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张恪回来了
辽东惨败过了差不多一个月,三岔河以东的大片土地全都落到了建奴手中,大明朝只剩下辽西走廊狭窄的一条,从山海关,到宁远,锦州,再到义州,广宁,最后是盘山堡,西宁堡。
寥寥土地,不及辽东的五分之一,也就是说五分之四的土地都丢了。十几万军队只剩下不到两万,损失百姓超过三四百万。
这还不算最凄惨的,偌大的天朝竟然找不出愿意到辽东当官的人,热衷名利的士子听到辽东两个字,全都两腿打颤,有多远躲多远。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这样,有个人一口气上了五道奏折,恳请出镇辽东,此人正是洪敷敎!
老先生一直对弟子充满了信心,他坚信张恪有办法脱身回来,可是风潮的变化几乎让他吐血。
言官疯狂攻讦张恪,把辽东失守的责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这还不算完,有些人话里话外说辽东出身的文臣武将都有可能和建奴有所往来,不可大用!
此言一出,打翻了一船人,辽东官员虽然不多,好歹也有一些,公然被朝廷猜忌,谁能受得了。
弟子生死不知,已经让洪敷敎牵肠挂肚,又被人家质疑通奴,简直就是对人品最大的亵渎。视名节为生命的读书人,谁能承受得了!
洪敷敎咬破手指,用指尖的血,书就奏折一封。他已经做好了誓死一搏的准备,大不了就把乌纱帽舍了,总之不能窝囊下去。
第二天早朝之上,洪敷敎跪在了丹墀,痛哭流涕。
“圣上,微臣有肺腑之诚。沥血上奏!”洪敷敎重重磕头,然后挺直腰杆,洪亮的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
“微臣出身辽东。如今家乡沦于敌手,乡亲惨遭荼毒。亲朋邻里,昼夜哀嚎,祖宗沃土,遍地腥膻!臣之弟子张恪,投笔从戎以来,练精兵,立战功,对大明。对圣上赤子热忱,天日可表。如今生死不知,却有一般宵小之徒,肆意诋毁污蔑,令忠良蒙羞,士卒寒心!臣也不才,唯有请陛下准许臣前往辽东收拾残局,倘若不信微臣,微臣愿意单人独骑,与建奴周旋。倘若有幸马革裹尸。也好证明微臣的忠心,还请圣上成全!”
洪敷敎慷慨陈词,匍匐在地。大有不准许就不起来的势头。
朝堂上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能说什么,攻讦张恪的奏折虽然多,但是至今也没有什么靠得住的证据,而且张恪又生死未卜。上奏疏,告刁状已经算是落井下石,有些过分了,在朝堂上还和洪敷敎大吵,那才是既没里又没面。丢人不嫌磕碜!
读书人好歹还要面子,眼看着洪敷敎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憋得大家伙也喘不上气。
小皇帝天启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这些天他都处在两种不同的讯息折磨之中。翻开朝臣的奏折,全都是攻击张恪,攻击武将的。而魏忠贤送来的密保则是说文官无能,胡乱指挥,葬送了辽东。
“吵吧,吵吧,朕就看看你们能吵出什么来!”小皇帝暗暗思量,他就等着,看看朝臣有什么反应。
最先说话的是次辅顾秉谦,他偷眼看了看东林的一群人,然后说道:“陛下,臣以为洪祭酒前番出任过辽东巡抚,治军有方。如今辽东崩坏,几乎不可挽回,理应派遣洪大人前去收拾残局,我大明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不同意!”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吏部尚书赵南星,作为东林前辈,又执掌人事大权,赵南星根本不把次辅放在眼里。
“洪祭酒想出镇辽东,不论是巡抚还是经略,都是封疆重臣,必须经过廷推,朝廷规矩不能随意改动。”
顾秉谦微微一笑:“廷推?赵太宰,朝廷争吵了这么多天,都没人敢去辽东。如今洪大人主动提出来,你却要廷推,敢问一句,你有人选吗?”
“怎么会没有!”赵南星抚着胡须,说道:“前任辽东经略熊廷弼就不错!”
洪敷敎要出镇辽东,一来是想查找张恪的下落,若是还活着,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把张恪救出来。二来,倘若真的……也要替学生洗脱污名。
因此洪敷敎是志在必得,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做点事情。万万没想到东林党竟然推出了熊廷弼,论起资历官职,洪敷敎都远逊色熊廷弼,人家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他是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相差整整十万年,人家当过经略,他才是巡抚。
无论怎么算,洪敷敎都别想如愿!
只是上次熊廷弼倒台的时候,东林出了很大力气,如今冤家又和好了,正是应了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顾秉谦讥笑道:“赵大人,若是我没记错,之前不少人都说熊廷弼无谋无略,没有丝毫进取之心,白白浪费国帑,怎么转眼话就收回去了,未免太快了吧!”
首辅叶向高突然笑道:“世殊时异,刚刚遭逢大败,熊廷弼善守,正是辽东经略的合适人选,至于巡抚吗,广宁参议王化贞就不错。至于洪祭酒,就不劳你费心了!”
洪敷敎轻蔑一笑,双手摘下了头上的乌纱,放在了一旁。
“圣上,首辅和赵尚书所言说穿了就是以为洪某是辽东人,我那弟子又被说成投降了建奴!须知道张恪杀过蒙古尔泰,又俘虏硕托和安费扬古,他和建奴仇深似海,又岂会投降?就算是投降,老奴又岂能容得下!编造此种谎言,无非是造谣生事,中伤污蔑!微臣不屑于此等人辩驳,只求圣上恩准,哪怕让微臣当大头兵,战死沙场,也好过面对着一帮龌蹉污浊的宵小!”
洪敷敎是直接开骂了,一点都不客气。说得不少人脸色通红。也有人并不服气,琢磨着怎么上奏参劾洪敷敎咆哮朝堂的罪过!
龙椅上的天启长长叹口气,说道:“洪祭酒平身吧!朕相信你的忠心。更信张恪不会负朕!”
洪敷敎一听,泪眼朦胧。低声啜泣。
“圣上英明!”
天启沉吟一会儿,又说道:“朕早已派遣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调查,连张大人一点消息都没有。想来……”
天启没说话,可是大家都明白,绝对是凶多吉少了,三天前总兵李秉诚和朱万良已经逃回了京城,他们化妆成要饭花子,一路乞讨回来的。别提多狼狈了。
“朕询问过李秉诚等人,杨涟和袁应泰确实生死,而张恪领兵在浑河一战,击杀建奴上万,功勋卓著。此后张恪失去踪影,至今音信全无。朕以为他们都是忠臣,应当一起追封赏赐。满朝臣子,从今后只许上奏如何救时,不许肆意攻讦,如果违反朕绝不客气!”
天启虽然不够机敏。但是不代表他笨,只要多花一点时间,还是能把事情想清楚的。眼下当事人全都死了。就算争吵一万年,除了党同伐异,一点用处也没有。
倒不如索性把两方都追封了,堵住所有人的嘴,然后一心解决辽东的问题。
天大地大江山社稷最大,天启虽然从感情上偏向张恪,可是他不得不玩起了和稀泥。
东林党的人听到这个结果,虽然和他们想象的有所差距,好歹是全身而退。不如就点头了吧!
正在这时候,太监小福子偷偷跑到了魏忠贤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老魏的脸色一会儿喜。一会儿悲,简直向川剧一般精彩!
“魏大伴,你们再说什么?”
天启一声问话,老魏回过神,急忙双膝跪地。
“主子大喜啊!”
“何喜之有?”
“回禀主子万岁爷,张大人回来了!”
“什么?”
天启激动地站起身体,一把拉住魏忠贤。
“魏大伴,你没有骗朕,张恪真的还活着?”
“老奴哪敢欺骗主子,张恪张大人的确安全回来了,此时他正在天津码头,等着圣上旨意!”
“太好了,朕要亲自听张恪怎么说,马上派人去迎接!”
两个人的对话声音不算大,可是就如同超级炸弹引爆,震得每个人外焦里嫩,七荤八素!
张恪竟然没死,这小子命也太大了,他是怎么回来的!
东林党的人本能感到不妙,叶向高和赵南星,邹元标等人交换一下眼色,叶向高站了出来。
“启奏圣上,这些天不时有假冒官员从辽东逃回来,真假难辨,朝廷理应慎之又慎。”
天启耐着性子听着,问道:“首辅,你以为该如何?”
“老臣以为应当派遣内阁会同三法司,前去辨认,确系是张大人,才能让他进京。”
“似乎也有道理。”天启喃喃自语:“赶快派遣人手吧,三天之内,朕要见张恪!”
早朝终于结束了,有人欢喜有人愁,洪敷敎是哭一阵笑一阵,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徒弟总算是回来了,天又变得明亮,地又变得葱茏,世界一下子都美好了。
东林的几位大佬下朝之后,急忙凑到了一起。张恪回来了,他们之前的攻讦全都落空,而且张恪的作风他们可一清二楚,这小子一定会报复的。
韩爌咬牙切齿,对几位同僚说道:“诸位大人,先下手为强,我们必须解决了张恪这个祸害!”
叶向高叹口气:“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张恪这小子奸猾过人,恐怕打虎不成反被虎伤。”
“元翁,我有一条妙计,能让张恪乖乖伏诛,不留任何把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鸿门宴
半夜三更,司礼监值房灯火通明,张晔批了最后一本请求赈灾的折子,伸了伸懒腰,骨头节噼里啪啦做响。
外面有脚步声,还飘来一股香气。
“呵呵,师兄,下面人煮了点面条,咱们凑合吃一段。”
走进来的正是魏忠贤,小太监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金丝面,旁边的小碟摆着海米,芝麻油,香椿末,香菜,韭菜末,绿莹莹,香喷喷,不免食指大动。
张晔笑着走过来,说道:“魏公公有心了,知道咱家是山东人,就喜欢这一口!”
张晔说着主动伸手,捞了满满一大碗,拌上了菜码,吃的格外香甜。在看老魏,更是风卷残云,不多时三大碗面条入肚,脸上红扑扑的。
“舒坦啊,一个多月没有吃的这么爽快了!”
老魏脱去了外衣,腆着肚子,满脸得意。
“师兄,大半个月那帮言官都在攻讦张恪,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谁都不是傻子,一个生死不知的总兵又能如何!他们是想借着攻击张恪,把矛头对准咱们!咱们都是主子的奴婢,说白了就是想架空主子,独揽朝堂大权。天算不如人算,张永贞安然回来了,咱家倒要看看那边人还能说什么!”
老魏笑道:“张恪那小子的性子可是睚眦必报,有本事,敢折腾。要是他知道那帮人如此编排他,保不齐会闹出什么事情,这可有热闹看了!”
魏忠贤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被打成了阉党,弄得满头包。时来运转。老魏忍不住哼起了家乡小调,别提多痛快了。
张晔吃的慢条斯理,放下了碗筷。他却没有老魏那般得意,眯缝着眼睛。一语不发。
“师兄,你还没有把握不成?”
张晔叹道:“眼下的确不能大意,那帮人不是省油的灯,张恪回来了又如何?若是损兵折将,丢盔弃甲,一样不露脸。他们还是会参劾张恪贻误战机,畏敌不前的罪。从辽东逃回来那么多兵将文官,七嘴八舌头的。各执一词,就算永贞在,多半也是打嘴仗。”
“这倒是真的。”被奏折吓到的魏忠贤不由得点点头,他又不甘心,难道就坐视良机飞走吗!
“师兄,要是眼下不压住东林,只怕谁都没有好果子吃,你可要拿个主意!”
张晔微微一笑:“兵法上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辽东的情况我们也是一鳞半爪,还是赶快派人去找张恪。让他把情况先告诉我们……对了,东林党怎么会张罗去辨认真假呢!”
“遭了!”张晔突然一拍大腿,豁然站起。叫苦不迭地说道:“魏公公,我们上当了!”
“师兄,怎么讲?”
张晔五官扭曲,耐着性子解释道:“魏公公,永贞还不知道京城的状况,若是东林的人去恫吓威胁,万一永贞误以为朝廷要降罪,失了方寸,吃了亏。麻烦就大了!”
魏忠贤脑子也不慢,很快想到了关键。张恪从辽东回来。无论如何都是败军之将,底气不足。东林打着验证真假的旗号。肯定会百般羞辱,甚至会暗中动手脚,逼着张恪认罪就范,把辽东战败的罪责坐实,到那时候,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了……
两个大太监心头同时升起一个念头:真卑鄙!
论起无耻,从十万太监里面熬出来的,到底比不上从几百万文人里面出来的坏主意多,两个大太监也生出了被愚弄的愤怒!
“咱家当时就不该答应他们去验证什么真假,就算是去,也该派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过去,让他们插手,这算什么事!”
张晔比起老魏稳重多了,说道:“魏公公,眼下你立刻向主子请旨,让锦衣卫的朱七去天津。”
“嗯,朱七是个可靠的人!”老魏说道:“不过内阁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天,怕是去的晚了。”
“晚了也比不去强!”张晔攥着拳头说道:“现在只能寄望永贞了,他能顶住!”
“也只有如此了!”
……
京城云诡波谲,天津码头却是热闹非凡,二十几艘万石海船陆续入港,从上面跳下来一队队的士兵,排列整齐,立在码头上。
港口的商人力巴都远远的看去,这些兵行走坐卧全都整齐划一,如臂指使,走起路来,就好像一个人,真娘的齐整啊!
“好兵,好厉害!”
赞叹之声脱口而出,有好热闹的百姓四处打听。
“哥哥兄弟,到底是哪来的兵啊?怎么以往没见过。”
“谁说没见过!”有个在码头撂地的算命先生挤了过来,指着船上的旗号,说道:“看到没有,上面有个张字。”
“没错,的确有!”
“哈哈哈,还用说吗,姓张的大将,手下又有如此强兵,除了张恪的义州兵,还能有谁!”
“张恪!对了,前几个月他不还在天津剿灭过白莲教吗!”
“没错没错,张恪手下的兵的确都拿着黑乎乎的铁管子。”
“笨蛋,那叫火铳!”
……
正在大家伙议论之时,突然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刚刚开春,他手里就拿着一把洒金扇子,要的不是温度,就是那个范儿!
“哼,张恪不过是畏敌不前,丢城失地的饭桶而已,也值得大惊小怪的!看着吧,不用到京城,朝廷一准会派遣钦差,把他给抓,轻的丢官罢职,搞不好就要掉脑袋!”
老百姓正议论的热火朝天,突然冒出这么一位,嗑瓜子磕出臭虫,一下子就扫了兴!
“大言不惭,我们不许你诋毁张大人!”
“哈哈哈哈,也就是你们这帮愚夫蠢妇,还觉得张恪不错。朝堂之上,正直忠良全都在参他,张恪逃不过去的!”
见到老百姓们怒目横眉。摩拳擦掌,书生吓得转身就走。临走留下一句话:“不信就等着瞧!”
张恪到底天津两天了,他并没有进城,而是在大沽口设下了临时军营,随同他回到大明的一共有五千人。还有一千人马,张恪并没有带回来,而是留在了皮岛,交给了毛文龙!
一千人马之中,有义州的火铳兵。有贺世贤的骑兵,有白杆兵,全都是精锐力量。毛文龙万万没有料到张恪竟会如此大的手笔,当武将的哪个不想要强兵。
毛文龙激动地跪在张恪面前,张恪却拦住了他。
“毛将军,人马留给你,是为了让你牵制建奴,收留沦陷的士卒百姓。你若是有心,就对着白山黑水起誓,誓死与建奴周旋到底!”
毛文龙一听。当即拿出匕首,割破手指,鲜血滴滴答答洒在海天之间。
“天地共鉴。毛文龙发誓镇守东江,百死不悔,不破建奴,决不罢休!”
双方洒泪作别,短短的接触,张恪就确定毛文龙是有本事又识大体的将领,一想到他冤死在袁崇焕手里,不胜唏嘘。
“毛大人,回到朝廷。我会给你请旨加官进爵。孤悬海外,保全自己比杀敌更重要。存在皮岛一天,建奴就会芒刺在背。有任何事情,都可要找我!”
“多谢张大人,少不了请您照拂!”毛文龙感慨地说道。
……
分别的场景历历在目,东江镇这颗棋子已经布下,只等着开花结果吧!
“大人,兵备道赵时用请您入城一叙!”马彪急忙说道。
张恪顿时有些纳闷,按照常理张恪到了天津,城里的官员就该邀请他,好歹该尽尽地主之谊,可是城里只派出一个通判,送来二百石糙米,简直是打发要饭花子。
贺世贤他们大嚷着要去城里闹,可是被张恪压了下来。
“无事献殷勤,这时候想起请我,准没有好事!”
“大人,要不咱们不去了?”
“笑话,建奴的十万大军我尚且不怕,何况几个杂碎,你点起五百弟兄,随我入城!”
马彪走了,张恪还不放心,又把贺世贤和于伟良叫来,嘱咐他们看住军营,不论是谁来了,都要稳住。
再三交代清楚,张恪才领着人马,雄赳赳气昂昂开进了城中。
进了城门,赵时用并没有出来迎接,只有通判申士秀毕恭毕敬等着。
“张大人,这边请吧,道台大人在府邸设宴,就等着您呢!”
张恪跟着申士秀,一路到了兵备衙门。往衙门口一看,张恪顿时皱起了眉头,只见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数百人马拿着武器,盯着张恪他们。
“哈哈哈,本官怎么闻到了鸿门宴的味道?”
