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知府荐词范仲淹
杭州知府孙何到底是真的重情义还是在演戏,这是柳三变这个梨园奇才没法判定的,不过柳三变的新词出现在范仲淹的书案上则是千真万确的。
却说柳三变前往杭州知府拜会孙何,负责护卫的人不相信知府会有像柳三变那样年轻的故交,这是凭着长期积累的工作经验得出的结论。
孙知府是远近闻名的少壮派,可谓少年得志,令众多人羡慕,但毕竟比柳三变大得多。他为人讲究礼数,善于接交朋友,奖掖后进,尤其重视有知识的才智之士。
这不,在下人的阻拦之下,柳三变上门拜访没能称心,孙知府心里忐忑不安,经受着悖离友情的情感煎熬,让本来的儒雅之人发起火来,下令让人将柳三变追回来,并且亲自出迎,用以弥补友情之过时。
其实,柳三变与孙知府并非朋友,也不是特别熟识,只是彼此倾慕相惜而已。柳三变拜会孙知府,目的并不纯正,并非出于真正的友情,而是为将来的仕途着想,为表达对这位仰慕者的钦佩而已。
而孙知府异常重视与柳三变的友情,一是尊重柳三变是远近闻名的新词圣手,二是考虑到与柳三变父亲的关系,因此,甘冒朝廷避讳之规定,愿意与之晤见。
这种态度,并非孙知府对柳三变一人,对待比柳三变还小两岁的范履霜,即范仲淹也是这样,他与范履霜更是惺惺相惜,同属少年得志之人,同是具有改革意识的少壮派,不过,孙知府看来,范履霜远比他优秀,比他前程远大,其倾慕之情表达得更加直接。
在孙知府的眼里,也许都将这两位年轻人当作难得的奇才,范履霜政绩显赫,年轻有为,而柳三变文才卓越,颇有建树。也许,他真的想在两个年轻人的交往方面牵线搭桥,形成互补,相互影响。
柳三变拜会未果,而孙知府追赶出来,也许是出于对柳三变的一种关心。或许在孙知府的心里,早已关注柳三变,早已考虑到帮助柳三变成才,帮助柳三变摆脱脂粉气的困扰,体现新词方面,显得更加大气,更加富有男子气概,将文武之气综合为一体,而范履霜的生活环境正是柳三变急需的。
孙知府哪里知道,柳三变与范履霜早已神交已久,心心相印,相互倾慕,彼此珍惜。而更深的渊源,则是柳三变的父亲柳宜因为两朝为官之故,对待同僚更加谦和,更加世故,更加平易近人,尤其对待少壮派则更加和善友爱,而且与范履霜还是忘年之交。
柳三变赠送《望海潮》词的当晚,负责知府护卫的官员,即阻止知府大人接见柳三变的人,兴冲冲地将裱褙好的新词挂在知府的客厅之中的侧墙上。忙了一天,有些疲惫的孙知府深知该词承载着柳三变的情谊,常识告诉他,成名之人用于赠送的诗词,不能一概认为是最好的,是登峰造极之作,起码也是拿得出手的。
于是,他挑选了侧墙对面的一把椅子,坐下来品茶的同时,准备好好地拜读拜读,领略其中的思想寄托和艺术成就。殊不知,刚读了两句,孙知府就感觉神清气爽,十分佩服,惊叹不已,简直是神来之笔。
他放下茶杯,走了过去,我的天,太美了,他在心里惊呼道,状写出了杭州的优美景色,反应出杭州的繁荣昌盛,仿佛看到了杭州商贾云集,码头一派繁忙景象,经济发展,政治清明,一派祥和,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发达,简直是一个理想的社会福地,是理想呼唤而出的世外桃源,人人心情舒畅,个个喜气洋洋。
烟雾苍苍,云蒸霞蔚,绿树成荫,高低错落,层次迭出,伞盖相连,遮天蔽日,垂柳依依,和风习习,步入其间,宛如人在画中游,画因人而神气活现。
沙堤绵亘,长虹卧波,波光粼粼,水天一色,宛如一首百听不厌的轻音乐,优闲恬静,心旷神怡,俯脚下而幽思,望远山而遐想,思绪的骏马无拘无束地驰骋,马蹄声跨过历史的长河,跨越万水千山,领略人类的幸福,感受人间的真情,一切皆是理想的化身,一切皆是人心所向,一切皆为美好的记忆,一切皆因美丽的心灵而存在。
放眼远望,万里无垠,水天相接,辨不清是人间天上,还是天上人间,天似乎并不算太宽广,地也并不算太辽阔,时间也不算太无疆,最大的还是人的胸襟,人的理想,人的愿望,人的心灵深处的无限憧憬。
顺着遥远的天边而上,到了天庭,啊,虽然金碧辉煌,珠光宝气,珍贵异常,到底不如人世的心灵值得珍藏,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也远不及人世恩爱夫妻来得情真意切,虎车凤辇也比不上有**在沙堤上悠闲地散步来得情意绵绵。
勿需羡慕神仙眷侣,反而神仙眷侣们痴痴呆呆地观赏着人世的繁华,人世的逍遥,人世的**尽显,他们会为此而皱眉,为此而妒嫉,为此而心绪不宁,恨自己何以不早早地注销仙籍而加入人世,享受人世种种欣喜和温情。
还有这润湿的空气中散发着的幽香,桂花飘洒,荷花飘香,沁人心脾,胜过天庭的香烟缭绕,满是清新,满是芳醇,满是心情舒畅,满是酣畅淋漓的芳魂。
在悠扬的羌乐声中,釆莲的少男少女,身著节日的盛装,或在岸上踏歌起舞,或者接受感情的委托,把婉转的情歌唱给可心的人,或者柳荫下说着窃窃情话,或在荷花深处打情骂俏,神仙眷侣们,你们千万要绕道而行,千万要回避,非经过不可时千万要捂住耳朵,蒙住眼睛,否则,你们就会为自己的身份而后悔不已!
孙何阅读欣赏着柳三变的《望海潮》,心情无比激动,他为词的意境叫绝,为词的主旨叫好,为词的完美艺术境界而称颂不已。
正在激情澎湃之时,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来,一个与柳三变岁数相近同样酷爱文学的年轻人,一个文武兼具的全才,大有作为的人,他就是范履霜。孙知府按捺不住激动之情,他要把天下难得的好词佳作推荐给他,让他能欣赏这不可多得的智慧佳品。
于是,孙何大叫道:“文房四宝伺候!”
他挥笔疾书,信件顷刻草就,他捧着信笺,与侧墙上裱的《望海潮》仔仔细细地核对,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不仅字不能有误,包括标点也不能。
他将信笺装入信封,非常满意,孙知府吩咐负责护卫的人赶紧将信送出去。
第二节 《望海潮》脂粉气重
范履霜收到来自杭州知府的信件,拆开视之,复杂之情涌上心头。
孙何这位忘年交的确为人耿介,重视友情,得到一首好词居然没有忘了我,与这种人交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当然,他读信的重点还是放在《望海潮》这首词上,确确实实写得太美妙了,把杭州的风土人情全都囊括其中,而且特点突出,具有强大的感染力和感召力。
范履霜细细咀嚼着,品味着,美则美矣,但总觉得有些美中不足,就像一位玉女亭亭而立,风姿绰约,但一时说不出哪一点不能称心,不能如意。
他冥思苦想着,突然一位大胡子的士兵报告之后进了营帐,范履霜晃眼一看,浓眉大眼,一脸庄重严肃,一身铠甲闪闪发光,手握一柄画戟,威风凛凛,英气勃发。
范履霜赞许地点了点头,他从这名战将身上得到了启迪,明白了柳三变《望海潮》词的不足之所在。
他的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副情境:一位战将,威风凛凛地挺立于战车之上,手上挥舞着赶马的鞭子,他并不急于赶路,而是一面欣赏湖光山色,山川河流,一面向过路行人打招呼,向花草树木频频注目,笑容写在脸上,满意充斥心灵,而他的画戟则是插在仪仗车上的装饰品,是摆设,是为增强威仪而存在的。这副情境虽美,但仅仅如同风花雪月的画卷一般。
而范履霜构织地另外一副情境则全然不同,在戍边的战场上,冷风凄凄厉厉地刮着,飞砂走石,鬼哭狼嚎,冲锋的号角正在响彻天宇,犯边的敌人恶狠狠地迎面朴来,如狼似虎一般,贪婪的目光总盯着美好的河山。
全体将士听从冲锋号的召唤,一个个精神抖擞,信心满怀,怒目面对敌人,晃动着手上锃亮锃亮的战斗武器,冲锋在前的一辆战车上,指挥员挥动着旌旗,鼓点振奋人心,喊杀之声惊天动地,战车上的战将,目光如矩,愤怒地将画戟挥向敌人,砍向敌首,势如破竹,滚瓜切菜,嘴里高叫道,侵略者滚回老家去,退之者生,挡我者死,还我河山,还我朗朗乾坤!
范履霜终于发出了会心的微笑,他的幕僚们在为这位儒将的表情感到奇怪,也为他的会心微笑所感染。
范履霜听着幕僚们七嘴八舌地赞美之声,点头认可的同时,他将信笺装进信封,在信封上按了按,放进了书案的抽屉里。
一位幕僚忍不住问道:“此乃难得的好词,奈何锁将起来?”
“以你之意,该当如何?”范履霜问道。
“可以借儒将之手,变成一副字画。”另一位幕僚代为回答道,“可当作一副美好家园的浓缩画,用以激励将士们为保卫祖国的每一寸山河而不遗余力,誓死战斗到底!”
“不,不太合适!”范履霜微笑着摇头。
“请儒将明示!”希望将《望海潮》词变成书画的幕僚央求道。
“我怕鼓舞不足,有碍士气的发挥。”范履霜认真而严肃地道,“面对恶劣的生存环境,面对敌人明晃晃的刀剑,面对如狼似虎的凶残者和暴戾者,稍有手软,便易失去生存的希望,失去宝贵的生命,这还了得!”
没过多久,范履霜收到忘年交柳宜的一封来信,他阅读时的笑意难以掩饰,幕僚们都开玩笑地道:“莫非儒将接到了万金家书?”
范履霜摇头道:“非也,非也,不过,是一件喜事,好事!”
“哦,难道是家中为儒将相中一门亲事,奉命成婚不成?”一位幕僚打趣道。
另一位幕僚则说:“喜事多了,岂只是成婚一件,还有父母的生日、新生命的诞生、病患者的痊愈、兄弟姊妹嫁娶,多的是啊。”
范履霜听到在这边塞之地,能说出如此乐观的话来,的确让他很开心,也很放心,这表明战斗意态坚定,战斗热情高涨,求胜的**强烈。他把信件递给幕僚们传阅。
提议将《望海潮》词裱褙起来的幕僚首先接过信件,捧在手上,另一位幕僚也凑过去阅读,两人同时发问道:“柳宜乃何人?”
“柳宜乃出仕两朝的官员,待人随和真诚,文才了得。”范履霜回答道,“此人聪明能干,曾经是南唐后主李煜的左膀右臂,出生武夷山柳家,乃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名门旺族,是全天下赫赫有名的科举大户,前后中举之人大概有十多个。”
捧着信件的幕僚感叹道:“如此了得的人家,真的是文曲星高照,书香传家,恐怕是祖籍地上长了一片歪脖子森林吧!”
“只是听说有这样的人家,原本不信,这么说来,并非虚言,总算兑上号了。”凑过去阅读信件的幕僚问道:“两朝为官,岁数岂不是很大?”
“当然!”范履霜很尊重地回答,“足可以成为吾父。”
“你们应该算忘年交了?”凑过去阅读信件的幕僚又问。
“收到此信,我还真把他当作了家信,也把这可爱的老头当作是家父。”范履霜道,“他托付之事我必须认真办理,我那位兄长估计不日即可到达。”
“嘿,这老头还真看得起人,想把宝贝儿子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受苦!”捧着信件的幕僚奇怪地道,“他是京官做糊涂了,把娇生惯养的儿子往这里送,真有他的!”
