死觅活的,只怕这世上就没有几个活人了!”
“恪哥,你别安慰我了,火炉和狼皮是咱们还债的指望,我都给弄丢了,等于是害了你们一家啊!”
这时候乔桂已经走到了乔福的身后,伸出了巴掌,狠狠的抽了乔福四个嘴巴。
“亏你还知道东西重要,三岁的孩子都知道要提防歹人,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啊!”
“大哥,你打死我吧,我没脸见人了!”
张恪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乔福,突然哈哈大笑:“吃一堑长一智,这不算什么,而且我有想法找回丢的东西了!”
“真有办法?”乔桂和乔福都瞪圆了眼睛,惊骇的问道。
张恪笑道:“不敢说十成把握,咱们找个地方再说。”
乔福也顾不上哭了,跟着张恪来的了一间破旧的土地庙,兄弟三个席地而坐。
张恪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你们发现那个管家有什么不对没?”
“不对?不知道。”
张恪道:“按照他的说法,是帮着主人看院子的,偶尔把房子租出去。试想你们俩是那个管家,要是听说住进来骗子,还骗了别人的东西,你该是什么反应?”
乔福皱了皱眉,说道:“我,我该先看看家里,丢没丢东西!”
“聪明,那个房子的确画栋雕梁,摆设值钱,骗子连我们的那点东西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屋子里的东西呢!”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那个骗子和管家熟悉,甚至说他们就是一伙的!”
张恪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乔福顿时一拍大腿,豁然开朗。
“我就说那个老家伙不是好东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恪哥,咱们现在就回去,逼着老家伙交出咱们东西,不然我和他没完!”
“别着急。”张恪微微一笑:“按照我的推想,那个骗子应该是惯犯,他一定和管家商量妥当,借着他们家下套,贸然过去,一定讨不到便宜。”
乔桂说道:“去找官府吧。”
“哈哈哈,衙门口朝南开,有事没钱莫进来。咱们几个外地的穷小子官老爷才懒得理咱们呢!更何况告到了官府,前后不一定折腾多长时间,咱们能等得起吗?”
“那,那该怎么办?”
张恪想了想,微微一笑:“别着急,先把情况摸清楚,谋定后动。”
……
“老爷子,这油条炸得真好,又酥又脆。”
“嘿嘿,干这行快三十年了,要是不好吃,老主顾们早就把我赶跑了。”
“老爷子,酒香也怕巷子深,您怎么不找个人多的地方摆摊啊。我看就前面那片大宅子就挺好,那么气派,迎来送往的人一定不少。”
炸油条的老头一听哈哈一笑:“年轻人,你不知道,人家金老爷不在家,就是几个家人守着宅子。唉,好好的宅子啊,糟蹋了!”
“老爷子,这宅子怎么糟蹋的啊?”
老头顿时皱了起眉头,看了看好奇的张恪,突然摇头说道:“老汉瞎说的,我就知道油条多钱一根,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张恪把手伸到了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了老头的手里。
“老爷子,油条我都买了!”
老头看着银子,眼前一亮,急忙揣进怀里。抓起了油纸,帮着张恪包油条。
“哎,这人心就是善变,牛管家几年前规规矩矩,可是后来渐渐的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还闹出了好几次官司。可是都仗着金老爷的面子大,官面上也不敢管,他们就越发啊的放肆了!”
张恪听到了这里,心中就更有数了,抱着一大堆的油条,回到了土地庙。
“我打听了,那个管家姓牛,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还等着干什么,咱们赶快去找他算账!”乔福都要气疯了。
“别忙!”张恪又拉住了他,“牛管家咬死不承认,我们有什么办法!还是要找出那个骗子,他拿了咱们的皮子和火炉,总要出货吧,我们就来个人赃俱获。”
乔桂摇摇头:“张恪,你说的挺好,可是人生地不熟,怎么找啊?”
“哈哈哈,山人自有妙计!”
第十八章 螳螂捕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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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你能不能别晃了,看着闹心。”
“大哥,你还能闹心,我这心都空了,要是什么都找不回来,可咋办啊!”乔福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脑袋都插到裤裆里。
靠着门口坐着的张恪反倒是老神在在,用短剑把最后一块酱牛肉切成了碎丁,一手搅动锅里的大米粥,一手撒入肉丁,不多时香喷喷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饿不饿,要不要先喝点粥,吃点油条?”
乔福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张恪,怪叫道:“恪哥,你心太大了,这时候还能吃得下去啊!”
“人是铁饭是钢,吃得饱饱的咱们好去干活。”
乔桂惊喜的问道:“那些小乞丐能找到骗子吗?”
张恪突然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要真是找不回来,咱们就当一回剪径抢劫的梁山好汉。不管怎么样,都要有个好身体!”
正说话间,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个干瘦的小乞丐跑了进来,他们都是穿着破麻片,脚下的鞋前面开口后面张嘴,黑漆漆,脏兮兮。为首的乞丐瘦高瘦高的,就像是一根麻杆顶着大萝卜,浑身除了皮就是骨头,没有一两肉。不过一双大眼睛来回乱转,显得很有神。
跑进了土地庙,这三个小乞丐眼睛就直直的盯着锅里的肉粥,口水顺着腮帮子就流淌下来。那两个小的不自觉的往前凑,领头的小乞丐急忙拦住了他们。
他擦了一把口水,恭恭敬敬地说道:“张爷,您让我们办的事情有眉目了!”
“真的!”
乔福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抓住了小乞丐的肩头,疼得小乞丐龇牙咧嘴,乔福全然不管,激动的问道:“快说,东西到底在哪呢?”
“先别急。”张恪拿起了一个粗瓷大碗,盛了一勺粥,送到了小乞丐的面前。
“先喝点暖暖身子,慢慢再说。”
小乞丐接到了香气扑鼻的粥,竟然没有动,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张恪哈哈一笑,又拿起了两个碗,也给另外两个小乞丐盛了粥。端着粥碗,三个小家伙直接往嘴里倒,也不管烫不烫,不到十秒钟,全都喝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从来就没有喝过这么美味的粥,他们伸出了舌头,大肆的舔着碗底。
领头的小子还算机灵,一看张恪他们三个都盯着他,才悻悻的碗放下。
“乔爷跟我们说的姓周的骗子,挺富态的,满脸麻子,太阳穴还贴着膏药。这广宁城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他不姓周,姓王,叫王怀顺,我们都叫他王坏水。平时就喜欢拐带妇女孩子,还经常坑害乡下人。”
“嗯,不管他叫什么,总之是不是他偷的东西?”
“刚刚小豆子在四海绸缎庄外面看到了王坏水,他带着两张皮子鬼鬼祟祟的进去了,不大一会儿又出来了。”
张恪皱着眉头:“皮子卖没卖出去?”
“没有,张爷,王坏水顶风臭八百里,城里的绸缎庄看他送东西,知道不是好来路,肯定会压价的,小的想他应该要在明天马市上出货,毕竟外地的商人多,容易蒙混过关。”
张恪点点头,又看了看乔桂和乔福。
“今天晚上非常关键,咱们一定要找到藏身之地,把东西抢回来。”
张恪说着又抓起了十几根油条,送到了小乞丐的手里。
“吃吧,告诉你们的同伴,只要能告诉我一点王怀顺的消息,就能喝粥吃油条。”
“好嘞,我们这就去找人手。”小乞丐嚼着油条含糊不清的说道,一转身,出了土地庙,他们又消失在了广宁的大街小巷之间。
在很多人眼中,这些小乞丐就和那些到处乱跑的猫狗没有区别,肮脏卑贱,就算是冻死在路旁,也没有什么人在乎。可是他们终日在城市中游走,对各种各样的龌龊事情一清二楚,可以说是天然的小侦探。
“虎子,你快看,那不就刘二吗,他可是王坏水的走狗啊!”
虎子看了看,从怀里掏出了两根油条。
“二愣子,张爷他们是好人,被王坏水给偏了,你过去看看,弄清楚刘二卖什么,油条就归你了!不过你要是被刘二给识破了,可不准胡说八道。”
“虎子,你放心吧,我二愣子最讲江湖规矩了。”
小乞丐说着收拾收拾衣服,从小巷子走出来,悄悄来到了当铺前面,竖着耳朵听着。
“先生,你看这些衣服怎么样,值多少钱?”
“刘二,咱们当铺的规矩,什么东西到了这儿都不值钱。”
“嘿嘿嘿,您可别这么说。看看这些衣服虽然旧了,可是料子都不错,还有这几匹土布又细又密,不比江南的细布差多少,还有这些鞋底儿,你看看,针脚多密,多结实。你拿回家做双新棉鞋,都是顶好顶好的!”
“哈哈哈!”当铺的先生大声的笑道:“刘二,你的东西我还真不敢穿,怕不干净!”
“你!”刘二斗鸡眼来回乱转,突然嘿嘿一笑:“你不要有的是人要,告辞了!”
刘二气哼哼的抱着包裹就往外面走,刚迈出门口,正好迎面撞上了二愣子。
“臭要饭的,你瞎了狗眼,敢撞你家二爷?”
二愣子拔着胸脯,不服不忿的说道:“你是谁的二爷,给小爷提鞋都嫌你手粗!”
“好小子,敢顶嘴,看我不抽你!”
刘二举巴掌就要打,二愣子转身就跑,比兔子还快,刘二怀里抱着一大包的衣服,追了没十步,二愣子就没影了,他只能气哼哼的离开。
……
小巷深处,二愣子气喘吁吁的到了虎子的面前。
“怎么样了?”虎子焦急的问道。
二愣子一脸得意的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副鞋底。
“看到没有,我从刘二包里拿来的!”
虎子一看,顿时眼前一亮,抓过了鞋底,顺手把油条塞到了二愣子的手里。
“我拿着鞋底去找张爷,看看究竟是不是他的,小豆子,你和二楞哥他们偷偷跟着刘二,看看他们究竟在哪藏身。”
“嗯!”
虎子揣着鞋底儿,撒腿就跑,穿街过巷,终于到了土地庙。
张恪正在焦急的等着,一看虎子回来,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张爷,看看这个!”
张恪急忙接过了鞋底,借助炉火,仔细的看去,厚厚的千层底,针脚细密,压得非常结实,这样的鞋底穿一两年也不会坏。
“没错,九手我娘亲手做的!”
翻过鞋底,突然发现有一块格格不入的暗色,是血迹!
张恪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昏黄的油灯下,老娘一针一线的纳鞋底,针突然刺进满是老茧的手!带着老娘心血的东西,竟然落到了无耻的骗子手里,张恪越发的怒不可遏。“找到王坏水,我要扒了他的皮!”
虎子攥着拳头说道:“张爷,我让小豆子跟着刘二了,一定能找到王坏水的。”
“嗯,办得不错。虎子,你还想当乞丐吗?”
虎子大眼睛眨巴了一下,露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张爷,前几天一场大雪冻死了三个乞丐,孙子才愿意要饭呢!”
“这样吧,以后你跟着我,等把东西找回来,换成银子,我正好要做点生意,不敢说大富大贵,至少能吃喝不愁!”
“多谢张爷!”
虎子扑通跪倒,砰砰磕头,张恪急忙扶起了他。
“别这样,咱们也差不了几岁,叫我张大哥吧!”
“张,大哥,从来都没人像您这样对我这么好,以后虎子给您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虎子的眼角含着泪。
“哈哈哈,小子挺会说话的!”乔福拍了拍他的肩头。
乔桂说道:“还是赶快去找王坏水吧。”
几个人点点头,虎子在前面领路,没走出多远,迎面正好二愣子跑了过来。
“虎子,虎子,我们跟着刘二,结果找到王坏水了,他就在家里面!”
张恪兴奋的攥着拳头,说道:“好,前面带路!”
……
逼仄的茅草房中,一张小炕桌,上面摆着一壶酒,还有一碟猪头肉,一碟盐水豆子,四只鸭头。
王坏水和刘二对坐,吱吱喝着小酒。
“老二,别看这次就骗了个乡下小子,可是他带的东西真不少,十一张狼皮,还有一张是本色白,拿出去还不知道多少人红眼呢!还有十几个铁炉子,一大包的衣服,还有马匹,还有弓箭,我估摸着至少能换二百两银子,咱们哥们可要发财了!”
刘二还有些不放心,“大哥,东西到手了,可是这银子还没到手啊,你拿了皮子,人家绸缎庄不要,我去当铺,衣服也卖不出去,这不急死人吗!”
“嘿嘿嘿,这有什么难的,他们不要是没有眼光,明天咱们拿到马市上,准保能卖得更多。”
刘二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大哥,实不相瞒,我看了那马上的弓箭和腰刀,都是定好的武器,说不定那个傻小子是那个墩堡的土鳖小官的孩子,要是寻常的猎人能打得十几张狼皮吗?”
“嗯,有道理!”王坏水点点头:“咱们这行最要小心,踢到铁板上就完了。不能等了,赶快拿着东西走,等到天亮开城咱们就去团山堡马市,赶快出手。反正有几百两银子,到哪里不成!”
这两个坏家伙说走就走,立刻起身收拾行囊。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老王,老王在家吧,我来看你了!”
王坏水顿时吓了一跳,他急忙到了门口,透过门缝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小老头。
“你怎么来了!”
第十九章 杀人放火发大财
王坏水缩头缩脑的推开了破房门,抬头一看,来的正是牛管家,他顿时吃了一惊。
“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别废话,进去说话。”
“是是是,里面请。”
牛管家迈着大步进了王坏水的屋子,扫了一眼屋子,正好看到刘二站在了一堆打包好的东西旁。
“怀顺,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牛管家,我办事你还不知道吗,就是一个字:快!钱越多越快,赶紧把这些东西出手,不能耽误孝敬您呢!”
“还算你有心。”牛管家微微一笑:“怀顺,咱们共事这么长时间了,我对你可是不差吧,多少次麻烦都是我扛过去的!”
以往牛管家从来不到王怀顺的家,有事情都是把他叫过去,这次不但来了,还一见面就攀交情,弄得王怀顺相当意外。
牛管家是帮了忙不错,可是也别忘了,哪次得手不都要分给他一半吗,又不是老子吃独食!
王怀顺暗自腹诽,可是表面上还是喜笑颜开。
“是啊,是啊,没有牛管家,哪有小的。”
“嗯,知道就好,我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这次你骗的东西可不少,按照往常的规矩要分给我一半。我也不想麻烦了,就把那张白狼皮给我就行了,其他的都留给你们,怀顺,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王坏水豁然站起,翻了翻鼠眼。
“牛管家。凡事都讲究规矩,东西是不少,可是最值钱,最容易卖出去的就是那张白狼皮,你一张嘴就要走了,有点说不过去吧!”
牛管家顿时脸色铁青,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杯盘乱响。
“王坏水,你别给脸不要脸,狼皮我非要不可了!”
两个人都吹胡子瞪眼,刘二急忙拉圆场,陪着笑脸:“牛管家,你想要白狼皮,总要有个理由,说出来,王大哥不是不讲理的人。”
牛管家眼珠转了转,突然笑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家老爷仁慈,答应帮着老夫买个小官做做,就回老家锦州做个典吏,不入流的,当不得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牛管家的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典吏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官,但是统领六房,管理一县的文书事物,如果县丞和主簿空缺,典吏还能分领职务,在小老百姓的眼里,就大如天了!
“哎呦,牛管家,您可是一步登天了,我们兄弟提前恭喜你了!”
“怎么样,怀顺,还不把狼皮给我,这可是老夫打点关系的好礼物。”
“那是自然,不能耽误了牛大人的官运啊!”