申士秀尴尬又恐惧地说道:“大人说笑了,里面请吧!”
“好,马彪,你带着二十个弟兄跟着我,有什么情况,马上鸣枪。本官倒要看看谁能挡住我义州兵!”
“威武!威武!”士兵们一起呐喊,声音震天。
张恪就在呐喊声中,昂首阔步,踏着花砖甬路,来到了大厅。
闪目看去,在众人的中间,有一位身着大红的官服,胸前一只仙鹤腾空翱翔,在一片青色官服当中,分外显眼。两旁全都是拿着武器的士兵,人数众多,不过在张恪看来,就是一群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这不是韩阁老吗,张恪有礼了!”
韩爌盯着傲然挺立的年轻人,微微冷笑:“张恪,文死谏,武死战!你身为朝廷总兵,丢城失地,失陷主帅,没有战死辽东,反而安然回来,心中还有一丝廉耻吗?”
张恪一看这架势,心里头一清二楚。
“哈哈哈,韩爌,你是来问罪的吗?”
“没错,左右,把这个兵败的罪魁拿下!”韩爌狰狞地大喊,仿佛胜券在握。(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妖孽啊
最凶恶的战场不是面对数万敌军的生死搏杀,而是“自己人”的明枪暗箭,只要翻开历史,就会发现死于内斗的名将绝对远多于征战!
从看到韩爌的第一刻开始,张恪就知道一个比辽东更凶恶的战场就在眼前。↖頂↖点↖小↖说,
战士不会害怕挑战,不管你是谁,老子一样斩落马下!
张恪面对质问,毫不在乎,微微一笑:“韩阁老,孔圣人不是说不教而诛谓之虐吗!你既然想杀张某,总要拿出一点理由,不然如何让我服气。”
“呵……”韩爌轻蔑一笑,缓缓说道:“张恪,既然这么说,就让你死的明白!辽东一战,上至经略袁应泰,巡抚杨涟,下至军民百姓,多有殒身不恤,忠烈殉国之人,你深受皇恩,临战脱逃,畏敌不前。如今安然回到大明,你难道不惭愧吗?对得起死去的将士,沦于敌手的百姓吗?圣上信任你,朝廷重用你,难道就是如此报国吗?”
张恪越听火气越大,竟然气得笑了起来。
“韩阁老,你的意思张某明白了,无论如何,我没有死就是天大的罪孽,你来天津卫,就是想替天行道吗?”
“哼,老夫是诛杀佞臣,不是梁山好汉!”韩爌冷笑道:“张恪,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其实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哦,还请韩阁老赐教。”
“哈哈哈,很简单,只要你写下改过自新的供状,本官替你呈奏圣上,事情也就结束了。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还是能打仗练兵的,朝廷依旧会重用的。”
韩爌用一种近乎狼外婆的语气说道:“张恪,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是圣上亲自派来的。所为者何,我不说你也清楚!”
韩爌明显玩了一手偷换概念,他的确是天启派来的,可是使命是看看张恪的真假,而不是兴师问罪。他故意模糊概念,让张恪误以为是杀他而来!
他的话误导性极强,哪怕是宦海沉浮的老官油子,也会误以为被朝廷抛弃,转而乖乖就范。
不过韩阁老注定打错了算盘,张恪根本是生冷不忌。软硬不吃的榆木疙瘩儿,区区两句话就能吓住张恪,那是痴心妄想!
更何况张恪心里有把握,内廷一点消息都没有,天启根本不可能对他动手……如此,韩爌就是假传圣旨……
“哈哈哈,韩阁老,恕张某愚钝,您还是说清楚了。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想杀张某,拿圣旨出来,我乖乖束手就擒。若是没有圣旨。韩阁老,你可要好好解释一下!”
本来想将张恪一军,结果竟然被张恪反咬了回来,韩爌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桌子。
“张恪,你不过是区区一个总兵,又是败军之将。还敢如此嚣张,目无朝廷,你以为本官不敢杀你吗?”
“目无朝廷!”张恪仰天大笑:“好大的罪过,你韩阁老就能代表朝廷吗?”
“老夫堂堂大学士,难道不能代表朝廷吗?”
张恪一听,笑得更大声了,眼泪几乎都出来了。一旁坐着的兵备道赵时用出言帮腔,说道:“张恪,你休要嚣张狂妄,韩阁老乃是一品大员,内阁宰辅,德高望重,你再敢咆哮公堂,小心棍棒伺候!”
张恪停下了笑容,像是看白痴一样,鄙夷地看着赵时用。
“我要是记得没错,依照我大明的官制,大学士不过区区五品小官而已,连红袍都穿不上,竟敢和宰辅相提并论,简直让人可发一笑!再有我记得不错,韩阁老不过是太子太保而已,算起来只能是从一品,官职不算小了,可是在场倒是有位正一品的大员,货真价值,童叟无欺!”
“哪有?”赵时用吃惊的问道。
“哈哈哈,不才正是张某,圣上加封张某为左都督,领广宁总兵,如假包换的正一品。韩阁老,你不觉得这么对上司说话,有些不礼貌吗?”
听到张恪的话,韩爌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没错老朱在设计制度的时候,废除了丞相,权力都收到自己一身,老朱实际上做着皇帝兼丞相的职务。
不过后来的娃没有老朱生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甚至到了嘉靖和万历朝,更是几十年不上朝。
国家大权渐渐落到了最初只是皇帝顾问的内阁身上,大学士地位日益膨胀,最终把分散到六部的权柄统统收回,权力之大,超越两宋,直追汉唐。当然这是老朱做梦也想不到的。当然这种变化是违反祖制的,摆在台面上,大学士的确只有五品而已。
当然了就算是五品文官也不怕寻常的总兵,只是张恪这家伙太特殊,把能言善辩的赵时用憋得找不到反击的话。
半晌才说道:“阁老,此人狡诈成性,必须除之!”
韩爌猛地站起,几步到了张恪面前。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今满朝上下,都在弹劾你张恪。老夫不想为难你,可是天下人众口铄金,老夫劝你一句,还是及早认罪,上奏疏请求圣上原谅。以圣上的仁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继续如此愚顽,没有人能救你!”
张恪敏锐感到韩爌话中有所退缩,不过他还是逼自己写奏疏认罪。虽然张恪还想不通韩爌的用意,但是本着凡是敌人支持的我们就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支持的原则,张恪是绝对不会按照韩阁老的话办的。
“韩阁老,斗胆问一句,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我战败了,有什么证据?”
“证据!这要什么证据!”
韩爌觉得简直荒谬到了极点,辽东惨败天下皆知,难道还能变成大胜不成!
“张恪,你不要巧言狡辩,老夫最后问你一句,答应还是不答应!”
“要是我不答应呢!”
“来人!”韩爌厉声大喝,大厅周围的士兵闻风而动,拿着腰刀。铁尺,锁链,执法三件套,向着张恪扑来!
人数足有数百之多,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张恪眼睛立了起来,猛地大吼一声。
“谁敢!”
唰啦,张恪从肋下抽出一口宝剑,高高举过头顶。
“此乃是御赐尚方剑,谁敢动本官一根毫毛。我灭了他九族!”
张恪的大吼的确有了作用,官兵们吓得浑身一震,不敢往前走。韩爌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声说道:“饭桶,有老夫在这里,什么罪责我担着,拿下张恪!”
一边是阁老,一边是手握天子剑的总兵,的确是太过艰难。官兵们不知道怎么选择,赵时用破口大骂起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还不赶快拿下张恪,你们都活腻歪啦!”
县官不如现管。兵备道这么一喊,四周密密麻麻的官兵又动了起来。
啪啪啪!
枪声响过,顿时府门外就炸了锅,马彪带着人马领头冲进来。他比下山虎还凶悍,一连砍翻了五个挡路的士兵,提着血淋淋的腰刀。冲了进来。
“大人,不要担心,卑职来了!”
天津的寻常兵丁欺负老百姓还行,怎么和辽东的精锐相提并论,一下子就被冲散了,马彪领着人马,围在张恪身边,把他保护起来。
马彪刀锋一指,轻蔑问道:“大人,是不是这几个出身想要暗害您,卑职这就杀了他们!”
在义州兵的眼里,大人最大,管你天王老子,敢和大人作对,那就是死路一条!
“别乱来!”
张恪拦住了大家伙,开玩笑真要是杀了堂堂大学士,张恪恐怕除了扯旗造反,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韩阁老,张某不敢杀你,可是你也别得寸进尺,城外有张某五千精锐,要真是闹起来,区区天津卫可不够看!”
张恪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也不管气得浑身发抖的韩爌。
马彪带着五百人紧紧护卫,一路上天津的兵根本不敢阻拦,他们刚到城门口,从军营方向就跑来了几个人,领头的正是贺世贤和穿着大红飞鱼服的朱七。
“永贞,你没事吧?”贺世贤急忙说道:“你刚刚进城,就有刑部尚书王纪,给事中魏大中,到了军营,告诉谁都不准出去,他们盘查什么战败的消息,询问怎么逃出来的!”
贺世贤说着,气得咬牙切齿:“娘的,好不容易回朝廷了,把我们当成贼,辛苦厮杀究竟为了什么,这不是让人心寒吗!”
敢情东林党是两头出击啊!
朱七说道:“永贞兄弟,魏公公派我过来的,你不用怕,主子没有加罪你的意思!东林党恐怕是想把战败的罪责推到你们身上,这样他们就能从容抽身了!”
“说我们战败了!”贺世贤更加不干了,厉声说道:“老贺是不敢说打赢了,谁让我们灰溜溜跑回来。可是我们杀了那么多建奴,怎么也比两个饭桶强!”
朱七眼前一亮,急忙说道:“永贞,你们杀了建奴,可有凭证?快带我去看看!”
“好,七哥,这边。”
张恪带着朱七回到了军营,他立刻让人带了几个麻袋过来,看起来沉甸甸的,扔在了朱七的面前。
朱七眉头一皱,一个麻袋最多装十几个脑袋而已,三五个麻袋,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人。不过能杀一百人也不错了,朱七安慰自己。
他打开了麻袋,往里面一看,这位无恶不作的锦衣卫太保,竟然吓得妈呀怪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怎么这么多耳朵?”
张恪翻了翻白眼,拉起了朱七,说道:“七哥,大老远的,都是西瓜那么大的人头,我们怎么拿回来!”
“有理,有理!”朱七又看了看麻袋,高兴地眼泪横流,仰天长叹:“这是杀了多少建奴啊 !永贞,你小子就是妖孽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激动的小皇帝
一只耳朵能有多大,足足装了五个麻袋,少说也有上万建奴,朱七激动地来回搓手,恨不得把大脚趾都伸出来,替张恪叫好。
高兴过后,朱七又迷糊了。
“永贞,你们斩杀了上万鞑子,这是天大的胜利,辽东又怎么会失守?”
张恪无奈苦笑一声:“七哥,坐船回来的路上,我把辽东惨败的经过全都写下来了,正准备上奏朝廷,你先看看吧!”
张恪把朱七带到了自己的大营,拿出了一摞厚厚的文稿,送到了朱七手里。朱七双手接过,仔细地看了起来。
身为锦衣卫,朱七知道很多消息,比如杨涟执意攻打抚顺,造成明军被建奴包围。可是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杨涟的昏招不止这些,收纳降丁,分散兵力,不察敌情,贸然出战……一个人犯错误不难,难的是一直犯错误,只要走对一步棋,辽东也不至于惨败成这个德行。
只看了一部分,朱七越看脸色越难看,太阳穴上青筋暴露,拳头攥得咯咯响,一股无名怒火在心中乱窜。
“啪!”
十成的气功聚集到拳头上,一下把硬木桌案拍得粉粉碎。
“文人无能,该杀!”朱七横眉立目说道:“难怪有永贞这样的名将,有天下各地的精锐士卒,竟然还败在建奴手里,原因竟在这里,文臣误国,我这就去上报圣上,治他们的罪!”
坐在一旁的刘希伟突然说道:“七爷,俗话说人死不结仇,杨涟和袁应泰都死在了建奴手里,尤其是杨涟,在浑河大战的时候。被俘敌手,一心求死,也算是壮烈。恐怕再追究下去,显得我们小气。说句丧气的话。文贵武贱,人家都战死了,我们还能怎样!”
朱七微微苦笑,摇了摇头:“刘将军,你说的在理,可是你大约不知道这半个多月他们做了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
贺世贤阴沉着脸问道:“七爷,还请赐教。贺某不胜感激!”
朱七叹口气,说道:“看了永贞的介绍,我才知道真相。这段日子一鳞半爪的消息不断传来,东林党的那帮人把罪责都推到了你们身上。比如招纳降丁,就是你贺总兵干的!”
“放屁!”
贺世贤暴怒,把茶碗摔得粉碎,大声说道:“七爷,你也知道我大明武官的权力,没有上峰的准许,谁敢随便扩军。更何况大战在即。我要一帮没经过训练,连言语都不通的夷丁有什么用?这种谣言也编得出来,当我贺世贤是棒槌吗!”
朱七摆摆手。让贺世贤压下火气。
“贺总兵,还有更离谱的呢!他们说是永贞领着你们逃跑,致使沈阳空虚,杨大人力战殉国,殊堪嘉奖,你们畏敌避战,保存实力,才是沈阳失守的罪魁。又说永贞投降了建奴,被老奴召为驸马。总而言之,纷纷扰扰。全都是攻讦你们的!”
“混账!”
贺世贤这下子真受不了了,他一把抽出腰刀。厉声说道:“娘的,老子在前面浴血奋战,还要受这帮王八羔子的气,我饶不了他们!”
于伟良被包围一个来月,心里头怨气最多,他早就想拿东林党的出气,如今总算是找到了机会,于伟良也毫不客气亮出了腰刀。
“永贞兄,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韩爌不就是城中吗,我们杀进天津,拿老小子的脑袋祭旗!”
此言一出,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年轻人都跳了起来,张峰领头说道:“二弟,你在军营里等着,我们去动手,朝廷要是追究,就说弟兄们激于义愤,法不责众吗,我看朝廷能杀几个!”
吴伯岩也说道:“大人,咱们比欺负到家了,不给他们点颜色,脸面何在?”
“没脸就塞到裤裆里!”
一声大喝,如同春雷,张恪豁然站起,须发皆乍,怒火冲天,对面的朱七都被吓得靠在了椅子上,从千军万马出来的统帅威风就是不一般!
张恪脸色铁青,厉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我们是圣上的兵,一切听圣上旨意。都给我听着,所有人再敢煽风点火,招风惹雨,本官一定不客气,不管是谁,都逃不了军法!”
说着把尚方剑抓在了手里,一剑劈碎了桌案!
这下子在场的众人全都没了脾气,一个个坐在位置上,敢怒不敢言。
张恪扫视一圈,看大家伙都听话了,心里小小得意。
“七哥,你也看到了军心动摇,我会努力压制,不过还要请圣上早下旨意,免得出乱子。”
朱七刚刚也被吓得不轻,义州兵的战力摆在那里,要是这帮大爷真的闹起来,京畿重地立刻就乱了。还好张恪够冷静,把人都压服了。
“永贞兄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立刻去禀报张公公和魏公公,你就在军营等着,哪怕是阁老尚书,谁都不用在乎!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没有圣上的旨意,天下谁敢动你!”
“有劳七哥了,我这正好有老奴十子德格类的尸体,献给圣上吧!”
又是一个贝勒!
朱七都被惊得有些麻木了,别的饭桶一见鞑子就望影而逃,唯有张恪就算在逆境之中,还能斩获如此惊人,岂是钦佩二字能表达!
朱七抱拳拱手:“好兄弟,好汉子,能结识张永贞,是我朱七的福分!”
送走了朱七,张恪又回到了大帐,贺世贤脸色铁青,气喘如牛,背着身子,故意不看张恪。
于伟良同样脸色难看,埋怨道:“永贞兄,你就这么点胆子吗,人家把刀压在了脖子上,要抄家问罪,你还忍着,我,我。鄙视你!”
张恪长长出了一口气,坐在了中间的椅子上,笑道:“还有谁要鄙视我。都一起出来。”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低下了头。沉默也是无声的抗议,显然他们都不满张恪的懦弱。
刘希伟年纪最大,急忙出来打圆场,说道:“永贞,你是当家人,顾虑的事情多。可是东林党的那帮人真如此不要脸,把屎尿都泼到我们身上,咱们不能忍着啊!要我说。最起码该上书朝廷,严惩造谣生事的言官。”
“哈哈哈哈哈……”
张恪仰天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盯着大家伙,轻蔑地质问道:“光是严惩就够了吗?你们不想出气报仇,不想让那帮摇唇鼓舌的卑劣文官受到最致命的打击吗?”
一听张恪的话,吴伯岩立刻反应过来。
“大人,您有后招?”