“一定是这个儿子不成器,老父亲气糊涂了,一气之下发配到这里来了!”凑过去阅读信件的幕僚猜测道。
范履霜笑着,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毫无道理的猜测之人,半晌才问道:“托付的来人你当是谁,你们都是有一面之缘的!”
“我们……”两个幕僚诧异道,然后各自搜肠刮肚地想着,不时用余光去探试儒将的表情,可没有捕捉到有价值的信息。
捧着信件的幕僚把信笺递给另一位幕僚后请求道:“可否给点提示?”
范履霜指了指自己的书案,那幕僚前往书案翻找。范履霜又指了指抽屉,并双臂张开,比划了一下墙壁上悬挂画幅的宽度。
那幕僚突然省悟了,惊异道:“此人新词闻名遐迩,我们算是有福了,既饱眼福又饱耳福,这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另一位幕僚问道:“你们打的是何哑谜?”
先省悟的幕僚重复着范履霜的提示性动作,那人明白了:“大名鼎鼎的人物,为何要到此处来受苦,这些人在想些什么?”
“正因为苦,人家才愿意前往呀!”范履霜解释道。
第三节 两幕僚验明正身
阴风阵阵,尘土蔽日,这塞北的气候真是风云突变。从旧历来看,正该是风和日丽的季节,正好是戍边将士厉兵秣马的好时候,也是必须提高警惕一刻也不能松懈的多事之时,范履霜率领将士们正在苦练保家卫国的杀敌本领。
操练连续进行了半个月了,将士们虽然精神十足,斗志昂扬,但也不是铁打的,毕竟是血肉之躯。因此,范履霜集合将士,集中训话,他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种道理大家都了然于胸,勿需多言,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一名合格的戍边人员,必须比敌人更加强大,更加凶狠,才能减少牺牲,保全自己!”
将士们并没有因为几句话而精神抖擞,变得无敌。范履霜看着将士们的疲惫之躯,非常心疼,他挥了挥手,让大家就地休息。
突然,幕府的一位幕僚急急忙忙跑步前来,到范履霜跟前,行礼后报告道:“范公子到了,儒帅可否先见上一面?”
范履霜向他的副将交代了几句,随幕僚一起走了。途中,范履霜问来人询问过情况没有,盘查过身份没有,那人回答,有他父亲柳宜的推荐信为凭。范履霜还嫌不够,若是被敌方探子钻了空子,那可不得了。
刚撩开幕帘,一位书生正在起身,站在范履霜面前。啊,好标致,简直就是玉面书生,白净而细腻的皮肤,显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风霜磨炼的样子。而柳三变也打量着眼前的人,古铜色的皮肤,健壮的躯体,炯炯有神的目光,一脸正气中透着英气。两人经过短暂的打量之后,手握在了一起。
范履霜热情地拉柳三变坐下,吩咐幕僚沏茶,相互寒暄,说了一些互相思念的客套话之后,范履霜指着茶杯请柳三变喝茶。
柳三变端着茶杯,揭开茶杯盖子一看,这泡的是什么茶,茶叶全在在水面飘着,一点都没有泡胀,怎么喝呀?
范履霜一看便知他心里所想,笑着道:“边塞与内地差异极大,这里只能是温水泡茶慢慢浓,慢慢喝就行了。”
“这不是新烧的开水泡的吧?”柳三变问道。
那位泡茶的幕僚回答道:“刚烧开的,你来时我才烧的。”
“这里沸点不比内地,即使烧开了,也是温水。”范履霜解释道,“否则,戍守边塞如此光荣的任务也不会交给我们这些人,这些身强力壮的人了。”
幕僚们看着这一对形成鲜明对比的年轻人,一黑一白,一个壮实,一个斯文,一个乐观,一个忧郁,一个发声粗犷,一个说话文静。这差异也太明显了吧!
教场的一个通讯兵跑进幕府,报告教场对练时,发生斗殴之事,有引发打群架的危险,请求儒帅赶去处置。
范履霜向柳三变点了点头,抓起佩剑,小声道:“暂且饮茶歇息,去去就来!”
“大事要紧,切勿拘礼!”柳三变起身相送道。
柳三变送到幕府门口,一股冷风透进来,他打着寒颤,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搓了几下有些冻僵的手,赶紧回到火炉旁边。
一位幕僚将茶杯递给柳三变,问道:“公子果真是新词圣手,《望海潮》的作者?”
“惭愧,惭愧!”柳三变揭开茶杯盖子,看了一眼,又盖上盖子,“这茶怎么这样,怎么喝呀,你们一直都这样?”
那个幕僚把凳子拉近火炉,回答道:“对呀,谁让这里的环境艰苦呢?为了给你泡茶,还特意把水烧得很开,浪费了不少柴禾。”
柳三变一看所谓的柴禾,其实就是牲畜的干粪便,他指着道:“这便是柴禾了?”他看了看茶杯,更不想喝了。
那位幕僚向另一位幕僚努了努嘴,那人点头问道:“《望海潮》真的是你写的?”
“对呀!你怎么知道这首词?”柳三变有些诧异。
那个幕僚眨了眨眼睛,狡黠地道:“没有亲自拜读过,只是听儒帅说过而已。”
柳三变想了想,突然笑出声来,已经意识到这是查问核实,竖着大拇指赞叹道,“嗯,军事重地,警惕性就是高,佩服,佩服!”
“据说《望海潮》写得非常好,倘若是你写的,总应该记得写了些什么吧?”那位幕僚才不会管你的甜言蜜语哩,他要完成儒帅交给他的任务,弥补刚才的不足,他问过之后,故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我埋怨道,“你看我这木鱼疙瘩,儒帅告诉过我,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写的是什么呢?”
“写的是杭州的景色,尤其是钱塘潮。”柳三变知道他在核查自己的身份,也认认真真地回答,以免造成误会。
另一位幕僚问道:“自己写的东西,应该记得一些优美的词句吧?”
“这话就有些为难于人了,谁说自己写的就一定记得,要知道,写作能力高超的人,识记能力往往低下。”柳三变解释道。
那人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追问道:“这么说,你是想不起来了?”
“你不会把我当成间谍了吧?”柳三变看在眼里,微笑着试探后道,“你们只是听说过,我念出来你们也不知道真假。”
那人够机敏的,他走到儒帅的书案边:“你念,我核对一下。”那书案上只是堆放了一些便笺,那来的《望海潮》词呀。
柳三变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念了几句:“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柳公子果然好记性!”书案边的幕僚赞叹道。
柳三变并没有因此而高兴,他在想,好你个范履霜,假仁假义,表面是人,背后是鬼,设局刺探于我,简直不够朋友,倘若把我当作朋友的话,就明说好了,难道我柳三变就那么冥顽不灵,那么不懂事吗?我知道你这里是军事要塞,如若不然,请我来我还不来哩!
柳三变平复了一下心态:“你们儒帅是个怎样的人?”
火炉边的幕僚回答道:“少年得志,文武全才,爱兵如兄弟,军纪特严明。”
“此话岂不矛盾?”柳三变笑着问道,“爱兵与军纪二者能兼顾吗?”
“怎么不能?”火炉边的那名幕僚瞥了柳三变一眼,心想,这那里是你这种书呆子能懂的,“爱兵即是在战术布局方面,力求保障安全,不无端涉险,不作无谓的牺牲,尽量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军令如山,事关战斗力和执行力的强弱,一旦命令下达,那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一往无前!”
柳三变点头称赞,在解释的幕僚肩上亲昵地拍了两下,以示佩服。
第四节 两兄弟要塞相聚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范履霜为柳三变设宴接风洗尘,主人的热情贴了客人的冷屁股。范履霜当然能看得出来,他想,这个心结若不解开,酒喝得不痛快事小,对不起忘年交事大,于是,范履霜直截了当地问:“公子心中似有不快,可否相告?”
柳三变犹豫了片刻,心直口快地道:“罪你有二……”
话刚出口,范履霜微笑道:“罪状不算多,若有怠慢,绝非吾之本意。”
“一是你对我不够尊重,据说得到我的新词《望海潮》并不珍惜,随意丢弃在书案上;二是你待人不真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柳三变谁也不看,低着头只管一吐为快。
作陪的一位幕僚大笑不止,站起身来,走到柳三变身边:“柳公子误会了,书案上怎么可能有新词,我家儒帅得来偶然,也很庆幸,视为珍宝,只是给我们阅读之后,便锁了起来,再没有谁见到过。”
柳三变仰面问道:“你为何刚才说是核对?”
那位幕僚笑得更加开心了,几乎语不成调:“我说过与原词核对吗?”
柳三变也摇头笑道:“不曾说。”
“他使诈呢!”范履霜听出了其中的奥妙,“书案上能有什么呀?”
另一位幕僚,也就是去教场通报范履霜的那一位,他解释说:“验明正身是我们的工作职责,与儒帅无关,要罪就罪我好了!”
柳三变奇怪地观察着范履霜的反应,他拍了一下柳三变的肩膀:“看你细皮嫩肉的,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怎么可能是敌方的探子呢?他们全都像我这样,放在染缸里染上三百年也是这副黑煞模样。”
席间笑声四起。可心情释然的柳三变笑着道:“你就那么放心我吗?”
“放心?”范履霜道,“实话告诉你,我见过令尊大人,我们还是忘年交,倘若你不是与令尊长相酷似,仪表堂堂,英气勃发,我的盘查可能比他们更严,更加不择手段,这毕竟有关军国大事,而不是个人小事。”
“现在你该放心了吧?”柳三变端着酒杯,开起了玩笑。
“那到没有!”范履霜借玩笑之机说出话来,令柳三变极为赞赏,可见其尽职尽责的戍边精神和睿智,“最好你不是被人利用,否则,这酒味……”
范履霜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酒席上的笑声很热烈,大家都明白其意。
“我们儒帅的确收到了令尊的托付信件。”另外一位幕僚疑惑道,“这边塞有何吸引力,让一向过着潇洒而奢华生活的柳公子前来受苦,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还请柳公子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那位幕僚闪烁其词道,“这地方没有什么玩的价值,公子此举的确让人怀疑,敌方借故收买公子,你不想想,书信能写的人多了,墨迹也能模仿,柳公子真的不会让人为难吧?”
柳三变虽说不谙此道,但也略懂其中的道理:“诸位放心,如果我要是间谍的话,也太不称职,肯定只能自投罗网!”
那位闪烁其词的幕僚道:“公子真是大智若愚,越来越令人佩服了!”
“是越来越像间谍了,对吧!”柳三变更顽皮了,端着酒杯邀请道,“借花献佛,请,灌醉了才好偷窃情报哟!”
“到此为止,谁也别再说此事!”范履霜举起酒杯道,“有朋至远方来,不亦说乎,喝酒,难得快乐一回,干了!”说完,举杯相撞,十分豪爽,一饮而尽。
“柳兄随便,我们酒不过三!”范履霜颁下规矩,“多吃菜!”说完,他一手持刀,切下一片牛肉,放进柳三变碗中,叮嘱着,这是难得的佳品,内地不易有这等口福,千万不要客气,好好品尝品尝,新鲜着哩。
柳三变端着碗闻了一闻,啊,好香啊,他用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太好吃了,入口化渣,爽口细嫩,似乎还带着青草味。他端着酒杯,呷了一口,啊哟,简单是平生吃过的最佳美味,他连连点头,然后便狼吞虎咽起来。
一个幕僚借敬酒之机道:“柳公子乃当今新词圣手,甘愿来到此处受苦,无论是来体验生活还是另有原因,勇气可嘉,值得尊重,来,先干为敬!”
“为悔婚而来。”柳三变又不是傻子,能听不出弦外之音,他干干脆脆地道,“为了愚蠢的所谓冲喜,顺从父母旨意,奉命成婚,借宝地躲上一躲。”
“此乃人之常情,也算尽了孝道,为何要躲?”另一位幕僚问道,“莫非是妻子不漂亮,还是门不当户不对?”