三个人在屋里面哈哈大笑,他们全然不知这些话都被听走了。一个瘦小枯干的身影偷偷沿着墙根爬出去,翻过低矮的院墙,撒腿就往外面跑。
“虎子哥,虎子哥!”
张恪他们正往王坏水的家里赶,迎面小豆子跑了过来。
“张爷,王坏水和刘二都在家里呢,还,还有一个人,好像他们叫牛管家!”
“哦!”张恪顿时眼前一亮,这三个坏蛋都凑到一起了。
“小豆子,快告诉我,他们在商量什么?”
“牛管家管王坏水要白狼皮,说什么他要当官了,要用来送礼,我就听到这些,然后就跑出来了。”
“好孩子!”张恪拍了拍小豆子的肩头,冷笑着说道:“算账的时候到了,跟着我来!”
……
“怀顺啊,等我当了官,你们也去锦州吧,到时候有我罩着你们,还愁发不了财吗?”
“多谢牛大人厚爱,我们兄弟感激不尽!”
牛管家笑呵呵的出了王坏水的家,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摇的往前走。
“哼,王坏水,你小子也就是小聪明,等着老夫当了官,第一个就把你弄死!”
牛管家念叨着,正好走到了街角,就在他一转身的时候,突然一阵恶风,一条胳膊粗细的木棒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后脑。牛管家一声没吭,直接倒在了地上。
“快,把他拖走!”
乔桂乔福一人架着一条膀子,把牛管家拖到了一条死胡同之中。
“恪哥,你看,是咱们的狼皮!”
乔福迫不及待的把牛管家身后的背包打开,雪亮的白狼皮就在里面,他立刻仔细检查,没有一点损坏,乔福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即他又跳了起来,一把揪住了牛管家的胸口。
“好你个老王八,明明就是一个贼,还敢和小爷装,我看你还装不装,装不装!”
乔福一边怒吼,一边挥起了巴掌,左右开弓,狠狠的抽在了牛管家的老脸上。
“咳咳!”
一声咳嗽,牛管家痛得醒了过来,张嘴喷出了一口血,里面还有五六颗槽牙。
“谁,谁敢打我!”
“你看好了,就是小爷!”
乔福锤子一般的拳头直击老东西的鼻梁,咔擦一声,鼻骨断裂,两条血箭喷了出来。
“啊!怎么是你们?”
身体上的疼痛怎么也比不上精神上的惊恐,牛管家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落到张恪他们的手里!这几个小子不是乡下来的野小子吗,又怎么会找到他,这世上还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牛管家,你不用怀疑,敢偷小爷的东西,就注定了这个下场!”张恪冷笑道:“你可以随便叫喊,我敢保来人救你之前,已经身首异处!”
张恪说着将短剑架在了牛管家的脖子上,锋芒利刃划破了肉皮,一点鲜红顺着刀尖流淌下去。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牛管家现在的感觉就仿佛三九天站在风口喝一大杯冰镇酸梅汤,从里到外,全都冷透了!
看着他的德行,张恪还不过瘾,拿着短剑在他的脑门蹭了几下,牛管家的心就跟着短剑起起伏伏,小命彻底攥在了人家的手里。
“说说吧,你是怎和王坏水设计骗我们东西的,要是有一个字撒谎,你保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说,我说!”牛管家哭丧着脸。
“几位好汉,小老儿被猪油蒙了心,王坏水说乡下人好骗,只要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宅子,就会乖乖的把东西交给他。然后我再推说他是租房的,要是乡下人敢闹事,就找几个打手把他们赶走。小老儿真不知道王坏水把主意打在了几位好汉的身上,这个杀千刀的,可害死小老儿了!”
“少放屁!”乔福一拳在了牛管家的胸口,差点把他砸得闭气。
“我们去找你的时候,你比秃尾巴狗还横,愣说不知道,你还想骗谁啊,小爷现在就宰了你!”
乔福探手就要掐牛管家的脖子。
“慢着!”
张恪拦住了他,微微一笑:“牛管家,这种事情你不是赶一次两次了吧,一共弄到了多少黑心钱,从实招来!”
“对,敢不说,老子就掐断你的脖子!”
落到这几位的手里,牛管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垂头丧气的说道:“几位小爷,从去年开始做的,前前后后骗了二百两银子。”
“好,牛管家,这么办吧,你把银子吐出来,我饶你不死,你看怎么样?”张恪笑道。
牛管家只能点头:“钱都被我藏在了府里,只有我能找得到,放我回去,我立刻给你们拿银子。”
“哈哈哈,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现在你就说藏银子的地方,我让他们去拿,要是半个时辰他们还不回来,我就砍了你的脑袋喂狗!”
牛管家欲哭无泪,这哪是野小子,分明就是一个孙猴,把他吃得死死的。
牛管家只能含着泪,说出了藏银子的地方,还不放心,又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图。
“桂哥,你和乔福去把银子拿过来!”
两兄弟急忙点头,转身就走。张恪继续拷问,牛管家竹筒倒豆子,把这些年干的坏事都说了出来。
他不光帮着设局骗人,还仗着认识的人多,拐卖妇女孩子。借着主人的旗号,强买土地,甚至还结交土匪。
张恪边问边寻思,干这么多坏事牛管家也算是本事,不过更让人忌惮的是他的主人,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就来住几天,广宁上下的官员都要卖他面子,绝对不是寻常人物。
“牛管家,听说你要当官了?”
“嗯,承蒙老爷抬爱,小的要去锦州当典吏。好汉请放心,只要小的当了官,一定改过自新,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哈哈哈,不打不相识,咱们也算是朋友了。”
张恪笑着,牛管家也跟着赔笑,可是他并没有发现张恪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气。
……
“恪哥,我们回来了!”
乔福和乔桂每人背着一个大包裹,脑门全都是汗水。
“发财了,发大财了!”乔福忍不住满心的喜悦,把包裹摊在张恪的面前。
“恪哥,我按照老东西所说,找到了他藏银子的地方,里面不光有银子,还有不少金银细软,全都装来了。在旁边还有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两箱银子,怕是有一千两,我哥都背来了!”
乔桂也把包裹放了下来,拍着胸脯说道:“张恪,刚刚我差点心都蹦出来了!”
张恪俯身,轻轻打开了包裹,一颗颗五十两的银元宝堆得像是小山一般,发出柔和的光,这么多银子。别说乔桂,就连张恪都差点惊叫出来!
“你,你怎么不守信用,这,这都是我家老爷的银子,不是小人的,你们拿了银子,让小人怎么活啊!”
“哈哈哈,你坏事做尽,还想活吗!”
张恪闪电般掐住了牛管家的脖子,牛管家脸涨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牛管家,本来不想杀你,可是我这个人胆小,不想被一个典吏大人挂在心上,所以就请你上路吧!”
张恪提着牛管家到了一口水井的旁边。
咔嚓,捏碎了喉咙,扬手把尸体扔到了井里。
“恪哥,干得好,咱们再去找王坏水算账吧。”
“嘿嘿嘿,一不做二不休,牛管家敢害人,都是仗着他的主子,咱们把贼窝烧了!”张恪神情狰狞的说道。
第二十章 跑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敲着梆子,晃晃悠悠的走来。正在小胡同里巴望的乔福吓得一缩脖子,屏住了呼吸。
喀喀喀,更夫踏着雪,从胡同口走过,乔福只觉得一张口,心就能跳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更夫走远,他才靠着墙边,大口的喘息。
“恪哥,能不能别放火啊,我心里毛毛的,咱们拿着银子赶快走吧,那么多的银元宝,还债早就够了,干脆丢的东西也别找了。”
乔桂站在了张恪的身后,也觉得乔福的话有理。
“这么大的宅子要是烧起来,肯定会惊动官府,查到了咱们,那就不堪设想了。”
掐死了牛管家的时候,他们都在气头上,就算是五马分尸也不会皱眉头。可是冷静下来,乔氏兄弟可就有点怕了,不光杀了一个人,还抢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和一大堆的金银细软,远远比他们带来的东西值钱。
有这么多银子干什么不好,何必冒险呢!
张恪听着他们的话,苦笑着摇摇头:“你们先看看这个。”
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乔福的手上。
“这不是我们从牛管家那拿来的元宝吗,有什么特别的?难道是假的?”
“不光不是假的,还真的不能再真了,这是细丝官银!”
乔福和乔桂急忙仔细看去,果然在元宝上面刻着大明元宝四个大字,一边写着葵丑年,一边写着五十两。
“恪哥,官银还有什么讲究吗?”
“有大讲究。”张恪苦笑道:“官银是朝廷完粮纳税,送缴国库用的。只能用在军饷、俸禄、赈灾等项,寻常百姓不准使用官银交易,必须重铸成碎银子,才能在市面交易。”
乔福平时连碎银子都没见过多少,哪里能想到这些,他懊丧的拍着大腿。
“恪哥,难道我们辛辛苦苦弄出来的银子没法花吗?这不白忙活吗?”
张恪道:“当然能花,只是要重铸一次就行了,不过真正麻烦的不是这个?”
“还有什么?”乔桂急忙问道。
“你们想一想,能在别院里放一千两官银,能帮着牛管家买典吏官职,还能让广宁上下的官员忌惮,那位金老爷是寻常人物吗?”
乔福脑筋转了转,顿时冒汗了。
“恪哥,你说咱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没有什么不该惹,只是咱们必须小心,一不做二不休,把宅子烧了。咱们拿银子的事情也没人知道,才能安心享用。”
这下子乔桂和乔福才弄明白张恪的想法,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虽然看起来冒一点险,但是比起被一个大人物盯上,那可要好上太多了。
哥仨仔细观察了一下路上的情况,见没有什么人,乔桂在下面托着,张恪和乔福一前一后跳进了宅子,他们直接摸到了厨房。
转了一圈,找到了两大桶油,张恪咬了咬牙,把油倒在了木柴上,掏出了火折子,轻轻一点,一股红彤彤的火焰弥漫开。
“快走!”
哥俩快速逃跑,翻过围墙,和乔桂汇合,一口气跑到了小胡同。回头一看,一股火焰腾空而起,借助着风势,金蛇狂舞,烈焰乱窜,很快小半个宅子就罩在了火中,隐隐有惊恐的喊声传来。
“活该!”
张恪带着乔家兄弟转身就跑,穿街越巷,又来到了王坏水家前面的巷子里,虎子正焦急的等在这里。
“张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王坏水要跑!”
“什么?”张恪顿时眉头立了起来,官银暂时不能花,他还指着这些东西大赚一笔呢,哪里能放过王坏水。
“快,带我过去!”
……
“大哥,你说牛管家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跟了一个好主子,竟然要当官了。咱哥俩平时做了多少好事,怎么就得不到好报呢,老天爷太不长眼了!”
刘二一边喝着酒,一边摇头晃脑的感叹。
“别喝了!”
王坏水突然狠拍桌面,豁然站起。
“二子,咱哥们上当了?”
刘二也被吓了一跳,“大哥,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咱哥们还能有什么事情?”
“不知死的东西!”王坏水真恨不得给刘二一脚,“你想想,刚刚老牛过来,为嘛不直接上他要当官,要用白狼皮送礼?”
刘二傻愣愣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兴许他不愿意说呗。”
“蠢,蠢不可及!老牛干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只要捅出去别说当官了,下半辈子就在牢里吃窝窝头吧,他是怕咱们坏事!”
“不能吧,老牛不还是让咱们去锦州吗,他还要罩着咱们!”
“这可是老东西最险恶的!”王坏水咬着牙说道:“去了锦州,咱们就被他捏在了手里,我敢打包票,等他当了官,就是咱们倒霉的时候。别看典吏不大,但是捏死咱们足够了,以老牛的德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刘二被吓得脸色惨白,急忙问道:“大哥,这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东西都收拾好,卖了银子,咱们就远走高飞,凭着我这个脑子,到哪都吃得开!”
王坏水和刘二也顾不上喝酒了,一起动手,不光是从乔福那里骗来的东西,还有以往的收获全都整理到了一起,仔仔细细的包好。
王坏水家里还有一驾破马车,套上了马,东西都装好。这时候已经三更天了,不到四更就能开城。
广宁马市其实并没有设在广宁城中,毕竟明朝和蒙古战火时断时续,哪个当官的也不敢直接大开城门,让蒙古人进来。因此马市设在了距离广宁不到十里的团山堡。
王坏水是准备直接把赃物出手,就远走高飞。他们牵着马车,鬼头鬼脑的往外面走。
“周大财主,难怪您能发财,起得真早啊!”
“啊!”
突然的一声,吓得王坏水几乎瘫在了地上。
“你,你是谁?”
“还不到半天时间,忘得可真快!”
乔福大踏步的走进了院子,王坏水这下子总算是看清楚了,吓得他后退了两三步。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王坏水脑袋翁了一声,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小小的乡下土鳖怎么能在人海之中找到自己,简直就是出鬼了!
“哈哈哈,王坏水,你没想到吧,小爷不是那么好骗的!”
乔福气得咬牙切齿,就是这个大骗子,差点逼得自己寻短见,苦心准备的广宁之行也差点泡汤。一想起可能的后果,现在乔福还浑身发凉,总算找到他了!一伸手猛地揪住了王坏水胸口的衣服,大巴掌左右开弓,一连抽了十几个,打得王坏水眼前都是金星。
“臭小子,你快松手!”刘二刚想过来帮忙,突然脑后一记重拳,直接昏倒在地,乔桂提着刘二,乔福抓着王坏水,回到了屋里。
这时候张恪已经坐在了坑上,手里把玩着短剑,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王坏水只觉得自己的家瞬间就变成了森罗殿,站在面前的就是催命的判官。他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好汉爷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该骗你们,小的愿意原封奉还,请您开恩,把小的当成一个屁,放了算了!”
“哈哈哈,说的轻巧,敢骗我们兄弟,你还想活吗!”
张恪豁然站起,几步到了王坏水的身前,冰凉的短剑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乔福更是摩拳擦掌,冷笑道:“恪哥,都交给我吧,给狼剥过皮,还没给人剥过皮呢,就能他练练手!”
“啊!”
王坏水差点叫妈,他是干过不少坏事,可是一上来就要剥皮的狠人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万个嘴巴子,怎么就不看看黄历,骗了这么几个凶神恶煞呢!
“爷爷,我的亲爷爷啊,小的落到你们手里,我认栽了,只求爷爷赏一条活路,让小的做什么都行啊!”
从牛管家那里弄来了一千多两银子,张恪也有点上瘾,听到了王坏水的话,顿时冷笑道:“活路不是赏的,而是卖的,你不会不懂吧。”
“懂,小的都懂!”
王坏水急忙说道:“爷爷,小的真想赎罪,可是我身上实在是没有银子了!”
“那就用命赎吧!”
张恪一把撕开了王坏水的衣服,手里的短剑对准了他的心窝。
王坏水的眼珠转了又转,突然说道:“爷爷,小的这些年也攒了一点银子,换成了三张五十两的银票,就藏在了房顶上,小的这就给您找去。”
张恪眉头紧皱,给乔福乔桂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三个一起出了屋子,分头守住,防止王坏水逃跑。
王坏水颤颤哆嗦的爬上了房顶,扒开了积雪茅草,又扣了半天,果然找到了一个盒子。
“三位爷爷,这里面就是银票,您接着!”
王坏水照着乔桂抛过去,乔桂下意识的接在了手里,这时候王坏水突然咬了咬牙,猛地跳下了房顶,撒腿就跑。这家伙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举步维艰,跑得比兔子还快!