贺世贤这时候也清醒过来,顿时老脸通红。
“永贞,都是我鲁莽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哈哈哈,伯父,咱们都是一家人。也怪我没有说清楚。”张恪自信地笑道:“辽沈大败,袁应泰和杨涟都是东林的人,东林党不想担罪责,正好我们这段时间在海上,没有消息。他们就拼命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无非是为了推卸罪责而已。”
几句话一出口,大家不由得叹服起来,到底是张恪有见识,一语道破东林的盘算。
张恪笑着走到大家的中间。继续说道:“我们回来了,谎言终究要戳破。可是也别忘了东林颠倒黑白,操控舆论的能耐。我们想要打败他们。必须得到圣上的全力支持,还要获得民间舆论的同情。”
于伟良这时候也明白过来,羞愧地说道:“我们若是闹事,只会适得其反,永贞兄,都怪我鲁莽了。”
张恪笑道:“我们越是装孙子,越是受欺负,圣上心里就会越愧疚,东林党的损失就会越惨!谁敢打我张恪的主意,都不会有好下场!”
……
朱七连夜回到了宫里,到了司礼监,正好张晔和魏忠贤都在。
“两位祖宗,小的回来了。”
“起来吧,永贞可好?”张晔笑着问道。
“好,都好!”朱七说道:“张大人,还有贺总兵,于伟良和刘希伟两位将军,他们带着五千人马,平安归来。”
魏忠贤笑道:“带着五千人,那就不算输,你跟着咱家给主子回话,把事情都告诉主子!”
两个大太监带着朱七,直接来到了乾清宫。
“主子万岁爷,朱七回来了,他还带来了张恪的奏疏!”
“哪呢,快拿来!”天启好像打了兴奋剂,急忙说道。
朱七把厚厚的奏疏举过头顶,老魏托着送到了天启的面前。
“嚯,好沉啊!”天启对着厚实的一摞,感叹起来,当皇帝这么久,这还是最厚实的奏疏。
天启怀着兴奋的心情,把奏疏翻开,仔细看了起来。
张恪在前面详细叙述了辽东大战的经过,张恪的行文不同于其他大臣模棱两可的自说自话,每到关键地方,张恪都引用当事人的直接交代,在奏折里特别标注出来,而且张恪语言尽量平时直白,看得一点不费力气。
小皇帝一点不用头疼,不由得进入了张恪描绘的世界,读到杨涟一意孤行,天启咬牙切齿,读到浑河血战,血脉喷张,读到张恪他们穿山越岭,从朝鲜回国,又被张恪的机智折服……
讲述了战斗经过之后,张恪在后面用了更大的篇幅分析辽东民情,分析建奴,蒙古,朝鲜各方的态度,对双方战斗力进行了详细剖析。
张恪特别精心制作图表,以浑河大战等战例为依据,分析大明如何才能取胜……
等读完了最后一个字,天色已经放亮了,朱由校不好意思揉了揉眼睛。
“张大半,魏大伴,辛苦你们陪着了!”
“主子哪里话,奴婢们都是应该的,想来主子看得这么忘情,肯定有所获!”
“没错!”天启第一次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激动地说道:“朕总算是知道如何对付建奴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动静
提到皇帝这个职业,怕是所有人都会想到三宫六院,美女三千,乾纲独断,金口玉言,言出法随……当然这只是戏文上的皇帝,事实上的皇帝远没有这么舒服。△↗,
翻开明朝历史,除了开国的老朱,还有造了侄子反的朱棣,没有哪个皇帝能随心所欲,甚至说代代都有难念的经!
到了咱们天启身上,麻烦事更是一箩筐,不到二十的少年天子,面对着爷爷和老爹留下的烂摊子,焦头烂额,甚至一想到政务就整夜睡不着觉。只有在做木匠活的时候,能暂时抛开烦恼,忘掉忧愁。
内忧外患可怕,但是更可怕的是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才。
满朝的文官虽然拼命支持朱常洛,那不过是为了和万历掰手腕而已!等到天启上台,他们依旧党同伐异,依旧争斗不休,更要命的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们都没有把少年天子看在眼里。
后宫中,郑贵妃和李选侍都靠边站了,那些世袭的国公勋贵也没有一个可用的。环顾四周,天启只能重用宦官,重用魏忠贤!
一个少年,面对着无法掌控的朝局,无法掌控的天下,那种无力和恐惧,是的,就是要命的恐惧,几乎把他给吞没了!
直到他接到了张恪的奏疏……
将近二十万字的奏疏,给天启前所未有的感觉,他发觉自己终于能掌控一件事情了,久违的天子感觉终于回来了。
张恪奏疏详细分析了野猪皮崛起的前前后后,很多角度都是前所未有的,比如张恪列出图表,分析边疆各城汉人和女真人的比例,又分析多少汉族商人指着和建奴通商为生。让天启清楚知道为什么老奴能知道大明的虚实。
张恪还告诉天启,随着老奴势力范围扩大,残暴的奴隶制度必定会激起汉民的反对。人心向背的趋势会扭转过来……
不过现实依旧是惭愧的,张恪重点分析两军的战力,以浑河为例,明军伤亡虽然不及女真的一半,但是有客观因素,比如老奴不察明军实力,又一心攻击辽阳,才会贸然交战。倘若建奴利用骑兵优势,不停用小分队袭扰,打乱明军阵型。然后用骑兵冲锋,很有可能战果就要扭转过来。
张恪提出了自己的判断,一个训练有素的火铳兵,在野战之中,能抵得上一个建奴。如果配齐车营,炮营,骑兵,武装到牙齿,一万明军能打一万五千建奴。
目前建奴拥兵十万。一次出战最多六七万人,以此计算,只要四万精兵就可以抵挡建奴攻势。
只要明军能在决定胜负的大战之中赢一场,就能凭着强大的财力和人力。将建奴生生耗死……
先定守势,再图进取,内修外合,十年平辽!
张恪总结出十六字箴言。其中主要是大明修炼内功,强大军队,其次是拉拢朝鲜和蒙古。分散建奴兵力,等待合适时机,一鼓而定。
这套方案当初张恪对万历说过,对天启也说过,但是显然不经历风雨,就见不到彩虹。
以往明廷都存在速胜的侥幸心理,对张恪的判断并没有完全认同。经历过惨败的天启只能从心底竖起大拇指,张恪所言的确是谋国之策!
一整夜的苦读,让天启格外兴奋。
“魏大伴,张恪所书的奏疏,你立刻让人刊印,凡五品以上官员,人手一本。让他们都好好看看,该怎么上奏,光知道写些皮里阳秋的车轱辘话,一点实际东西都没有,朕懒得看!”
魏忠贤和张晔小心伺候了一个晚上,两个人眼珠子通红,腰酸背疼腿抽筋。不过看到小皇帝自信的模样,两个人都打心眼里高兴。
“主子天纵英明,老奴这就去办!不过……”
“不过什么?”
“回禀主子,刊印张大人的奏疏容易,可是总要先替张大人恢复名誉吧!不敢瞒主子,在司礼监还放着上千份弹劾张大人的奏疏,各地的奏疏还在陆续送来。”
老魏说的没错,在东林的折腾之下,弹劾张恪成了全民义务。
不光是在京的六部诸司,科道言官。就连外省的文官也都加入进来,轰轰烈烈的讨伐声势,幸亏张恪回来的早,不然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哼,一犬吠人百犬吠声,这就是朕的臣子,把大明的江山交给他们治理,朕岂能放心!”
这句话绝对是天启最有水平的高论,听得魏忠贤血脉喷张!
作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太监,魏忠贤有强烈的念头,想要揽权,想要做事。
可是碍于东林势大,老魏一直找不到机会。
眼下天启终于开始厌烦了群臣,宝贵的时机终于来了。大明朝的宦官和汉唐时候甚至能罢黜天子完全不同,权柄再大也是皇帝授予的。只要皇帝允许,他们就能代表皇帝,像王振和刘瑾一般,所向睥睨!同样如果皇帝厌倦他们,杀起来不比碾死臭虫难多少!
老魏寻觅到了揽权的天赐良机,怎么会放过!
他趴伏在地上,哭泣着说道:“主子圣明,老奴有一事不得不启奏主子。大学士韩爌假借验证真假的名义,竟然到了天津,想要拿下张大人问罪,几乎酿成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
天启猛拍桌子,豁然站起,小嘴唇气得哆嗦。
“反了天了,眼睛里还有没有朕!魏大伴,你马上派遣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把韩爌给朕拿到京城,朕,朕……”
天启想了半天,并没有说出处置的办法,韩爌毕竟是一品阁老,岂是轻易能拿下的!
“主子!”张晔这时候说话了,论起权谋,他比天启加上魏忠贤都要强很多。
“主子,老奴斗胆说一句,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抓人,而是替张大人恢复名誉!奏疏之中写得很清楚,辽东之败。罪在袁应泰和杨涟二人不知兵,乱用兵!张大人领兵血战浑河,斩杀无数建奴,功勋卓著。有功赏,有过罚。老奴以为应当准备盛大的欢迎仪式,迎接凯旋将士进城。让天下人看看,到底是谁是谁非!”
“对!老奴也是这么看。”
魏忠贤急忙附议道:“失陷辽东,民心大乱,此时迎接张大人,正好提振士气。让那些摇唇鼓舌之徒闭嘴。”
天启也觉得委屈张恪,急忙说道:“好,从內帑拨十万两银子,筹备迎接仪式。我朝规矩,反得胜之师还朝,该有重臣迎接,就让首辅大人去给张恪牵马坠蹬,迎进京城!对了,……不许推辞。”天启促狭地补充道。
不得不说。小皇帝也有点恶趣味。
叶向高胡子一大把,去迎接张恪小青年,而且东林还泼了那么多脏水,老先生的脸往哪里放!
老魏可不管这些。他从地上爬起来,落东林面子的事情,他可不能放过,笑着说道:“老奴这就去内阁传旨。”
……
老魏一颗火炭般的心。到了内阁却碰了壁。
叶向高看过上谕之后,微微摇头。
“魏公公,此事恕我不能领命。”
魏忠贤顿时撇撇嘴。哂笑道:“元翁这是要抗旨不遵了?”
“不敢!”叶向高笑道:“内阁刚刚接到密保,说是张恪杀良冒功,他手里的耳朵全都是大明子民的,老夫以为此事必须调查清楚,若是盛情欢迎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我大明的脸面往哪里放啊?”
“你胡说八道!”魏忠贤气得浑身哆嗦,质问道:“首辅大人,你的话可有证据?若是没有,一而再,再而三,诬陷朝廷重臣,你是什么居心?”
叶向高哪里会在乎一个宦官,从张恪奏疏送来,东林就知道情况,他们开了紧急会议,任凭张恪说什么,他们咬死不认,反正都是各说各话,他们才不信兵荒马乱之中,张恪能拿出什么有力证据!
首辅大人轻蔑笑道:“老夫说了是听说,自然没有证据,不过你可有证据,能证明那些是建奴?”
“我……”老魏顿时语塞,人头或许能分辨,可是耳朵太难了。
在正德朝的时候,边疆用过耳朵记功的,杀了一个鞑子,就砍下一颗左耳。后来造假太多,才只认脑袋。
魏忠贤总算是明白了东林的算盘,他们只要咬死耳朵是假的,随便弄几个证人出来。本就是扯不清楚的事情,他们依旧能保住面子。至于将士会不会心灰意冷……显然,不在他们考虑之列!
无耻!无耻之忧!
叶向高老神在在,坐在位置上,端起了茶杯,那意思分明是赶快滚蛋吧!
“好,真好!”魏忠贤气急败坏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们等着!”
老魏气呼呼,转身就走。
坐在叶向高对面的正是吏部尚书**星,他轻蔑的一笑:“张恪勾结权阉,早晚必是祸患,如今众正盈朝,断然不会让正德朝旧事重演!”
叶向高也笑道:“拖着吧,拖久了,天下人也就看清楚张恪的嘴脸了。”
大沽口,军营。
张恪摆了一桌酒菜,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也是一身官服,和大明的样式差不多,唯独有一点别扭,就是腰带勒在胸部,不伦不类。张恪一看到这个造型,就忍不住哼起了哦啦啦,哦啦啦……
实际上这位的确是朝鲜人,而且还手握重兵,是平山节度使李贵。
“李大人,你也知道,天朝一贯不愿意干涉属国内政的,不会帮你们,除非……”
李贵脑筋绷得紧紧的,激动地伸着脖子问道:“外臣愚钝,请大人明示!”
“哈哈哈,除非你帮我弄出一点动静,也不需要别的,只要实话实话就行。”张恪仿佛一个教唆犯,循循善诱般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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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风光
堂堂的平山节度使,在朝鲜国内,也是算有名的武将,手握大权,能跟着张恪来到大明,牵线搭桥的人正是毛文龙。
张恪和毛文龙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就发现这位毛大帅的过人本事,简言之就是能收集情报。
无论是明廷内部,还是建奴,朝鲜,甚至蒙古,他都张口就来,虽然碍于身份低微,知道的不一定准确,但是种种见识让张恪都瞠目结舌。
难怪这位能在孤悬海外,形势复杂的皮岛和建奴周旋,超长的情报处理能力,是毛文龙最大的优势,从他的嘴里张恪弄清楚了朝鲜眼下的状况。
要说是起来朝鲜恐怕是最像明朝的属国了,内部同样是党派林立,内斗不止,同时又内忧外患,乱成一团麻。
目前朝鲜国王是光海君李珲,坦白讲李珲是个有作为的君主,特别是在壬辰倭乱之后,光海君即位,大刀阔斧地改革,推出大同法,免除没有土地百姓的赋税,只有地主纳粮。
不过就像是后世的小国一样,朝鲜并没有实力主宰自己的命运,随着野猪皮的崛起,朝鲜不得不面临艰难的抉择。
李珲采取的措施就是两面讨好,对明朝阳奉阴违,和老奴勾勾搭搭。平心而论,走钢索的策略没有什么不对,相反还更符合朝鲜的利益。
可是别忘了,壬辰倭乱是大明帮了朝鲜,有再造之恩,此时朝鲜人的道德素养足以让后辈子孙汗颜。
文官士人普遍认为要知恩图报,不能对天朝有一点不忠。因此舆论对李珲非常不利。
听着毛文龙的介绍。张恪不由得目瞪口呆,没有想到朝鲜曾经如此贴心忠诚。顿时张恪就来了兴趣。
“毛将军,朝鲜就在建奴的侧翼,若是能拉到大明一边,可是极大地助力。李珲这么不知趣。能不能把他干掉,扶持忠于大明的王族上台?”
搞政变啊!
毛文龙也吓了一跳,心说这位张大人真是胆大包天,什么算盘都敢打。不过仔细一想,朝鲜不过是撮尔小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张大人。卑职正好认识朝鲜的平山节度使李贵,听说此人对李珲早有不满,兴许可以拉拢。”
正是毛文龙牵线搭桥,李贵才见到了张恪,最初李贵对这位落魄的总兵还有些看不起。不过碍于天朝的面子,他还是帮着安排船只,送张恪他们回国。
可是转过三天时间,让李贵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皮岛外海,六七十艘硕大无朋的船只驶来,黑压压遮天蔽日,庞大的福船就好像海上巨人,相比之下。朝鲜的船只简直比渔船好不了多少。
那些朝鲜的船夫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甚至忘记了呼吸!
直到这一刻,李贵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朝上国的底蕴根本不是小小朝鲜能比拟的!
看着李贵口水流出三尺的土包子模样,张恪心头暗暗得意。这些船只并非大明的官船,而是当初金万贯留下的船队。张恪接手之后,又不断扩大,甚至花巨资从东南购买大船,专门负责对日本的贸易。也就是套取金银!
张恪打算从海路回国,就算准了回航的时间。特别安排了快船通知,果然把大船队迎了过来。听说有船只前来,码头瞬间被堵死了。
“大明的船只!”
“是咱们的商队!”
义州兵大声欢呼,激动地热泪盈眶。能见到自己的船队,没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了。
张恪踏着跳板,上了船只,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细瘦高挑的身影,一双明亮的眸子饱含着泪水,紧紧盯着张恪,舍不得眨一下。
张恪顿时有些傻愣,惊骇道:“怎么是你?”
方芸卿强忍着泪水,扑倒张恪的怀里,用力搂着强壮的身躯。泪水落在张恪的胸前,她轻轻嗫嚅着:“你还活着,真好!”
扬起长长的脖颈,望着张恪的饱受风霜的面庞,方芸卿用颤抖的指尖抚过。
“你知道吗,听说辽东的事情,又听说你被困异国,人家心都碎了!”
有些东西总是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方芸卿以往对张恪总是别别扭扭,隔着一层膜。就在这几天,她听说了辽东惨败,一瞬间心肝被摘走,痛苦钻心彻骨。她有可能永远也见不到那个讨厌的家伙了,方芸卿连续两天,呆呆地望着苍茫大海。
身边的人都吓坏了,生怕这位女掌柜的想不开。总算是送信的快船来了,带来了张恪的消息,方芸卿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到了这时候,还有人投怀送抱,老子这辈子注定和女人纠缠不清啊,张恪地想到。
“别哭了,海风大,要是把小脸吹破了,就不好看了!”
“没良心的,就那么在乎皮相?”
“我在乎的更多,不过要细细发掘才行!”张恪说着拢起方芸卿的长腿,抱着她大步进入了船舱……
大船之中主要装的是从日本弄回来的金银,还有硫磺倭刀等一些特产,每艘船还空着一大半,足够把五千人马都装走,明军快快乐乐上船,李贵的眼珠来回乱转。
“张大人,外官想要朝觐天朝,以表达敝国感激之心,还请大人帮忙!”
联合抗倭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李贵的话不过是借口而已。可是张恪也不点破,他正需要拉拢朝鲜。就这样李贵跟着张恪漂洋过海,回到了大明。
“李将军,圣上已经下了旨意,迎接本官进京。不过有些宵小之徒,居心叵测,总是怀疑本官的战绩,不知道李将军愿不愿意仗义执言?”
