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庆功会来之不易
范履霜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柯幕僚率领巡边部队回到延州幕府差不多半个月了,军事训练一如既往的进行,一刻也没有放松,儒帅心里透亮,不得不防,倘若是西酋使诈,那损失会非常惨重,他也担当不起,也不配成为一个合格的戍边将领。
柯幕僚越来越意识到,儒帅的冷处理是正确的,得到消息这么久了,朝廷还没有一点反应,如果贸然上奏,邀功请赏,岂不成了笑柄,被嘲笑为无中生有事小,如果被小人利用,被嫉妒之心发酵,那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这是军国大事,应该由皇上做主,岂有一个小小的戍卒越俎代庖的道理,就如民间常理所说的那样,牛的主人不卖牛,看牛的把牛卖了,你安的什么心啦?
有一日下午大约酉时时分,一队人马席卷而来,到了辕门外,来人勒紧缰绳,为首的递上通关文书,辕门士兵仔细查验之后,让人飞马来报。
此时,校场上正在富有气势地高唱柳三变的《踏莎行》,军容整齐,步伐矫健,人人信心百倍,个个精神抖擞。
柳三变正在评台中间,与儒帅等一行人检阅队伍,见飞马前来,最高兴的当然数柳三变了,同辕门士兵同来的,你道是谁,居然是武功阿哥。
柳三变迎了上去,与刚下马的武功阿哥拥抱在一起,可武功阿哥把柳三变抱了起来,旋转了两圈后问道:“你为何在此,从军了吗?”
儒帅和柯幕僚见情此景,又得知是朝廷派钦差前来,自然迎上前去,柳三变在武功阿哥胸口轻轻地用手背拍了拍,向儒帅和在场的人介绍道:“这是武功阿哥,少林俗家弟子。”
柳三变问道:“既然武功阿哥前来保驾,一定是小王爷吧!”
“聪明!”武功阿哥回答后奇怪地问道,“你奈何在此,从实招来!”在儒帅带领众人迎向辕门之时,武功阿哥还要刨根问底。
柳三变为了不使他纠缠于这件烦心事,直截了当地告诉武功阿哥,向往军旅生活,不就来了吗?还挽起衣袖,秀了一把肌肉。柳三变没想到,武功阿哥还是那么喜欢捣蛋,他并没有去揣揣柳三变的肥瘠,而是挠他的腋窝,挠得柳三变笑得像个孩子。
果然是小王爷驾到,儒帅本想迎接小王爷到幕府暂歇,可校场上军歌的气势早就吸引了小王爷一行人,他要求到校场感受感受这排山倒海的气势。
途中,小王爷询问儒帅道:“想必这就是著名的《踏莎行》了,皇上称赞的那首歌。”
“请问,小王爷何以得知?”儒帅惊奇地问道。
“我看到他在这里,我就更能确定这首词的出处了!”小王爷微笑着,拉着柳三变的手道,“难怪,连西酋也非常喜欢这首词,将它作为两国和平的象征!”
柳三变和儒帅他们明白了,小王爷说的《踏莎行》是经过修改后的那一首。
校场上将士们正在专门为小王爷一行再次唱响《踏莎行》时,小王爷默默地跟着唱,可他把目光投向了柳三变:“从实招来,怎么回事?”
柳三变不敢欺瞒,告诉小王爷,这首词有两个版本的原由。柳三变将射向西酋的《踏莎行》背了出来:
谋臣样樽俎,飞云骤雨,三军共戮力彼此欢娱!天时地利与人和,干沟两岸情相叙。
鼐鼐楼台,草迷烟渚。飞鸿惊对擎天柱!雄风高唱大风歌,升平歌舞添情趣。
“好你个柳三变,你该当何罪?”小王爷向柳三变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得了新词,隐瞒不报,害得朝廷丢失面子!”
“王爷何以得知?”柳三变问小王爷道。
“你这个呆子,想不到吗?”武功阿哥代为回答道,“西酋前来议和,愿化干戈为玉帛,希望就此修好,成为睦邻。”
“嘿,领头阿哥也来了?”柳三变上前拉住领头阿哥的手,认错道,“做梦也没想到领头阿哥也会前来,恕罪恕罪!”
领头阿哥一向以小王爷的马首是瞻,他简单地奚落了几句之后,就算了事。
“难怪皇上对西酋的表演赞不绝口,原来是三变兄的劣作!”小王爷开着玩笑。
小王爷这话让儒帅大吃一惊,觉得事态比想象的要复杂,他向小王爷解释道:“这事怪我范履霜,没有及时上报皇上,请小王爷责罚!”
“罚什么罚?”武功阿哥抢先道,“皇上可高兴了,同意把《踏莎行》当做与西酋友好和平的见证,并希望能够世代传唱下去!”