“追!”
变起突然,乔桂惊觉的时候,王坏水已经跑出去十几步。
“站住!”
乔桂须发皆乍,猛地向前冲去,眼看追到了院墙,距离王坏水不过一丈左右,突然王坏水猛地一回身,就抛出了一把东西。
“啊!我的眼睛!”
第二十一章 丐帮帮主
“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别管我,快去追啊!”
乔桂虽然这么说着,可是两只眼睛火烧火燎,泪水不停的流淌下来。浓重的生石灰呛得他不断的咳嗽。
王坏水借着这个机会,已经跳出了院子,逃之夭夭。
张恪也追了过来,一看乔桂的状况,急忙说道:“别追了,先给桂哥洗洗眼睛。”
“我没事!”乔桂焦急的说道:“王坏水跑了,要是咱们的事情泄露出去,那就完了!”
张恪笑道:“桂哥,你放心吧,王坏水又知道多少,再说了,他敢告发咱们吗?”
放跑了王坏水,张恪的确非常懊恼,可是仔细想想,王坏水还不知牛管家丧命,也不知道放火的事情。他本来就是一个骗子,哪有胆子去官府告发!
经过张恪的解释,乔桂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急匆匆的回到了房里,先是吹,然后又找来了半坛菜油,好不容易把石灰冲干净,然后用井水反复的洗眼睛,好在进去的石灰不多,折腾了一刻钟,乔桂总算是恢复过来,不过两只眼睛还是红肿的像个桃子。
“真可恶,王坏水这个家伙一定早有准备,要不然谁会带着石灰!”
张恪叹了口气:“还是我太贪心了,总想着多榨出一点油水,竟忘了提防狗急跳墙,是我小看了王坏水。”
“恪哥,咱们也不是没有收获啊,王坏水不是扔下来一个箱子吗,打开看看,究竟有没有银票。”
乔福说着打开了破木箱,果然里面有三张银票。
严格说起来这并不是银票,大明朝唯一合法的纸钞就是大明宝钞,只是这玩意到了明末擦屁股都嫌硬,早就被扔到阴沟里了。商人携带大量的银子又太不方便,一些钱庄票号就发行会票,类似于存款收据,可以随时兑现。
这三张银票的面额都是五十两,上面写着永昌票号,见票即兑的字样,周围是整齐的花纹,弄得相当精美。
乔福拿在了手里,看了又看,疑惑的问道:“恪哥,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就能顶的上白花花的银子?”
“自然可以,不过……要先证明这些银票是真的才行!”
“怎么,王坏水骗我们?”
“难说啊!他这个人从上到下就没有一样是真的!”
一直沉默的乔桂突然抱着头,痛苦的说道:“都是我没用,要是抓到了王坏水就不用发愁了!我就担心他会想办法设计我们,老人不是常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吗!”
“嗯,桂哥,你担心得对,我们现在就走。”
三个人到了外面的马车前面,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东西一点没少,好多了一驾车,五六两碎银子,总算是小有收获。
就在张恪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背后一阵吭吭唧唧的声音,回头一看,正是刘二,这家伙悠悠转醒。
张恪二话不说,到了近前,又狠狠的用剑柄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顿时刘二像是烂泥一样昏过去。张恪又找来了麻绳,把他困成了一个大粽子,嘴也给堵上了。
“老子高抬贵手没杀了你,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张恪也不是杀人成性的狂人,王坏水都跑了,杀刘二灭口也没有什么用。
出了屋子,乔桂和乔福正在忙着,他们把偷来的元宝藏在了马车上,用衣服,皮子,还有火炉覆盖起来,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张恪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三个人赶着马车,急匆匆的离开了王坏水的家。这时候外面夜色已经褪去了,不少准备去马市的商人都开始行动了。张恪他们也装作客商,若无其事的走在了路上。
哥仨虽然一宿没睡,可是精神全都格外的亢奋,在昨天他们还都是穷光蛋,现在车上却又一千多两银子,陡然而富,这感觉比起后世中了头彩还要爽,脚步格外的轻快,都仿佛要飞起来了。
马车路过土地庙,张恪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在门口站着十几个小乞丐,全都翘首以望。昨天虎子指了路之后,就被张恪打发回来,毕竟有些东西也不方便他看到。
回到了土地庙之后,虎子却再也睡不着了,他就像是做了梦一样,不用当乞丐了,不用忍受白眼,不用被狗撵,不用被人嫌,堂堂正正挺直胸膛,做一个像模像样的人!
这是他梦过多少次的东西,总算是要变成现实了,可是他又担心张恪只是开玩笑。虎子一遍一遍的顶着寒风,向外面望去。
终于,在太阳刚刚露出第一缕阳光的时候,张恪赶着马车过来,离着老远,虎子就撒腿跑到了马车前面。
“张爷!”
“哈哈哈,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要叫大哥!”
张恪满脸笑容,看看虎子,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眼巴眼望的一群小乞丐。张恪把手伸到了怀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
“虎子,请你的小伙伴们吃点东西吧!”
“嗯!”虎子惊喜的点头,急忙招呼着二愣和小豆子,转眼消失在了街角,没有十分钟,他们就捧着满满的一大盆食物跑回来。有油条,有豆浆,有火烧,有肉包子,热气腾腾,离着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小乞丐们嘴角都流出了长长的口水。
虎子跑了回来,并没有急着给小伙伴东西,而是恭恭敬敬送到了张恪的面前。张恪满意的一笑,抓了几个火烧,乔福和乔桂也都拿了食物。
这时候虎子才把东西送到了大家的面前,小乞丐们伸出手,一个个的抓起食物,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有的噎得直翻白眼,幸好虎子把豆浆送过去,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
不到一刻钟,食物都被一扫而光,大家吃得小肚溜圆。
“走吧,该上路了!”
听到了张恪的话,虎子眼圈发红,抓着二愣的手,说道:“我走了,以后多照顾一下小豆子,他还小,别让狗咬他。要是我能过得好了,就来接你们。”
“嗯。”二愣嘿嘿一笑:“虎子,好好跟着张爷,别想我们了,老叫花子都说冬天就是一个鬼门关,能不能过去……替我们好好的活着吧!”
说话间泪水顺着二愣子的眼睛流淌下来,一个哭,其他人也都跟着哭。别看他们小,但是很多人都清楚,这一别就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马车缓缓向前,虎子紧紧跟着,不时回头看看小伙伴,他们还都跟在后面,穿过一条条的街道,小乞丐们如影随形,一个都没有散去。
“恪哥,他们小小年纪,还挺重情重义的,我看干脆一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咱们就都收下吧!”
话还没有说完,虎子突然眼前一亮,小家伙几步蹿到了马车的前面,扑通跪在了地上,砰砰磕头。
“张大哥,把他们也都带走吧,不然他们都会冻死饿死的,求求你了,行行好吧!”
就你多事!
张恪瞪了一眼乔福,随即伸手拉起了虎子。
“虎子,我们也不是有钱人,跟着我们只怕一样要受苦受罪,流汗流血,甚至还要出生入死。”
虎子攥着拳头,坚定的说道:“我不怕,我们都不怕!”
张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好,我答应了!”
“多谢大哥!”
虎子一蹦三尺高,一双破布鞋都碎了,他也管不了,光着脚就跑。
“二楞哥,你看,虎子哥又回来了!”小豆子兴奋的指着。
正要转身离开的二愣子急忙回头,虎子像是一枚炮弹撞了过来,兴奋的叫道:“张大哥开恩了,让大家伙都跟着他,咱们都有活路了,咱们还能在一起!”
听到了这话,小乞丐们沉默了半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天喜地的笑声,从心里往外的高兴,二愣子用漆黑的手背擦干了眼角的泪水。
“大家赶快去谢谢张爷吧!”
十几个小乞丐一窝蜂似的跑到了张恪的面前,趴在地上就是磕头。
张恪顿时脑袋也有点发晕,他可不是开孤儿院的,前面的路该怎么走,自己还没想清楚呢,就弄了这么一帮,这不是添乱吗!
“恪哥,我相信你的本事,一个好汉三个帮,再说做事情总要一些人手吧,我看他们就挺好!”
虎子急忙点头:“张大哥,我们绝对听话,你让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我让你们现在就换一套衣服,好好的洗一洗,别弄得跟丐帮似的。”
二愣子挠了挠头:“张爷,脏点好,要是洗干净了,脸上皮嫩,容易冻裂,可疼了。”
“别废话,你们想当乞丐,我还不想当帮主呢!”
张恪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二两银子,他从家里带了三两多,一路上已经花了一两,又从王坏水那里弄来了五两,张恪身上一共就七两银子,剩下的银元宝,还有不知真假的银票都没法用。一下子拿出二两,真有些肉痛。
“乔福,你去给他们买几双棉鞋棉衣,我去领着他们洗洗澡!”
就在街边找了一家小澡堂子,十几个小子排着队下了池子,洗了一半,老板就哭着找到了张恪。
“客爷,您看看吧,他们洗完,这水都黑了,我还怎么招待其他客人啊!”
“哎!”张恪叹口气,又掏出了十文钱。“老板,您多担待吧!”
老板苦笑着说道:“年轻人,要不是看你心眼好收留这些小乞丐,我准把他们都赶出去!”
好不容易洗完了澡,乔福也把衣服鞋买了回来,这帮皮猴子立刻换了新衣服,一个个就跟过了年一样。
“好了,咱们丐……额不,是咱们商队该出发啦!”
第二十二章 要会动脑子
“都闪开!”
咔咔咔,十几名官兵拿着刀枪,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着。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躲避,一些外乡的小贩被吓得人仰马翻。
乔福偷眼看着贴身而过的官兵,低声说道:“恪哥,第三波了,这路上怎么这么多官兵和差役啊,别是……”
张恪瞪了乔福一眼,他急忙闭了嘴。
“给我挺直胸膛,我们问心无愧,有什么好怕的!”
张恪虽然这么说,可是他的心里也一阵阵的翻腾,随着人流向北城走去,一路上就听到了不少小贩在低声议论。
“知道不,昨天金家着火了?”
“哪个金家啊?”
“还有哪个,就是咱们辽东第一大的富商,他的别院着火了,你没看到街上都是官兵吗,就是在查凶手呢!”
“啊?谁这么大胆子啊,真是不要命了。”
“听说那个牛管家失踪了,他风评可不好,没准是他偷了主人的东西,然后防火烧了宅子……别说了,官兵又过来了!”
张恪听着小贩的议论,似乎牛管家的尸体还没找到,应该查不到自己吧!
漫长的人流渐渐的出了城门,张恪他们也到了城门口。
“站住!”
这一嗓子可是吓坏了乔福,不管怎么说,昨天夜里他们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哪能不害怕。
张恪狠狠的掐了他的胳膊,疼得乔福龇牙咧嘴,总算是镇定下来。这时候城门官按着刀柄,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城门官有四十几岁的样子,又矮又粗,撇着嘴看了看张恪。
“乡下人,来做生意的?”
“回大人话,正是!”
“小子,你年纪轻轻的,好好做生意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弄些歪门邪道的,当我是瞎子吗?”
啊!
这句话一出口,张恪顿时脸色就是一变,难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都被官府知道了?大喇喇的出城,这不是飞蛾投火吗!
不只是张恪,乔福和乔桂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尤其是乔福,手不自觉的伸向了刀柄,就要动硬的。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张恪的脑袋飞速的旋转。官府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效率,而且他们真的知道了,也不可能让一个城门官发难。
张恪拉住了乔家兄弟,满脸含笑。
“大人,小的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兄弟三个就是卖些皮草衣服,这些能算是歪门邪道吗?大人您一定是和小的开玩笑,开玩笑呢!”
张恪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一两多的碎银子,塞到了城门官的手里。
“大人买包茶叶喝吧!”
城门官看了看银子,冷哼了一声:“小子,别跟我打马虎眼,我问你后面的十几个小鬼是怎么回事,你买东西还带着这么多孩子吗?他们能干什么?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人贩子,敢明目张胆的拐带孩子,活腻歪了!”
“来人!”
城门官大喊一声,有十几个士兵涌了上来,就把张恪他们包围起来。
张恪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当成了贩卖孩子的,这不是天大的误会吗!
“大人,请容小的解释,这些孩子都是城中的乞儿,见他们可怜,我才收留的。不信您可以问问他们,是不是如此?”
城门官一脸的狐疑,走到了小乞丐的面前,一把拉过来个子最矮的小豆子。
“小子,说实话,他是不是拐卖你们的,是不是大坏蛋?”
“不是,张大哥给我们卖吃的,领着我们洗澡,还给我新衣服新鞋。”小豆子抬起了小脚,一双黑布面厚底棉鞋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我从来都没有穿过这么暖和的鞋,张大哥是好人!”
二愣子也站了出来,“没错,是我们求着张大哥,让他带着我们的,留在城里早晚都要冻死,也没人管我们!”
平时不管乞儿的生死,现在又出来添乱,城门官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这时候后面的商贩都忍不住了,纷纷说道:“大人,我们认得这几个小子,他们都是城里的叫花子,现在有人收养他们,是行善积德,您就大方的成全了吧!”
“哼!”
城门官重重的哼了一声,走到了张恪的面前。
“小子,这年头顾自己都顾不过来,还有心思收养乞丐,行善也未免过头了。跟着我去衙门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张恪手心也冒汗了,乞丐当然没问题,可是还有别的事啊!要是到了衙门,怕是就唬弄不过去了!
“哼!小子,怕了吧,我就知道你有鬼,还不跟我走!”
一声呐喊,兵丁就涌了上来。
“咳咳,王总旗,老夫看这几个年轻人一脸正气,不像是坏人,还是让他们过去吧!”
有人帮自己说话!
张恪急忙回头,只见一个富态的老者缓步走过来,胡须飘洒,脸上的红光满脸,保养的没有一点褶子。
一见这位老者,城门官急忙躬身行礼,格外的客气。
“原来是周神医,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哈哈哈,去马市看看,采买药材,你看这么多人,是不是……”
城门官一听急忙点头:“您老吩咐了,我自然照办,弟兄们都撤了吧,让他们出城!”
峰回路转,张恪满心欢喜,急忙赶车出了城门,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出来二百步左右,恭恭敬敬等在了路旁。不大一会儿,周神医的马车也走了出来,张恪急忙抢步向前。
“多谢老先生仗义执言,张恪感激不尽!”
张恪躬着身子,只听到咯咯一笑,传出银铃一般的声音,“不用谢了!”
怎么这么熟悉啊!
张恪猛地抬头,从车厢里面探出了一张俏脸,正促狭的看着张恪,沈青烟!
“张恪,你怎么干起拐卖孩子的生意了,要不是遇上了我,你准备要吃牢饭。”
“沈大小姐,张某要真是那样的人,以你的聪明善良,天真无邪,冰清玉洁,美璧无尘,不用官府,你就把我送大牢去了!”
沈青烟被逗得扑哧一笑,“一天不见,倒是会说话了,本姑娘心情好,你们是第一次去马市吧,跟着我们走吧。”
坐在车辕上的周神医也笑道:“是张义士吧,老朽还要多谢你护送大小姐!”
“应该的,小子还要多谢您老才是。”
熟人碰面,一路上有说有笑,沈青烟再度看到了张恪,心里总有一丝甜意。
“张恪,你知道本姑娘为什么心情好?”
张恪翻了翻白眼,心说你的心思谁能猜到啊。
“呵呵,我表哥的宅子被烧了,一把大火什么都不剩了!”
张恪听到这里,顿时心头就是一颤。
“你表哥叫什么啊?”