“非也,非也!”柳三变非常肯定地答曰,“都不是!只是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人难以接受,如是而已。”
“逼婚不成?”那位幕僚分析道,“倘若不是逼婚,就应该承担起男子汉的责任,否则,对**就不公平。要是我有这种好事,做梦都想!”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柳公子是从杭州而来,那可是一个盛产美人胚子的地方。”范履霜推测道,“由京师逃往杭州,由杭州逃到这里,公子也够坚决的。”
柳三变听到此处,突然想起《望海潮》新词的事情来了,他猜测范履霜一定与孙知府是要好的朋友,范履霜直接告诉他仅见过一次面,便彼此欣赏,各自珍藏这份忘年友谊,多数时间只是神交罢了。
“我是来向儒帅学习的。”柳三变自顾自地饮酒后,耍花腔道,“履霜履霜,便是不畏艰难困苦,即使是如履薄冰,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值得效法。”
大家笑了一阵,范履霜他们便只能以茶代酒,为柳公子洗尘了。
忽然幕府外面有锣鼓声传来,柳三变听了片刻,他指了指外面。其中一个幕僚笑着道:“公子乐于此道,可否请来唱一首柳词。”
“此话当真,他们也会唱柳词,我还真想听一听。”柳三变,看了看范履霜,要求道,“盛情已领,就此结束,我想出去听一听。”
“也好,就依老兄之意。”范履霜吩咐其中的一名幕僚道,“你带几个卫兵前往,点上两曲,听听便回,注意安全。”
殊不知,柳三变喝了不少的酒,一出幕府之门,便感到浑身打颤,风呼啦啦地刮着,虽然清辉泻地,可都被浩瀚的沙漠稀释了,并没有想象中的令人神往。
范履霜赶了出来,把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柳三变身上,叮嘱道:“此处不比内地,夜间尤其寒凉,注意保暖,切勿感冒,也别逗留太久。”
第五节《望海潮》两副真迹
幕府门外五六十米的地方,大约围着几十个人,大多是本地的土著人,他们穿着翻皮的衣服,戴着各种式样的毛皮帽子,津津有味地听唱。
而人们看见幕府出来七八个人,径直往唱曲的地方走来,都将目光聚集了过来,唱曲的站在人群中间也愣住了。
柳三变一生酒气,走到唱曲的身边,还没开口,唱曲的男子问道:“请问官爷,此为如意,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吧?”
柳三变一听,吃了一惊,原来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想必是内地人上此处淘金来了,便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氏?”
“谁说你们做错了!”陪同出来的那名幕僚道,“回答我家公子的话!”
“我们乃汴京人氏,前往此处混口饭吃。”唱曲的男子说完,前去放东西的地方,弯腰下去,几个卫兵立即将其包围起来,各样兵器对准了他,他看见这种阵势,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解释道,“官爷巡查,我拿证件出来。”
歌曲的男子可能是父亲,还带着妻子和一儿一女。他的家人见此危急情形,丢下手中的表演道具,奔了过来,冲到他们的当家人跟前,情绪十分紧张。
“你们能唱什么曲子?”柳三变听说他们来自京师,想来也有些挣钱的本领,他走过去,用身子挡在唱曲的男子跟前。
唱曲的男人的儿子一看便是有些武功的,虎背熊腰,肌肉发达,目光犀利,自然摆出一副迎敌的架势,他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动向,见形势不是他预想的那样,全身便松弛下来,目光也柔和了,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他向柳三变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道:“听口音,公子也是京师人氏,想必也听说过柳三变公子的新词,我们出了表演一些武功皮毛之外,便是传唱柳氏新词,借以糊口。”
“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那位幕僚盯着唱曲的父亲,追问道,“你再说一遍!”
他的女儿声音更加清脆悦耳,代为重复道:“说的就是轰动京师的柳三变柳公子,他亲自写下的新词,现在不好这口的能有几人?”
幕僚和陪同柳三变出来的人都为之惊奇,他们都把目光聚焦到柳三变身上。
唱曲的一家人也觉得奇怪,这些人什么意思呀?
幕僚微笑着又问道:“你们没有见过柳公子吗?”
“官爷是拿我们开心吧!”唱曲的妻子道,“人家在天上,我们在地上,天壤之别,哪里会有那种眼福!”
柳三变向幕僚摆了摆手,邀请道:“唱两首新词听听,如何?”
在场的人都很高兴,鼓起掌来。
卫士们真够忠实的,他们围绕在柳三变和幕僚周围,表面看,长兵器杵在地上,短兵器提在手上,实际上长兵器随时可以架在一起格挡,短兵器随时都能像游龙一般出击。
一曲唱罢,柳三变带头鼓掌,评价道:“的确京味十足,旋律虽是民歌调,却是民歌最流行最优美动听的一种,乐器的配合恰到好处,既突出了内容,更突出了表演的特点。很好,好久没有听到地道的京腔京韵了,谢谢!”
“内行呀!”唱曲的老爷子称赞道,“在此不毛之地,居然能够巧遇知音,难得,难得!”
“再点唱一首新词。”幕僚看着柳三变,似乎在征求意见,然后对唱曲的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必然是适合边塞保家卫国情境的,外加适宜的舞蹈。”
柳三变和唱曲的四个人都齐刷刷地望着幕僚,而柳三变正在摇头时,唱曲的母亲道:“恕我们孤陋寡闻,挣不了这个钱。”
“为何?”幕僚手伸进衣袋,准备掏钱时道,“我先给钱行了吧,还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你给他再多钱也没有用。”柳三变解释道。
幕僚奇怪地盯着柳三变:“你何以得知?”
“这位公子说得对!”唱曲的父亲诙谐地一句话,让柳三变颇为汗颜,“不知等到何时,柳公子想通了,写下这种词,再来唱给官爷听。”
“你们明日还在此地演唱吗?”柳三变问道,显然被极大地触动了,或者意识到有写这种新词的必要,以补上这不应缺失的一课。
唱曲的儿子问道:“莫非这位公子还有兴趣听?”
“武功方面的舞蹈应该不成问题吧?”幕僚比划起拳脚来。
唱曲的儿子人说了声“献丑”,连翻了十多个倒翻,他的妹妹也加入进去,兄妹俩技艺之纯熟,不敢说是炉火纯青,起码也算是上乘中的上乘了。
柳三变带头鼓掌,观众们喝起彩来。
幕僚给了钱,唱曲的女儿接过钱,微笑着略施一礼谢过。
幕僚指着柳三变道:“应该谢的人是他,他才是尔等的衣食父母。”
“明日午时,在此等候,必有惊喜。”柳三变对那位漂亮的小姑娘道。
柳三变和幕僚带着陪同的卫士刚走了十余步,小姑娘问道:“公子何人,可否告之?”
“柳三变柳公子!”卫士们向骄傲地呼喊凯旋的口号似地,非常之整齐。
次日,吃罢早饭,范履霜邀请柳三变去军营走走,熟悉熟悉士兵们的生活,柳三变婉言谢绝道:“我赶出一首新词,准备给唱曲的新唱。”
“好呀!”范履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是吟风弄月,还是边戍明月?”
柳三变一听这话,当然知道范履霜的希望所在,握住他的手微笑道:“一定不会辜负兄弟的期望。”
“太好了。”范履霜抖了抖柳三变的手,然后打开书案抽屉,取出信封,交给柳三变,要求道,“小弟有两个不情之请,一是借兄长的妙手将《望海潮》亲自书写出来,二是今日新词若能鼓舞士气的话,便可作为鼓词推广。”
“为兄愚拙,不知能否达到老弟的要求。”柳三变谦逊道,“写成之后,还请老弟定夺,成则已矣,不成则沙滩上写字。”
范履霜临走之时,叫一位幕僚留在幕府,陪同柳三变,兼及值班和应对常规事务。
柳三变与幕僚坐下来交谈了一阵,请教了一些戍边的相关事情,诸如气候变化、生活困难、战斗精神、训练方法以及战场厮杀等情况。
幕僚这个人很乐观,很有生活与战斗激情,也非常有想法,他启发柳三变道:“昨夜的寒冷与此时的温暖,公子便知气候变化的大致情形。”他还指了指不远处传来排山倒海的呼喊声的地方,公子可以去看看土兵们高昂的士气以及生龙活虎的精神风貌,记住他们独特的眼神,感受他们无坚不摧战斗意志和顽强品格。
柳三变首先完成了范履霜交给的第一个任务。
幕僚开玩笑道:“坏了,《望海潮》词有两个真迹版本,这个谜后人想破脑袋都难破解!”
第六节 开拓新词新境界
柳三变按幕僚的指引,去热火朝天的教场看了一阵,心情格外激动,回幕府的路上,似乎自己也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军人,腰杆也挺直了,身板也硬朗了,跨步也格外雄健有力。
回到幕府,他喝了一杯幕僚递来的茶,稍加思索,提笔在手,饱蘸浓墨,激动万分,平息片刻,便挥毫草就,真可谓文不加点,看得幕僚目瞪口呆。
范履霜巡视回来,就兴奋地告诉柳三变:“兄长,唱小曲的在幕府外等待多时了。”
“老弟如何得知?”柳三变显然有些感动。
“不是。”跟随范履霜的幕僚代为回答道,“我们刚离开校场,就有很多人赶往幕府方向,他们可激动了,走的走,跑的跑,嘴里说着开眼之类的话,说是有幸能见到柳公子你了。”
“乱哄哄的,能不让人警觉吗?”范履霜道,“我赶紧让卫兵前去探个究竟,来犯之敌经常使用这种混淆视听制造混乱之法,以掩护进攻目的,不得不防。”
“真是不好意思,又给老弟造成麻烦了。”柳三变自我检讨后猜测道,“到了幕府之时,,看见唱小曲的了,便相信事实非虚。”
跟随范履霜的幕僚笑着回答:“眨眼之间,探视的卫兵来报,证实是真的,还说唱曲的地方聚焦了许许多多的人。”
柳三变递给范履霜一张便笺,范履霜越读越兴奋:“好好好,真是太长士气了!”
“当然不是昨夜的尴尬了。”昨晚陪柳三变的那位幕僚开起了玩笑,“柳公子这一课补得及时,补得漂亮。”
范履霜吩咐陪同柳三变的幕僚:“你去将唱小曲的四个人请到校场,告诉他们有一笔大生意可做,让他们做好准备。”
被差遣之人看着儒帅,总觉得还有下文,可儒帅并没有往下说,而是催他快去。他们走后,儒帅才说出下文,即校场上操练的将士分批学唱新词,当做一次思想动员。说完,柳三变跟着范履霜一行前往校场。
走在路上,范履霜问柳三变道:“在这里来挣钱的,唱小曲的水平多半都会辱没了好的新词,不过是混两个钱花罢了。”
“不不不,儒帅错了!”柳三变摇着头回答道,“在京师也算得上二流水准,况且他们的武功似乎不弱,这方面的舞蹈是能挣到钱的。”
他们来到唱小曲的地方,围观者们见儒帅带着众人前来,赶紧让开道路,唱小曲的儿子迎向柳三变,深深地施礼后道:“终于等到柳公子了,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柳三变把折叠好的便笺交给他,他的父母和妹妹也赶过来看,啊,简直是喜不自胜。那小姑娘和她母亲的脸上笑得格外灿烂,简直就像一对姐妹花。
“当真是柳公子新写的?”唱小曲的父亲问道,陪同柳三变的幕僚告诉他,这是千真万确的,是他亲眼所见,他还拿过便笺来,送到他鼻子上让他闻墨香,唱小曲的父亲激动不已,保证道,“一定让最新的新词红遍天下,让更多人把它当作经典!”
“你们商量商量,选一首最有气势最可流行的曲子配上。”柳三变要求后,叮嘱道,“舞蹈就是昨夜那样种粗犷豪放的,或者还可以更剧烈一些的。”
唱小曲的一家子正在小声地商量时,范履霜问道:“下午能训练好吗?”
唱小曲的姑娘仰着美丽的脸,娇笑道:“军爷放心,这里守着一位点石成金的戏曲教主,还愁拿不出手吗?”说着,她走过来拉着柳三变过去坐在鼓上,一同商量。
范履霜挥手告别道:“未时下时刻,在校场上见。”
却说柳三变与唱小曲的一家商量片刻,达成共识之后,便是试唱。
小姑娘她妈试着哼唱了一遍曲子,欢快不成问题,可气势不足,柳三变指出后,又换了一支更有气势的,可柳三变仍然摇头。
小姑娘急了:“又怎么啦,这是气势和旋律优美最能兼顾的了!”