李贵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当然愿意。大人兵马精锐,天下无双,日后敝国还要靠着大人庇佑,才能抗衡老酋。”
“很好,李将军你放心就是。从此后我们就是最好的盟友,有本官在,朝鲜安如泰山!”
辽东惨败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大明上下都遭到了狠狠一击,一个个伤痕累累。年轻的学子抛开了八股时文,开始睁眼看这个繁花似锦的时代。
大明朝怎么了?竟然被一群野人欺负。天朝颜面何存!
强烈的屈辱感,让大家几乎发疯,每个人不停的痛骂,从边关武将,到当朝宰辅。谁都一头包……
南直隶文风鼎盛,读书人最多,他们在京的会馆面积也最大,每逢大比之年,足有三五百名士子前来。再加上其他地方前来讨教切磋的读书人,数量就更加惊人。
这一天,东南各省的士子再度聚集到了南直隶会馆,有个瘦小的儒生站在大家中间。操着福建口音,慷慨陈词。
“在场诸位都是十年苦读,层层过关斩将。成为了举人老爷。明年会试一过,又不知多少贤达英杰鱼跃龙门,成为大明的栋梁才俊!有道是君贵臣荣,君忧臣辱,君辱臣死!眼下大明惨败老酋,山河破碎。黎民涂炭,身为读书人。难道就能坐视不理吗?”
“当然不能,可是我们能做什么?”
“问得好!我建议大家联名上万言书。请求圣上严惩罪臣,选练精兵,整饬九边,以大明亿兆黎庶,难道还平定不了老酋吗!”
“说得好,不知罪臣是谁?”
“当然是畏敌避战的总兵张恪,贺世贤之流,身为一方镇守武官,不能殉国死战,却苟且偷生,国法能容,彼苍者天,岂能容呼!”
黄道周声嘶力竭地大吼,顿时迎来一片喝彩之声,在场的众多士子热血沸腾,纷纷提笔,在万言书上签名,甚至有人磕破手指,用血书就大名。
一时间群情激奋,可是偏偏就有不合时宜的人。
角落之中,豁然站起一个粗壮的大个子,朗声冷笑。
“口口声声是读书士子,难道就如此不辨是非,不知对错吗,真是让人可发一笑!”
“卢象升,你有什么好笑的?”有人厉声斥责。
卢象升丝毫不惧,大笑道:“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张恪张大人在浑河血战,斩杀建奴过万,圣上已经下旨意,让首辅大人亲自出城迎接。你们竟然在这里上万言书,岂不是可发一笑!”
“什么?”
在场的士子全都面面相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道周更是站了出来,大声斥责:“胡说八道,若是张恪真的杀了那么多建奴,又岂会战败?”
“我也不想和诸位争,明天张大人就入京了,你们去看好了!”
卢象升说完转身就走,在场的士子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可是也不敢否认……于是乎,万言书也就没人签名了。
次日天明,安定门外十里之远,叶向高领着满朝文武勋贵等在了这里,沿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两边搭着彩棚,花枝招展,大红大绿,透着无比的喜庆。
可是再看诸位大人,谁的脸色都不好看,有几位更是要吃人一般。
差不多等到了中午,远远的义州兵才缓缓而来。
叶向高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走,跟老夫迎接。”
双方见面,大眼瞪小眼,丝毫没有一点得胜回朝的喜庆。僵持了半分钟,叶向高才说道:“张总兵,圣上命老夫迎接你入京,为你牵马坠蹬!”
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用力,张恪恍然未觉老先生眼睛里的怒火,坦然受之,笑道:“元翁,张某身上有伤,还请元翁扶我上马!”
顿时在场的文官怒火中烧,而贺世贤他们却美得出了鼻涕泡,也亏张恪能说得出来。
“你!”叶向高鼻子都气歪了,好一个猖狂的小子,老夫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泼污水
义州兵多半都是旱鸭子,张恪也不例外,坐船的头几天,把喂都吐干净了。方芸卿不嫌弃腌臜,帮着张恪擦洗收拾,照顾得无微不至,两个人越发的亲密。
大半个月的海船坐下来,张恪消瘦了一大圈,的确像个病秧子,他微微欠着身体,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叶向高越看越气,他真有心一甩袖子不管张恪。堂堂首辅,岂能搀扶这么个小辈!传出去还要不要这张老脸。
转念一想,皇上亲自交办的事情,要是搞砸了,一定会留下狂狷欺君的罪名!更何况给张恪准备了一道“大菜”,还等着让这小子出丑呢!
叶向高忍得肚子疼,把右臂伸出去,意思让张恪搭着上马,他老人家却把头转到了一旁,表明老夫不屑与你为伍!
张恪微微一笑:“有劳元翁了!”
左手搭在叶向高的胳膊上,张恪手指用力,深深陷入了肉里。
叶向高只觉得胳膊上传来一股巨力,膀子都麻了。老头文弱书生,哪里抵得住张恪鹰爪一般的大手。
“啊!”
叶向高闷哼了一声,脸涨得通红。在这么多人面前,身为首辅要是失了仪态,丢人就丢大了,叶向高只能咬牙死撑。
任凭疼得死去活来,他也不敢出声,就在老头子几乎窒息的时候,张恪总算是松了手。
“有劳元翁了,晚生感激不尽!”
“嗯!”
叶向高额头冒汗,咬着后槽牙说道:“张大人,老夫请你入城!”
右臂疼得没法动弹。叶向高只能耷拉着一条膀子,用左手牵着缰绳往城里走。
贺世贤和于伟良等人都是行家,一看就知道张恪暗算了叶向高,老首辅一张苦大仇深的苦瓜脸,大家别提多高兴了。暗暗把大拇指竖的高高的。
让你们泼脏水,也该让你们吃点苦头。
快意恩仇,睚眦必报,这才是武人本色!
人马缓缓进城,两边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很多百姓都还记得去年剿灭白莲教的时候。张恪领着人马凯旋入京。
不到一年时间,再一次领略军威,何等风光过人!老百姓们不由得拍起了巴掌。
“好汉子,有你们就不怕东虏建奴了!”
“对,再也不怕了!”
老百姓们大声吆喝着。以叶向高为首的东林党人气得几乎扑街。
“无知的愚夫蠢妇,等着把张恪的画皮戳穿,看你们还叫不叫好!”
长长的队伍进入了城中,顿时更加热闹起来,沿途全都是彩棚,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摆着供桌,上面有各色吃食,百姓们焚香顶叩。店铺的门口都挂着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得乱响。
更有鼓乐队卖力地吹奏,敲鼓的抡圆了膀子,吹喇叭的鼓起腮帮。声音震天动地,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尽是丢城失地的消息,好不容易来了胜利,老百姓们压抑的情绪都爆发了。尤其是看到高大的条幅上面写着“老酋十子贝勒德格类授首”的字样,更是把气氛推向了高点。
热情的人马把手拍得通红,忘情的劲头让人动容。更有人激动地涕泗横流。
在人群中间,有一伙人非常显眼。他们都穿着圆领大袖的儒衫,有的还穿着道袍——当然不是老道。而是大明的士子。京城还算是保守的,要是到了江南,更有一大帮穿着女装,涂脂抹粉的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不是来卖弄风流的,而是想要一辩真假!
看着张恪的队伍雄赳赳走过来,有人就忍不住赞叹道:“能斩杀老奴十子,果然是威武不凡,堪称大明的干城栋梁!”
“是啊,看来张大人是一片惨败之中,唯一获胜的亮点,真是不容易。日后辽东就该交给名将功臣,不愁老酋不灭!”
有人忍不住哂笑道:“在下记性不错,昨天不还是有人要上万言书,说什么请诛张恪吗!我大明就剩下一个不怕建奴的了,还要杀了,真不知道安什么心!”
这话顿时引爆了在场儒生的矛盾,有些脾气大的直接开口痛骂。
“出的什么馊主意,要真是上书,我们岂不是陷害忠良,成了千古笑柄!”
“没错,谁出的主意,赶快站出来!”
大家伙群情激奋,有人向后面一看,正好发现了黄道周,站在了后面。
“姓黄的,就是你撺掇的!”
有两个苏州的士子冲了过去,揪住黄道周的肩头,气愤地说道:“姓黄的,险些害得我们酿成大错,没有别的,你立刻给张大人写一份道歉信,请求张大人原谅,我们也就不追究了,大家说好不好?”
顿时无数士子齐声答应,“做错了事,就要有担当,不然,哼哼,小心我们的拳头!”
黄道周面对着几百士子鼓噪声讨,竟然丝毫没有畏惧,肩膀一抖,甩开抓着他的手臂。
“哼,就知道人云亦云,你们当张恪真的打赢了吗?”
“怎么没有,不打赢,又岂会有迎接的仪式?你难道说天子也错了?”
黄道周冷笑道:“天子当然没错,可是天子身边尽是奸邪小人,蒙蔽圣听!”
卢象升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夹在人群当中。他和张恪并肩作战过,感受和其他人更不相同。心中热血翻滚,他恨不得能成为张恪帐下的小兵,杀敌报国。
听到黄道周的话,他怒火再也按不住了,大踏步走过了。
“竖子,张大人血战浑河,杀戮建奴无算,岂是小人能诋毁的!”
黄道周丝毫不退让,摇头说道:“你说张恪打赢了,可有证据?”
“证据?德格类的尸体不是证据?马车上那些耳朵不是证据?”
“正是所谓证据暴露了张恪的嘴脸!”黄道周大声吼道:“我没记错大明是以首级论功,就算如此。也有杀良冒功的贪鄙之将,残害百姓。张恪仅仅凭着一堆耳朵就说杀了多少建奴,难道能服众吗?”
几句话出口,在场的士子全被稳住了,的确大家伙都希望大明能赢。可是光凭着耳朵,的确不足为凭!
黄道周看着大家沉默下来,他更加得意地说道:“别人都打败了,战死了,偏偏全身而退的人杀了那么多鞑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亏你们还是读书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清楚。黄某人现在要大哭一场,哭的是那些被割去耳朵的大明子民!”
“不许你诋毁张大人!”
卢象升咬牙切齿,一把揪住了黄道周的衣服,单臂用力,就把他提到了半空中。
“胡说八道的畜生。信不信我摔死你!”
“哼,黄某读书这么多年,别的没有,就是有几根骨头,摔死一个黄道周,也难杜悠悠之口!”
“住手!”
眼看着要出人命,士子们纷纷涌上来,扯住了卢象升。
“别冲动。黄兄说的未必是错的!”
“呸!谁不知道他们东林前面卯足了劲头,攻讦张大人,结果张大人安然回来。还杀了那么多建奴,他们脸上无光,就污蔑朝廷功臣,其心可诛!”
提到了东林两个字,在场的学子可不干了,其中不少人都出身东林。他们纷纷反击。
“给武夫溜须拍马,张恪是阉党。你就是阉党的崽子!”
卢象升哪里是好脾气,听人家一马。忍不住胳膊一甩,千斤巨力,十几个士子被砸到。摔在地上,痛苦哀嚎。
平时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读书人竟然打了起来,这可是天大的热闹。正在大家伙想好好看看的时候,突然路中间又乱了起来。
有五六个百姓冲破了路边的士兵,跑到了中间,正好拦住了张恪的队伍。
“求大老爷给我们伸冤啊,小人冤枉啊!”
一面哭喊着,一面把头上的帽子摘掉,领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这个人竟然没有一只耳朵!
“大人,张恪杀辽东百姓,砍下耳朵,充当建奴的耳朵。我们乡亲都被杀了,求大人做主啊!”
两旁士兵涌上来,用水火棍按住了几个喊冤的家伙,可是他们声音极高,周围的百姓全都听到了。
超级炸弹在人群中炸开,大家看向张恪的目光瞬间都充满了疑惑!难道胜利都是骗局,车上的耳朵都是大明百姓的?
大家心中顿时都升起了被愚弄的愤怒!人群之中,乱成了一团。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
听着所有人的鼓噪之声,叶向高嘴角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容!
随即叶向高变得无比愤怒,厉声说道:“无耻刁民,张大人那是朝廷栋梁,屡立战功,岂容你们污蔑!来人,把他们抓起来,还有那些闹事的乱民,谁敢胡说八道,就地正法!”
说话之间,两旁的兵丁就往上冲。
局势骤变,贺世贤等人都措手不及,唯有张恪脑筋转得最快!叶向高的话根本不是帮自己,而是在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越是粗暴的手段,就越会让百姓坚信张恪杀良冒功,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就算日后张恪怎么解释,也别想洗刷干净。
黄土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眼下的局势就像是一桌麻将,东林要做的就是搅局天王,只要张恪没胡,他们就赢了!
卑鄙,真卑鄙!
除此之外,张恪想不出任何的形容词。
不行,绝对不能让东林党的如意算盘得逞!
“且慢!”张恪一声巨吼,所有人耳朵震得嗡嗡作响,不得有一顿。张恪趁机催马冲出,到了几个告状百姓的近前。
“哈哈哈,张某做事无愧于天,你们想告我,正好首辅还有三法司的大人们都在,就在长安街头,当着天下人的面把话说清楚!”(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朕替你出气
造谣的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东林党随便弄出两个人喊冤,叶向高摆出一副替张恪考虑,要治罪杀人。可是张恪清楚,一旦鬼头刀落下去,死无对证,就再也别想理清真相。因此张恪也顾不得装病了,马踏如飞,抽出肋下宝刀,闪电一般出手,只听兵卒接连叫嚷,一连砍翻了五六个人。
兵卒被打散,喊冤的几个百姓就曝露出来。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他们哭着哀求。
张恪扫视几个人一眼,看得他们直发毛。
“哈哈哈,你们不是说我杀了亲人,还看了耳朵,仇人就在眼前,你们不想报仇吗?”
这话一出口,告状的人感到了不妥,的确他们反应得太过懦弱,正要张嘴,张恪一摆手。
“于兄,你带人过来,把他们看好了!查明案情之前,谁也不准动他们一根指头!”张恪说着,偷眼观察叶向高等人,只见老先生脸都绿了,宽大的朝服之下,浑身直哆嗦。
“遵命!”
于伟良虽然弄不清其中的门道,但是张恪说了,他就无条件服从,顿时几十个士兵涌上来,把人包围起来,严密保护好。
张恪这一连串的动作大大超出在场东林党人的预料,他们本想来一出捉放曹,把告状的弄到自己手里,不管是审讯,还是想办法弄死,总之达到了泼脏水的目的。
千算万算,他们没有算到张恪竟是如此奸猾,把人先控制住了,这要是查下去。搞不好就是捏造诬陷的大罪,后果不堪设想。
东林元老邹元标大步走了出来,别管他多不愿意,捏着鼻子向张恪拱手。
“老夫左都御史邹元标,京师重地。竟然出现乱民搅扰张大人,老夫身为总宪,有失察之过,还请张大人见谅。”
仅仅是失察吗!满朝文武出动,这么大的欢迎仪式,四周天罗地网。要是没有人暗中放水,几个草头百姓岂能找到这里?
张恪微微一笑:“邹大人,若是晚生没有记错,当年张居正柄国,权倾朝野。邹大人不畏强权,上书反对夺情,身遭毒刑,落下残疾。晚生曾经听恩师洪先生提起大人,对您赞不绝口!”
邹元标摸不清张恪的心思,当年和张居正对着干,正是邹元标成名之战,每每提起。还是分外得意。
“往事不堪回首,张大人既然知道老夫的为人,就请张大人把这几个刁民交给老夫。老夫一定严加处理,还张大人一个清白!”
邹元标说着,一挥手,叫来一帮兵丁,就要抢人。
“慢着!”
邹元标顿时把眉头一挑,不悦地说道:“怎么。张大人怀疑老夫不成?”
“不敢!邹大人清正之名,天下皆知。不过晚生以为此案非同凡响。众目睽睽之下,想必在场的千万百姓也都在问。晚生是不是杀了大明的百姓,这马车上的耳朵到底是谁的!”
“没错!”
士子堆中传来一声大吼,卢象升分开了人群,大步流星走到了张恪的面前。
“张大人,学生有礼。”
“原来是卢兄,当初天津一战,和卢兄并肩杀敌,实在是人生快事!”
“大人还认得学生,学生铭感五内。只是学生斗胆请问一句,不知大人能不能如实相告?”
“卢兄请说!”
卢象升长长吸了口气,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张恪,一字一顿说道:“杀,的,是,不,是,建,奴?”
“当然是建奴,莫非卢兄怀疑张恪杀良冒功吗?”
卢象升身子一震,痛心疾首说道:“大人忠勇,象升视大人为李靖,岳飞一般的人物,朝廷柱石!可是此事一处,信者信之,不信者非之,象升不忍看到大人清誉受损,偏偏又无能为力,实在是于心不忍!”
卢象升说着,双膝一软,竟然跪在了地上,眼泪噼里啪啦落下。
不愧是日后的大忠臣,卢象升果然仁义!
张恪俯身拉起了卢象升,冲着在场的官员百姓朗声说道:“有人告张某杀良冒功,那到底张某带回来的是不是建奴耳朵,大家多半也在怀疑。口说无凭,需要证人,可是在场何人作证,都会有人怀疑,可谓左右为难!”