“金万贯!”
啊!
张恪脚下一滑,差点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被吓到了?”
“没有,就,就是这个名字太,太有钱了!”张恪憋出了这么一句。
“是太俗了!”沈青烟毫不客气的说道:“我姑姑说她怀我表哥的时候,梦到了万贯家财,金玉满堂,结果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他们啊,一点学问都没有,金玉满堂是老子说的,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这是告诫那些有钱人啊,要知道进退,不能贪得无厌……”
沈青烟絮絮叨叨的说着,张恪却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心头正被十万匹草泥马来回摧残。自己竟然抢了沈青烟的表哥一千两银子,还放火烧了他的宅子,这要是让这个丫头知道……不过看这个死丫头幸灾乐祸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
不过张恪终究是不敢拍着胸脯说,就是我干的!
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赶到了马市,远远的就听到了人声鼎沸,方圆不过三里的团山堡到处里外人头攒动,简直像庙会一样。沈青烟和周神医要去采购药材,匆匆告别。张恪他们则是向负责马市的书吏上报了货物,又缴纳了抽分,这才有了下市的资格。
“一个火炉五厘,一匹土布三分银子,一张狼皮一钱银子。”张恪掰着手指头算算,还没等卖东西呢,就先交了差不多一两银子的税,要是卖不出去,非要赔本不可啊!
“恪哥,你看这有个位置,我们过去吧!”乔福兴奋的说道。
张恪急忙看过去,果然在主街的入口处有一块空地,凡是入城的蒙古人都要经过这里。
就在这了!
张恪牵着马车,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有了位置,乔桂立刻动手搬东西,虎子他们也都跟着帮忙。
这时候突然来了三驾马车,从最前面的车辕上跳下一个中年人,几步走到了张恪他们的面前。
“朋友,请让开,这是我们的地方!”
乔福立刻跳了过来:“凭什么,我们先到的,你还想欺负人不成?”
这个中年人一看乔福一脸的剽悍,顿时连忙摆手。
“朋友,我可不想和你打,我也打不过你。不过我可告诉你,这块位置是我花了三两银子买来的,你们想要,也去找管事的官差买吧!嘿嘿,我再提醒你们一句,位置要提前一天买,现在怕是没有了!”
说着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木板,果然上面刻着几个小字,标注了地段。这下子张恪也傻眼了,人家花钱卖的,总不能强抢吧。
“走,咱们到旁边去。”张恪只能离开
转了一圈,张恪他们失望的发现凡是好位置都被卖走了,哥仨个还有虎子他们只能找了靠近城墙的一块地方,闷头站着。虽然不要钱,可是半天也没有一个蒙古人过来。
“恪哥,你说这可咋办啊?”兴冲冲过来,却是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张恪皱着眉说道:“我就不信邪,没有好位置,就卖不出好东西?一个好的商人要有好脑子,你们听我的指挥,咱们要让这些花大价钱的傻货哭死在厕所!”
第二十三章 赚钱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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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那是个地地道道的蒙古汉子,为了来马市,他足足准备了半个月,一口气赶着十五头肥羊从白土厂关进入长城,走五六十里,才赶到马市。
天寒地冻,一路顶风冒雪走过来,扎那被冻得透心凉,口鼻周围,甚至眼睫毛全都挂满了白霜。如此的辛苦扎那都能承受,他只想把这些羊都卖出去,换一口铁锅,再给家人买几件衣服。要是能剩下一点钱,再买一点年货……只怕有些困难。
听别人说汉人都是最狡诈的,他们会拼命的压低价格,再把一些垃圾的东西卖给蒙古人,而且正因为如此,每一年都会发生不少冲突。
扎那有些不安的进入了马市,还没走出十步,突然一阵香气飘来,一帮孩子扯着嗓子大喊。
“往来的蒙古朋友,都来喝碗热茶吧,茶水免费啊!”
扎那懂一些汉语,可是听到了免费两个字,顿时就是大大摇头,狡猾的汉人怎么会干赔本的事情呢!
他根本不信,正想要离开,一个半大孩子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到了他的面前。
“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给我的?”扎那吃了一惊。
虎子笑着点点头,“是张大哥吩咐的,远道而来都不容易。”
扎那的确是又渴又冷,端起了茶碗,几口喝干了茶水,一股暖流从食道升起,大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小孩,你是个好人!”
虎子急忙说道:“您想买什么,来我们这边看看吧!”
果然汉人真阴险!
扎那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了虎子的衣襟。
“小孩,是不是我喝了你们的茶,就必须买你们的东西,你们想用破烂来骗我!”
扎那手劲惊人,抓得虎子大声痛叫:“放开我,别抓怀了张大哥给我买的衣服!”
虎子的叫声惊动了张恪,他几步走了过来。“这位朋友还请放开小孩子,有什么事情和我说!”
“你!”
扎那上下打量了张恪,见对方眉清目秀,他气哼哼的说道:“为什么欺骗我喝茶,是不是想骗我?”
“凡是路过的客人都免费送茶水,这怎么算是骗呢!您可以看,也可以不看,觉得好就买,不好就走,绝对没有强买强卖的事情。”
扎那松开了虎子,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张恪,说道:“我可以走了吗?”
“您请便!”
张恪微笑着说道,转身拉着虎子往摊位走去。
“张大哥,我真没用,话都说不清!”
“哈哈哈,不用自责,适应新事物总要有个过程。不要气馁,看到下一个客人继续送,我就不信拉不来人!”
虎子又露出了笑容,他又捧起一碗茶,转身要去迎接下一个客人,可是突然面前出现一个黑大汉,正是扎那!
“我们蒙古人是讲究信义的,我喝了你们的茶,就会过来看看,可是你别想骗我卖破烂东西。”
大汉满脸的倨傲,乔福就想要说几句,张恪却拦住了他。
“我们是做生意的,客人就是天!”张恪微笑着对扎那说道:“我们主要卖一些旧衣服,还有火炉,随便看看!”
张恪满怀希望的以为扎那会喜欢上火炉,可是哪知道他竟然只是拿起了几件衣服草草看了看,就说道:“我想给孩子买新衣服!”
“那好,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扎那转身带着他的羊群走了。
乔福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忍不住说道:“恪哥,咱们又送茶水,又陪着笑脸,结果连一点东西都没买,可是亏大了!”
张恪满不在乎的摇摇头:“有什么亏不亏的,至少他看了,就说明咱们这招有效!小的们,继续给我送!”
虎子他们打起了精神,见到远道而来的蒙古人就送上一碗茶,可是这些蒙古人除了错愕之外,并没有什么表示,寥寥几个过来看看东西。眼看到了中午,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就连就老成的乔桂都忍不住了。
“这么干不顶用啊,我看咱们还是拿银子卖个好点的位置吧,前面的粮食一上午就卖出了五六石了。”
张恪倔强的摇摇头:“就不信这个方法不成,我自己送茶去。”
端着茶碗,张恪正往外面走,那个蒙古大汉扎那又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看到了张恪,他眼前一亮。
“还,还有旧衣服吗?”
“当然有了,这边请!”
扎那走到了摊位前面,气呼呼的说道:“我足足用八只羊才换了一个铁锅,剩下的钱根本卖不了新衣服,你们汉人真是太贪心了。”
扎那一边抱怨着,一边又拿起了一件襦裙,入手顺滑,一看料子就相当不错。
“这件要多少?”
张恪微微一笑:“你是用银子,还是用羊?”
“用羊吧。”
“那好,一头羊一件衣服。”
“啊!”扎那顿时吃了一惊,他刚刚问过,那些新衣服要三头羊才能换一件。手里的旧衣服做工不差,料子也挺不错,只换一头羊,真是良心价!
扎那终于咧着大嘴笑了起来:“我要换五件,三件男人的,两件娘们的!”
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
听到了扎那的话,不光是张恪,乔福他们都喜气洋洋。张恪亲自帮着扎那挑选好,在打包的时候,还塞了两幅鞋底。
东西到手了,扎那颇为感慨,从头到尾,张恪都是满脸微笑,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而且货真价实,比起刚刚受到的待遇实在是天上地下。他突然将双手举过头顶,随后右手捂住了胸前,深深一躬。
“善良的汉人,请原谅我的鲁莽,你们是值得信任的商人!”
得到了五分好评,张恪格外的高兴。
扎那转身离开,突然又有一波蒙古人从市场里面走过来。见到了扎那,前面的人就抱怨起来。
“扎那兄弟,我从汉人那里买了两件棉袄,可是他们竟然在衣服里面放的是这个!”
扎那急忙看过去,只见棉袄的袖口撕开,从里面漏出了一团团的白色东西,竟然是白色的芦花!这种东西怎么保暖啊!
“呼格,你难道没有去找卖给你东西的商人吗?”
“他已经跑了!”呼格咬着牙说道:“汉人太狡诈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呼格突然用蒙语低声说道:“我们要守在马市外面,明天就动手抢劫汉人的商贩,要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不光抢他们的东西,我还要拧下贪婪商人的头!”
呼格咬牙切齿,背后的几个蒙古人也是愤愤不平,摩拳擦掌。
扎那皱着眉头说道:“呼格兄弟,汉人也不都是坏人,你们这么做我不同意!”
“扎那,你怎么能替汉人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替他们说话!”扎那说着将衣服包放在了手上。
“你们看看,这就是我换来的衣服,一件只要一头羊。”
呼格拿起了一件衣服,突然惊讶的说道:“这是丝绸的,比镜子还光滑,竟然只要一头羊,你可是捡了大便宜!”
听到了这话,扎那露出了憨厚而得意的笑容。
“我说的没错吧,汉人的商人也有善良忠厚的。”
呼格急忙问道:“你在哪里换的?”
“就在那里!”
扎那指了指远处城墙边的张恪他们,的确位置有些偏,可是呼格他们也不管了,随着扎那又一次的到了张恪的摊位。
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寂静的摊位终于热闹起来,虎子领着小伙伴们乐呵呵的给每个人奉茶。
热茶下肚,呼格他们的不快消散了不少,可是兴致勃勃的看着摊位上的衣服。呼格还算有见识,他拿起了一件松江棉布的长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用的肯定是上好的棉花,虽然袖口有些磨损,但是也是顶好顶好的东西。
“这件袍子我要了,两头羊换不换?”
另一个蒙古人拿起了一件暗红色的衣服,越看眼睛越亮,痴痴的笑道:“俺要换这件,俺要送给乌娜,她一定会喜欢的!”
他们越挑越高兴,买的越来越多,到了后来竟然都抢了起来,张恪他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盛。人一多就热闹起来,尤其是还有热茶,凑过来的蒙古人越来越多。
有一个老者他没有看那些衣服,而是把目光落在了火炉上面。
总算是来了,乔福顿时来了精神。“老先生,您看看吧,这个炉子保证能让您满意!”
他拿着一个崭新的炉子放在了老者的面前,笑着介绍道:“您看看,这个炉膛正好能放一块干牛粪,轻松做一顿香喷喷的炖肉,还有这个……”
乔福烤肉架子支起来,一面轻轻摇着,一面笑道:“我们都试过了,正好能烤一只羊腿,别提多方便了。等烧完了火,也不用费事,把炉箅子拉开,炉灰一下子就清干净了!”
乔福卖力的演示着,老者贪婪的看着,亲手摆弄了半天,又看了看那几个正在烧水的炉子,乔福就等他要买呢!
哪知道老头突然站起来,转身离开。
“老先生,您怎么不买啊?是觉得我们的东西不好吗?”乔福焦急的问道。
老头苦笑了一声:“年轻人,是东西太好了,我怕买不起啊!”
“老爷子,这个火炉只要四两五!”
“多少?”老头瞪圆了眼睛。
乔福咬着后槽牙说道:“四两五!”
当初张恪和刘铁匠商量的是三两一个,乔福一下子给提了一半的价钱,他也做好了砍价的准备。
哪知道老者一听这个价钱,哆嗦着手,伸到了怀中。
“我要一,额不,我要两个!”
九两银子落到了乔福的时候,他还有点不敢置信,狠狠的掐了大腿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哈哈,赚钱这么容易啊!”
第二十四章 池鱼之殃
“请拿好!”
将最后一个火炉送到了蒙古人的手里,张恪长长的出一口气。
身后的乔福和虎子他们突然跳了起来,大声的欢呼。
“都卖光了,全都卖光了!”大家拍着手,兴奋的跳着。
就连脸色都涨红了,他拉着张恪,急忙说道:“快,好好算算,咱们究竟赚了多少钱?”
张恪点点头,找了一块干净的雪地,拿着树枝就算了起来。
“十六个火炉,每个四两五,十二个付的银子,一共是54两,剩下的四个换了10头羊,外加下等马一匹。旧衣服35件,卖银子17两,外加羊20头。土布5匹,换羊皮袄3件,老山参两支……”
张恪一桩一桩的念着,最搞笑的是竟然有蒙古人用土产换鞋底,107副鞋底,除了30副被当做赠品送出去了,剩下的换了20斤木耳,两斗松子,还有三大罐蜂蜜。
林林总总加了起来,扣除了一两银子的抽分,张恪一共赚了70两银子,30头羊,1匹马,还有一大堆的土产!
看着这些银子和东西,乔福的嘴巴张得老大,口水流出三尺长。
“哈,哈哈哈,恪哥,咱们发财了,发财了!”
站在他右边的乔桂忍不住白了二弟一眼,埋怨的说道:“老二,你又不是没见过银子,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你看虎子他们都比你稳重,没有大呼小叫的。”
“嘿嘿,他们倒是想叫,可是嘴都被蜂蜜堵满了!”
乔桂猛地一回头,果然虎子撅着屁股和小伙伴们用手挖蜂蜜,贪婪的吃着,一个个满脸都是蜜,从嘴里甜到心里。
“张恪,你就不管管?蜂蜜可能卖不少钱啊?”
“哈哈哈,是我给他们的,也该犒劳犒劳不是。”张恪笑道:“桂哥,要想真正发财,就要有稳定的来钱路子。这七十两啊,说起来比昨天晚上的收获还要重要一百倍,这是一条财路啊!咱们只要好好经营,以后银子就能源源不断!”
乔福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笑道:“恪哥说话在理,也该庆祝一下!”
“小兔崽子们,给我也留点啊!”乔福嗷的一声,冲过去一把抢过了蜂蜜罐子,大手直接插进了罐子,拿出来沾满了蜂蜜,他就像狗熊一样,伸着舌头,美滋滋的舔着手指头。
他们欢笑着,打闹着,引来周围商人嫉妒的目光。
从中午开始,一群群的蒙古人都聚集到了张恪那里,最差的摊位竟然成了市场上最热闹的地方。哪怕是不想卖的,也都会坐下来喝碗热茶。
对这些光看不买的,张恪没有丝毫的厌烦,还不停的询问他们想要什么,全都用心记下,等下一次一定满足他们的要求,保证物美价廉。
买到东西的蒙古人说张恪的好,没买的也竖起大拇指。说起来这些年骗子横行,马市贸易的双方都加着小心,能像张恪这样宾主尽欢的,实在是异数。
就连当初向张恪得意洋洋炫耀摊位木牌的中年人都跑了过来,点头哈腰。
“朋友,的确手段高明,能不能帮我们也想个办法,还有十石米没卖出去呢,抽分都已经交了,要是明天再拿来,还要交钱,就赔大了。”
“哈哈哈,你回头把米里的沙子挑干净了,保准都能卖出去!”张恪笑道:“做生意无非八个字,货真价实,和气生财!”