“莫急,莫急!”柳三变微笑着,摆着手说,“如果换成有气势的男声也许会更好。”
小姑娘想了一想:“只有我父亲的音域适合这个特点,可以一试。”
果然不错,柳三变带动在场的人鼓起掌来。
接着,就是配曲,柳三变让唱小曲的父女刻意形成两个声部的合唱。哎,效果出奇的好,柳三变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望了望昏沉沉的天空。
“正式来一次!”柳三变要求道,他稍停片刻,“起!”
唱小曲的父亲和女儿唱道:“风凄凄永恒,星光如豆日如晕。刀锋寒光好惊心,阵阵,凯旋归来捷报频。黄沙尘土一扫尽,战鼓齐鸣向前声。血性男儿虎狼行,欣欣,功勋卓著报深恩。”
唱完,父女俩看着柳三变的反应,只见他处于沉思之中,小姑娘有些沉不住气地问道:“柳公子,是我们唱得不好?”
柳三变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非也!”
他要过便笺,指了指两个叠用词,自言自语道:“不对,表现得不够到位,似乎觉得套用此曲也显得短促了一些。”
“大哥,将叠用词的地方,连唱三遍。”柳三变说着,指着下阕的“欣欣”道,“此处改为‘铿铿’,烦劳你再试一次。”
这一试,效果果然出奇地好。唱得节奏分明,重点突出;母亲击鼓敲在节奏上,鼓点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而小伙子形似蛟龙的舞蹈很有气势的突出了新词的内容。
柳三变向来好客,喜欢热闹,他请唱小曲的一家人同去吃饭,饭后如约参加演出。这可难为了陪同的幕僚。
幕僚没有估计到这柳公子居然来这一手,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过了一阵,他对柳三变道:“不行,陌生人怎么能随意进入军事重地呢?”
唱小曲的父亲还在被邀请的情境而懵懵懂懂时,听幕僚如此说来,他微笑着,向柳三变鞠了一躬:“感谢公子好意,我们在此等候就是。”
柳三变想了一想,觉得是有些唐突,便问幕僚道:“此地可有民间餐馆?”
“有啊!”幕僚指了指斜对面的一个土坡,回答道,“那里便是,不过很少有酒。”
“不用饮酒。”柳三变拉着幕僚的手,邀请道,“我请你和他们,走吧!”
“就算陪我行吗?”柳三变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幕僚的为难写在脸上,他提出建议道:“让一个兵士回去通报儒帅,不就可以了吗?”
第七节 提士气新词套组
经过柳三变的改动之后,一试便觉得非常的满意,兴奋之下,柳三变请汴京来边塞唱小曲的一家子下餐馆,并邀请辛辛苦苦陪伴他的幕僚作陪。
餐馆在半山腰上,是一个地窝子,他们在幕僚的带领下,上了山坡,又围绕着地窝子转了大半圈,才来到门口。柳三变奇怪地问幕僚:“门为何开在这偏僻之处,开在路口岂不更加方便顾客前来光顾?”
“这当然不行了。”幕僚肯定回答后解释道,“风口上,飞砂走石,乌烟瘴气,长期埋在沙堆里,这饭怎么吃呀?”
他们进门时,柳三变自管说话,幕僚见要碰着头了,按了一下他的头,柳三变莫名其妙地看了幕僚一眼,刚抬头,正好碰在门口的内边缘上。柳三变呲牙咧嘴地摸着脑袋,终于自己找到了幕僚此举的答案。
老板古铜色的脸和高而扁平的鼻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微笑着哈腰以示欢迎,柳三变打量了一下老板,牙齿显得格外洁白。柳三变一边落座,一边仰面问老板:“你是本地人吗?”
老板点点头,柳三变正奇怪老板不说话时,他却用一口流利的汉话问道:“请问客官吃点什么,这里特产有的是啊!”
“好,拿得出手的都上吧!”柳三变招呼唱小曲的一家四口就座后问道,“可否有酒?”
老板迟疑了一下。幕僚解释道:“中午不卖酒,这是儒帅规定的,也是与老板达成的共识,只要有戍边将士出现的场合,概莫能外。”
“不喝就不喝吧!”柳三变佩服这位年轻有为的儒帅,把戍守的内外部条件营造得有规有矩,有方有圆,他随口赞叹道,“儒帅果然善于戍边,谋事精细,高明呀!”
席间,没喝酒也很热闹,大家以茶代酒,喝得更加放心,更有人情味。幕僚感谢柳三变为戍边将土写下了一首振奋人心的好词,柳三变感谢京师的朋友为普及新词的努力付出,而唱小曲的一家人感谢柳三变和幕僚照顾了他们的生意,特别感谢柳三变的盛情款待。
其实,餐馆里的菜不是很丰盛,牛羊肉居多,不过花样还是有一些的,炒的、卤的、粉蒸的、凉拌的都有,蔬菜并非没有,野菜有的是,品种也不少。
大家吃了一阵牛羊肉后,柳三变对老板道:“多来几个野菜吧!”
老板犹豫了,幕僚则代为解释道:“野菜可不能随便点,昂贵且不说,此地不易采摘到,不是本地人的话,基本上都很难找到,精贵着嘞。”
“所以,为了招揽生意,就只能定量供应。”穿着围裙的老板娘出来解释道,“老实说,野菜和牛羊肉搭配,都是为了保证顾客的身体健康,吃少了有麻烦,想多吃也没有。”
“蔬菜吃少了有何麻烦?”柳三变不解的问。
唱小曲的父亲解释道,我们刚来之时,都觉得牛羊肉又便宜又好吃,吃一顿管很久,可是经过两三天……,因为在吃饭,他不便说出来,他嘴上“扑”地一声,几天都不能。
这话把柳三变出外的其他人都逗乐了,柳三变就奇怪,这有什么可笑的,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哩,他小声问幕僚:“你们乐什么?”
这一问,大家笑得更欢了,越欢,柳三变就越糊涂,他用眼神询问幕僚。
唱小曲的小哥笑着道:“柳公子来了几天了?”
“此问何意?”柳三变甚觉奇怪,一本正经地问道,“这跟时间有何关系?”
幕僚微笑着点头,喝了一口茶,平静下来后回答道:“牛羊肉虽然好说,可是油比较少,人若长期吃下去,必然缺少润滑剂。”
柳三变下面的问题让大家笑得更开心了:“人需要润滑剂吗,我怎么不知道。哪里需要润滑剂,这种东西买不到吗?”
“看来柳公子确实缺乏边塞生活常识。”唱小曲的父亲微笑道,“吃完饭再告诉你。”
唱小曲的小姑娘笑着问柳三变:“柳公子出生名门,又是新词魁首,哪里有吃苦的道理,想吃苦也没有机会呀!”
柳三变听不明白小姑娘的话,只好笑笑了事。
幕僚问柳三变:“《望海潮》还没有被唱过吧?它是否可以理解为热爱祖国,热爱祖国的大好河山呢?”
唱小曲的小哥一听这名目,便顾名思义道:“写滔滔江水的,出自柳公子之手,定然是浪花飞溅,汹涌澎湃,气势恢宏了?”
“那是当然!”小哥的母亲笑得很甜蜜,她望着柳三变道,“这次与柳公子不期而遇,真乃三生有幸,我总在想,我们这等人何时能够发达,殊不知,比做梦还巧,说来别人都以为在撒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就是人生,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小姑娘兴高采烈地道,“感谢柳公子的提携,无私赐予我们新词,让我们攀上高枝。”
“非也,并非无私,而是私心严重!”娓娓动听的话让柳三变也觉得脸上很是光彩,他的话却让大家倍感诧异,这种表情他能不察觉吗?于是,柳三变解释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们这些有才华普及和推广新词的艺人。”
“这是为何?”幕僚惊奇地问道。
“哎,京师的不少官员总想得到我的新词去皇上那里邀功,高官得做,厚禄有拿。”柳三变慨叹着,他指着唱小曲的一家子道,“他们多纯洁,只需要获得新词,就四处传唱,让更多人知晓,这才是我理想的传播方式。”
“承蒙柳公子看得起我们的雕虫小技!”小姑娘要求道,“刚才官爷说《望海潮》词的事,我想,两首新词互为因果,可以看着激励士气的套曲,如果公子舍得,都由我们来推广,我这要求可否有些非份之想?”
柳三变看着楚楚动人漂亮新潮的小姑娘,佩服她的才华,说起话来也是幽默风趣,礼数有加,让人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亲近感。柳三变笑着谦虚道:“小姑娘说得有理,如果不嫌弃柳某才疏学浅,新词也是不伦不类的话,那就拜托你们了。”
“柳公子过谦了!”小哥听这话也很激动,“柳公子的才华那真的是天上的文曲星降落人间,造福人类来了,我虽长于公子,却是仰慕公子大才,在此谢过!”
这时,一名卫士跑得气喘吁吁,喊过报告后,对幕僚道:“儒帅让官爷回府。”
“劳烦官爷向儒帅说明,并将《望海潮》词的信笺让兵爷送来。”幕僚起身跟大家打过招呼,正待要走,柳三变托付道,“倘有可能的话,下午一并在校场上演唱。”
幕僚走后,大家说了些彼此倾慕的话,等待爷兵的到来。
第八节 军营掀起新词浪
“好记忆,果真是才女,有过目不忘之能,太厉害了!”未时的上时刻就快到了,柳三变赞扬小姑娘后吩咐道,“走,抓紧时间去校场。”
唱小曲的一家人动作非常麻利,他们很快就收拣好了道具,背上,跟着柳三变走。
到了校场,儒帅正在发号司令,队伍排到整齐,个个生龙活虎,稍息的口令一下,声音大而齐整,儒帅马上调动队列,校场中央留下一块舞台大小的空地,空地上搭了一个木质的舞台,儒帅站在上面,逐一检视着队伍。
“将士们,今天我们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这次的教育形式因为柳三变柳公子的到来,使我们可以听到梦寐以求的柳氏新词了,而且以舞蹈加歌唱的形式,让大家一饱眼福和耳福!”
儒帅声音宏亮地说完,停顿了片刻道,“我们为柳公子的到来表示欢迎,为柳公子给我们带来新形式的思想教育方式表示感谢!”
将士们的激动之情溢于脸上,他们敲击兵器和兵器杵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震得尘土飞扬,砂石乱窜。
接着,儒帅让前十排的将士席地而坐,中间十排的将士蹲坐在后脚跟上,后面十排的将士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陪同的那名幕僚毫不犹豫地向儒帅竖起了大拇指,他对柳三变夸赞道:“儒帅排兵布阵,任何时候都能做到滴水不漏,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柳三变也很激动,他佩服地点头后,握住幕僚的手,不知从何说起。唱小曲的父亲见柳三变激动成这样,他在柳三变耳边提到了周亚夫,柳三变很感激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道:“对,就像汉文帝刘恒时的细柳营,不过,儒帅比周亚夫还要周亚夫!”
唱小曲的一家人见到这样战斗力惊人的将土们,也是有说有笑,激动不已。而柳三变对唱小曲的父亲道:“我们这些缺乏军旅生涯的人,见到这样军容整齐,军纪严明,战斗力无可限量的将士们,油然而生一种敬意!”
“我都想参军戍边,誓死保卫家园!”唱小曲的小哥激动地对他父母说。
“我也想当花木兰!”唱小曲的小姑娘向将士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娇笑道,“说不定我是未来的女将军啊!”
不知是小姑娘的举动,还是小姑娘人长得太漂亮,前面的将士们热烈地鼓起掌来,掌声引发更多的掌声和更响亮的欢呼声,群情之激奋达到了**。
前面和中间的将士们东一眼,西一瞧,儒帅何其机敏,他懂得将士们的心声,他向柳三变招手后,大声对将士们道:“满足大家的心愿,请柳公子与大家见面,有请,鼓掌!”