叶向高冷着脸站出来,黑着脸说道:“张大人,你只要把告状之人交给老夫,让三法司审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相自会大白天下。眼下还是赶快面见天子,不要耽搁了大事!”
“哈哈哈,首辅大人,倘若此事只关乎张恪一人,任凭你们处置就是。可是有恶徒含血喷人,张某麾下数千为国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的将士,他们都遭了不白之冤。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你想怎样?”
“不想怎么,我就想告诉大家真相!”张恪猛地一回头,冲着后面的一驾马车大声喊道:“有请平山节度使李贵李大人!”
一嗓子吓到了不少人,大明朝什么时候有节度使了,张恪的脑子是不是糊涂了!
就在大家莫名其妙的时候,车帘撩起,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人,迈着大步走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此人身上。
卢象升失声问道:“张大人,此系何人?”
“这位是朝鲜国平山节度使李贵李大人,建奴肆虐辽东,李大人深感朝鲜受到威胁,因此一来朝贡大明,二来寻求联合制奴!”
李贵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东林党的部署,而次辅顾秉谦却发现了难得的良机!
本来张恪和东林党之间各说各话,很难厘清是非,往往就会沦为口水官司,看谁的嘴大而已。可是张恪突然推出了李贵。他是朝鲜人,等于是第三方势力,他的话可信度就大了!
顾秉谦想通了关键,忍不住给张恪竖起了大拇指。
好一个张永贞,果然有手段!
顾秉谦快步到了张恪身边。盯着李贵说道:“你可是朝鲜官员?”
“正是外官!”
李贵的汉语字正腔圆,顾秉谦点点头。
“你可知辽东战况?”
“启禀大人,外官的确知道一二。”
“那究竟如何?又谁是谁非,你给本官说清楚,不许一个字隐瞒!”
“是,我国早有使者在沈阳和辽阳。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浑河两岸,天朝士兵两万有余,同五万多建奴血战。天地变色,尸积如山,河水被尸体阻断。下游百里之外,河水依然鲜红……”
张恪察觉了东林的打算,就准备让李贵这个第三者出来说话,没想到这家伙口才的确不错,讲述起来滔滔不断,周围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听着。
“此一战,两黄旗两白旗精锐折损大半,天朝雄兵奋勇追击。几乎擒拿老酋!哎,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经略袁应泰鲁莽出城迎战,被老酋儿子皇太极所趁。辽阳失守,回天乏术。天朝将士一半死战浑河畔,张大人带着另一半人马远走长白山,退到鸭绿江边,从敝国走海路回归大明,一路艰辛。披肝沥胆,一颗忠心。虽异域属国,也钦佩如天!”
李贵说着。冲张恪一躬到底。
此时全场的军民百姓都鸦雀无声,一句话没有!
还能说什么呢!一个朝鲜人能如此称赞张恪,反观大明的士人文官,却不停诬陷自己的英雄,相比之下,岂不让人汗颜!
当然也有人会说李贵是张恪收买的,可是朝鲜受到建奴威胁,他们需要仰仗大明的力量。若是张恪是饭桶,是杀良冒功的人物,李贵又岂能把一国的命运交到他的手里。
左思右想之下,李贵的话非常可信。
沉默许久,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张大人,我们信你!”
“我们信你!”
声音越传越远,喊话的百姓越来越多,众多的声音汇集到一起,声音震天响。东林党的一干官员不免神情惶恐,四肢颤抖。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在把持舆论,左右百姓的思考,可是万万没想到,张恪竟然把他们最重要的武器抢到了手里,这帮人隐隐感到了不妙。
赵南星和邹元标等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后悔的神色,早知道张恪如此难缠,就不该贸然下手!
当然一切都晚了,张恪领着人马在呼唤声中,来到了午门外,全都下马等候。此时老魏等在这里,见到张恪前来,老魏笑着迎上来。
“永贞,主子万岁爷都等急了,快快去见驾吧!”
张恪惶恐地说道:“都怪微臣无状。”
老魏忍不住尖笑道:“世上有可以忍者,有不可忍者!张大人你做得很好!”
作用东厂和锦衣卫,京城风吹草动,哪能瞒得过魏忠贤。听说有人当街鸣冤,老魏气得鼻子差点歪了,可是一听说张恪竟然弄出朝鲜人化解,老魏又拍案叫绝。
此事都惊动了天启,想来东林党要倒霉了!
魏忠贤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叶向高,发现此老难掩的惶恐,老魏得意到了天上。
一路穿过无数手持旗幡礼器的将校,在钟鼓声中,张恪来到了奉天殿,天启正坐在龙椅上,伸着脖子张望。
一看张恪进来,小皇帝就想起身,一旁的张晔急忙拉住了他,心说小祖宗,大殿之上,就算皇帝也不能乱了礼数啊!
天启好不容易按捺下来,等着张恪和文武百官三跪九叩之后。天启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这些天越发没有规矩了,攻讦污蔑有功之臣,还敢在藩国使臣面前胡来,大明的脸都被你们丢干净了!”
天启目光落在张恪身上,愧疚地说道:“张总兵,朕一定替你出气,让宵小之徒,无所遁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打蛇七寸
天启一直是个乖乖宝,东林的那些宿老都和他爷爷万历斗过,又岂会在意孙子,很多人都忽略了天启。
可是天子就是天子,有着无上权威,他一心想整几个人,哪怕是辅重臣,也扛不住天子的怒火!
脸色苦的叶向高,带头跪倒在地,身为党魁,也身为内阁揆,他必须替手下人挡灾,不做也不行。
“圣上,万方有罪,罪在内阁。老臣身为辅,愿意一力领之,还请圣上息怒!”
“哼!”
天启气得冷哼一声,怒不可遏地说道:“你们都是朝廷重臣,先帝还有朕信任你们,重用你们,把天下都托付给了你们!可是你们如何报答朕的?一败再败,把朕的江山都丢光了!”
天启的声音在金銮殿里回荡,满朝大臣都羞惭地低下了头。有些和东林不睦的都冷眼旁观,心中暗笑得意。
让你们猖狂,总算皇帝也厌恶你们了,东林的好日子到头了!
天启喘了口气,继续骂道:“张卿领兵归来,亲自献上老酋十子德格类的尸体,天功一件,正是振奋军心民气的好事情!你们呢,放任刁民告状,污蔑张总兵,你们哪里是污蔑张大人,简直就是在打朕的脸!”
东林党的众人心瞬间就凉了,他们忘了朝廷此时需要一场胜利装点门面,哪怕是假的也要当成真的。可是他们却糊里糊涂地把真的也变成假的,难怪天启会暴怒,实在是他们太没有大局观了!
“老臣知罪,老臣立刻下令,让三法司好好审讯,严惩告状的刁民,把案情经过明各省,为张大人挽回声誉!”
没等叶向高说完。就有人站了出来。
“辅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想包庇居心叵测的宵小吗?”这位上来真生猛,把矛头直指叶向高。大家伙偷眼一看,全都闭嘴了,原来站出来的是洪敷敎,谁都知道他和张恪是师生,徒弟受了委屈,老师哪能不说话!
洪敷敎蔑视的扫了一眼东林的众官员,朗声说道:“圣上。据微臣所知,顺天府并没有让辽东溃逃的百姓进京,偏偏今天就突然冒出几个百姓,状告张总兵,岂不是太过蹊跷,他们是如何知道张总兵今天进京,又如何冲破层层阻隔,跑到长安街上告状?”
这两个问题直戳要害,天启低头思索起来。
“洪大人。你的意思莫非是朝廷出来奸臣?”邹元标愤怒地质问。
洪敷敎冷笑一声:“有没有奸臣,要靠调查才能弄清楚。我听说张总兵已经把告状之人扣押起来,那太好了,陛下。臣恳请派遣忠诚可靠之人,立刻审讯,找到幕后之人!”
天启一听,满意点头。他一回头看到了魏忠贤。
“魏大伴,此案就交给你们东厂彻查,三日之内给朕一个答复。”
魏忠贤慌忙拜倒。信誓旦旦说道:“请主子放心,老奴立刻就查办,涉及到任何人,老奴也不会徇私舞弊!”
……
三言两语把案子交给了魏忠贤,东林的众人全都面面相觑,心里苦,死太监不一定又要牵涉到谁呢!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在东林党浑身凉的时候,天启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他们打入了冰窟窿!
“前番有无数人上奏弹劾张大人,说什么的都有!现在看来,全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捏造事实,没有一句话是真的!如此造谣中伤,若不严惩,我大明的法度何在?”
天启看了一眼次辅顾秉谦,幽幽说道:“一犬吠人百犬吠声,如此颠倒黑白的言官要之何用!次辅,你马上整肃科道,凡是胡说八道的言官严惩不贷!”
顾秉谦听到这话,简直要蹦起来,他真想仰天大吼三声:圣上英明!
一点不骗人,顾秉谦的确感激的涕泗横流。
顾秉谦能升上次辅,很大程度是老魏在后面周旋用力,自然在东林的眼睛之中,顾秉谦就是地地道道的阉党,是最令士人不齿的奸臣小人!
作为朝廷的风宪,都察院和六科的言官,有七成左右是倾向东林的。这是一股让皇帝都头疼的力量,一旦他们卯足了劲头参劾谁,谁一定满头包……唯一的例外就是张恪。
顾秉谦也被收拾得死去活来,天启总算是给了他一把刀,次辅大人立刻站出来,就准备谢恩,然后大开杀戒。
“慢,臣请圣上收回成命!”
天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出来的竟然是张恪,他难道不想收拾那些可恶的言官吗?
“张总兵,你有什么话说?”
“启奏圣上,科道言官有风闻奏事的权力,自古言路不通,朝政必定崩坏。如今诸位大人踊跃上书,正是言路畅通,政治昌明的表现,实在是不该太过苛责!”
言官的作用就像是人体的白细胞,从朱明立国开始,一代代的言官前赴后继,不惧生死,多少权臣巨贪都是被言官拉下马!
可是年深日久,锋利的宝剑也会生锈,到了明朝后期,言官几乎成了疯狗,沽名卖直,撒泼打滚,甘当鹰犬,奋战在党争的第一线,早就没了铮铮铁骨。不过张恪说的也是正论,只是从受害者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些怪异。
“张总兵,这些人可是污蔑你啊?”天启不解地问道。
张恪跪在地上,洪亮的声音说道:“陛下,臣一个多月消息全无,难保会有人猜忌。虽然臣也恨那些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之徒,可是朝廷有祖制,若是陛下因为小臣,就责难言官,让朝局不稳,偏偏恰逢辽东战事不利,臣之罪过大矣!”
听完张恪的一番话,天启小皇帝心里头竟然暖呼呼的。
多好的臣子啊,哪怕自己受了委屈。也知道替朝廷想,替朕着想,替辽东想!
满朝文武,胡子白了一大把,心胸气度竟然不如一个年轻人,实在是可悲可叹!
“张总兵,请起吧!”
天启亲自从龙椅上下来,把张恪从丹墀扶起,拉着张恪的手,小皇帝激动地说道:“什么叫做老成谋国。张总兵虽然年纪轻轻,虽然是武人,但是眼光却比你们都长远!汝辈读圣贤书者,难道不知道羞愧吗?”
叶向高,邹元标,星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头雾水。张恪这小子吃错药了,还是圣母病犯了。竟然替言官说情!他什么心思?难道想和东林讲和,不追究下去了!
他们都拿不住主意,面对着天启的质问,满朝文臣再度跪倒。
“臣等万死!”
“罢了罢了。真想死就去找绳套,省得在朕的面前添堵!”
叶向高等人弄得老没趣,讪讪站在一旁。
天启说道:“张总兵,你心胸宽阔。可是这些人已经影响到了天下百姓的观感,朕绝不允许有功之臣蒙羞!”
“陛下仁德,臣感激不尽。”张恪诚恳说道:“陛下若是真想恢复臣等的名誉。就请在军中选派将士,在京中宣讲战场种种,天下人自然能明辨是非,还微臣一个公道。”
这倒是一个新鲜的招数,天启好奇地问道:“张总兵,军中之事有什么好玩的?”
“回禀陛下,军中有乐事,更多的却是可歌可泣的悲壮!此番浑河一战,四川土司白杆兵不远数千里,挺身赴难,浑河一战,我们并肩杀敌,收拾战场的时候,臣曾现一个十六七岁的士兵,胸前被五六支箭穿透,在他的怀里有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
张恪说到这里,鼻头酸,“那是白杆兵路过锦州微臣送的,听说他们从小只穿过草鞋,有了新鞋舍不得穿,脚上都是冻疮……”
听着张恪的诉说,天启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张,他真的想不到,为国捐躯的勇士,竟然连一双新鞋都没有穿过!
小皇帝激动地眼圈红,喃喃说道:“这才是大明的忠臣,大明的脊梁!张总兵,你马上安排二十名将士,朕要和他们对谈,要听听他们亲口告诉朕,战场到底是何等残酷!”
平时皇帝和武夫接触,肯定是反对一大片,眼下东林被压制住了,朝堂上也没有了反对声音,很快就散朝了。东林的人对今天的事情百般疑惑,立刻商量对策去了。
……
“永贞,你是不是怕了东林邪党?”
刚下朝,魏忠贤一把抓住了张恪,气急败坏地说道:“主子真的生气了,你怎么不借着天赐良机,好好杀一杀言官们的威风,让这帮疯狗尝到教训?他们有人,咱家何尝没有人,只要主子站在咱们一边,就无往不利!”
“哈哈哈,魏公公,你误会了。谁惹了晚生,晚生从来不会客气!不过言者无罪,就算打了他们廷杖,这帮人还巴不得呢!而且他们挨了打,就有了说辞,再想对付关键人物就不好办了!”
老魏这下子真的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张恪竟然所谋者大,没把区区言官放在眼里。
够阴险,咱家很欣赏!
魏忠贤笑道:“看来是咱家误会你了,永贞,你想怎么办?”
“公公,很明显言官上奏,拦街告状,背后都是东林的人在主使。据晚生所知,中书舍人汪文言四处活动,替东林做了不少私活黑活,凡是阴谋诡计他都跑不了。只要拿住此人,顺藤摸瓜,东林大佬保证跑不了!风闻言事没罪,可是结党营私就不可饶恕了!”
魏忠贤双眼寒光直射,激动地问道:“永贞,你确定抓汪文言这么个小官有用?”
“哈哈哈,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拿下汪文言,胜似十个百个言官!”张恪狰狞地笑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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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硬骨头汪文言
汪文言不是进士,不是举人,甚至不是秀才,他出身小吏,最高的学历只是国子监监生,而且还是花钱捐的。
按理说蝼蚁一般的人物,和东林党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不过汪文言确实成了东林党,而且还是继顾宪成和李三才之后,东林最重要的活动家。
以致史书上有如是评价:以布衣之身操控天下!
汪文言对东林党的最大贡献就是他结识了朱常洛的贴身太监王安,由此帮着东林拉上了朱常洛父子这一条线。在万历驾崩之后,东林党倾力表演,鲤鱼翻身,成了辅佐新主的重臣,实力膨胀到了顶点。
自古盛极而衰,东林党提前遇到了张恪这个劲敌,不光折损了大学士刘一璟,内廷的最大助力王安也死在了魏忠贤之手。
随之而来,老魏和客氏在天启身边夜以继日地说着东林的坏话,大势越来越向着不利于东林的方向滑落……
和张恪谈完之后,老魏立刻叫来了锦衣卫都指挥使许显纯。
许显纯是武进士出身,其实在明朝考武进士并不容易,不光需要考校骑射功夫,还要考研策略的本事,简单的说要文武全才。
许显纯便是如此,身材雄壮,走路生风,儒雅之中带着威严,深得老魏赏识。
“拜见干爹!”
“起来吧!”魏忠贤微微一笑:“咱家问你一人,汪文言你可知晓?”
“当然知道!”
许显纯眼前一亮,急忙说道:“干爹,汪文言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游走京城多年,上至公卿大臣,下至贩夫走卒,无一不交。手段通天,是叶向高的左膀右臂!”
许显纯试探地问道:“干爹。您想对付此人?”
“没错!”老魏干脆地答道:“这次东林漏了马脚,惹得圣上不快,岂能放过他们!”
许显纯十分赞同,笑道:“干爹,汪文言这家伙挑拨离间,浙党。齐党,宣党,楚党等人全都恨之入骨,奈何有叶向高等人护着,没人能奈何他。不过干爹要想拿他,顺藤摸瓜,保证能钓到大鱼!”
老魏精神振奋,笑道:“好,你这就去办,马上抓住汪文言,严刑拷问!”
打发走了许显纯,老魏靠在椅子上。自语道:“张恪此子知道的怪多的”
……
棋盘天街,首辅官邸。
叶向高端然危坐,一张老脸。满是愤懑忧虑。
“老夫下朝就在思索,张恪绝非什么宽宏大度的人,他在朝堂上并不是放了咱们一马,而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赵南星还有些疑惑,说道:“元翁,你是不是高估张恪了。他刚刚死里逃生,从辽东回来。就能制定如此阴毒的计划?”
深知张恪厉害的大学士韩爌说道:“太宰,张恪年纪不大。但是精于算计,又和魏忠贤等阉宦过从甚密,说不定他们联手设计也不一定。”
“唉!”左都御邹元标叹道:“说到底还是咱们急躁了,要是等着张恪回来,摸清情况,再动手也不迟。结果弄成了构陷功臣,在天子那里失分,自然让阉党有了可乘之机。”
叶向高说道:“百姓有句俗语,知道尿炕就睡筛子了。谁能辽东张恪这小子在一片大败之中,竟然打赢大战,还拉来了一个朝鲜人给他作证,难道他有诸葛近妖的算计不成,提前做了准备?此人真是太可怕了!”