张恪几句话把买米掌柜瞠目结舌,羞得满脸通红,仓皇逃走。
……
“老二别乱跑了,过来商量下一步该干什么。”乔桂喊过来乔福,大家围坐在马车上。
张恪想了想说道:“咱们的银子足够还债了,我和乔福拿着狼皮去看看,能卖就卖了,卖不了带回去也成。桂哥,你领着虎子他们在这等着,我们回来,立刻就回义州。”
张恪这么着急当然是有原因的,一来他们在广宁折腾一场,生怕官府追查过来,还是趁早溜了。二来这次换了不少羊,又多了十几个小乞丐,人多速度就慢,张恪也担心误了还账的日子,因此越早回去越好,省得老娘她们担心。
乔桂顿时点头同意,乔福背着狼皮,紧跟着张恪,他们直奔受皮草的铺子。
那些大商人不会像张恪他们一样忍饥挨饿的练地摊,人家都有暖和如春的店面,围着火炉,喝着烧酒,静等着送货上门。
要知道关外的皮子比起京城至少便宜了三倍以上,走一趟少说能赚几千两银子,绝对是油水十足。
张恪和乔福迈步走进了一间铺面,掌柜的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喝茶。见到张恪进来,急忙起身。
“呵呵呵,两位朋友要卖皮子吗?”
“嗯!”张恪点点头,他的目光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到处都堆满了皮子,有羊皮、鹿皮、熊皮、狐狸皮、貂皮,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掌柜的三四十岁的样子,白白净净的,天生一张笑脸。
“两位不像是蒙古人,也不像是女真人,要知道不好的皮子我可是不收啊!”
“哈哈哈,掌柜的认为汉人就没本事猎到好皮子吗?”
掌柜的微不可查的摇摇头:“拿出来看看吧!”
乔福看出了掌柜的怀疑,毫不客气的把包袱扔在了柜台上,掌柜的解开一看,十张狼皮整整齐齐的出现在眼前。
掌柜的收了多少皮子,一打眼就看出了好坏,触手一摸,皮子又柔又软,毛管油亮。他急忙展开了一张,狼皮相当完整,只是在脖子处有一点伤痕。
他又闻了闻,忍不住赞叹起来。
“皮子应该是草原狼的,块头大,毛管亮,血腥味又这么重,怕是刚猎的没有十天。”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看了看,顿时眼睛又瞪得老大。
“这,这些狼皮都是一次猎的?你们围猎了狼群?”掌柜的吃惊大叫起来。
张恪挠了挠头:“掌柜的,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衣服不是一张皮子做出来的,能猎到同一群的,皮毛颜色相近,这价钱自然就上来了。你们出了多少人,才猎到狼群的?”
张恪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三十?也算是难得了,咱们汉人真有勇士啊!”
听着掌柜的赞美,乔福浑身飘飘然,他嘿嘿一笑:“哪用得着三十个人,就三个!”
“什么!”这下子掌柜的是彻底被惊到了,像是看怪物一样,仔仔细细的看着张恪,这两个年轻人眉清目秀的,就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张恪咳嗽了一声:“掌柜的,我们路上遇到了狼群,打了一架而已,你还是看看能值多少钱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掌柜的点点头:“我敬重你们是好汉子,狼皮也的确不错,我加价两成,六两一张,你们看如何?”
这个价钱的确比义州要高了不少,乔福给张恪一个眼神,正准备答应的时候,脚步声响起,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前面的是一个矮小的中年人,高高的鹰钩鼻子,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只是光下巴没有胡须,显得有些怪异。在他的背后跟着一个高大的汉子,一身的腱子肉,大冬天的直穿了一件单衣,魁梧剽悍。
中年人走进来之后,径直来到了掌柜的面前。
“有好皮子吗?”
“有,当然是有!”掌柜的一看就知道这个人非富即贵,寻常东西根本看不上眼,可是今天收的皮子虽多,并没有眼前一亮的东西。
他眼珠转了转,急忙把张恪带来的狼皮推了过来。
“您看看这个?”
中年人拿起了狼皮,看了看,点点头,又摇摇头。
“十三,你看这皮子怎么样?”
后面的大汉撇撇嘴:“洪先生,这几张狼皮只算是不错,离真正的好东西还远着呢!”
听着大汉的话,张恪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位朋友,这些皮子是我们的,你这么说未免不合适吧?”
大汉挑了挑眉头:“爷就这么说话,用得着你管!”
中年人哈哈一笑,声音有些尖利。
“十三,这么大的火气干什么,咱们再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好皮子吧!”
两个人转身就要走,张恪突然眼前一亮,想起了沈青烟的话,这两位的打扮非富即贵,又是一口京城口音,正是肥猪拱门!
“先生请留步,你看看这张皮子如何?”
张恪说着从乔福手里接过了一个小包,猛地展开,一张雪白的狼皮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中年人一回头,顿时露出了惊骇的神色,他急忙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狼皮,仔细的看着,就连大汉都吃惊了,没有一丝杂毛的狼皮,不能说没有,实在是太罕见了。
“好,好东西!”中年人微微一笑:“小兄弟,这张狼皮你要多少银子?”
张恪傲然的说道:“先生,这张狼皮是我们兄弟用命换来的,你们看着出价吧,要是能让我们动心,狼皮就卖给你!”
掌柜的这时候也看到了这张皮子,顿时是捶胸顿足。
“小兄弟,刚才你怎么不拿出来了啊,这一张就顶得上那十张皮子,我出八十两,咱们马上钱货两清!”
掌柜的就要拿银子,那个大汉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嘿嘿,洪爷看上的东西,你也敢抢吗!”
中年人笑道:“既然有人出了八十两,我也不能少了,一百五十两,十三给这位小兄弟银子!”
果然是肥羊,张恪努力的装作不动声色,其实心里都乐开了花。
正等着数钱呢,突然外面一阵骚乱,上百个蒙古大汉提着弯刀冲了进来,直接扑向了掌柜的。
“就是他,就是这个骗子,他给咱们的银票都不能用,杀了他!”
张恪两个还有那个中年人和大汉都被围在了中间,雪亮的刀尖对准了他们。
“都是一伙的,全都杀光了,把东西都抢走!”
第二十五章 蒙汉对峙
老天爷就看不得人好吗?
哪怕再晚半分钟,就能荷包鼓鼓的回家,偏偏不知道从哪冒出了一堆拿刀动枪的疯子。张恪不是轻易认命的人,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面。
不过有人比他还快,就是那个被叫做“十三”的大汉,这家伙突然爆喝一声,一拳砸在了左面的桌子上。一寸多厚的硬木桌面愣是被砸得碎成了八瓣,大汉伸手抓起了两个桌子腿,像是一头猛虎,挡住了这些人。
“你们这些鞑子想造反,先问问老子!”
冲进来的蒙古人稍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人顶什么用,今天谁敢挡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对,明狗无耻,用假银票骗我们,全都该死!”
“别废话了,杀光他们。”
这帮人鼓噪着一步步向前,大汉也被包围起来,他身后的中年人强作镇定,可是额头已经冒汗了。别管是谁,面对着一把把明晃晃的弯刀,恐怕这个滋味都不好受!张恪深知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只要一个冲锋,他们保准变成一堆碎肉。指望着那个大汉神勇无敌,显然不现实。
自己的命自己救!
张恪突然蹿起,一个健步踏上了柜台,居高临下,舌绽春雷地大喊一声:“听我说!”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有什么事情都找掌柜的说,我们就是普通的客人,和这家铺子没有一丁点的关系,还请你们分辨清楚。”
中年人被张恪这一嗓子也喊清醒了,急忙说道:“十三别急着动武,事情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不要打糊涂仗。”
为首的蒙古人穿着老羊皮袄,衣襟敞开,露出胸口一寸多长的护胸毛。牛眼一瞪,冷笑道:“没关系?我们辛辛苦苦背着皮子来到马市,结果就换来几张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简直欺人太甚。所有的汉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该死!”
蒙古人眼睛都红了,就像是一群要吃人的恶狼!
张恪是欲哭无泪,这不是无妄之灾吗!猛地低头,正好看到掌柜的浑身哆嗦,躲在了桌子的下面。
张恪气得鼻子都歪了,人家是找你的,竟然躲在了下面,想让老子送死啊!
一伸手揪住了掌柜的衣领,猛地把他提到了桌面上。
“掌柜的,人家找你的,你赶快把话说明白。”‘
掌柜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嘴唇直哆嗦,憋了半天,哭喊道:“我冤枉啊,小店虽然没什么名气,可是从来不敢欺骗客人,尤其是蒙古的好汉,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我冤死了!”
“放屁!”为首的蒙古大汉咬着牙,他伸手猛地掏出了几张纸片子,狠狠的扔到了掌柜的面前。
“还敢撒谎,这就是上午你给我们的银票,老子拿到了票号,他们说这家票号已经关了,根本不给换银子,还说不是骗人,汉人真是无耻,只有砍下你们的脑袋,你们才会说实话!”
大汉叫骂着,张恪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那些银票上面。
和自己怀里的竟是一模一样!
这些是假的,怕是怀里的也不是真的,难道王坏水还不甘寂寞,又出来作案了?张恪脑筋快速的转动。
这时候蒙古人越聚越多,一个个摩拳擦掌,不用怀疑,几乎每年马市都有人被打死打伤,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小小的店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好战分子已经挤到了前面,准备着一拥齐上,把张恪他们都剁成肉馅!
千钧一发,张恪突然眼前一亮,王坏水给的假银票说不定能变成护身符!
“掌柜的,对不住了,保命要紧!
”张恪猛地抽出了短剑,架在了掌柜的脖子上。
所有人都被张恪的举动吓呆了,明明是蒙古人来袭,怎么不想着对付外人,竟然先内斗起来!
大汉十三咬牙切齿,狠狠的啐了一口,“没有骨头的东西,你以为替蒙古人出了气,他们就能放过你吗?”
张恪满不在乎的一笑:“我可不是替蒙古人出气,我其实和他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所有人都吃惊了,目光聚焦到了张恪身上。
“请看!”
张恪把掌柜的扔在了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三张银票,扔在了桌子上。
“诸位蒙古的好汉,在下也被骗了,你们看看,这是一百五十两银子,一点不比你们少!这可是在下全部的家产,我恨不能把这个奸商生吞活咽了!”
张恪说的咬牙切齿,比起蒙古人还要狠。掌柜的趴在了桌子上,看到了张恪掏出的银票,顿时瞪圆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仰天长嚎:“小兄弟,我什么时候给了你银票,你可不能胡说八道,陷害我啊!”
张恪狠狠甩了掌柜的一个巴掌,“还敢抵赖,我们你是不想活了,就你这样的奸商骗子,不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都对不起天下人!”
咬牙切齿的痛骂,比起蒙古人还要煽情,张恪这么一折腾,弄得蒙古人到不好办了,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只能傻愣愣的站着,别提多尴尬了。
为首的蒙古人走到了柜台的前面,看了看那几张银票。果然和他们的一般不二,全都是永昌票号的,三张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真不是小数目!
“嗯,小子,你说的是实话,看在你也被骗的份上,老子网开一面,可以不杀你了!”
总算是取得了蒙古人的信任,这招曲线救国差不多赢了一半,张恪松了一口气,突然指着中年人和大汉说道:“他们两位也是过来交易的客人,一起放了吧!”
“做梦!”蒙古人嗜血的舔了舔嘴唇,大喇喇的说道:“你小子要是不走,就和这些汉狗一起去死!”
“鞑子,你们再多都是一堆土鸡瓦狗,十三爷爷从来没怕过你们!”
十三浑身的腱子肉突然鼓起,一条条,一块块,像是一堆肉山,衣服都被撑开,猛虎摆出了狰狞的战斗姿态!
“洪爷,跟在我的后面,十三带着你杀出去,区区几个鞑子算得了什么!”
好霸道的硬功,只是脑筋有些坏了!多厉害的功夫也没法以一当百,眼下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蒙古朋友高义,愿意放了我,可是小的还有几句话说,当务之急除了杀人泄愤,还要把你们的损失找回来。审问掌柜的,把银子要回来,大家觉得怎么样?”
张恪还不等他们说话,就恶狠狠的盯着掌柜的,厉声说道:“你这个无耻的奸商,还不赶快说清楚,小心你的狗头!”
十三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无耻,竟然给鞑子做狗,还狐假虎威,简直可杀不可留!”
中年人这时候倒是冷静下来,微微一笑:“十三,那个小子聪明着呢,咱们想要顺利脱身,全要靠他了!”中年人眼中满是赞许的神情。
砰!
短剑深深的潜入柜台,掌柜的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勉强打起了精神。
“我怎么知道,今天早上我给他们的明明是白花花的银子,怎么就变成了银票!而且小兄弟你的银票真不是……”
“别管我,说重点,你真没有给银票?”
“当然没有!谁都知道蒙古人喜欢银子,他们拿着银票过来,分明是讹诈!”
刀斧加身,张恪可不信掌柜的有撒谎的勇气,那这些银票是凭空出来的不成?
领头的蒙古人脸上一阵尴尬,只能说道:“我们离开了你的铺子,有个人追了过来,他和我们说银票比现银方便,九十五两银子就能换一百两银票,我们就答应了!谁知道这些银票竟然是假的,那个人说他是你的伙计,是你让追着去的,还说是为了我们好!”
这下子总算是明白了,掌柜的是欲哭无泪。
“明明是你们上了当,被骗了银子,竟然怪到了我的头上。”
蒙古人撇了撇嘴,霸道的说道:“反正都是你们汉人干的,账都要算得你的头上,赶快还银子!”
张恪也是相当无语,他还以为是奸商无良,因此才拼命的表演,免得殃及池鱼,可是现在一看,掌柜的才是最倒霉的!
哎,就让他再倒霉一点吧!张恪在心里说道。
“掌柜的,破财免灾吧,不管怎么说,你不想当包子馅吧!”
看着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蒙古人,掌柜的哭丧着脸,只能乖乖低头取银子。
张恪悄悄到了中年人和大汉的面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两位莫怪,在下实在是迫不得已!”
中年人颔首笑道:“小兄弟高明,若非如此怎么能得到蒙古人的信任,小小年纪就把如狼似虎的鞑虏玩弄在手心,真是少年英雄。”
“先生过奖了,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爱惜这颗脑壳!”
掌柜的终于颤颤哆嗦的拿出了一大箱子银子,这些蒙古人一见,顿时眼睛都直了。
为首的大汉眼睛都乐开了花,抓起沉甸甸的元宝,嘿嘿笑着:“还是白花花的银子好!”
张恪和中年人都盼着能赶快拿着银子就走,好安全脱身。就在这时候突然外面一阵马蹄声音,紧接着有无数的人把店铺包围起来,原本趾高气扬的蒙古人被包了饺子。
“所有人都听着,鞑虏胆敢在大明境内作乱,藐视王法,欺压良善,是可忍孰不可忍,给本官包围起来,别放走一个鞑子!”
变起突然,屋里的蒙古人都被吓傻了。那个领头的突然瞪圆了眼睛,手里的银元宝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
他咬着牙,一步步逼向了张恪。
“臭小子,就是你故意拖延时间,才引来了这么多的明狗,我要杀了你!”
第二十六章 王化贞
小小的店铺之外,人喊马嘶,刀枪并举,扯着嗓子大喊:“蒙古人作乱了,蒙古人闹事了,快跑啊!”