柳三变在幕僚的陪同下,走上木质舞台,行列中嘘声四起。儒帅等了片刻,举双手示意停止唏嘘之声,他也有些激动地对正在举手向众将士示意的柳三变点了点头,又说道:“何谓年轻有为呀,柳公子就是年轻有为的典范,他的新词深入人心,我们为柳公子不吝恩赐我们战斗的新词表示崇高的敬意!”
众将士惊奇中更加惊奇,新词原来留给人们的印象,大多数是恩爱情深、花前月下和亲亲我我的,而今有战斗的新词,当然令每时每刻都面对艰难困苦和强敌入侵危险的将士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刺激和鼓励。
更激动人心的话还在后面,儒帅接着告诉众位将士道:“柳公子的战斗新词写得非常有气势,我决定作为我们鼓动士气的军歌,大家一定要学会,要唱出气势,唱得像我们手中的兵器那样,让敌人闻之胆寒!”
柳三变在将士们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赞叹道:“如此强劲之师,敌人来犯,必定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节目我们只能看一次,大家有个整体印象。”儒帅宣布道,“然后,分六个方阵分别学唱,每个方阵的文职人员要把歌词记录下来,负责解决大家的记忆问题。”说完,他们把舞台留给了唱小曲的一家人,其余的在舞台下席地而坐。
没料到,每个方阵的前面都竖起了一块木牌,牌子上贴着绸布,绸布上写着柳三变的战斗新词,在幕僚的指挥下,教场上朗诵着,气势之宏大令人振奋。一连朗诵了三遍,士气之高涨,真是无法形容。
新词的表演开始了。柳三变轻声问身边的幕僚:“你让人书写出来的?”
“太好了,做得太到位了!”柳三变轻声赞叹道,“真是尽职尽责,干得漂亮!”
“嗨,这有什么?”幕僚微笑道,“我就是干这些事情的,份内之事,不足挂齿!”
幕僚微笑着点了点头,儒帅坐在柳三变的另一边,他向幕僚竖起大拇指表示赞扬。
唱小曲的父亲和女儿一边唱着战斗新词,一边表演着慢舞,歌声充满活力,富有气势,慢舞的姿势与新词的内容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小姑娘的母亲好像战斗时的鼓手那样,穿一套黄色的紧身衣,头发绾在脑后高高耸起,精神抖擞,鼓槌上下翻飞,不时地腾挪跳跃,不时地连续旋转着身体,敲在鼓点上,优雅极了,表演得太有激情了。
这让柳三变和幕僚都万分激动,这种击鼓方式是训练之时没有的,一是大开了眼见,二是表演的激情之饱满令人佩服,还有就是女人特有的魅力尽情地表现了出来,其感染力是前所来有的。
而更了不起的还是小哥,他的武功的确了得,目光炯炯如炬,眉毛竖立似箭,面部威严如同铁面判官,可是腾挪跳跃,顺翻倒立,刀丛翻滚,奋力御敌,简直就是一员无往而不胜的战将,就是敢于胜利善于胜利的将士的真实写照。
这首战斗新词表演结束了,儒帅和柳三变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走上舞台,分别与唱小曲的一家四口握手,连连称赞他们的精彩表演,并表示感谢。
柳三变尤其激动,赞扬唱小曲的母亲深藏不露,有着非常独特的发挥,技艺之娴熟令人叹为观止。
接着便是比较抒情的《望海潮》词的表演,歌与舞的配合,优优雅雅,十分舒畅,十分陶醉,充满了诗情画意,时而流水潺潺,时而汹涌澎湃,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山呼海啸。将士们热血沸腾的心平静了许多,笑容浮现在脸上,哼唱之声四起,节奏欢快而喜悦。
然后是轮流学唱战斗新词,将士们的喜爱之情完全通过认真表现出来。
第九节 发现真正的气势
战斗新词的力量是巨大的,儒帅范履霜看着戍边将士精神面貌的大改观,非常的激动,他不曾想到,接纳柳三变是为了祛除他身上太浓的脂粉气,变得更加阳刚,更具有男子汉气概,反而得到了极大的帮助,解决了鼓舞士气的难题。
当日下午大约申时刚过,儒帅拉着柳三变利用间歇的机会,去校场营帐饮茶,范履霜递给柳三变茶杯时,不无激动地问道:“柳兄,你怎么会想到用‘南乡子’这个词牌来写这首词,你如何发现这阳刚特点的?”
柳三变笑而不答,只管饮茶,叫道:“这茶太好喝了,渴死我了。”
范履霜期待的回答被无关紧要的话题代替了,但并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他不无激动地称赞这首战斗新词的配曲太合适不过了,不仅是有阳刚之气,更可贵的是具有气吞山河的雄浑之力,一唱就让人热血沸腾,一唱就精神振奋,一唱就能产生战胜敌人消灭敌人攻无不克的英雄气概和英雄豪情。
柳三变听了儒帅的称赞,也是佩服之至,眼前这个人,的确是人如其名,名如其人,履霜履霜,不就是迎着困难上的意思吗?履霜履霜,不就是乐于面对困难勇于克服困难战胜困难的意思吗?履霜履霜,不就是充满乐观精神和百折不挠的坚强意志的最好注脚吗?
柳三变看了范履霜一眼,毫不吝啬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老弟不仅少年得志,排兵布阵十分老辣,而且还是一位儒雅之将,饱学之士。说着,他主动举起茶杯与之相撞,以茶代酒敬未来的大将军和大学士一杯。
两人喝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喝出了好心情,喝出了惺惺相惜,喝出了彼此的仰慕之情和战斗的友谊。
范履霜望着柳三变,命人给唱小曲的一家人送茶水去的同时,他指了指校场中央的舞台,征求意见道:“如果他们愿意,以后你在这里写的战斗新词都由他们来教唱,形成一种军旅文化,改善枯燥乏味的军旅生活现状,提升军旅生活的文化品位。”
“我唱一遍给你听,如何?”范履霜要求道。
在柳三变点头之时,儒帅哼唱起来:“风凄凄永恒,星光如豆日如晕。刀锋寒光好惊心,阵阵,凯旋归来捷报频。黄沙尘土一扫尽,战鼓齐鸣向前声。血性男儿虎狼行,铿铿,功勋卓著报深恩。”
柳三变放下茶杯,打着节拍,几个幕僚也跟着唱了起来,哎,合唱的效果太好了,简直就像一台精神发动机,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整个人都像有使不完的劲,整个人都仿佛具备了征服世界的壮志雄心。
更可喜的是,校场上将士们歇息饮水时,也有不少人在交流,在哼唱,其积极性之高,可谓前所未有,范履霜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柳兄,你猜猜,我想对你说什么?”他转身对柳三变神秘而激动地道。
这时,儒帅的贴身幕僚微笑着走了进来,也是一脸的激动,他指了指外面,一边斟茶一边看着范履霜道:“儒帅的心思不难猜测吧,就是校场上的情形嘛!”
“说来听听!”柳三变上前去夺那幕僚手上的茶杯,“说了再喝,我帮你端着。”
“给你!”那幕僚侧过身子喝了一口,将茶杯递给柳三变道,“柳公子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以歌唱代替口号,不仅可以愉悦身心,振奋精神,更重要的,使戍边将士不会感到没有精神寄托,完全可以用乐观精神战胜寂寞之情,以饱满的战斗激情战胜思乡念家之情!”
儒帅的确是一个心胸开阔心胸宽广之人,他对幕僚的猜测表示充分肯定的同时,还夸奖他具有军人特有的敏感和政治嗅觉,将来一定是一位非常称职的思想工作者和政治教育方面的将军和学者。
柳三变听到范履霜毫不吝惜对属下的赞美之词,可谓佩服得五体投地,太了不起了,小小年纪便能表现出大将之才,具有大将风度,前途自然不可限量。他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这位老弟的肩膀,当范履霜激动地看着他时,他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双手比划着,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何意吧!
在场的人都为柳三变此举感到不解,而那位聪明绝顶的幕僚用右手托住下颚,片刻,用右手指着柳三变,说出让在场之人为之惊异的话来:“我懂柳公子的意思了,是批评儒帅呢!”
那位幕僚不仅聪明过人,而且还非常有趣,善于制造噱头让人关注。他见此举收到了明显的奇效,兴奋之中流露出自豪的神情。
“偏风杀到半天云去了。”为了打破尴尬局面,柳三变奇怪地道,“我是惊奇,整体的识记能力怎么会这么强?”
“这还是批评呀!”那幕僚仍然沉浸在自豪的兴奋之中,“批评整体记忆太快,理解不足,换言之,便是囫囵吞枣,唱起来缺乏感情。”
“我知道舌头下面藏着什么玩艺了。”范履霜笑得很开心,“我算是听出来了,有时候跟聪明人打交道,要七窍多一窍,否则麻烦就少不了。”
那位幕僚自豪的神情换成了惊讶,他仰望着儒帅,摇头道:“哎,跟绝顶灵光的上司耍心眼,总会被扒掉衣服,赤身**,尴尬之极。”
柳三变的意思被那聪明的幕僚篡改了,不过,他并没有恶意,而是希望群体唱得更整齐,更有气势,更有情感的参与。
柳三变当然能懂这一层意思了,你想想,他长期跟那些阴阳怪气的女人打交道,这些女人心思细腻,想法多样,随时都可能东南风转西北风,阴天突然转晴,晴天则可能黑云压城,顿时便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经过这种磨砺的人,那自以为是的幕僚的心机,当然应该只是小菜一碟,甚至可能仅仅是一种调味剂而已。
“他说得对,人多力量大,声音汇聚起来当然是如怒的波涛。”柳三变拉着范履霜往外走,指了指身后跟出来的幕僚,告诉他表面现象之后,话锋一转道,“但真正从心灵唱出来,再激荡内心深处,的确需要用情,用心,用精神,用意志,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的建立一座无比强大的精神家园,一座牢不可破的精神长城。”
簇拥在他们身旁的卫士们只管摇头,其中一人望过了儒帅、柳公子和幕僚长官的脸后,一片盲然,自言自语道:“听天书一样,一句都不明白!”
第十节 教场歌声美名扬
柳三变他们的对话仿如雾里看花,对于一般的士兵而言,当然高深了些,但在事实表现方面而言,一点都不复杂。
“我们不仅需要战斗激情和战斗精神,我们也需要亲情,如果我们只是杀人的机器,未免太悲哀了,太狭隘了。”范履霜回到校场上,他在木质的舞台上对将士们说,“我们要敞开胸怀,接受绚烂的鲜花,接受和煦的阳光,接受父母之爱,同时送出我们对亲人最深厚的爱,送出对美好河山的大爱。”
“这是另一种风格的新词,也是出自柳公子亲笔,这也是我们的另一种豪情,我希望大家,要像对待上一首战斗新词一样,尽快学会歌唱。”他亲手把树立在舞台四周的木牌翻了过来,指着道,“这两首新词合为一体,才是我们全部的豪情,也是我们应该享有的完美人生!”
“下面请柳公子亲自为我们朗诵一遍,让大家感受这首词的优美!”范履霜向柳三变点了点头,大声叫道,“有请!”
在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柳三变朗诵起来: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睛,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柳三变刚刚朗诵了两句之后,四面八方的合声就汇集了起来,将士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温柔的一面呈现了出来,仿佛徜徉在名川大山之间,仿佛穿行在烟霞柳林之中,仿佛泛舟海上,聆听着如雷的涛声,仿佛带着父母,领着妻室儿女,享受着人间的天伦之乐,在繁华的街市上流连忘返,欣赏着各种珍奇异宝,过着富足的快意生活。
对于时常梦中思念妻子的将士,自然别有一番情味,好像回到了唱着情歌,在荷花丛中追逐自己的梦中情侣一般,你唱我和,我来你往,传递着倾慕之情,抒发着怜爱之意,男女之间的爱意在心中流淌,洋溢在彼此的脸上和心上,进而携手同行,呼吸着桂花的馨香,相互吐露着对美好未来的畅想,非常的舒心,非常之惬意。就连钓鱼为乐的老头也频频点头,昏花的目光也变得神采飞扬。
更震撼将士们心灵的还是唱小曲的一家人教唱时的情境感染。
母女两个美女的合声教唱,不仅神釆飞扬,激情澎湃,而且音色清脆悦耳,歌声婉转悠扬,幽远而恬静,高亢而不失温柔,欢快而情意悠长。啧啧的称赞之声四起,深深的仰慕之情八方飘洒。
而令柳三变都惊喜不已的是,父亲的激越鼓声,敲得大气,敲得潇洒,敲得激情四溢,敲出了心灵的酣畅,敲出了绵绵情意。在鼓声的引导下,具有深厚武功修为的小哥,矫健的跟斗翻得如浪花般汹涌连绵,轻柔得像卧听汩汩的小桥流水,激动时像蛟龙出海,优雅时如花间捉蝶。
柳三变激动地对范履霜道:“我算领教了,激情可以教会人们什么,激情可以改变人们什么,激情可以创造什么?”