叶向高摇头叹息,饶是他几十年的宦海沉浮,也没有办法化解眼前的难题。
坐在门边的左光斗一直在听着,他突然说道:“元翁,诸位大人,我刚刚打听到一些消息,那个李贵身上并没有朝鲜国书,献给圣上的礼物都是在天津采买的。”
“什么?”
几个东林大佬一下子都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起来。
“你是说张恪弄了个假冒的朝鲜使臣,果然卑鄙!”赵南星气得山羊胡子乱抖,骂道:“好个奸猾的拧成,老夫这就上奏弹劾他!”
“慢!”
“元翁,你还有顾虑不成?”
叶向高摇头苦笑:“我们就是吃了急躁的亏,难道还不知反省吗!眼下朝廷需要胜利,皇上做梦都想万邦来朝,有了朝鲜朝贡,皇上正在欢喜。我们搅了皇上的兴致,只会给张恪制造攻讦我们的借口,得不偿失!”
左光斗不以为然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元翁,恕下官不敢苟同,李贵是假的,浑河大战也就是假的。真假是非如此,我们断不能因为曲意逢迎,就不顾大是大非!下官不才,愿意亲自上书,死劾张恪,大不了舍了性命不要,也要让这个小奸臣原形毕露!”
左光斗说得慷慨激昂,韩爌却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
“浮丘,当时就是你带头弹劾张恪,才弄得如此被动,此时再鲁莽上奏,只会害死大家!”
“韩阁老,难道都怪我左光斗吗!”左光斗豁然站起,须发皆乍,说道:“我上奏还不是为了化解不利局面,谁能料到张恪不只是活着回来,还立了功。我左光斗做事无愧于心,大不了一颗头颅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危机关头,东林党的这些人终于产生了分歧,左光斗和韩爌吹胡子瞪眼。
“不要吵了!”邹元标愤怒的一拍桌子,训斥道:“眼下是什么时候,自己人不能乱。李贵的事情不能放过,如果他是假的,那张恪的死期就到了!不过不能贸然上书,我们必须想好对策。”
叶向高深以为然点点头,笑道:“南皋兄,你有什么妙策?”
“既然是朝鲜人,就该让朝鲜方面说说真假。我提议让礼部向朝鲜行文,督促朝鲜派遣使团前来。李逵见李鬼。张恪的鬼把戏自然被戳穿!”
“好!”叶向高笑道:“真妙策也!”
和张恪斗了几回,东林党也学聪明了,正面交锋太危险了,只有隐藏背后,打闷棍。下黑手,杀人于无形,才是最好的办法。
左光斗想了想,说道:“总宪大人此计甚妙,可是去朝鲜一来一回,要几个月时间。到时候只怕朝堂胜负已分,别忘了那几个告状的百姓可是落在了张恪的手里,他要是做文章,只怕……”
左光斗没有往下说,可是在座的都明白。那的确是个隐患……
叶向高寻思半晌,说道:“那几个人必须除掉,我会想办法,另外咱们少不得要牺牲几个人,给皇上一个交代,再有老夫明天会上书,请求圣上任命张恪为辽东经略,统领全军。守御辽东!”
要给他封官啊?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摸不着头脑。难道要向张恪认输不成,未免太丢面子了吧!
他们想不明白。可是同为阁老的韩爌却忍不住惊呼出来,要给首辅伸出大拇指叫好!
以文驭武是大明朝的传统,兵备道,巡抚,总督,经略。文官一层层把武将踩到了脚底,甚至生杀予夺。全在一言之间,一品总兵。也不过是奴婢而已!
偏偏冒出一个异类,让武将出任经略,执掌一方,等于是站在了所有文官对立面上。到时候必定天下纷纷,甚至可想而知,光是弹劾奏折就能把张恪给淹没了!
这就是欲取先予,架到火堆上烤!
叶向高把张恪视作平等的对手之后,首辅的眼界和手段就展现出来。赵南星和邹元标等人领会不了,无关智力,只是身处位置不同。毕竟内阁才是大明的权力中枢,能站在山巅,俯视天下……
东林刚刚定下策略,突然有管家跑到了叶向高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首辅大人突然眼前一黑,痛叫连声,摔在地上。吓得其他人颜色大变,不知所措。
锦衣卫诏狱灯火通明,许显纯,朱七,还有几位在京的太保全都并排站立,能让他们集体出动,受刑的这位也足以自豪了!
“我汪文言不敢说是条汉子,可是出卖朋友的事情断然不会做的,你们随便来吧!”
“好,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刑具硬!来人,动刑!”
许显纯一声令下,锦衣卫的校尉一起动手,先是鞭子,接着夹棍,烙铁,老虎凳……林林总总的刑具,让人瞠目结舌,不到两个时辰,汪文言就昏迷了三次,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狰狞可怖!
一桶凉水,汪文言再度醒来,他轻蔑地看了看许显纯等人,冷森森笑道:“我还以为锦衣卫多厉害呢!这些玩意汪大爷在牢里早就见过,不过尔尔!”
被犯人鄙视,简直就是在羞辱锦衣卫两百多年的凶名!
许显纯暴怒,狞笑道:“小子,你找死!来人,拿铁钉来,给我钉近他的耳朵!”
两个赤膊的校尉急忙点头,转眼拿来了三寸多长的钉子,狞笑着塞进了汪文言的耳朵。只要锤子落下,钉子进入脑袋,小命就完蛋了!
汪文言伸长了脖子,歇斯底里地喊道:“来啊,不敢钉,你们就是孙子!”
“动手!”
“慢!”
牢门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是张大人!”朱七惊喜地说道,许显纯也急忙施礼。
“来的冒昧,请诸位见谅,汪文言是小吏出身,贼骨头硬着呢,还是交给我吧!”
张恪看了看遍体鳞伤的汪文言,皱着眉头说道:“去,把他解下来,再给上点金疮药,找一间干净的屋子。”
锦衣卫的这帮人不解,可还是按照张恪所说的去办了。
天字一号牢房之中,汪文言趴在洁白的床单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哈哈哈,如你所愿,来人,把他的腕子割开,让他流干了血,去死吧!”张恪朗声大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启不糊涂
嘀嗒,嘀嗒,嘀嗒……
空寂的屋子,单调的声音,汪文言只觉得腕子处的疼痛麻木不断扩大,遍及全身,比起拷打还要让人难受。生命力就从伤口处一点点流逝,死亡的味道越来越近,近乎窒息!
汪文言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一生,他出身卑贱,只是监狱的小吏,不过他会钻营,敢收黑钱,也舍得花钱,结交广泛,江湖名声之大,堪比及时雨宋江。
小吏就是小吏,哪怕他威风八面,在真正大人物的眼里,就是狗肉包子上不了席面!
不过老天厚待他,竟然被刑部郎中东林党人于玉立看重,让他进京活动。从此就开启了一段传奇,小小的汪文言在京中权贵之间游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任凭你是阁老部堂,还是勋贵九卿,全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东林党能再度复起,他居功甚伟……想到这里,汪文言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什么狗屁两榜进士,什么大小九卿,都是一帮饭桶,都是老子手上的玩物!做人做到我汪文言的份上,哪怕是死了,也值得了!”
汪文言想大笑,可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不由得咳嗽起来。
猛地张开眼睛,他只觉得眼前是一片光芒,从光芒之中,渐渐的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牛脑袋,一个是马脑袋!
“真有阴曹地府啊!”汪文言惊恐的叫道:“你们是来收我的吗?”
“没错!”牛头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作恶多端,阳寿尽了,跟着我们去见阎王老爷吧!”
“不!我没有罪,我没活够,不要抓我,不要啊!”汪文言拼命挣扎,可是一点用都没有,马面走到了面前。伸手提起他的脖领子,把他拖到了光芒的前面。
“阎王叫你三更死,哪个留人到五更!你有没有罪,自己知道!构陷武曲星,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都不多!”
“武曲星,谁是武曲星?”汪文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牛头说道:“还用问吗,自然是张恪张永贞!你小子摊上大事了,油炸磨碾,等着慢慢消受吧!”
牛头和马面的笑声让汪文言完全崩溃了,他瘫在地上。嚎啕痛哭。
“左光斗!魏大中!你们害苦我了,害苦我了啊!”
“哼,你自己造孽,拖别人下水干什么?”
汪文言突然从爬起,保住了牛头的大腿,咬牙切齿说道:“使者大人,小的就是一条狗啊,都是上面让我干的!”
“上面让你干什么了?”
“他们,他们害怕朝廷追究举荐袁应泰和杨涟的罪过。就把失陷辽东的罪责推给了张恪,听说张恪回来之后,他们又让我找几个老百姓,把耳朵砍掉。去诬告张恪!”
马面身体一震,冷笑道:“小子,到了阴曹还敢骗我们,谁愿意被你们砍了耳朵。还当枪使,傻瓜吗?”
牛头笑道:“兄弟,别听他胡说。这样的犯人见多了,赶快送给崔判官,让他处理好了!”
两位使者一左一右,架起汪文言就走,这下汪文言可真急了。
“我没撒谎啊,我足足花了一千两银子,才买通运河的船工,千真万确!”
牛头马面突然停下脚步,大手按在汪文言的肩头,大声说道:“当真是如此吗?”
“的确啊,都是左光斗和魏大中指使的!”
两位使者相视一眼,全都狂笑起来,眼泪都出来了……
这世上当然没有什么牛头马面,他们不过是许显纯和朱七装扮的。两个人费尽心力,十八般武艺都拿了出来,却没有撬开汪文言的嘴,可是张恪一出手就让他就范,两个人不由得五体投地。
“张大人,张兄弟,你可一定要把妙招教给我啊!”朱七激动地说道。
张恪微微一笑,他很熟悉汪文言这种人,骨头贼硬,打是没用的。必须出奇制胜,他给汪文言用的金疮药是没错,可是里面加了罂粟壳。
罂粟在明朝就有少量流入,不过不是毒品,而是止痛的药品。
张恪给汪文言用了过量的罂粟,他自然飘飘然起来。
另外张恪又把汪文言的手腕割开一个小口子,流血不多,一刻钟左右就凝固了,可是在墙角却又一截竹管,不停地嘀嗒流水,就仿佛是鲜血落在地上的声音。
张恪前世就听说过,这种心理暗示,能活活把人吓死。
汪文言被打得遍体鳞伤,加上罂粟的作用,又听着鲜血流出,生命即将结束,哪怕是再硬的骨头,也会变成绕指柔。
这时候让许显纯和朱七扮演的牛头马面出手,汪文言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摧毁,乖乖交代了指使之人!
朱七想不到张恪的手段竟然有这么多学问,身为锦衣卫,他只能甘拜下风。
“张大人,我现在就去抓魏大中和左光斗,等着日后少不得请教张大人!”
……
果然按照张恪的预言一样,揪出了汪文言,就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顺藤摸瓜,第一个被抓的就是左佥都御史左光斗,接着是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
这两位都是科道言官,又都是东林党的超级战将,每战不落,战绩卓著。
正所谓常在江边走,哪有不湿鞋。东厂锦衣卫的人一起出动,牛头和马面是假扮的,他们确确实实就是地狱的使者,爬到人间勾魂索命的!
左光斗被抓的时候正在家里写奏折,他准备参劾魏忠贤!张恪之所以难对付,就是因为有内廷太监撑腰,皇帝偏听偏信。
左光斗自以为抓到了事情关键,他奋笔疾书,给老魏列了二十四项大罪!
包括擅权、迫害忠臣、干预人事任免、谋杀宫中异己、强迫皇后堕胎、绝帝嗣子等。在奏章直斥天启与魏忠贤、客氏的三角关系,更是质问天启:生杀予夺,岂可授予他人!
这份奏折可谓言之入骨,字字如同匕首,直刺关键……不过左光斗注定没法上奏了,他被许显纯给抓走了。府邸被封,家人奴仆一个都没跑了。
相比之下,魏大中一直在六科廊办公,他刚刚得到消息汪文言被抓了。
魏大中自然惶恐不已,可是凭着他和汪文言的交往,知道此人颇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豪侠气节,轻易不会开口。
谁知上天似乎不保佑东林一方了,汪文言迅速开口,魏忠贤亲自带人把他从六科廊揪了出来!
魏大中知道难逃厄运,对着那些六科的给事中们大声喊道:“诸位同僚莫要担心。言官从来都是铁骨铮铮,不惧阉党!魏大中一腔热血,死不足惜,还望诸公前赴后继,为国除奸,万不可让阉党小人横行!”
留下这句话,就在一群言官的面前,魏科长被押走。
抓一个汪文言或许没什么,可是抓到了魏大中和左光斗。事情就大条了。超级炸弹在京城引爆,官场上人人自危,被东林压制的官员敏锐感到了机会,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反击。
作为内阁首辅叶向高,在左光斗被抓的第二天,亲自上书,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愿意辞职谢罪。
老首辅的请辞恳切的妙手文章天启却没兴趣看了,他正和张恪相对而立,在他们的中间放着巨大的辽东地图。上面详细绘制山河地理,红色小旗代表明朝,蓝色的代表满清,黑色的则是蒙古。
“唉,失去辽沈之后,京师等于是断了一臂,从此以后,怕是再也睡不好觉了!”
“陛下勿忧,臣以为建奴一时还没法消化偌大的地盘,在建奴面前还有一条三岔河,一条大凌河,只要妥善修筑工事,精炼强兵,大事还有可为。”
张恪指着地图说道:“建奴除了大明之外,还有两个敌人,一个是蒙古,一个是朝鲜。蒙古一方臣会尽力挑拨,唆使他们拼个两败俱伤。至于朝鲜一边,现任国王李珲与天朝离心离德,臣带回来的李贵就是反对李珲的。只要在背后支持,废掉李珲,换一个听话的国王不在话下!”
天启有些踌躇,说道:“废掉一国之君恐怕不是容易的,万一没有把李珲赶下去,岂不是结下仇口吗?”
“陛下忧虑的是,不过朝鲜官民还是感激天朝救命之恩的,民心可用!再有臣留下毛文龙在东江,此人智勇双全,有胆有识,只要授权给他,朝鲜的事情不需要担心,让他见机而动就行!”
“哦?毛文龙如此厉害?”
张恪十分垦地地点头:“陛下,此人值得托付,唯一的问题就是皮岛孤悬海外,岛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必须由海路提供粮饷补给。臣提议成立水师,包括辽东在内,都可以从水上补给,又可以凭借水师,偷袭建奴后路,搅扰他们不得安宁!”
张恪的手在辽东半岛一带划了一个大圈,天启仔细看着每一个点,叹道:“好啊,朕有永贞,高枕无忧矣!”
天启转身,从桌案绕过来,拉住张恪的手,说道:“永贞,朕知道你的忠心,朝中偏偏有些宵小之徒嫉妒与你,朕会严加惩处!不过永贞你是领兵的大将,心胸宽阔,朕也有难处,这两天朕反复思量,不宜兴起大狱,弄得天下大乱,抓小放大吧!”
听着天启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木匠皇帝能说出来的,这家伙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陛下,臣一切听陛下的!”
正在此时,突然太监小福子急匆匆跑进来,跪倒在天启面前,变颜变色说道:“主子,大事不好了,六科廊那边挑着白幡,正在烧纸办丧事呢!”
六科廊和内阁对面,都在皇城之中,跑到眼皮子地下办丧事,天启的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嘣作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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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鞭尸
一个机构的位置,往往体现地位高低。大明的六部衙门都设在京城各处,唯独两个例外,从午门进去,往右边走是会极门,是内阁的所在地,向左边走,是归极门,也就是六科廊!
作为唯二处在宫中的衙门,六科言官的清贵可见一斑!
偏偏这些言官不知死活,竟然在六科办起了白事会,归极门内,白幡飘飘,白纸,灵幡,挽联,一眼望不到头。
不时有朝廷官员前来吊唁,虽然皇宫之中严禁喧哗,可是人来人往,哭声不绝,还是像一块浓重的阴云,压在了大家伙的头上!
“欺人太甚!”
在眼皮子地下号丧,比说是皇帝了,就算普通百姓也受不了。
“小福子,你去打听清楚了,他们在祭奠谁,速来禀报!”
“遵命!”小福子撒腿就跑。过门槛的时候,差点绊到,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天启坐在那里,气喘如牛,胸膛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们父子的确靠着文官的支持,才能熬到爬上皇帝位,可是登基之后,对文官已经大加封赏,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竟然跑到皇宫办丧事,分明是骑着脖子拉屎!远远超出了天启忍耐的底线,皇帝陛下的小宇宙就等着爆发了!
张恪在一旁垂首侍立,一言不发,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悲凉。国家内忧外患,到了如此地步,文官竟然还一门心思内斗,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明朝的确积重难返!
搀和无聊的争斗。还不如回到辽东,好好经营老巢,多练几万精兵实在!有了实力,哪怕是改天换日,也有足够的本钱。
正在张恪心绪飞扬的时候。突然两个太监一前一后跑了进来,为首的是魏忠贤,后面紧跟着小福子。
老魏进来,扑倒在地上,放声大哭,涕泗横流。
“主子。都是老奴无能,让主子受气了,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魏忠贤说着,噼里啪啦抽嘴巴子。老脸霎时间通红一片。
张恪都看得瞠目结舌,心说不愧是未来的九千岁,对自己都那么狠!