张恪听得一清二楚,他可是叫苦不迭,外面的这帮家伙就是催命鬼!好不容易让蒙古人乐颠颠的接受了银子,眼看着脱身有望,竟然让他们给搅黄了。
而且不光如此,铺子里的蒙古人像是受惊的野兽,变得更加疯狂,一个个红着眼睛,恨不得把他们几个给生吞了。
外面的人也大声的喊道:“杀了这几个汉狗祭旗,大家杀出去!”
小小的店铺内外都是吵嚷的声音,一百步之外,大明的军队也磨刀霍霍,乱成了一锅粥。
大汉十三一双虎目逼视着蒙古人,浑身的关节噼里啪啦的作响,冲着身后的中年人说道:“洪爷,十三没用,怕是保护不了您了!”
中年人摇头苦笑:“生有处死有地,是咱,我连累你了,十三你能冲出去就冲出去吧,告诉干爹,把这帮作乱的家伙都杀了!”
这两位搞诀别,张恪却不甘心稀里糊涂的死了,他的脑筋高速的旋转,突然张恪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神经高度紧绷的众人,突然被笑声吓到,乔福更是扯着张恪的衣袖,惊恐的低吼:“恪哥,你疯了吗!”
张恪爽朗的说道:“我当然没疯,还清醒得很,有上百个人给我们殉葬,高兴还来不及呢!”
张恪说着疯狂的盯着所有蒙古人,挑衅的说道:“来吧,动手吧,你现在杀我,下一刻就有官兵杀你们,要不要试试?”
张恪嚣张的神态彻底激怒了一个年轻的蒙古人,他提着弯刀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吉达大哥,让我杀了他!”
领头的蒙古人却突然拉住了他:“苏日格,先别着急,我有话要说。”
蒙古大汉这么一说,张恪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蒙古人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手,那样可就真的完蛋了。只要还能谈,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至少有一半的把握能找到活路。
吉达提着刀,看了看张恪,冷笑道:“小子,本来爷爷还不想杀你,要怪就怪外面的明狗来的不是时候!乖乖的去见阎王爷吧!”
“哈哈哈,你叫吉达是吗?”张恪突然问起了名字。
蒙古大汉点点头:“小子,你可以去和阎王爷说了!”
张恪苦笑一声:“吉达,我突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要是都死了,你说我们冤不冤?”
张恪指了指瘫软的掌柜的,笑道:“他明明给了你们银子,却被你们杀上了门,还要丢脑袋。你们呢,远路而来,辛辛苦苦,得来的银子竟然是假的,而且还有性命之忧。至于我们呢,不过是恰巧来这交易的客人,就遭了无妄之灾。我要是见了阎王爷,保证不知道说什么,你们要是回到长生天,恐怕也觉得冤枉吧!”
几句话出口,在场的蒙古人全都互相看了看,的确这事情有些稀里糊涂,究竟该怪谁呢!
“鞑子听着,马上投降,不然本官可就不客气了!”
明军大声的吼着,蒙古人又是一阵慌乱,有几个人急忙挤进了铺子里,向吉达报告。
吉达面沉似水,盯着张恪说道:“小子,你说得对,蒙古的勇士不怕死,但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你们乖乖束手就擒,我押着你们当人质,要是外面的明狗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保证不杀你们!”
总算是没白费吐沫,张恪回头看了一眼中年人和大汉十三。
“两位朋友,不管你们有多大的本事,还是先忍了这口气,我想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线生机的。”
大汉十三还不服气,中年人却是微微点点头:“就按小兄弟的话办吧。”
十几个蒙古人冲了上来,将他们都绑起来,在加上铺子的掌柜和几个伙计,一共十个人,都押到了外面。
张恪向四周望去,顿时心就沉了下去,黑压压的到处都是兵马,一个小小的纷争,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震动,张恪叫苦不迭,闹得越大,他们处在风暴的最中心,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小啊!
其实张恪不知道以往的马市还不是草木皆兵,可是野猪皮连战连捷,整个辽东都格外的敏感,一个火星就能引起一场燎原大火!
最先领兵过来的正是广宁备御白广寿,他五十出头,身躯胖大,气如洪钟。手下的三百士兵将一百多蒙古人团团围住。
白广寿按着刀柄,冷笑着看了看这些蒙古人。
“鞑子,这是大明的疆土,你们敢聚众作乱,以为本官的刀不锋利吗?”
吉达冷笑了一声:“汉人的狗官,不要在这吓唬人,你们的奸商欺骗蒙古的勇士,看到没有,这有十个人,乖乖放我们离开,不然他们全都人头落地!”
白广寿看到了被捆着的张恪他们,突然哈哈大笑:“想用区区十个人就威胁本官,简直做梦!一百多个鞑子,足够本官升到游击了,别放走一个!”
他这么一说,可是气坏了大汉十三,他就要说话,可是一旁的中年人用肩膀狠狠的顶了他一下。
“洪爷!”十三脸上都是不敢置信,到了这时候,还瞒着什么啊!亮出身份,让白广寿放人,他们不就活了吗!
中年人微不可查的摇摇头,眼神带着无奈。
这时候白广寿突然拿起了弓,扣上一支箭,隐隐的指向了张恪。
“哈哈哈,鞑子,你们不敢杀,本官先杀了一个!”白广寿哈哈大笑道:“你们不会白死的,等着本官给你们报仇!”
“放屁!”
张恪忍不住破口大骂,姓白的也没安好心,分明是想用这些蒙古人的脑袋升官,结果就连他们也都赔进去了!这些明朝的官真是无情,自己的百姓竟然连草芥都不如,他们的心都是黑的吗!
就在白广寿要开弓放箭的时候,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匹战马,吓得士兵急忙躲避。
“白大人,请住手!”
白广寿急忙回头,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白袍小将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宝剑,器宇轩昂。只不过仔细一看,他的衣服浆洗得褪了色,还有破损的地方,骑得战马也瘦骨嶙峋。
白广寿认识他,年轻人名叫于伟良,他爹于治勋是广宁卫的世袭指挥同知,在几年前也去世了,按照常理于伟良是可以承袭老爹的职务,只是于治勋为官清廉,家里不光没有余财,还欠了不少饥荒。于伟良也没有钱进京走通门路,袭爵的事情就拖延了下来。
不过于伟良的功夫不错,身边也聚集了几个军户的穷小子,一门心思的想要投军报国。
看到他跑出来,白广寿满脸的不悦,气哼哼的说道:“贤侄,本官在剿灭叛乱的暴徒,不是你打抱不平的地方,赶快给我闪开!”
“哼,白广寿,你没有看到吗,大明的百姓被他们抓为人质,你身为大明的武将,竟然不知道救人,简直岂有此理!”
“哼,还没袭你爹的位置呢,就把自己当成了指挥同知了,弟兄们,把捣乱的小子赶走!跟着本官杀鞑子立功!”
“你敢!”
于伟良把宝剑一横,挡住了白广寿。
白广寿突然仰天大笑,格外的猖狂:“于伟良,你敢挡本官杀鞑子,你就是鞑子的同党,来人,把他给抓了!敢反抗就地正法!”
正在这时候,又有马蹄声在背后响起,白广寿和于伟良都猛然回头,只见一个蓝袍的官员在护卫的簇拥之下跑了过来,这个人三十出头的样子,整齐的短胡须,颧骨高耸,眼睛非常有神。
到了众人面前,勒住了战马。
白广寿一见,急忙躬身说道:“王大人,卑职正领着人马对付这些作乱的蒙古人,您不用担心,卑职保证把他们杀得精光!”
说着冷笑着指了指于伟良,说道:“王大人,这个人阻挠卑职行事,还请准许把他拿下!”
于伟良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姓白的,鞑子手里抓着那么多人,你草菅人命,无耻透顶!”
这位王大人看了看,也清楚了怎么回事,他沉着脸,走到了前面。朗声说道:“对面的人听着,本官乃是广宁参议王化贞,你们把大明的子民都放了,老实投降,本官自然会秉公办理。要是不然,全都要人头落地!”
王化贞!
张恪听到了这个名字,顿时眼前一亮,穿越这么久了,总算是遇上了一位有名的人物,虽然是败军之将,但是这位应该不会像白广寿那么没人性吧!
张恪突然喊道:“王大人,全是一场误会,小人愿意说清楚,千万不要动武,死了人就再也没法挽回了!”
王化贞听到了喊声,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张恪也对着吉达说道:“吉达勇士,你真想以卵击石吗?我愿意过去把事情说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也给你们一个活路!”
吉达这时候手心已经冒汗了,随着王化贞的到来,明军数量越来越多,看样子至少有六七百人,他们真的凶多吉少!
“小子,我放你过去,你逃跑了怎么办?”
张恪傲然的说道:“我的兄弟还在你们手上,张某可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吉达眼睛转了转,终于点点头:“小子,我就信你一回,给他松绑!”
苏日格还不服不忿,只是不敢违拗大哥的命令,给张恪挑开了绳子。
挨着张恪的乔福可是一脸的期许:“恪哥,啥也不说了,小命就靠你了!”
张恪点点头,他没急着走,而是到了中年人的面前,微微拱手:“小人冒昧,也叫你洪先生了,请放心,一定都会没事的!”
张恪说着拍了怕洪先生的肩头,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向了王化贞。
王化贞也注意着张恪,只见这个年轻人一步步走来,可是他的一只手捂着胸口,在指缝之间竟然夹着一件东西,王化贞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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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不靠谱儿
“草民叩见大人!”张恪偷眼看了一下王化贞,三十几岁,温文尔雅,只是眼角有些耷拉。
张恪只看了一下,急忙恭恭敬敬的给王化贞磕头。
王化贞强忍着激动,说道:“起来吧,随着本官过来,有些话要问你!”
“是!”
张恪急忙爬起来,跟在了王化贞的身后,就近来到了一家茶馆。王化贞疾步走进去,立刻下令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就连身边的护卫都赶得远远的。
王化贞都来不及坐下,直接说道:“快把东西给我!”
张恪急忙双手奉上,送到了王化贞的面前。
这件东西不大,只是三寸多长,黄铜制成,上面是庆云纹饰,正面写着五个大字:御马监太监。背面写着:忠字四十号。‘
御马监的腰牌!
看到了这里,王化贞脑袋翁的一声,差点摔倒在地。
支撑大明朝的两条大腿,一条是文官把持的外廷,一条就是内廷的十万太监!御马监可是仅次于司礼监的实权衙门,毫不客气的说,从里面出来一条狗,到了外面都是哮天犬。
更何况还有两个最要命的字:太监!
别以为不男不女的都能叫太监,在整个御马监,能被尊为太监的只有三个人,掌印,监督,提督。论起身份就相当于外廷的兵部尚书和侍郎。
王化贞才是一个小小的从四品参议,中间的差距简直不可以道里计,这样的大人物在他的治下成了鞑子的人质,这不是要了命吗!
“快说,这个腰牌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御马监的人?”
你才是太监呢!小爷神枪无敌,双锤绝伦!
张恪当然只敢腹诽,脸上还是诚惶诚恐。
“启禀大人,小人不是什么御马监的人,这个腰牌也是小人刚刚拿到。”
王化贞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绪,眼睛紧紧盯着张恪,一字一顿的说道:“年轻人,把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说清楚!”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小人和兄弟去卖皮草,正巧遇上了两位京城口音的客人,一位姓洪,还有一位是高壮的汉子,似乎叫十三。我们正在商量买卖的时候,就冲进来一帮蒙古人,他们说被假银票给骗了,愣是要杀人泄愤,连我们这些客人都不放过。”
“荒唐!”王化贞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鞑虏真是野性难驯,全都该杀!说,继续说下去。”
“遵命,那个叫十三的大汉想要和鞑子动手,但是小人以为双拳难敌四手,就劝解鞑子要先补偿损失,然后又说动掌柜的,让他破财免灾。就在鞑子已经答应了,准备拿银子走人的时候,结果军队就来了。鞑子受了惊吓,就把所有人绑架起来,充当人质了!”
王化贞抓起了这个腰牌,问道:“这东西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启禀大人,小人发现那位洪先生似乎有些不凡,鞑子放了我的时候,故意和洪先生告别,他用眼神示意腰上,小人故意借着拍肩膀的时候,避开鞑子耳目,从他身上拿下来的。”
实际上张恪早就看出了洪先生可能是位宦官,他一个小人物面对官员放屁都不响,只能扯大旗作虎皮了,只是张恪也没有想到,这位洪先生身份比想象的还要高!
王化贞在地上来回转了三四圈,嘴里骂骂咧咧,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文雅,其实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都没法冷静。
“不行,绝不能让鞑子挟持了洪公公,必须赶快救人!”
王化贞转身要走,张恪急忙拦住,开玩笑,这个洪公公他可以不在乎,可是乔福还在吉达的手里呢,冒冒失失的救人,岂不是连乔福都给坑了。
“慢!”
“怎么,你想拦着我?”
“启禀大人,小人有话想和大人说。”
王化贞上下看了看张恪,这小子能从鞑子的手里逃出来,又能把腰牌带来,也是有些心机的,就听听他怎么说!
“快说吧,本官时间不多。”
“大人,洪公公如今在鞑子的手里,贸然救人要是逼得鞑子狗急跳墙,伤了洪公公,只怕谁都逃不了干系。另外,小人还有一个推测,不知道该不该讲?”
“别啰啰嗦嗦的!”
“嗯,小人发现里面的鞑子并非亡命之徒,他们也想安然离开,要是洪公公能为他们作保,这些鞑子说不定就能放了洪公公,可是洪公公即便是刀斧加身,也不愿意多说。而且在小人拿腰牌的时候,洪公公还嘱咐了一句,只让您一个人看到。”‘
“哦!”王化贞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疑虑。
“莫非,莫非洪公公有什么隐蔽的任务,不能暴露身份?”
张恪没有吱声,这种事情王化贞肯定能想得清楚,堂堂的御马监太监绝对不会闲得跑马市来看风景。
一想到这里,王化贞额头上的汗也冒了出来,这事情真的越来越糟糕了!
不能暴露身份,还要把人从一堆鞑子手里救出来,这究竟该怎么办啊?
正在王化贞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人说道:“王大人,卑职有事求见。”来的正是白广寿。
一见他进来,王化贞急忙问道:“白备御,鞑子有没有为难被劫持的百姓?”
“王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卑职感佩不已。卑职刚刚想了一个好办法,可以除掉这些狗胆包天的鞑子。”
“讲。”
“是,卑职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火箭,只要一声令下,乱箭齐发,就算射不死鞑子,也能烧死他们。卑职愿意亲自领着家丁,清剿残余的鞑子,让他们知道大人的神威。有了这场功劳,朝廷一定会嘉奖的,卑职要提前恭喜大人高升了!”
“闭嘴,你给我滚出去!”
王化贞骤然变脸,白广寿目瞪口呆,这位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化贞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骂道:“猪头,鞑子手里有我大明的子民,当着这么多人,草菅人命,你还配做大明的官吗?再说了马市关乎重大,一旦上百人流血,朝廷必定追究,甚至停了马市。到时候功劳没有,罪过倒是跑不了!你这是在给本官挖坟,滚,给我滚出去!”
白广寿心像是热火盆,结果泼头冷水,他可被王化贞给吓到了。大明朝的文贵武贱,这几句话差不多就宣判了他的死刑。白广寿魂儿都吓跑了一半,跌跌撞撞的向后退。
“听了!被挟持的汉民要是死了一个,本官就要了你的脑袋!”
白广寿顿时又一哆嗦,竟然绊在了门槛上,像是皮球一样,滚了出去。
“哼,无谋无略,无勇无能,大明就是被这帮饭桶给害了!”