“啊,对于戏曲教主,此时此情,能有如此感慨,真是难得!”范履霜看着难以抑制激情的柳三变,微笑道,“可否说来听听?”
柳三变毫无保留地道:“激情可以教会人们创新,可以改变人们习惯性的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可以创造超越本体潜质的奇迹!”
好呀,说得大好了,品位太有境界了。陪同的幕僚更加激动,更加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达到了更加忘我的境界。
柳三变悄悄地拉了一把看得发呆的范履霜,两人相视而笑,笑得格外畅快。
他们兴奋的同时,将士们也很兴奋,他们由坐着唱来站着,由静态变为有限的动态。教唱在继续,学唱也在轮换。
申时时分,全体将士都轮换了一遍。
范履霜问刚停下教唱的母女两个道:“你们辛辛苦苦的劳动,换来了什么?”
“太好了!”母亲非常激动地赞许道,“词好,歌美,将士们学得很快,差不多都能唱了,真是可喜可贺!”
“还有三‘美’你没说到,忘了吧?”柳三变上前问两位美女道。
大小的两位美女被弄得摸不着头脑,收敛了笑容,激动之情也隐藏起来了,用疑惑的目光盯着表情神秘的柳三变。
柳三变故意来了一个转身,偷偷乐了一下,然后忍不住转过身来,笑得弯下了腰,半晌,指着她们母女断断续续地道:“人美,情美,表演美!”
那位陪同的幕僚带头鼓掌,这一动作也感染了范履霜,掌声荡漾开去,形成了欢乐的海洋,大有“怒涛卷霜雪”之势。
范履霜站在木质舞台中央,双手举起来,校场上安静下来,他对将士们道:“刚才大家鼓掌感谢了我们的先生,说明我们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下面该是我们向先生们汇报的时候了,我们按方阵比赛,希望不要让先生们失望!”
小哥站了出来,他让父母亲和妹妹稍事休息,他主动承担这指挥千军万马的任务。每个阵容歌唱时,他都起音,打着节拍,激情饱满,尽心尽力。
《望海潮》轮流完了一遍之后,柳三变走到小哥身边,向小哥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他转着身子面向众将士道:“现在我想为难为难大家,把两首新词连起来歌唱,将士们,你们能唱好吗,有把握唱好吗?”
排山倒海的声音回答着,震耳欲聋,回声在久久回响。
范履霜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深情地看着柳三变,投以佩服的目光。柳三变不知是真没有看明白,还是想听老弟的心声,他凑过去同范履霜想说什么时,得到的回答,则是让柳三变和陪同的幕僚都为儒帅接收新事物新理论的能力而称赞不已。
柳三变忍不住在范履霜的背上拍了一掌:“好,活学活用!”
范履霜活泼的一面被激发了出来,他一弯腰,右手慢慢地放在腰间:“感谢先生赐教,学生这厢有礼了!”
“谢谢给先生这个机会!”柳三变趁机也说了一句表面看是玩玩的玩笑话,实际上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是自己的心声,“感谢给先生提供这个三尺讲台!”
这一天的校场训练,就在雄浑而悠扬的歌唱声中结束了。
第一节 营中遇拍马之徒
柳三变的军旅生活,使之悄然发生着改变。
军号声渐渐地溶入了他的血液里,他每天早晨,听闻军号声而起床,改变了他养成的懒懒散散的生活习惯,不再是想睡便睡到日上三竿,想起总也懒床半天的样子。
刚开始的几天,天刚蒙蒙亮,军号声响起时,柳三变被惊醒,头脑昏沉沉的,满脑子都是吆喝声、脚步声、洗漱声和不小心发出的碰撞声,挺烦人的,心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军营不适合他生存的念头,总想逃离。
没奈何,被迫起床。可起床干什么,自己并不清楚。有一日早晨,陪在他房间的幕僚见他起床后,坐在床边发呆,面带倦容,幕僚关心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对不起,是我影响你了,这实在是不可避免。”柳三变瞪了他一眼,幕僚无可奈何地检讨后规劝道,“不过,起都起来了,出去走走也好。”
柳三变阴沉着脸,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出了军营,他觉得寒冷袭来,退回去吧,不,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比将士们穿的厚实多了。他沿着通往校场的路走去,越觉得寒冷,走的速度自然在加快,嘿,好了,寒冷减少了。
到了校场,啊,好家伙,一个个生龙活虎的,集体的晨跑,集体的俯卧撑,集体的爬杆,还有拔河等运动方式,规模式的训练,真有气势!
柳三变走过去,跟在晨跑的队伍后面,跑了不到半圈,累得气喘吁吁,就近的士兵提醒道:“柳先生,你慢慢跟着,跑多少算多少。”
一声“柳先生”可温暖了,他向回头关心提醒他的士兵们点头示意。他实在是跑不动,变跑为走,哎哟,这腿好像有千斤重,好沉啊,还有酸痛之感,他好不容易到了爬杆的地方,他想,这个总该可以吧,将士们做起来太容易了,吊在杆上,双手轮换着,不断地往前伸,而且速度很快,太好玩了。
爬杆边的将士们纷纷向他打招呼,一个发号司令的官爷邀请柳三变道:“柳先生,想试一试吗?没关系,我们保护你!”
柳三变听着这话,心里有被小觑之感,他走了过去,跳跃着,双手抓住了杆,他心里想,这有什么,何至于被小觑?可是当他将伸出一只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长得不够长,身子往前使力时,就掉了下去。幸好那位官爷和身边的几只手扶着,否则,嗨!
算了,回去吧,不是当兵的料,别再丢人显眼了,一路想着,埋怨着自己。回军营的路怎么越来越长,越来越坎坷!
柳三变回到军营的寝室里,坐了一会儿,范履霜过来看他,那位幕僚给他打来水洗漱时,范履霜关心道:“听说你去参加训练了?要循序渐进,不要着急。”
吃早餐时,范履霜道:“现在军中将士都认识你了,你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可以找机会与他们交流交流。”
柳三变打断范履霜的话,他反感这位儒帅军爷,知道下来就该说诸如了解我们战士丰富的内心情感,了解他们马革裹尸的牺牲精神,了解他们视死如归的战斗豪情,向我宣传,我才不信哩!我又不是你的顶头上司,用得着在我面前表功吗?于是柳三变赶忙道:“我遵命,随机与他们交谈交淡!”
当日上午,柳三变在幕府喝了一阵茶,大约巳时过半之时,校场上传来振奋人心的歌声,他端着茶杯出了幕府,站在空地上听着。可听得见看不见,幕府的值班幕僚走到他身边提醒道:“不想去看看吗?”
柳三变点了点头,幕僚接过茶杯,指了指校场的方向,转身时叮嘱道:“路上小心!”
啊,太有气势了,对心灵的如此震撼,从来没有过,柳三变激动的内心埋怨着不争气的腿,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坚持,练就与将士们同样健壮的身体。
到了校场,柳三变发现昨日教唱新词的木质舞台上,有一个被罚站的士兵,他走了过去,看上去不过他这般年纪,皮肤黝黑黝黑的,还发着光亮,够健康的,像一座黑塔。
柳三变问道:“我们可以交谈一下吗?”
被罚站的士兵显出为难之色,他向柳三变那边努了努嘴。柳三变转过身去,一个小官爷模样的人正打量着他。他正想自我介绍时,小官爷举手敬了一个军礼,顺便阻止了他,抢先告诉他,知道他是谁,并同意他与被罚站的士兵交谈。
第一个问题当然是问被罚站的原因了。没想到,这位军爷的回答让柳三变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说,为了自己的体能达到最好状态,争取在一年一度的比武竞技中获得好成债,他要练就像儒帅那样的过硬本领,也为了战时少流血,尽可能多的消失敌人,他半夜偷跑到校场上训练,被发现了!
柳三变没想到,看上去文雅多智的儒帅范履霜,竟然让这位健硕的军爷十分佩服,他有何能耐呀,他怀疑在这位军爷心中,看上的是人家少年得志的显赫地位。于是他问了一个水到渠成的问题。
嗨,在柳三变心目中那些只知道命令,不知道其余的木讷军人,作出的回答却让他很是吃惊,儒帅深藏不露,身板结实硬朗,力大无穷,刀枪剑戟棍棒,十八般兵器样样在行,不知接受过多少无知者的挑战,没一个可以与之匹敌的。
柳三变岂会相信一个范履霜手下的兵士的话,他怀疑,说不定这名兵士知道他与儒帅的关系而暗藏心机,图谋格外提携,有意讨好,利用他去当说客,柳三变庆幸自己的智商不低,绝不会上当受骗,决不被人利用。
没料到,这个被罚站的士兵还是一个多嘴多舌之徒,连柳三变没有问的也说出来了。他对儒帅范履霜赞许有加,他只要能学到儒帅的一点皮毛也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排兵布阵,实施诡诈之术,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远非寻常之人可以学得到的。
柳三变更加肯定,这被罚的士兵不仅有间接拍马逢迎之嫌,简直就是厚颜无耻,简直就是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不择手段!他轻蔑地一笑置之。
走下舞台,他拉着被罚士兵的长官,悄悄地指着他,很有些神秘地问道:“他是否是一个巧舌如簧之人?”
“不,少言寡语,可谓惜字如金。”被罚士兵的长官答曰。
柳三变当然不信,他的脑海中冒出一个自认为是绝对正确的观念,他们两个肯定是有某种关系,老乡,亲戚,亲信,抑或是酒肉朋友,绝对是串通一气,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裙带关系,绝对!于是柳三变怀着被愚弄的感觉,离开了。
第二节 轻佻举动险丧命
柳三变是一个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他利用儒帅给他可以毫无阻挡的行动权利,直接找到了那个谬赞儒帅的士兵,当众骂了个狗血喷头。
“好你个溜须拍马之徒,黑的说成白的,你还有没有半点做人的良知?”柳三变趁校场休息的间歇,他拉着那士兵愤怒地大骂起来,周围有无数围观的人,“你说的还算是人话吗?狗屁都不如!”
士兵低着头,小声问道:“死也让人死过明白吧,凭空诬人清白!”
其他围观的士兵都觉得非常惊奇,熟悉那位挨骂士兵的人都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
柳三变似乎从打量这撒下弥天大谎的目光中得到了证实,因而更加愤怒,他几近咆哮了。
那位士兵的长官走到柳三变身边,小声央求道:“柳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他挽着柳三变的胳膊走了几步,问了一句,当他得到柳三变的回答后,也非常吃惊,他正想告诉柳三变之时,被强行喝止了。
柳三变气匆匆地冲到认为是撒谎的士兵跟前,怒斥道:“你和你的上司勾结,狼狈为奸,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什么机会也不放过,太无耻了吧!”
这话惹恼了那位士兵的长官,看样子,他不仅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而且还是一个注重名声的官爷,这样被捎带进去,他倘若不能说个明白,威信必然会扫地,以后还怎么带兵,谁还会听一个窝囊废的话呀!
“好,柳公子,我知道你是儒帅的朋友,但是,今天这事,你做得实在过分!”被认为狼狈为奸的长官的一只手像钳子一样钳制住柳三变,严肃地道,“我就不信,一向以理服人以情动人的儒帅,会放纵你的胡作非为,无中生有!”