天启不耐烦摆摆手:“魏大伴,与你何干,先让小福子把事情说清楚吧。”
“是!”小福子急忙磕头说道:“回禀主子,六科廊的那帮混球设摆灵堂,供的是杨涟和袁应泰的灵位。他们说二人为国殉难,朝廷不知祭祀。六科不能让忠臣受委屈。”
“荒唐!”
天启气得一拍桌子,这几天朱由校没有闲着,他把从张恪手下叫来了几十位将校。挨个问话,了解辽东的战况。
天启或许没有太祖成祖的雄才大略,他也不是笨蛋,只是反应不够机敏,可是给他一点时间,天启还是能想明白的。
辽沈的惨败直接罪责就是杨涟的贪功心切。实力不够却偏要收复抚顺,才给建奴可乘之机。致使沈阳丢失。
其实这还不算是最糟的,若是袁应泰能死守辽阳。加上张恪在浑河打了一场漂亮的狙击战。双方合兵一处,至少能保住辽阳不失。
可是袁应泰偏偏逞能出击,葬送了辽阳。
好在两个人都死了,天启也不想寒了人心,可是非要把他们说成英雄,简直就是颠倒黑白,无耻透顶!
“魏大伴,朕不是让你把张总兵的奏疏明发六部九卿,在京的所有衙门吗!难道六科的人没有读过?不知道辽东是怎么回事,还来祭祀杨涟,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魏忠贤跪爬了半步,磕头哭道:“主子万岁爷,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别有用心!老奴刚刚抓了左光斗和魏大中,他们借着祭祀杨涟,是向主子施压,替言官找回颜面!”
“原来如此!”
天启长长出了口气,他只觉得一阵头疼,忍不住问道:“魏大伴,为何抓了左光斗和魏大中?”
“启禀主子万岁爷,此事说起了还和张大人有关系。”
魏忠贤当即把抓到汪文言,从他口中得知左光斗和魏大中重金收买运河船工,割去耳朵之后,诬陷张恪的经过说了一遍。
“主子,此类事情并非张大人一个案子,东林党人内外勾结,阴谋设计朝臣,一门心思党争倾轧,全无一点报效国家之心!大明江山到了今天地步,主子宵衣旰食,群臣却辜负皇恩,老奴,老奴……”
魏忠贤说不下去,伏地痛哭……
天启被说得动情了,刚刚即位的时候,众正盈朝,小皇帝也盼着名满天下的重臣能帮着他外平建奴,内除奸贼,中兴大明。
到了如今,天启终于看透了,大明真正的弊端就在这些只知空谈,不能办事的清流身上。
贪官如何,朝廷拿出十两银子,贪了一半,还有五两能用在百姓身上,能用在打仗之上!
可是换成清流,光是该不该做,他们就能争吵一万年,结果是什么事情也办不了!不是说贪官值得提倡,只是死脑筋的清官有时候比赃官还可怕!
大明落到了今天的地步,就是说话的人太多,办事的人太少!
天启脑中快速的旋转,他终于领悟了治国要能臣,不能以清浊决定好恶的帝王哲学。别以为这个道理很容易想通,天启的兄弟崇祯就是十七年都没有想明白,临死只落下群臣误我的感叹……
帝王术提升了一个境界,金丹结成,元婴可期,天启变得越发自信沉寂。
“魏大伴,有人欺负到了朕的头上,朕现在只能信任大伴!”
魏忠贤瞬间老泪横流,急忙说道:“老奴愿意粉身碎骨,效忠陛下!”
“好,魏大伴,你马上点起五百精兵,把嚎丧的人都抓起来,谁敢闹事,太祖留下了廷杖,给朕狠狠打!”
一句话出口,保证有人屁股开花,不能自理!
魏忠贤用力点头,爬起身就要去办理。张恪突然从旁边转过来,说道:“陛下,臣有一计,想要上奏陛下!”
“说!”
“陛下,杨涟被建奴俘虏之后,臣把他的尸体从建奴手中抢回来。本想交给家人,好生安葬了事。可是如今有人不知好歹,索性就把杨涟的罪过大白天下,在午门外当众鞭尸,以儆效尤!”
鞭尸这种方法显然不够人道,可是东林逼到了这一步,也不得不撕破脸皮,给他们一点厉害!
而且张恪还想向世人宣告,当官不能有德无能,光凭着气节绝不是一个好官!辽东数百万民众,生灵涂炭,颠沛流离,总要给他们一个说法吧!
放在平时天启绝不会答应,可是现在文官欺负到了头上,一肚子怒火,他岂能容忍。
“就这么办了!”天启点头称是,不过随即顿了一下,若有所思说道:“张总兵,此事还是交给魏大伴去办。朕还有要事交给你。”
“遵命!”
魏忠贤领命下去操办,天启望着他离开,突然摆摆手,让两旁的小太监都退出去。
天启笑眯眯看着张恪,说道:“永贞,你知道朕为什么把事情交给魏大伴吗?”
“微臣多谢陛下爱护之心,万死难报!”
天启欣慰地点头,伸手搀起了张恪。
“魏大伴是朕的奴才,你是朕的大将,辽东纷纷扰扰,稳住战局,精炼雄兵,全都压在你的身上,别和文官结仇太多,有他们掣肘,什么事情都办不好!”
张恪的确感动了,天启的确是为自己着想,让可以想见日后的风雨都落在老魏身上,他却能专心对付建奴。当然天启也能安心做木匠活,只是苦了九千岁,帝王心术当真厉害!
“陛下,臣无以为报,唯有拼上性命,替陛下平定建奴,扫平草原,开疆拓土,中兴大明!”
“好,朕与爱卿,要做君臣相得的典范,永不相负!”
天启推心置腹,张恪指天发誓,君臣二人上演一场琼瑶大戏,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至于未来如何,姑且不管,眼下的张恪是决心扮演好忠臣的角色……若是天启能摆脱短命的魔咒,做一个中兴名臣也不枉费穿越一场,若是不能如愿,反正老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张恪暗暗下定了决心。
……
归极门中,阮大铖,解学龙,毛世龙,刘懋等几位科长给杨涟和袁应泰的灵位上香之后,齐集一堂。
解学龙率先说道:“朝廷阉党当道,忠良遭陷,先有大洪先生壮烈殉国,得不到奖赏。随后廓园先生(魏大中)无故被抓。阉党猖獗如此,我辈言官岂能坐视奸佞把持朝廷!我愿意带头上书圣上,请求治罪魏阉,诸公以为如何!”
“壮哉,我等愿意追随!”
正在他们准备动手之时,突然外面脚步声响起,河南道御史袁化中跑了进来。
解学龙一看同是东林党人,急忙说道:“来的正好,科道一家,都察院诸公若是愿意帮忙,声势更壮!”
“帮什么忙!”袁化中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吗!魏阉在午朝门外摆开了架势,正要鞭尸杨巡抚呢!”
一句话,六科廊就炸了庙,这些给事中一个个横眉立目,破口大骂。
解学龙更是撸胳膊挽袖子,领头冲了出去!
“诸位铁骨头的言官,锄奸报国的时候到了,跟着我走!”
近百位言官悉数出了六科廊,直奔午朝门,一场火星撞地球的大战等着他们。(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衣锦还乡
午门之外,人山人海,中间一大圈全都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把守,外面是无数的百姓,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
要说京城的百姓就是有福气,什么热闹都能看到。只见人群中间有个高大的台子,在台子上面飘扬着条幅,上面的字有斗大。
识字的人不由得念了出来:“失陷沈阳罪员辽东巡抚杨。”
在条幅的下面,是个坚固的十字架,上面绑着杨涟残破的身躯,虽然用石灰处理过,但还有不少腐败,只能看到依稀的样子。
“原来就是他啊!”人群当人有人就说道:“我可是听说了,杨涟胡乱指挥,逼着大明的好汉去送死,结果让东奴占了便宜,把好好的辽东抢走了!”
“奸臣误国啊!”有上了年纪的就叹道:“文官哪会打仗啊,这帮人可把老百姓害苦了!”
……
魏忠贤得意洋洋,对着许显纯说道:“午时到了,昭告天下,杨涟丢城失地,虽百死不足惜,今天鞭尸三百,以儆效尤!”
“遵命!”
许显纯亲自提着生牛皮的鞭子,到了杨涟的尸体前。
“哈哈哈,杨涟,你空有尖牙利齿,可是你的吐沫星子淹不死建奴,今天,就提死于你手的百姓讨回公道!”
“受刑吧!”
啪!
一鞭子抽下去,顿时带起一块腐肉,露出里面森白的筋骨。
许显纯毫不客气,继续挥鞭,连续打了五下,一条胳膊就被打飞了。骨肉落到人群当中,引来百姓的一阵惊呼。
“好,打得好!”
正在喊好之际,突然从午门里面跑出几十位文官,在袍服中间绣着言官的标志。神兽獬豸!
“阉竖住手!”
解学龙,袁化中,阮大铖等人冲在最前面,锦衣卫想要阻挡他们,这帮文官一点不留情,举手就打。
“阉党的走狗。你们造孽,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别和他们废话,快去抢杨大人的遗体。”
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打起架更不含糊,竟然撂倒了十几个番子,冲向了台子。
“反了天了!”魏忠贤气得鼻子都歪了。厉声说道:“还看着干什么,主子有令,凡是乱闯之人,一律廷杖八十,给咱家狠狠打,打死了有咱家兜着!”
言官们能冲进来,那是锦衣卫的人不敢轻易动手,可是有老魏的话。他们也不敢三七二十一了,全都拥上来,拳脚相加。棍棒并举。
鞭子抽的噼里啪啦,这帮言官身上都见血了。有的人想退缩,可是一看旁边人血红的眼睛,他们又挺住了。
“打,让他们打!”解学龙高声大喊:“阉党猖獗,言路不通!身为风宪。我们就是大明的良心,大明的脊梁!他们的鞭子。不过是助我们成道的魔障。诸位同僚,谁骨头软了。就不配称为六科给事中!”
解学龙身上被抽了十几鞭子,越抽他喊的越大声。
东厂的人又气又恨,狞笑道:“有点骨头,今天就让你知道东厂的厉害!”
说着十几个番子涌上来,把解学龙按在地上,扯下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廷杖高举,猛地打下来。
廷杖是一门学问,有人挨了八十下,没有半个月,有好模好样,有人挨了二十下就留下终身残疾,甚至有人一命呜呼。
无关受刑人的体质,全看打人的心思。
气急败坏之下,掌刑的可是力气全出,一下皮开肉绽,两下鲜血淋漓,三下解学龙就昏死过去。看情形,再有十几下,小命就不保了。
“住手!”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一看,来的正是叶向高,在他的背后还有赵南星,邹元标,韩爌,孙承宗,孙慎行,王纪等等一杆部堂高官。朝廷的九卿重臣来了超过一半。叶向高领着头,他们就像是一道人墙,挡在了言官和锦衣卫之间。
这下子锦衣卫都傻眼了,他们敢打言官,那是他们官小,而且多数人年轻,不会怎么样,可是一帮老家伙出来,随便打死一个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怕什么!”
魏忠贤在内廷大太监和锦衣卫太保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
“看什么,主子养你们是摆设吗,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你敢!”
叶向高拿出了首辅的威风,怒目而视。
“魏公公,谁给你的权力,敢责打朝臣?”
“自然是皇上!”
“拿出圣旨来!”
老魏一下子被问住了,天启可没给他圣旨。老魏当然不会弱了威风,顿了一下,说道:“圣上给的是口谕,难道不算数吗?”
“当然算数!”叶向高冷笑道:“不过既然是口头上的,就或许有记错的地方,公公年纪也不小了,耳聋眼花是难免的!”
“放屁!”
魏忠贤是撕破了脸皮,冷笑道:“首辅,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东林造孽这么多年,报应来了!”
邹元标须发皆乍,厉声斥责道:“住口!好你个阉竖,不过是奴才而已,我等朝中重臣,岂会被你威胁!老夫以为天心仁慈,圣上断然不会下旨杖责群臣,定然是阉竖矫诏,来人,把祸国殃民的阉贼拿下!”
随着高官过来的也有不少随从和衙役,一听纷纷拥上来,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动手!
“好啊,先是在六科廊哭丧,然后又捉拿咱家,你们是在打主子万岁爷的脸。咱家和你们不死不休!”
“魏公公!”叶向高大声喝道:“朝廷一切皆有法度,仅凭着口谕就想作威作福,责打部堂高官,未免太不把群臣看在眼里了!老夫这就请求面圣。若是圣上真有旨意,老夫甘愿受罚,若是没有,哼……”
叶向高冷哼一声,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此时的老魏毕竟还不是九千岁。面对首辅有些心虚,只能冷笑道:“见就见,主子烛照万里,岂会被你们给蒙蔽了!”
……
叶向高长长出了口气,交代几句,就在东林党人的瞩目之下。昂首进入乾清宫。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叶向高已经存心拼死一争,哪怕舍了首辅宝座,他也要保住东林一党。
有组织在,他还有起复的机会。若是组织没了,昔日的仇敌都能把他给生吞了。
“老臣叩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天启幽幽叹道:“元翁,你来所为何事?”
往常天启都会给叶向高赐坐,今天竟然跳过了这个环节,叶向高心里一阵惶恐。
“陛下,老臣经过午门之时,见到有人鞭尸杨涟,又要廷杖六科言官。老臣以为万万不妥。杨涟为大明身死殉国,竟然被戮尸,只怕让群臣寒心。老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
叶向高说完。跪伏在地上,足足等了好几分钟,撅着屁股,血压上涌,有点头昏眼花。
天启才说道:“首辅,你怕百官寒心。难道就不怕辽东的军民将士寒心吗?身为封疆大吏,肩负朝廷重任。就是这么报答朕吗?鞭尸,朕倒是觉得该挫骨扬灰。告慰枉死的百姓!”
叶向高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醉心木匠活的小皇帝发怒竟是如此可怕!叶向高轻轻把头上的乌纱摘下来,放在一旁。
“陛下,万方有罪,罪责内阁,老臣身为首揆,甘受责罚!老臣情愿致仕归家,还请圣上秉持仁慈之心,饶恕百官!”
天启默不作声,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叶向高想到一辈子的宦海沉浮,竟然如此屈辱结束,心里头万分悲凉。
“陛下,老臣临走之时,还有一事奏明。张恪带过来的朝鲜使臣李贵是假冒的,根本没有朝鲜国主的同意!”
本来叶向高还想把这招留在日后,可是他临走在即,实在是不甘心败在张恪手里,因此抛出来,想要来个同归于尽。
可是让叶向高大惑不解的是天启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首辅,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斗不过一个张恪吗?”天启冷笑道:“一个字:真!他的功劳是真的,你们诋毁不了,他带过来的人也是真的!不错,李贵是没有国书,可是朝鲜国王对大明不忠,三心二意。李贵就要推翻现在的国主,换一个新国主上来。张恪早就奏报朕了,朝鲜正好在建奴侧翼,若是能牵制一二,辽东方面就会轻松不少!”
信心满满的杀招,竟然一拳打空,叶向高差点当场吐血。难道张恪就真的无懈可击,他们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对手!
“首辅,你们就是为自己想的太多,为大明想的太少!你下去吧!”一句话,被天启盖棺定论。
叶向高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茫然的躯壳,一步一跌,从宫里走出来。每走一步,他都仿佛衰老一些,身躯佝偻,两眼无神。
好不容易到了午门,东林的那些官员全都跑过来,迎接自己的首辅。
“元翁,圣意如何啊?”
“唉,诸公好自为之吧!”叶向高撂下最后一句,转身离开,留下了茫然的东林党人……
有人欢喜有人愁,东林和魏忠贤对掐,辽东的烂摊子却刻不容缓,天启不等朝局稳定,就下了旨意。
给张恪加了少保之职,佩平辽将军印,改任辽东总兵,贺世贤加蓟镇总兵,于伟良加山海关总兵,刘希伟进副总兵,分守天津卫,毛文龙出任镇江副总兵……
张少保面对着簇新的官服和大印,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终于可以回家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你媳妇有了
叶向高去职,前所未有的朝局剧变,在京的文臣全都风雨飘摇,日子别提多难过了。谁都清楚,小鱼小虾是别想扛过风浪的,必须找山头,简言之就是拜老大,抱大腿!
现在风头最劲的就是厂公魏忠贤,投靠他的门下自然平平安安。可是在很多文官的眼里,老魏终究只是个太监,名声就像是他的身体一样,挨了一刀,一辈子也别想完美!
除了老魏还有谁能保住他们呢?张恪自然进入了大家的眼帘。
年纪轻轻,屡立战功,深受天启信任,而且又是大明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孤重臣,分量足够了!而且大家看得明白,东林之所以倒霉,就是诬告了这位。投到张恪门下,至少不用担心被东林牵连!
有些心思活络的官员备齐了礼物,来到了张恪临时府邸拜会。
马彪还是像往常一样,从外面采购了不少东西回来,到了门口,对卫兵说道:“你们也放半天假吧,后天大人就回辽东了,兄弟们都给家里头买点礼物,金银首饰,花布绸缎,家里头还不定多着急呢,哄哄婆娘!”