王化贞气哼哼的坐在了位置上,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又是鞑子作乱,又是内廷的太监,哪一样都要命,偏偏又都纠缠在了一起,更是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王化贞想了半天,猛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张恪,就随口问道:“年轻人,你了解情况,有什么办法没有?”
“启禀大人,恕我直言,大人想得太多了,此事只需秉公办理即刻。”
“怎么办理?”
张恪微微一笑:“鞑子闹事是因为假银票,只要找到那个骗子,大人当众处理了,蒙古人就有了台阶下,就会信任大人。有了信任一切就好办了,只当洪公公是个普通人,把他们赎回来即可!”
王化贞听到了这里,终于眉头舒展,对啊!反正洪公公的身份也没有暴露,双方虽然剑拔弩张,但是好在没有死人。要是能顺利处理,就能转危为机,甚至能赢得各方的赞誉。
不过转念一想,王化贞又皱起了眉头:“说得容易,可是马市这么多人,谁知道骗子张的什么模样,茫茫人海,又怎么寻找?”
“大人,小人有五成的把握!”
“当真?”
张恪点点头:“那个骗子我见过!”
“好,太好了!”王化贞一拍桌子,豁然站起。
“年轻人,你要是办成了此事,本官一定重重嘉奖。”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王化贞带着张恪又来到了对峙的第一线。
“对面的蒙古朋友,本官刚刚了解了情况,的确事出有因,不过你们攻击商铺,挟持人质也是太过鲁莽。本官现在就让这个年轻人帮着你们找到骗子,当街问案,还你门公道,你们以为如何?”
吉达听到了这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恪这小子竟然真的改变了明人的态度,或许真有一线生机!
吉达脑袋的飞速的旋转,说道:“大人,你们找骗子可以,但是要是找了三五天怎么办,我们岂不是都饿死了?”
“这个?”王化贞为难的看向了张恪。
张恪嘿嘿一笑:“吉达,只要一个时辰,我一定把人送过来!”
“好,那就一言为定!”
时间太短了,王化贞疑惑的看着张恪。
“大人请放心吧,只要借给我一百个士兵,保证马到成功。”
“好,本官就相信你。”说着王化贞一点手,叫来了一百个士兵。又把于伟良叫到了眼前,要不是这小子挺身而出,阻挡了白广寿,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化贞是越看越欣赏,笑着说道:“打抱不平,有骨气,有血气,你也去帮着找出骗子吧,本官不吝赏赐!”
“多谢大人!”总算是有了结好大人物的机会了,于伟良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跟着张恪辞别了王化贞,他急不可耐的问道:“兄弟,你真有把握吗?”
“屁,大海捞针,我又没有孙猴子的本事,哪能找得着。”
“啊!那你还敢打赌!”
张恪突然呲着白牙,嘿嘿一笑:“找不到有什么,随便找个替死鬼,把脑袋打得万朵桃花开,姥姥都不认识,你说的是谁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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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多此一举
“你竟敢这么想,简直敷衍搪塞,简直不,不靠谱!”
于伟良怒目而视张恪。
“刚刚蒙古人挟持你们,白广寿不把你们的命看在眼里,转眼间你为了向王大人交代,就不惜找替死鬼,扪心自问,和白广寿有什么区别?我于伟良真是瞎了眼,大好的男儿,怎么和你这种利禄熏心的人同流合污!”
张恪还是头一次被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看着于伟良声色俱厉的模样,张恪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是觉得我钻牛角尖,是个傻瓜吗?”
“当然不是,只是多少有点天真!”
“天真?老子都二十一了,不是三岁小孩子!”
张恪毫不客气的说道:“不是三岁,也超不过五岁,你到底搞清楚眼前的情况没有?”
“什么情况?”于伟良吃惊的问道:“还不是奸商无耻,几个蒙古人野性难驯,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恪是真被这位给打败了,只能说道:“你好好想想,这些年来,马市开开关关,还不就是汉人和蒙古人的冲突吗?如今建奴兴起,朝廷早有关停马市的心思,长城以外的蒙古人未必不想着趁虚而入。一旦马市发生了流血冲突,从白土厂关,到马市之间,还有成百上千的蒙古商旅正在赶来,他们必然趁机作乱。到时候血流成河,多少百姓都要家破人亡,甚至会逼得朝廷关停马市,影响辽东大政!”
“天啊!”一连串大帽子扣下来,于伟良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一个小骗子竟然能牵扯这么大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脑容量。
呆了半晌,于伟良突然求饶似的说道:“兄弟,这事我不搀和了,你放了我吧!”
张恪翻了翻白眼,“晚了,不过你放心吧,除非是那个骗子钻到了耗子窟窿,多半都能找到他。”
张恪带着半信半疑的于伟良,还有一百名士兵,快速到了城墙下面,他们的摊位。离着老远,就看到乔桂和虎子他们正伸着脖子,向远处巴望着。
“张恪,总算是回来了,老二呢?”乔桂吃惊的问道。
“桂哥,长话短说,老二被蒙古人挟持了!”
“啊!”乔桂吓得差点昏倒。
“张恪,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官兵还把城门都封闭了,是不是你们惹了大祸啊,他们是不是来抓我们的?”乔桂越说越怕,脸色比纸还白。
张恪急忙说道:“桂哥,你别担心,他们暂时都听我的,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王坏水。”
乔桂的脑袋也爆掉了,呆呆的问道:“怎么又牵扯到了王坏水啊?”
“三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想救乔福就听我的,桂哥我负责东城,你和于伟良负责西半城。虎子你们都认识王坏水,马上分成两队,帮着官兵大哥找人,记住了,咱们只有一个时辰,务必把王坏水揪出来!”
“嗯,张大哥,你放心吧!”
于伟良也说道:“我认识几个马市的兄弟,他们知道哪里能藏人!”
“那太好了,赶快叫出来吧。”
一共十五个小乞丐,加上张恪他们,每个人领着五个士兵,再配合着于伟良找来的人手,一张大网被展开了。
马市并不算多大,方圆只有五里,长住的百姓只有两三百家,剩下的都是商人。张恪从东向西,乔桂从西向东,大肆的搜寻起来,把马市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个时辰,张恪和乔桂在主街的中间碰面了,哥俩大眼瞪小眼。
“王坏水到底藏在哪了,他能不能逃出去了?”乔福担忧的说道:“骗子骗了钱,哪会老老实实等着被抓啊!”
虎子突然说道:“乔大哥,不可能的。”
“哦,怎么说?”
“乔大哥,马市只有一个出口,咱们就在城门口卖东西,王坏水要是在这跑了,绝对逃不过咱们的眼睛。后来城门就关了,他更不可能跑出去了!”
张恪一听,点了点头:“虎子说得对,他多半还是藏在哪个角落里了,咱们继续找!”
虎子转过头,正好看见了小豆子,正捧着一碗水咕嘟咕嘟的喝着。
“第三碗了吧,大冷天喝这么多水,不怕尿尿啊?”
小豆子难为情的说道:“蜂蜜吃多了,虎子哥你放心吧,不会耽误事的!”
大家伙转身又去搜查,这回找得更细致了,专门往犄角旮旯里面看,就连耗子窟窿都掏两把。
饶是如此,又过了一刻钟,眼看着一个时辰的限期就到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于伟良和张恪面对面的站着,大眼瞪小眼。
“你对马市熟悉吧,这有没有顶风臭八百里,缺德带冒烟的魂淡?”
“没有,有也不告诉你!”于伟良顽固的摇着脑袋:“我是不会帮着你草菅人命的,别管有多大的借口,就是不行!”
“倔驴!”张恪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去?”
“我找个能听懂人话的!”
张恪刚一转身,突然背后响起一阵兴奋的笑声:“哈哈哈,抓到了,就在这呢!”
哈哈哈哈!
张恪真有仰天长嚎的冲动,一转身就跑了过去,于伟良也急忙跟着,他们一前一后到了城前根儿,正好乔桂笑着走了过来,手里头提着一个略微驼背的家伙。
急忙走过来,抓着头发,提起来一看,果然是王坏水。
“桂哥,王坏水叫坏水,怎么身上真有水啊,还一股子臊气!”
虎子突然哈哈大笑:“张大哥,都是小豆子尿的!”
张恪急忙松手,抓起了一把雪,急忙擦手。
“小豆子,没看出来,还挺顽皮的?”
乔桂急忙笑道:“小豆子可不是顽皮,而是立了大功,要不是他,咱们还发现不了王坏水呢,这是咱们的小功臣!”
小豆子羞红着脸,低下了头。原来他一连喝了好几玩水,又跟着士兵来回奔跑,攒了一大泡尿。正好跑到了城墙下面,他是实在忍不住了,对着一堆雪就哗啦哗啦的放水。热乎乎的液体浇化了积雪,雪没了,下面竟然露出了一张席子,透过席子的窟窿眼,一双荼毒的眼睛正在盯着小豆子!
“啊!桂哥救命啊!”
乔桂听到了声音,急忙蹿了够来,躲在席子下面的王坏水再也藏不住了,爬起来就跑。可是他哪里跑得过乔桂,被乔桂一脚踢在地上,像是抓小鸡一样,抓到了张恪的面前。
一见张恪,王坏水顿时瞪圆了眼睛。
“小子,你别欺人太甚,老子是骗过你,可是也犯不着带这么多的人马来抓我。要真是撕破脸皮,你小子也不干净!”
“哈哈哈,王坏水,你好像还没弄清楚状况,咱俩的事不算什么,你是不是上午骗了几个蒙古人!”
王坏水急忙摇头,可是他眼中的一丝惊恐还是瞒不过张恪。
张恪猛地伸手撕开了王坏水的衣襟,从怀里露出了几张银票,张恪一把就抓在了手里。
“哈哈哈,王坏水,这回铁证如山,你就等着死吧!”张恪回头看了看于伟良,大声的喊道:“弟兄们,把他带走!”
八个官兵一拥齐上,用铁索把王坏水捆得结结实实,勒得他龇牙咧嘴。
“军爷吗,轻点,轻点啊,你们可不能帮着鞑子欺负汉人啊!”
“呸!”于伟良狠狠的抽了王坏水一个巴掌。
“你还敢说是汉人,坑蒙拐骗,真给汉人蒙羞!”
士兵们跟着张恪,押着王坏水,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出事地点。
就在过去的一个时辰,王化贞在地上来回转圈,官靴都差点磨漏了。每次偷偷看到弯刀之下的洪公公,他真想下令不顾一切的救人,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眼看着一个时辰要到了,王化贞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算当年殿试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过!
“大人,张恪回来了!”
王化贞听到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分开人群,撒腿就跑,后面的人急忙跟着。这位王大人一把拉住了张恪的手,手指都在颤抖。
“抓到没有?”
“启禀大人,幸不辱命,骗子王坏水已经被我给抓到了!”
“好,太好了!”
王化贞重重的拍了几下张恪的肩膀,脸上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两个官兵提着王坏水就到了对持的中间,王化贞强压着心头的激动,说道:“本官已经将骗子绳之以法,你们过来忍一忍吧!”
和数倍的对持,吉达他们每一秒都是煎熬。
“苏日格,钱就是在你手上被骗的,你过去认认吧。”
苏日格急忙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王坏水,突然就像是疯了一样,挥拳就打。
“就是他,就是他,一脸的麻子我才不会忘了他,兔崽子,你赶快还钱!还钱!”
苏日格还想要动手,可是胳膊却被揪住了。
“王大人在这里,有什么事情,自会秉公处理,你要是打死了他,算什么!”
张恪的举动使得王化贞格外的满意,和这些化外蛮夷打交道,明朝人最重的就是面子,什么时候都不能失去朝廷的体统。
王化贞盯着王坏水看了看,冷冷的问道:“你就是王坏水,你可承认用假银票欺骗他们吗?”
“大人冤枉啊,小人是和他们换过银票,可是哪知道那是假的,说不定还是这些蒙古人自己弄的,想要陷害小人!”
“放屁!”苏日格起身还要打。
张恪急忙躬身说道:“启禀大人,小人从王坏水的身上搜到了二百八十两银子,还有若干银票。小人带来的十几个少年都是广宁的乞儿,他们深知王坏水的行径,全都可以作证,请大人明察!”
王坏水一看张恪说话,顿时挣扎着说道:“大人,这小子不是好东西啊,他抢劫小人的家产,杀人放火,他……”
还没等说完,于伟良的宝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面,吓得王坏水魂儿都飞。
张恪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说道:“大人,王坏水的罪行已经昭然如揭,小人恳请再治蒙古人吉达,苏日则等砸抢商铺,挟持人质的罪过!”
第二十九章 自家人
张恪寻找王坏水的时候,王化贞就在不断的想着,他越想越怕,不光是担心洪公公,也想到了辽东的局势。孙刘联合抗曹的道理谁都懂,关外如今也是三国演义,野猪皮得寸进尺,大明疲于应付,自然就该联合蒙古,至少不能和蒙古闹翻了。
偏偏这种在关外蹲三天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却没法说服朝堂上的榆木脑袋。在他们看来,鞑虏都是一路货色,都不能信任,关停广宁马市的声浪不断,王化贞的担子也不轻。
就算没有洪公公的事情,光是一场满汉冲突就足够对他造成致命伤了。越是想清楚这些,王化贞对张恪就越发的欣赏。
可是这小子哪都好,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给自己找麻烦啊!
“张恪,吉达等人情有可原,本官看就不需要惩罚了。”
“不!”张恪坚定的摇头:“大人,情有可原可以减罪,但是不能不罚。规矩比天大,我大明朝圣天子在位,统御九州万方,唯有公平方能服众。汉人出了欺诈的奸徒,应该严惩不贷,蒙古人不遵王法,也要处置,只有如此,才能彰显我天朝的气度,让万方归心!”
王化贞听着张恪的话,也不由得点点头,这话没错,可是别忘了洪公公还在人家手上呢,难道还要节外生枝吗!
王化贞皱着眉头,张恪突然把右手横在了胸口,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随即又眨了眨眼睛。
这个举动自然跑不过王化贞的眼睛,他顿时心中了然,这是要下重手啊!的确这是个好办法,王化贞脸上恢复了自信。
“罪民王怀顺作恶多端,屡屡欺诈,数额巨大,又扰乱马市秩序,更为可恶的是制造假银票,丧心病狂。按照道理应该上奏朝廷,判处斩立决!”
这话一出口,王坏水几乎瘫倒在地上,鼻涕眼泪都冒了出来。
“大人,小民冤枉啊,小民哪有本事造假银票啊,您别听那小子的一面之词啊,大人……”
王化贞根本不搭理他,继续说道:“王怀顺罪行照章,已然危急马市贸易,影响军马采买,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左右听令,立刻将王怀顺斩首,把人头挂在马市门口,昭示所有人等。”
“遵命!”
手下人一起点头,一个魁梧的军汉握着鬼头刀就走了出来,大脚丫子踩在了王坏水的后背,这家伙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大刀一闪,人头就滚了出去。
当场杀了王坏水,张恪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是吃饱了撑的要杀王坏水,实在是这个家伙说出了杀人放火四个字,显然王坏水或许已经猜到了张恪放火烧了金家。他想作死那就没办法了,正好假手王化贞消除祸根。
王化贞当然不知道张恪的小算盘,只当他一心为公,还赞许的点点头。
“吉达,本官已经处斩了王怀顺,骗取的银子就在这里,你们觉得如何!”
吉达看了看人头,又看了看王化贞,突然屈身跪倒。
“大人秉公执法,化外之民心服口服!”
王化贞突然把眼睛一瞪,厉声说道:“他的事情处置了,你们的罪过却不能饶恕,稍微不如意就聚众闹事,打砸店铺,甚至还挟持人质,你们眼中还有大明吗?”