这位长官的下属们都很佩服他冷静处事的智慧,也佩服他有理有节的说理方式,他们鼓起掌来,而且掌声还特别热烈。
“你想干什么?”柳三变想摆脱那位长官的钳制,可没那么容易,“他们的掌声说明了一切,还用得着我明说吗?”
“众位将士好好听着,做个见证。”那位长官也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他放开柳三变的手:“好,柳先生,你大声地告诉大家,我们如何狼狈为奸,如何无中生有!”
见一大堆人吵吵嚷嚷的,那位带着一队兵士巡视的幕僚赶了过来,问明情况,他向那位长官小声道:“柳先生不了解情况,误会,切勿计较!”
那位长官岂肯罢休,愤怒地道:“这样遭人诬陷,以后还怎样带兵,你休要做这个和事佬,这事不可能就如此算了,不可能!”
“好好好,我负责给你一个交代。”幕僚指了指众将士,“我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散了,都散了吧!”
说完,幕僚把柳三变拉到校场没有人的边上,示意柳三变坐下来。柳三变愤然道:“你算怎么回事,息事宁人!”
那位幕僚告诉柳三变,大致了解了情况,很肯定地告诉柳三变,的的确确是搞错了。
柳三变争辩道,我亲身经历的事情,亲耳听说的话,亲自证实的事,还会错,并指责幕僚为了掩盖事实,人格被扭曲了,完全丧失了实事求是的做人原则。
公子哥儿这话说得太满,太打人,幕僚收敛了笑容:“好,你说说,怎么回事?”
柳三变把那位士兵怎样应该挨骂,那位长官怎样掩盖事实真相,他们怎样沆瀣一气,图谋不轨的事陈述了一遍,说得很实在,时间、地点和人证全都提供了出来。
“是你冤枉了他们!”幕僚郑重其事地告诉柳三变,语气勿庸置疑,“那位士兵是这个戍边军营中的武术尖子,可以说是武痴,好多次提拔的机会他都主动放弃了,说他投机钻营,这话谁敢相信?”
“他就甘愿当一辈子士兵?”柳三变感到了这位幕僚话语中的挑衅和不满。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哪来的一辈子?”幕僚道,“他也想做官,不过,他只看中一个职位,那就是武术教头!”
“还是呀!”柳三变似乎找到了证据,“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对,这话我保证是事实!”幕僚态度一如既往,“这位士兵把想法说给儒帅,儒帅明明白白告诉他,除非能赢得了他,否则,做梦也别想一步登天!”
一听这话,柳三变扑哧地笑出了声,连连摇头。
幕僚奇怪地看着柳三变,等他止住笑以后问道:“柳公子奈何如此不信?”
柳三变一副神秘的表情,笑而不答。
“说儒帅,儒帅到!”幕僚嚯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远远地看着儒帅一行人走过来,威风凛凛的,颇有些神气。
柳三变笑着也跟着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这是为何?”幕僚奇怪地问道,“柳公子在此很有用武之地,奈何刚来就想匆匆离去,莫非我们招待不周,得罪了公子!”
“徒有虚名,活在谎言之中,这种人,我柳三变羞于为伍!”柳三变很坦诚很认真地道,“不愿与欺世盗名之徒同在一个屋檐下。”
幕僚也管不了这些,他也听不懂柳三变莫名其妙的话,他迎向儒帅,行礼,报告情况。
而儒帅只是向柳三变点了点头,径直走向校场中央的木质舞台。
柳三变跟在后面,范履霜刚要拾级而上时,柳三变窜了过去,猛力从身后推搡范履霜,殊不知,扑了一个空,重重地摔在上舞台的台阶上。
糟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范履霜根本就没有从台阶上去,他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掌风袭来,飞身跃起,一条腿向后踢出,正好踢在柳三变的左肩上,他摔下去时,往右边倒去。
儒帅上了舞台,听到身后的惊呼之声,回头看时,吓了一跳,赶忙跳下舞台,躬身去搀扶柳三变,突然明白了,嘴里说着“对不起”,拉他起来时,还不住地拍他身上的尘土。
幕僚当然会赶来帮忙,他拉着柳三变的另一边肩膀,给他整理衣服,笑得很神秘的同时,还摇头不止:“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你早就知道?”柳三变忍着疼痛,奇怪地问道。
幕僚告诉柳三变,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倘若在战场上,恐怕早就浑身骨头碎裂了,说不定五脏六俯都被踢烂了。幕僚还简洁地讲了儒帅在一次边境之战中,他的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似的,一抬腿,从后面踢死了敌方的偷袭者,粉碎了攻其不备的暗算。
“昨晚,我轻轻一推,就把他推倒在床上了!”柳三变道,“我还以为他是欺世盗名之徒!”
幕僚笑着告诉柳三变,那是在你的房间,没有别人,怕你受伤,逗你玩哩!
第三节 军旅文化很特别
柳三变付出危险的代价,证实了范履霜具有过硬的功夫,是带兵的材料,但是,并没有消除他心里对想当军中武术教头的士兵的怀疑。
范履霜文武全才的形象在柳三变的心目中变得越来越高大,他们之间的情感也更加贴近,为了杜绝范履霜在军中被蒙骗的可能性,他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诚恳地给他提个醒。
晚饭时分,范履霜安排陪同柳三变的幕僚与他一同开小灶伙食,自己出去与将士们同吃一锅饭。柳三变一听,这怎么行呢?不能因为我,给处处视我为兄长的范履霜制造麻烦,影响他在军中的声誉。于是,提出不必搞特殊,完全可以与大家同甘共苦。
“柳公子乃我军中思想教官,理当特别优待。”陪同柳三变的幕僚力劝道,“你就安安心心地接受吧,这也是众望所归的待遇。”
“等你适应了军中的生活再说行吗?”范履霜也点头同意,在柳三变的真心要求下,范履霜退了一步道,“保重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没想到,柳三变说有重要之事与儒帅范履霜密谈,请幕僚出去与将士们同吃一锅饭。
“何事,如此神秘?”范履霜把窝窝头递给柳三变问道。
柳三变想把据说很希望能够当上军中教头的士兵与他的长官可能勾结,以图提升官阶之事告诉范履霜,并认为这种事情涉及到军心问题,一旦上当,必然军心浮动,战斗力锐减,必需引起高度重视,希望老弟时时警惕处心积虑挖掘的陷阱。
柳三变把范履霜不以为然的态度看在眼里,特别为他着急,心里埋怨道,如此精明能干之人,怎么会在这种至关重要的问题上犯糊涂,简直不可思议。
你柳三变的眼睛盯着范履霜,难道范履霜的眼睛就不盯着你柳三变吗?你以为儒帅的“儒”是什么,是愚昧迂腐吗?错!出了儒雅之外,还有多智、精明强干之意。
“谢谢柳兄关心!”范履霜出乎柳三变预料地感谢道。
柳三变自然非常吃惊,我还没说呢,你怎么会知道?
更让柳三变吃惊的是,范履霜感谢他舍生忘死的呵护之恩。这层谢意,不仅使柳三变觉得有讥讽之意,而且是重重的一记耳光。好你个范履霜,俗话有云,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存心的吧,抓住彼此之间的一次信任误会,便不依不饶,变相骂人,真是岂有此理,心眼儿比针尖还小!
柳三变心里想,如此态度,这般自作聪明,有必要告诉你吗,你的损害与我何干?
柳三变正想着,范履霜一边往柳三变的碗里夹野菜,一边道:“柳兄为我好,小弟再愚钝,岂有不知之理,真心实意地谢过!”
柳三变尽管吃着野菜,他这几天的确感到了牛羊肉带来的麻烦,好像把厕所当成寝室一样,急得有同样需求的人团团转,他自己只有尽最大努力才能获得轻松。
咀嚼着,咀嚼着,影响胃口的话又从范履霜的嘴里冒出来了:“军营的文化氛围自然与社会上的有别,军营里的人事关系与社会上的差异更大。”
本来就难以下咽的野菜,柳三变还能吞得下去吗?他停止了咀嚼,用奇怪的神眼打量着范履霜,想到,我看你是当兵当傻了吧,同是人类的文化需求,同是人类的情感交流,能有多大区别,能有多大差异!想着想着,柳三变突然笑出声来,差点把野菜喷到饭桌上。
柳三变咳嗽着跑去吐野菜时,范履霜也跟了过去,帮他拍背。
“好好吃饭,吃完再说,成吗?”范履霜希望道。
“不!你告诉我,军营的文化氛围与社会上到底有多大不同?”柳三变回到饭桌前问道。
“好好好,你吃饭,别说话。”范履霜道,“军营中的文化不得不打上胜利观念的标志,一切都是为了胜利,你知道吗?”
柳三变哪里听过这种理论,他只知道社会文化氛围的主观概念是“顺利”,一切都是围绕顺利而存在。
人从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需要顺利,也希望顺利,没灾没祸,没病没痛最好。
读书了,能识字,记忆好,理解强,顺利完成学业,乃求之不得之事。
该成家了,尽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希望遇上一个妩媚动人娴良淑德的妻子,顺顺利利地结婚生子,开枝散叶。
科举应试更是这样,人都有知识缺限,理解的深度和难度与阅历、聪明程度、家庭文化氛围等都有着极大的关系,倘若运气到位,命题是应考者深思熟虑的,命意是应考者能够探囊取物般手到擒来,能不金榜题名吗?
殊不知,范履霜继续解释军营文化,他说,胜利观念分为长官的胜利和士兵的胜利观念,二者相辅相成,相互支撑,而又相互保护。
这种理论是柳三变闻所未闻的,他希望得到较为详细的解释。
范履霜微笑着,希望柳三变能在军旅活动中去亲自体验,他只能简而言之而告诉他。
士兵的胜利观念,就是苦练杀敌本领,保全自身,也能照应保护战友,大而言之,是为爱国,小而言之是为爱家,再小而言之,就是爱自己,爱战友,坚定不移不折不扣地贯彻长官的作战意图,确保取得胜利,在紧要关头,敢于牺牲,换取整个战役的胜利。
长官的胜利文化,就是要爱兵如子,在战略上秉承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在战术上尽最大努力珍惜将士的生命,能隐蔽的绝不暴露,必需暴露诱敌的尽可能布局好藏身之所和退路,打通增援和营救通道,最理想的方法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范履霜歪着脑袋,看着皱眉的柳三变,你不想听这个,那好,我给你讲一讲军旅中的人事关系,也许是你想要提醒老弟的。
柳三变虽然有些吃惊,他还是佩服地点了点头。
军旅生活中的将帅之所以有战斗力强弱的区别,关键在于执行力的大小,而执行力的差异源出于将帅的人才观念,简言之,就是杜绝钻营或放任钻营之别。
柳三变想了想,对,这个道理倒推回去自然是成立的。范履霜看见柳三变的饭吃完了,右手做出请说的手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柳三变道,放任钻营者必有所图,与社会上类似,均为谋取私利,私心夹杂其中,自然庸才当道,人才寒心,执行硬性任务时,执行力自然大打折扣,必然导致失败,其战斗力可想而知,严重时可能会葬送将士的生命,危及国家之安危。
范履霜伸出两个大拇指表示赞成!
第四节 参加演习的收获
过了两天的那个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突然军号声响起,刚上床还没有进入梦乡的柳三变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翻身坐了起来。
突然有人用力地敲门,柳三变赶紧披上衣服,下床开门,陪同他的幕僚站在门口,柳三变正待要问时,那位幕僚拉着他就往外走,紧急地道:“快走,一刻也别耽误!”
那位幕僚动作太麻利了,他一边帮柳三变穿好衣服,一边挥动着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告诉他:“敌人偷袭!”
柳三变一听,心里咚咚咚地剧烈乱跳。出得门来,将士们就地集合,金属的碰击声此起彼伏。接着,火把点了起来,如同白昼,啊哟,将士们目光如炬,表情严肃。整队的声音之后,一个声音道:“请儒帅讲话!”
那位幕僚带着柳三变往校场方向而去,他们的身后传来儒帅的训话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强敌来犯,赶走并消灭之,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保家为国的责任,希望大家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随着“执行第一套作战方案命令”的下达,儒帅冲锋在前,大部队呼呼啦啦地越过校场,直奔对面山上的至高点。
冲锋的队伍中突然响起柳三变特为将士们写的战斗新词,嗨!此刻听起来格外雄壮有力,格外具有排山倒海的力量,尤其是将士们一边冲锋,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如狼似虎的陷阵,太有气势了,太长士气了!