卫兵们心花怒放,点头哈腰,说道:“都是大人疼惜我们,就凭您这份善心,保证升官发财,子孝孙贤!”
“娘的,别拍马屁了,老子的婆娘还不知哪呢!”
马彪笑骂着,转身要走,突然背后有人说话。
“敢问你是马大人?”
马彪回头一看,见是个四十出头的文官,一身绯红的官服,胸前绣着云雀。马彪跟着张恪这么长时间,也不是白痴了,见对方是三品大员,急忙躬身施礼。
“这位大人,我就是马彪。可当不起大人两个字。还没有请教您的大名……”
对方急忙笑道:“下官是通政使魏广微,早就仰慕张少保的威名,冒昧前来,实在是鲁莽得很!”
这位三品大员一面笑着,一边拉住马彪的手,问道:“马大人。还不知道你号什么,咱们日后怎么称呼?”
通政使,那可是大九卿之一,比起张恪恩师洪敷敎的官职还大,被人家尊称大人。折节下交,马彪脑袋晕乎乎的,整个世界都混乱了!
“我,好,好美酒!”马彪呆呆回答。
“哦,原来是梅久兄,很是文雅。对了,张少保可有空闲。下官想要叨扰!”
马彪木然点头,带着魏广微进了张恪的书房。
“大人,通政使魏广微大人求见!”
“快快有请!”张恪笑着说道。
魏广微迈步走进张恪的书房。向四周看了看,雪白的墙皮,除了行军地图之外,一点名人字画都没有。
“张少保如此俭朴,实在是堪称百官的表率,下官实在是佩服!”
“哈哈哈。魏大人,这可不是我节省。实在是来不及布置。若是魏大人愿意,能不能给我写几幅字。装点门面啊?”
魏广微一听受宠若惊,惶恐说道:“少保能看上下官的字,实在是我的福分,回头我就给大人送来,要多少有多少!”
“那我就愧领了!”张恪并没有推脱,他知道魏广微前来肯定是有事相求,收了礼物正好让他安心。
“魏大人,张某是军人,喜欢直来直去,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就是了!”
“是是是!”魏广微连忙点头,沉吟酝酿一下,然后说道:“张少保,实不相瞒,下官身为通政使,以往东林党势大,有些弹劾他们的奏折被压了下来。下官和他们的确不是一党,只是,只是……”
魏广微偷眼看看张恪,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魏大人,是不是有人攻讦你?”
“没错没错,下官特意来求张大人帮忙,您若是能帮着说句话,下官感激不尽!”
“东林结党营私,党同伐异,胡作非为,的确要整治,不过也不是谁都是东林党。回头我知会魏公公一声。”张恪的印象之中魏广微似乎不是东林的,好像这位还投靠到了九千岁的门下,因此毫不犹豫同意了。
“多谢张少保!”
魏广微没有料到张恪这么好说话,准备的银票根本没用上。看来张恪和外面的传言不一样,似乎值得深交。
魏广微想到这里,笑道:“张少保,下官斗胆请问,你下一步准备如何?”
“魏大人,我已经写好了练兵的方略,马上呈交圣上,我就回辽东练兵打仗了。京里纷纷扰扰,温柔福地,住常了就怕消磨了意志。”
通政使管的就是群臣奏折,下情上达,张恪没必要瞒魏广微什么。
“张少保志存高远,下官佩服。不过……练兵就离不开饷银,如今户部尚书李汝华年纪高迈,又和叶向高过从甚密,少保若是练兵,怕此人从中掣肘……”
响鼓不用重锤,张恪瞬间明白了魏广微的打算,敢情他是盯着户部尚书的位置。
天启让魏忠贤和东林斗,让张恪专心练兵,对付老奴,既是保护,也是限制,不让他过分插手京里的事务。
不过户部尚书掌管天下的钱粮,位高权重,而且日后每年辽东几百万的粮饷,天文数字,如何分配全在尚书大人的一心,不能不重视啊!
“魏大人,尚书高官,张某说话的分量也不大。”
魏广微心立刻悬了起来,不过张恪接着说道:“我尽力试试,成败可不保准。”
“张少保能帮着说话,下官就感激不尽了!”
两个人又寒暄了半天,魏广微起身告辞,张恪让马彪送他出去。
“不敢劳烦梅久先生,我自己走就是!”
送走了魏广微,马彪又回到了书房,张恪闭目思索着。突然问道:“马彪,你什么时候改名了?”
“没有啊!”马彪挠挠头,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魏大人问我好什么,我说美酒。他就这么叫了,这帮文人真奇怪!好好的非要起外号!”
张恪眉头一皱,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号!真是好!”
马彪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恪微微摇头:“宰相门前七品官,你小子高升了!”在地上走了两圈。张恪说道:“马彪,你去当个千总吧,跟在我身边,早晚让官场的一套把你腐蚀了!”
……
多了一个盟友,张恪的心情还是不错的。转过天,他给天启上了奏折,然后又去面见老师洪敷敎,把魏广微的事情说了一下。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随着东林党被压制,宦官和武将的地位势必上升,张恪有实力,有圣眷。已经足够立山头了。
“永贞,你在辽东好好干,为师在京城一定多帮辽东说话。争取早日平定建奴!”
师徒两个辞别之后,张恪就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出山海关,直奔义州而来。
此时已经是四五月份,道路两旁的农田已经播种完毕,满眼都是鲜嫩的绿色。
不过今年有些特殊,出了山海关。两边田地多半荒芜,茂盛的野草蹭蹭蹿起。十里八乡,田里见不到几个农夫。偶尔有人干活。也是上了年纪的。
宽阔的路上不时有三五成群,甚至几十人,扶老携幼,推着独轮车,向关内逃荒。
无农不稳,一个地方农夫没法生存了,官府和军队也撑不了多久。辽东的惨败加剧了难民潮,是本来人口就不充足的辽东变得更加空旷荒凉。
升官的喜悦早就被张恪抛到了九霄云外,在他的面前,巨大的烂摊子等着收拾,想到这里,张恪就觉得脑仁疼。
随着大军前行,进入了锦州境内,总算是换了一番景象,道路两边农田整齐,嫩绿的小苗破土而出。辛勤的农夫在田地除草劳作,顶着炽热的太阳,没有一丝放松。
田埂上不时有巡逻的民兵走过,虽然气氛有些紧张,但是大家还各尽其职。张恪总算是有了一点安慰,看来建立田庄的做法还是对头的。
一路上怀着重重心事,张恪带着人马到了义州城外,离着老远看去,就见到城门外人山人海,黑压压的望不到头。
大家都翘起脚尖,伸着脖子张望着。
“回来了,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他们心中的大人只有一个,给了他们安宁,给了他们土地,这位大人就是他们的天。
不久之前,他们就听到传言,说是张大人在辽东殉国了!
那种滋味简直就像是天崩地裂一样,多少刚分到土地的百姓战战兢兢。世家大户重新招呼打手,磨刀霍霍,准备反扑。
当听说张恪还活着的时候,老百姓们喜极而泣,他们跑到所有的寺庙,磕头还愿,感谢菩萨保佑。
张恪在,天就在!
淳朴的百姓们搭起高高的彩棚,插满鲜花,棚子里摆满了美食美酒,款待归来的英雄。
人群的中间,沈氏在小雪和张韵梅的簇拥之下,眼巴眼望地看着,泪水默默流淌下来。
看到了家人,张恪仿佛触电一般,急忙跑过来,双膝跪倒在老娘面前。
“娘,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沈氏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仔细打量,颤抖着双手,摸着张恪的头。
“好啊,回来就好,娘的心又回到肚子里了!”
哭了一会儿,张恪起身,看到了小雪,小丫头越发妩媚,眼中饱含着深情,张恪真有心一把抱过来,好好蹂躏一番。
小雪却很不给面子地转过头,干呕起来。
张恪摸了摸鼻子,讪讪说道:“我有这么恶心吗,太伤自尊了!”
“傻小子,胡说什么!”沈氏拍着张恪的肩头,笑道:“你媳妇有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烂摊子
“小雪,是真的吗?”张恪目光灼灼,仿佛要把人盯得化了。
小雪羞怯地点点头,那一瞬,张少保的冷静威风全都跑没了,只剩下憨憨地傻笑。
“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二哥,羞不羞啊,没生下来谁知道是男是女!没准是大侄女呢!”张卉儿从沈氏身后跳出来,鄙夷地看着张恪。
沈氏一把拉住了女儿,笑道:“小妮子别胡说,保证是个大孙子!”
张恪总算是清醒过来,老脸通红,忍不住说道:“不管是男是女全都好,女孩可是爹妈的小棉袄,更贴心!”
小雪知道张恪在安慰她,心里甜甜的。卉儿晃着沈氏的手臂,得意说道:“娘,你听见了吧,女孩可是小棉袄!”
张恪看着娇憨的小妹,促狭笑道:“没错,你是小棉袄,可是眼下快夏天了,穿不上了!”
“二哥就会欺负人!”张卉儿撅着小嘴,气呼呼跑到了一旁。
沈氏笑呵呵拉住了张恪,另一只手拉着小雪。
“进城吧,府里头从前天就忙活,陪娘吃顿团圆饭吧!”
张家几口人在簇拥之中,往城里走。所过之处,百姓们主动闪开道路。大家伙情绪激昂,目光都盯着张恪,仿佛他就是希望一般!
张峰笑着扯了扯张恪的衣角,说道:“老二,给乡亲们说两句吧,让大家都安心!”
感受到百姓灼热的目光,张恪很感动,他为百姓做了多少。能得到如此爱戴,实在是受之有愧!
“乡亲们,我只讲两点!”
听到了张恪的声音,在场的百姓都来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第一。我们在浑河杀了一万多鞑子,别人望风而逃,咱们义州兵没有丢人!”
“好!”
百姓们用力拍着巴掌,叫好声如同潮水一般。就连卉儿和张韵梅都拍起了巴掌,沈氏和小雪更是眼中含泪。她们高兴,也更心酸。
“第二。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后天很美好!但大多数人都死在明天的晚上,看不到后天的太阳。抗击建奴是长期斗争,咱们大家伙唯有坚持。做一颗钉子,牢牢钉在辽东,才能等来胜利的时候!”
百姓们都在咀嚼着张恪的话,城门内外安静的出奇。
大人没有安慰竟是打气安慰,而是告诉大家眼前的确有困难,长远还是有麻烦,不过有了张大人在,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胜利!
悄然之间。一颗必胜的种子落在了每个人的心田,从辽东惨败以来的恐慌在悄然散去。
“大人,我们都听您的。建奴不在话下!”
百姓们吃下了定心丸,带着满意的笑容,纷纷回家,各司其职。张恪陪着老娘回到了府邸。
说来惭愧,过去的日子里,张恪东跑西颠。去京城,去辽沈。甚至跑到山西转了一圈。唯独没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打理老巢,参将府邸已经变成了少保府。不少工匠还在忙碌着。
“娘,从今往后,咱们就是第一线了,儿子也能多抽出时间陪您了!”
沈氏拉着张恪的手,笑道:“恪儿,只要你能在娘的身边,娘就啥都不怕了。”
一家人欢笑着迈步走进了后院,张恪刚出现在后院,一只粉红色的蝴蝶就飞了过来,扑到了张恪的怀里。
“舅舅,舅舅回来了!”
张恪爱惜地抱起了瑶瑶,在她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两下,弄得瑶瑶咯咯大笑。
“舅舅,给瑶瑶买了礼物吗?”
“当然买了,不光有舅舅的,还有你爹的呢。”
“爹爹?”瑶瑶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他好吗?”
“好得很,就是担心他的女儿乖不乖?”
“乖,瑶瑶可乖了,不信问娘。”
张韵梅笑着接过不情不愿的瑶瑶,问道:“二弟,你姐夫怎么样了?”
张恪笑道:“大姐,不用担心,姐夫一直和士子们切磋学问,准备科举呢。等到明年保证能考个进士出来,到时候大姐可就是进士夫人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大明朝多少士子呢!我听说南方的读书人都厉害着呢,个个都是文曲星下凡,我怕你姐夫没有那个命!”
如果放在以往张恪不敢说,可是现在情况大不相同,内廷外廷都有他的人,而且还是部堂高官。
任何公平都是相对的,你要是觉得无处下手,只是说明你的势力不够而已!
“大姐你放心吧,姐夫保证高中!”
“好好好,你们都有出息了,娘就知足了!”
大家伙围着沈氏坐好,侍女像是穿花化蝶一般,送来满满一桌子菜。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家常风味更加可口。
张恪就像是饿死鬼转世一样,风卷残云,消灭着桌上的菜,吃得汁水满嘴,油光闪闪的。张峰比他还不如,用筷子已经不解气了,伸出了魔爪,变魔术一般,整盘整盘吃干抹净。
瑶瑶吓得小嘴微张,猛地低下头,飞快往碗里夹菜,生怕被两个舅舅吃光了。认真可爱的小模样惹得所有人笑开了花。
……
家里的温馨,亲人的陪伴,让张恪迅速抚平了征战的伤痛,世上不光有杀戮权谋和尔虞我诈。还有春花秋月,小楼东风……
呆呆望着小雪微微隆起的小腹,张恪瞪大眼睛,生命真的是太神奇了,血脉相连的小东西正在不停孕育,每时每刻都在生长,直到几个月后,欢蹦乱跳来到这个世界!
上天赐予的礼物,从此之后,生命一路彩虹……
“恪哥,你流口水了!”
“是吗!”张恪擦了一下,什么都没有。
“好你个小妮子。竟敢欺骗相公,是不是想尝尝家法?”
小雪慌忙摆手,娇笑道:“妾身不敢,求大人看在孩子的面上,饶过妾身吧!”
娇媚的声音。柔柔的身段,张恪体内的兽性不断涌动。他不停告诫自己:忍着,忍着,忍几个月,一定让小妮子好看!
每天早晚去给老娘请安,陪着小雪说话。看着宝宝不停长大,时不时陪小妹和瑶瑶四处逛逛——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张恪如此清闲了,到家地八天,就有人找上门来。
……
“永贞,你小子躲在家里。把一摊子事都留给我,还讲不讲义气了?”
王化贞带着三分假怒,冲进了府邸。抬头一看,差点没把他气昏过去。只见张恪爬在高大的杨树枝干上,正在系绳子,两个绳子垂下,瑶瑶手里捧着一块木板。
敢情这位少保大人正给外甥女做秋千呢,王化贞岂能不气。
“永贞。你信不信我参你一个玩忽职守?”
张恪在树上哈哈笑道:“世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如何知我没有办正事啊?”
“哼。我没工夫和你闲扯淡,要是你小子没好主意,这一本我非上不可!”王化贞不依不饶。
张恪浑不在意,他把绳子系好,一点点从树上下来,从瑶瑶手里接过木板。用绳子把事先流出来的槽口系好。用力试了试,很结实!
“好好玩吧!”
打发了瑶瑶。张恪笑着走到了王化贞的面前。
“世伯,不是小侄怠慢。实在是有些事情急不得。”
王化贞白了他一眼,不客气说道:“别耍花腔,拿点干的出来。”
张恪见他真的着急,伸手说道:“世伯,这边请,小侄正好要和您谈谈。”
两个人到了书房,分宾主落座,茶水上好,张恪一摆手,打发走了侍女亲卫,只剩下他和王化贞两个人。
“世伯,难民不少吧?”
“嗯,光是广宁一带就有十几万人,其余西平堡,右屯,锦州,各地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十多万,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流民还好,可是其中有几万溃兵,这帮家伙打老奴不行,可是祸害地方是一等一的。为了安抚他们,我可把广宁的屯粮都拿了出来。不过眼前最多能撑一个半月,距离秋收还有三个多月,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找你了!”
张恪微笑着点头,一路上的流民早就让他猜到了,辽沈易主,势必会有大量的难民涌入辽西。
“世伯,安顿难民的法子无非三条,收编入军队,组建田庄,再有就是送到关内。”
“嗯,这三条都不容易。”王化贞说道:“你的士兵主张精兵路线,这些人当中溃兵众多,都是老兵痞,积重难返。建田庄需要土地,辽西狭小,能拿出的土地有限。至于往关内送吗,朝廷也不让,说什么以辽人守辽土,分明就是怕流民太多,威胁京畿安全。别把我逼急了,是在撑不住,我就把人往京里送,吃六部九卿那些大老爷去!”
王化贞虽然说的是气话,可是难民的问题的确刻不容缓。拖下去,搞不好酿成民变,就彻底乱了。
“世伯,做什么事情都离不开人手,我是不建议把老百姓推出去的。”
王化贞叹道:“我岂不知啊,找你来,就是想看看足智多谋的张少保有没有办法?”
“哈哈哈,世伯,还别说,我真有一个主意!”张恪笑道:“事缓则圆,当务之急是弄到粮食,别让百姓作乱。剩下的我们一点点安置,或是种地,或是做工,或是当兵。”
“难啊!”王化贞苦笑道:“京里面乱成一锅粥,辽东的人又多,指望朝廷怕是不行了!可是不指望朝廷,我们能指望谁,谁有粮食?”
张恪爽朗一笑,透着十足自信。
“世伯,我结识一个朝鲜的指挥使,他想回国造反,怕不成功,就希望大明给他火铳武器……”
王化贞皱着眉头,说道:“永贞,你跳跃的有点远吧?”
“一点不远,我们拿武器换粮食就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