这句质问铿锵有力,吉达拜伏在地上,后面的不少蒙古人也都跟着跪倒,眼神之中都是惊恐之色。
“本官念在事出有因,而且又没有酿成大祸,就从轻处罚,吉达领四十棍子,其余带头者二十,另外在罚银五十两,用来赔偿店铺和劫持人员的损失,你等可服气啊!”
一听要挨打,好些蒙古人就不干了,苏日格更是跑到了吉达的身边。
“大哥,你可不能答应啊,要是任由他们打棍子,打死了怎么办?”
吉达眼珠转了转,咬咬牙,赌了!
“苏日格兄弟,王大人都砍了一颗脑袋,我们挨几棍子怕什么!”
吉达解开了皮袄,露出了肌肉鼓胀的身躯,对着王化贞拱了拱手:“大人,请动刑吧!”
“好汉子!”
王化贞一摆手,几个行刑的官兵冲了上来,按倒了吉达,苏日格等人也都如此,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打人可是一门学问,有人挨了一百棍子,没过两天就欢蹦乱跳的了,有人挨了二十棍子就落了终身残疾,甚至丢了小命。不在挨打的人身体如何,全在行刑的手高手低。
处罚吉达这些人明显就是做面子工程,行刑的全都一清二楚,打得挺热闹,血肉模糊的,可实际上就是皮里肉外。
不到一刻钟,全都打完了。王化贞已经叫来了军医,帮他们检查了一下,上了药之后,王化贞又笑道:“本官打你们是王法,可是法理不外乎人情,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们拿去充作药费吧!”
区区一点皮肉伤当然用不了一百两,王化贞明显是变相的弥补罚银损失,吉达哪里不明白,他急忙躬身施礼,千恩万谢。
吉达转身回到了店铺的前面,瞪着手下的这些人。
“王大人公正廉明,你们还有不服吗?赶快把人放了!”
其实当棍子打完之后,这些蒙古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可不是他们贱皮子,而是他们生怕放了人之后,被秋后算账。处罚放在了明面上,他们反倒轻松起来。
一个个陪着笑脸,把乔福,掌柜的,还有洪公公和大汉十三等人全都放了。
这些人缓缓的回到了明军这边,王化贞的心扑通回到了肚子里,一场天大的麻烦总算是解决了!
“启禀大人,大事不好了,城外聚集了数百蒙古骑兵,扬言要攻破马市!”
“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化贞叫苦不迭,他只能带着所有人,张恪和乔福也都跟着,一窝蜂的到了城墙之上。
站在上面望去,城外黑压压的一大片,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城外全都是火把,再往远处看去,星星点点,像是萤火虫一样,越来越多的蒙古人聚集过来。
“恪哥,你看是个娘们!”乔福惊奇的说道。
挨着他的乔桂狠狠瞪了他一眼,“刚刚死里得活,你小子就不能正经点!”
“哥,不怪我,真的挺漂亮的,比……”
“你别说了,省得倒胃口!”张恪知道乔福没啥好比喻,好奇的往下看去,果然在众多的蒙古骑士簇拥之下,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了马上。身穿狐裘,弯弓悬剑,在火把的映衬之下,小脸白皙娇嫩,一双黑亮的眼睛分外有神。
女子骑在枣红马上,大声的喊道:“城上的汉人听着,赶快放了我们炒花的勇士,不然就打进城去,杀你们鸡犬不留!”
猛地听到了炒花,张恪还有点糊涂,急忙回头看向了于伟良。
于伟良嘿嘿一笑:“你也有不知道的啊,说起来原本在广宁贸易的多是兀良哈三卫的人,也就是朵颜三卫。后来兀良哈三卫衰败,如今长城以外的以炒花部为多,近些年他们也多来贸易,相比兀良哈,他们更加野蛮。”
张恪一听,从前的记忆也快速的转动,这个炒花诸部其实就是蒙古的内喀尔喀五部,实力不俗,和野猪皮也有冲突,算是亦敌亦友。
王化贞大声的说道:“本官从没有囚禁贵部的勇士,倒是你们聚众在城下闹事,难道想尝尝我大明军队的厉害吗?”
女子咯咯一笑:“好大的威风啊,你们汉人都是这么无耻吗,明明一百多名炒花勇士早上进入城中贸易,现在还没有回来,而且下午的时候你们又封闭了城门,难道不是关门杀人吗!”
王化贞听到了这话,暗暗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小小的一件事引出了多少的麻烦,有一步走错就要粉身碎骨,不过他现在底气十足。
“本官从来不说假话,立刻让你看看他们!”
城下的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早就想过,这些人就算不死,也要关到大牢去了。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吉达领着一百多蒙古人走上了城头,一个个好模好样。
看到了城下的女子,吉达也是大吃一惊,他急忙施礼。
“小姐,我们都好得很,多谢挂念!”
女子皱着眉头,用马鞭指了指城头:“你说实话,是不是汉人胁迫你们的!”
吉达急忙摆手:“断然没有,王大人处事公平,刚刚砍了一个骗子的脑袋,我们都感激不尽!”
“当真?”
“的确如此!”
女子听到了这里,总算是出了口气:“王大人,小女子多有冒犯,您大人大量,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吧!”
“嗯!”王化贞勉强点点头。
“既然大人不怪,是不是该放了我的人啊?”
王化贞皱着眉头说道:“姑娘,让你的人先退出五里,本官自然放人。”
女子还有些迟疑,吉达忙喊道:“小姐,放心吧,王大人是好人!”
女子终于点头,四五百名蒙古骑士散开,城门洞开,吉达等人迈着大步出了城门,消失在夜色中。
“唉!”王化贞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叹道:“总算是平安无事!”
说到这里,他就想起了张恪这个头号功臣,笑着问道:“张恪,看你处事机敏,谈吐文雅,可曾读过书?”
“启禀大人,小人在义州卫学读过五年,只是资质鲁钝,没能考取功名。”
“哦!”王化贞点点头:“十年寒窗苦读,谁都要吃苦的,对了,义州的卫学,你可认识洪敷敎?”
“洪先生正是恩师,只是先生在半年多前进京,他临走的时候给小人留下了字,叫永贞!”
王化贞眼前一亮,抚着胡须哈哈大笑:“恪者恭谨也,贞者事之干也!你老师对你的希冀可不小啊。永贞,本官和洪兄是同一科,论起辈分还是你的前辈啊!”
张恪急忙掸了掸衣襟,躬身施礼:“晚生见过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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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好大的粗腿
大明的官场经过了二百多年,已经被一张绵密的大网遮住,每个人都靠着同乡、同窗、姻亲、故旧、师生等等关系牵连到一起。自然而然的分成了“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
不知道张恪老师的时候,王化贞还只是单纯的欣赏,觉得小伙子很机灵。可是听说他的老师是洪敷敎,王化贞顿时笑得眉开眼笑,激动的拉着张恪的手,简直就像是自己的晚生后辈一样。
当然也不是任何人都有这个待遇,也要靠真本事挣来,只是没有这层关系,人家根本不带你玩。
王化贞喜气洋洋的带着张恪到了临时下榻的府邸,刚一坐下,就有侍女奉茶。
“永贞,这是马市临时的住所,难免有些逼仄简陋,你将就一下吧!”
张恪虽然知道有一层关系,但是他也明白关系还要慢慢经营,要是敢忘乎所以,立刻就会被打入黑名单,因此他比刚刚还要诚惶诚恐。
“大人,晚生从小吃苦,来广宁的路上都是露宿野外,到了这里就跟做梦一样了!”
“哈哈哈,年轻人吃得苦好,本官也是苦读出来的,你都读了什么书?”
“前两年发蒙的时候不过识字而已,后来恩师到了义州,就教了四书五经,后来又让晚生读史书,读汉赋,唐人的文章。”
王化贞点点头:“没有给你讲八股时文吗?”
“还没来得及讲,先生年初就进京了,只是留下了几十篇成文,让晚生研习,晚生资质鲁钝,连县试都未能通过,辜负了老师的栽培之情。”
“哈哈哈,永贞啊,看你处事挺精明的,可是考科举你就太外行了。”王化贞笑道:“世人都以为八股文章规定的太死,沉闷抑郁,考出来的都是书呆子。其实全然不同,你看看这满朝文官哪个不是满腹经纶,精明过人。”
张恪也没有想到王化贞竟然讲起了科举,他可不知道这位的癖好,根本不敢多说,只能老实的听着。
“想要考个秀才或许不难,只要吃透几百篇时文,琢磨一下考官的好恶,投其所好,就能考上。”
作为一个靠着科举起家的文官,竟然解构起科举,王化贞的话已经出格了,不过谁让他欣赏张恪,所幸就一次点拨明白,提携了后辈,也结下了人情。
王化贞看着张恪沉思的模样,笑道:“我说考秀才容易,你是不是不服气啊?”
“当然不是,晚生只是觉得资质愚鲁,实在是不得其门而入!”
“哈哈哈,无非是一些应考的关节,这些等你老师回来他自会教给你。我想告诉你的是投机取巧或许能考上秀才,甚至举人,但是休想高中进士。我大明朝每一科的进士不敢说群英荟萃,但是也都是这天下顶尖的聪明人。想在他们中间脱颖而出,你的文章必须辞藻华美,说理通透,大气磅礴。这些可不是靠着捧着四书五经就能得来的。说理要依据宋元大儒,文气要学汉唐的雄文。四书五经都是先秦成书,想要文义通达,则要用三代典故,学会古为今用。”
王化贞一口气说下来,笑着看了看张恪,“你现在明白老师为什么让你读史,读文了吧?”
“晚生明白了,老师是想让我打好基础,八股不过是形式而已,拘泥其中,万难高中,唯有肚里有货,才能做出好文章!”
“说得好,说得好啊!”王化贞突然脸色阴沉下来,用手指着张恪,劈头盖脸的说道:“永贞,你老师对你是给予了厚望,可是你为何自甘堕落,我听说你来马市是为了贩售货物。你难道不懂么,文人最讲究的就是气节,一旦沾染了铜臭,就算日后考中,把这段翻出来也是影响你的前程的!”
张恪听得出来,王化贞是出于真心,要是早穿越二三十年,张恪或许还会老老实实读书考科举。可是再有二十年就要天下易主,华夏**。自己读再多额书,做再大的官,难道给鞑子当奴才吗!
这些话可不能和王化贞说,张恪只能躬身说道:“启禀大人,晚生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讲!”
“是,晚生考试不中,染了病,家母为了给晚生治病,借了二十两银子,离着过年不远了,债主登门,晚生不得不来广宁马市,想要赚点银子,偿还债务。”
“啊!原来如此!”王化贞点点头:“是我误会你了,此来广宁可是赚到钱了?”
“启禀大人,晚生赚了七十两银子。”
“哈哈哈,你小子比孙猴都精明,不能赚不到钱!”王化贞笑道:“不过经商终究是小道,你可能沉溺其中,这样吧,既然家用艰难,你就到本官的手下做一个书办吧。帮着整理整理文稿,写写文书,我再提点一下八股时文,静等朝廷取士。”
王化贞又说道:“永贞,实不相瞒,辽东如今一团乱麻,我这个参议做的不轻松啊,你可要帮我啊!”
“大人!”张恪慌忙站起,说道:“大人看得上晚生,是晚生的福气,自应该为大人效劳,只是晚生还要肺腑之言,想要向大人禀报。”
“说吧,咱们之间不必见外。”
想要做事,就离不开靠山,王化贞眼下就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显然这位规划的路子和张恪想得完全不一样,还要说服他才是。
“大人,晚生来广宁之前,还想着走科举的路子,光宗耀祖,为国效力。只是到了广宁之后,晚生才觉得有些自欺欺人!建奴凶悍,消化了占据的土地之后,必然南下侵占全辽。蒙古人又时常作乱,我大明在辽东是内外交困。偏偏辽东又是京师的一臂,辽东有事,京师震动,京师震动,天下震动!恕晚生直言,此番危局比起三大征都要凶险万倍,偏偏我朝文武全无当年的锐气,这辽东的局势怕是要糜烂下去了。”
张恪说话的时候,想起了熟悉的历史,格外的悲愤。
“大人,晚生身为辽东子民,家父当年远征朝鲜,大杀倭寇,扬大明天威,晚生还有一位兄长,在两年前也离家投军,如今还在辽阳军前效力。晚生想投身军伍,披坚执锐,誓死守卫这锦绣疆土,绝不容鞑虏染指一分!”
王化贞听着张恪的话,也不由得一阵动容,的确辽东危在旦夕,也需要张恪这样的热血青年征杀疆场,只是……
“永贞,文武殊途,我大明文贵武贱,你要是真的当了武夫,岂不是影响了你的前程吗?”
“大人,晚生还不到二十岁,即便是从军五年十年,晚生一样可以读书上进,等到辽东平定,晚生再解甲归田。”
王化贞苦笑着摇摇头:“只怕日后会命不由人啊!”
“总而言之,晚生不能坐视浸透父祖鲜血的土地沦落到鞑子手里,还请大人成全。”张恪说着单膝跪在了王化贞的面前。
王化贞也看得出来眼前的年轻人非常执拗,只怕轻易不会改变!
可是这么一棵好苗子,要是送到了军营,变成了粗鄙武夫,实在是有些可惜。他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突然眼前一亮。
“永贞,你先起来吧,眼下我有一个难题,只要你能帮着我解了,我就答应帮你。”
“大人请说!”张恪兴奋的问道。
“哈哈哈,别高兴的太早了。这次的事件虽然平息了,可是我毕竟杀了一个汉人,在满朝的言官眼里,我可是纵容了鞑虏。而且从此以后,一旦蒙古人气焰嚣张,频频滋事,又该如何处理?”
王化贞的话正好道出了他的难题,大明如今外强中干,偏偏还有一堆不食人间烟火的言官,在前面办事的人都是风箱的耗子,怕这怕那。
张恪脑筋快速的转了转,突然哈哈一笑:“大人,晚生试着解解这个困局,朝廷要面子,必须维护大明的体统。偏偏您手上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压服蒙古人,不能以力服人,只能以德服人。可是您厚待蒙古人,又会引来非议,是也不是?”
“永贞说的没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稍微做不好,就里外不是人,这个火候该怎么把握啊?”
“哈哈哈,晚生有八个字,治蒙古人从宽从多,治汉人从重从严。”
“此话怎么讲?”
“大人,蒙古人一旦闹事,必须惩罚,而且不能例外,非如此不能慑服其心。对汉人商民则要宽待,可是有了重罪,必须杀一儆百,还要当着蒙古人的面杀,以儆效尤。”
王化贞仔细的咂摸着张恪的话,在地上走了两圈,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张恪的想法。
说穿了这就是一个朝三暮四的把戏,蒙古人犯错宽进宽出,有错就抓,但惩罚不重,让他们畏威怀德。至于汉人正好相反,严进严出,小错放过,一旦抓到就严惩不贷。
看起来对汉人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却是得了大便宜!毕竟双方的商品,加上经商的头脑,汉人是占便宜的,只要吃相不难看,就不会犯事。同时对蒙古人也有了交代,我们都杀人了,你还想怎样!就算是捅到了朝廷,王化贞也是有功无过。
张恪年纪不大,可是主意比起一般的经年老吏还要深沉老练,切中要害,正好合了王化贞的心意。
“永贞啊,就凭你这个主意,我是真想把你留在身边,不过既然答应准你从军,就不能食言,你说吧,想去哪里,本官帮你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