那位幕僚带着柳三变上了酒馆的山上:“这里比较安全!”
“你去吧,不用管我!”柳三变惭愧地道,“我可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你还是去参加战斗吧,赶快去吧!”
那位幕僚拉着柳三变臂膀的手都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发抖:“柳先生很冷吗?”
柳三变的回答是否定的,那位幕僚明白地告诉柳三变,照顾好他是儒帅交给他的任务,他握在手上的长剑指向酒馆旁的一个死角:“我们就栖身此处!”说完,他带着柳三变走进死角,蹲了进去。
这时,柳三变似乎呼吸都很急促,他的身子一直在发抖,尽管他心里想过若干遍,有幕僚保护,不会有任何危险,可就是不听使唤,真是丢人!他在心里埋怨自己,你来军营,不就是来增长见识,增长阳刚之气的吗,怎么遇到真正的战斗就胆怯了呢?
喊杀之声四起,火把一会儿直冲向山头,一会儿横着山梁快速移动,一会儿又退下山脚,一会儿又忽上忽下,看得柳三变心惊肉跳,他的额头汗涔涔的。
而那位幕僚不时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嘴里还轻声地叫着,杀,杀呀,杀死他们,一个不留,一定要消灭得干净彻底!
“柳先生,你困吗?”那位幕僚对柳三变道,“你打个盹,不用耽心,有我哩!”
柳三变不知是浑身发冷,还是浑身发抖,他摇了摇头,心里骂道,你当我是天生的磕睡虫呀,在生命攸关之时,还在嗜睡,生命曾可贵,活着最重要,昏昏沉沉的,若是敌人杀到,身首异处还不知怎么回事,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问,你是怎么死到这里来的,总不能回答说,怎么死的你还不清楚吗?然后阎王爷嘲笑道:“你这个糊涂蛋,你是糊涂死的!”
折腾了大半夜,大概寅时都过了吧,军号声响起,那位幕僚告诉柳三变:“我们胜利了,走,回去吧!”这时鼓声传来,轻快而有力。
“为何刚才没能听见鼓声呢?”柳三变奇怪地问。
打仗之时,开始还能听见鼓声,后来参战将士根据鼓声的节奏发出震天的吼声,用吼声代替鼓点,传达命令,鼓声自然就被淹没了。
幕僚带着柳三变下了半山,往校场而去。队伍在集合,将士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目光炯炯,异常兴奋,一定是大获全胜了。柳三变想,总算见识了打仗,真是惊心动魂呀,这是一生中值得记忆的时刻,这段经历太宝贵了!
可是,儒帅的讲话,给激动不已的柳三变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原来是玩玩的呀,就像小孩子做游戏似的,还误以为是真刀真枪的较量哩!
“走吧,回去!”柳三变非常的失望和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家睡觉呢,神经病!”
幕僚认真地对柳三变道:“对你而言,是一种基本的体验,对将士们而言,那就是战前的一种预演,一种实战的训练。”
“不就是吆吼着,跑来跑去吗?”柳三变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说话当然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
那位幕僚只好陪着柳三变懒散地走着,突然一支队伍从他们身边走过,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说着感觉,很带劲,跟真刀真枪一个样,只是用力不如战场上那么猛烈,但绝不是装样子,花拳秀腿,这种演习收获很大。还有人说,自己尽管是个新兵蛋子,参军到儒帅的部下真是值了,终于知道这支部队的战斗力的来源了!
“他们说的是真的!”柳三变问幕僚道,“都是真心话?”
“当然!”幕僚告诉走路也精神了许多的柳三变,“军营里说话是容易得到证实的,那就是训练时的表现,打仗时的勇敢,需要牺牲时的果断,胜利时的欢颜!”
柳三变不仅感受到了演习的价值,而且对军营生活中的人事关系也明白了许多,他问幕僚道:“那位一心想当武术教头的士兵说的是心里话啰?”
“那还用说!”接着,幕僚给柳三变讲了一个他感兴趣的故事。
幕僚道,那人刚来部队时,倚仗着自己家传的武功底子,谁也不放在眼里,当他知道儒帅是最高首领时,便想一步登天,他直接向儒帅挑战。他走到儒帅跟前,右手平伸过儒帅的头顶,然后扩了扩胸,你当此为何意,他比儒帅高出一个头,而且身子看上去比儒帅更加强壮有力,这是渺视人哩!
柳三变笑着问儒帅怎么应付时,幕僚继续说道,他拉开架势,见儒帅并没有接招之意,他收住招式,提醒儒帅道,到时候输了别说我欺负你。
“够狂的!”柳三变道“结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第一次进攻,还没看清楚就来了一个仰八叉,他爬起来,气呼呼地,第二次更加用力进攻,被儒帅踢了一个嘴啃泥,他这次比较艰难地爬起来,揉了揉膝盖,转动转动脖子,咬牙切齿地展开第三次进攻,儒帅没有摔他,而是总在他背后周旋,过了好久,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认了输。
“还行,有些狂妄的本钱!”儒帅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脯,“把一身肌肉练结实了再来挑战吧,你的对手多的是哩!”
第五节 执行力的初体验
柳三变听了关于那位狂妄的想做武术教头士兵的故事后担心地问道:“他对儒帅的态度会怎样,肯定会口服心不服吧?”
“不服才能调动个人的潜能,才能出战斗力!”幕僚认真地道,“儒帅夸他有狂妄的资本,绝不是一句空话,那人把儒帅当作良师益友,他认为儒帅给他指引了提高武功的方向和方法,因此,他自觉地成了儒帅的左膀右臂。”
这个左膀右臂,对于柳三变的结识而言,还得从“武痴”说起。“武痴”对于依靠家传武功而傲视于人到自取其辱,这个称谓不仅符合他的性格,也成了他的名姓,至于他姓甚名谁随着他的成长,知道的人就越来越少,出了军籍花名册上还保留了下来之外,好像彻底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了。
武痴败在范履霜手下之后,他更加明确了自己的训练目标和成长方法,他简直就是一部永不停息的机器。
事隔不久,趁校场训练的间歇,武痴突然出现在儒帅面前,他恭恭敬敬地行礼后,扬起两只强有力的胳膊,拍了拍肚子,指了指双腿,他原地起跳,蹦了起来。儒帅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武痴果然名不虚传,效果如此显著,值得推广。
于是,儒帅集合队伍,对武痴的进步大加赞赏,并号召全体将士向武痴学习,自觉提高军事技能和武功技艺,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变得更加不可战胜。
儒帅当然知道,几句话是难以奏效的,他在武痴向儒帅证明训练成果时,就问过他愿不愿意通过比武,向自己的奋斗目标前进一步。这梦寐以求的机会他怎会放过!
儒帅一招手,武痴冲上木质舞台,向四面八方施以武术之礼,整个校场立刻沸腾了起来,不少自信之人都在摩拳擦掌,准备一试高下。
儒帅宣布道:“比武开始,十八般武艺均可使出来,不能全身而退者禁止参赛。”
然后,儒帅的贴身幕僚宣布比武规则:“十个回合分出胜负,打倒为胜,对手弃权为胜!”
这叫什么规则,不就是让人去拼命吗?柳三变听到此处,觉得有些残忍,平时训练,为何要以命相搏,把绵羊变成老虎,让老虎的野性充分展示出来,变成杀气腾腾的猛虎,难道就不担心受伤吗?
宣布规则的幕僚用目光向儒帅征求意见,儒帅坐在舞台正中靠边的椅子上点头回应后,幕僚拍了拍胸口,与武痴同时行武行之礼。
柳三变不住的摇头,还用比吗?一个五大三粗,一个瘦小可怜,一个肌肉都快撑破皮肤了,一个像排骨上的肉没有剔干净的样子。
柳三变正在为幕僚捏一把汗时,比武开始了,幕僚紧盯着武痴的双腿,并没有人们习惯见到的拉开拼死的架势,而武痴正跃跃欲试地实施攻击,两人周旋不到两圈,武痴高高跃起,阴阳腿奋力踢出,双手上下翻飞,轮番劈头盖脸地砸下,幕僚侧身让过武痴双腿的攻击,避过双手劈来的锋芒,身子突然侧翻,双手撑地,双腿一前一后向武痴背心踢去。柳三变赶紧闭上双眼,这招偷袭得手,胜负必然立判。
可是,柳三变并没有听见被结结实实踢中的声音,他略微睁眼看时,武痴与幕僚各站在舞台的一边,寻找对方的破绽和战机,柳三变将目光投向儒帅时,儒帅正在发出赞赏的微笑。
柳三变看见两名士兵正在模仿时,突然明白了,武痴的确武功高强,他感觉背后有一股罡风袭来,一手撑地,身子旋转着格挡,双腿变成剪刀脚剪向幕僚,幕僚赶紧身子贴地就势一滚,躺地攻击武痴的支撑手,这一招,不仅解了围,还逼退了武痴。
柳三变走到范履霜身后,小声地问道,是否两人都算武功高手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柳三变不懂武功,也没有学过,不过,他对武功有了基本的认识,要想成为高手,只靠蛮力是不够的,要靠技巧,要以自保为前提,否则就是白痴而不是武痴!
战了几个回合之后,幕僚主动脱离比武的圈子,向武痴施礼认输。
柳三变有些纳闷,没有败,为何认输?
武痴的长官纵身上台,单腿跪在儒帅跟前,要求道:“倘若我成为武痴的手下败将,甘愿让出职位,请儒帅成全!”
傻了吧?柳三变奇怪地看着曾经认为与武痴联手图谋不轨的长官,佩服这人性格的耿介,也嫌这人的脾气太火爆,在柳三变看来,比武是为了树立威信,证明自己的本事,但也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前途冒险吧?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卖菜的街市!”儒帅微笑着站了起来,把武痴招到身边,用勿庸置疑的语气道,“如果武痴获胜,证明他进步很快,值得肯定,值得大家学习,为了表彰这种自强不息的精神,提抜他做你部的武术教头!”
武痴一听,单腿跪地,向儒帅和长官施礼,然后说了声“得罪”,一跃来到舞台中间。
武痴的长官并不是赤手空拳,而是使用的九节鞭,他从腰中解了下来,对准武痴的脑袋,用力从上而下地劈了下去,武痴一个大跨步让过,只听九节鞭砸在舞台的木板上,随武痴长官抽出九节鞭时,碎木块四处飞溅。武痴虽然身体壮实,但动作速度绝对不慢,而且动作连贯翻新,非常具有实战价值,绝无多余的花架子。
只见武痴趁着大跨步避让之时,双手贴着长官的身后竖了起来,剪刀脚前后往长官的脖子剪了过去,长官躬身让过的同时,九节鞭拦腰横扫而出。
按常规的应对招数,武痴应该是与长官背对背,以便得手之后,将其反向摔出,或者砸向地面,可武痴的长官没有料到的是,武痴没按常规招式出手,而是同向倒贴着他的背,武痴剪刀脚没能得手,双腿顺势猛力下压,将对手打得站立不稳,当武痴的身子着地的瞬间,他横扫而出的九节鞭正好绕过自己的腰,鞭梢抽在自己的肚子上,倒下的身子正好压了上去,顿时惨叫了一声。
儒帅起身奔了过去,查看伤情时,大吃一惊,一条血口子足足有好几寸长,还冒着殷红殷红的血。儒帅大声叫道:“医官在何处,救人!”
儒帅叫过之后,他双膝着地,跪在那位伤者身边,一只手捂住伤口,用嘴咬着一个小口的陶瓷小花瓶的木塞,嘭地一声闷响,往伤口上撒药粉,直到倾倒了个底朝天,他还倒着抖了几下小花瓶。
医官赶了过来,配合儒帅为伤者包扎。
柳三变睥睨着范履霜,阴沉着脸,心中埋怨道,不把人当人,还装出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样,训练便训练,为何要当真,为了胜负让人去拼命,这不是毫无意义的内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