范履霜向柳三变竖起了大拇指,也投以感激之情。
“皇上下旨,奖励这次实现和平的有功之臣,范履霜和柯幕僚。”小王爷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柳三变,他停顿了片刻道,“还有这首词的作者!”
范履霜向小王爷拱手道:“秉报王爷,这是柯幕僚和柳三变的功劳,与我范履霜无关,请求王爷,重赏他们吧!”
“你胡言乱语什么?”一向缺乏幽默感的领头阿哥斥道,“这是王爷能做主的事儿吗?这是军国大事,是皇上的旨意!”
“领头阿哥说的是,说的是!”柳三变走到领头阿哥跟前,拱手,向他解释道,“儒帅范履霜只是出于谦虚而已,谦虚而已!”
范履霜很感激柳三变的照应,认为结交这样的朋友真是福气,他走到柳三变身边,柳三变也特别有意让他与小王爷结为朋友,他把小王爷的一只手交到范履霜手里,介绍道:“此人之所以被尊称为儒帅,的确具有儒雅之质,而且才气逼人,少年得志,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希望你们结为友好,如何?”
“当然!多个朋友多条路!”小王爷爽朗地答应道,“三变兄的朋友,理当是我的朋友,好,我很高兴,这朋友就算认下了!”
范履霜紧紧握住小王爷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柳三变也紧握范履霜的手,有意拉了一下,提醒他不用那么激动。
次日,庆功会上,小王爷宣布,范履霜军阶提升一级,工作岗位暂时照旧,待有了接班人时再议,柯幕僚提升为延州戍边部队副帅,柳三变的《踏莎行》正式成为边防军军歌。
庆功会之后,小王爷开起了柳三变的玩笑:“你如果需要提升为延州幕府的幕僚,我回去一定奏请皇上,满足你的心愿!”
范履霜向小王爷介绍道:“柳三变来我们军营一年有余,为我们的军旅思想工作打开了崭新的局面,军中将士喜爱的军歌均出自他一人之手,值得庆贺!”
柯幕僚自然兴奋异常,他也从内心感谢这个太称职的徒弟,他向小王爷一行介绍道:“这首《踏莎行》就是柳三变参与巡边时写成的,他已经是一位难得的文武全才了!”
小王爷微笑着,神秘地指着柳三变道:“等着,够你喝一壶的!”
第十二节 王爷之酒不易喝
小王爷当然不相信作为文弱书生的柳三变,一夜之间能够成为文武全才。要说文才,勿需他人介绍,当小王爷在军营之中见到了柳三变,便知道《踏莎行》是出自谁人之手了。
作为皇上的钦差,小王爷必定日夜兼程,疲乏是免不了的,到延州边防幕府的第二天晚上,小王爷断然拒绝了柳三变畅叙别后之情的请求,以有的是时间为由推辞,老早就安寝了。
次日,柳三变等待着小王爷起床吃早餐。
“你这人没劲,为何不叫我?误我军国大事,这还了得!”大约将到未时时分,小王爷才起床,他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与柳三变开起了玩笑:“我还想去看看军队的操练哩,那种氛围的确令人振奋。”
还是填饱肚子再说吧,柳三变说着,去张罗小王爷的早餐。
到了校场上,小王爷问范履霜:“你这只号称铁军的边防部队,何时是军威最盛之时?”
范履霜答曰:“当然是在战场上与敌人殊死搏斗之时喽!”
哎,木头一个,小王爷叹息后,问柳三变道:“在校场上,何时军威最盛?”
范履霜不好意思地笑着,而柳三变审视着小王爷:“你明说不就好了吗?就说前天唱着军歌,迈着雄壮的步伐,透着军人所向无敌的英雄气概,具有撼动心灵的巨大作用,作为王爷,想再看看,没问题,特意为王爷操练一次便是!”
“我还以为你书读傻了,原来比他有趣!”小王爷指着范履霜夸赞柳三变,使范履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太难为情,为了缓和尴尬局面,小王爷责备柳三变道,“你胆敢指责本王把军国大事当儿戏,还是把儿戏当作军国大事,从实招来!”
“王爷恕罪!”柳三变拱手道,“王爷手下留情,你这不是坑我吗,前者杀头,后者判死罪,我还有退路吗?”
“知道就好!”小王爷故作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你我分别一年有余,一天写一个笔画,也不止写一首《踏莎行》吧,莫非你的先生没有教过你握笔吗?”
这位小王爷好在还算正直,范履霜向柳三变投以佩服的目光,他想,若要他去应付小王爷如此真真假假的玩笑,他是肯定不行的,至少不能像柳三变那样谈笑风生,应对自如。不过,范履霜明白一点,若不是小王爷与柳三变熟识,也不会有这样令人心惊肉跳的玩笑,这种玩笑只能在相当熟悉的人之间玩玩,也只能是熟悉的人才能成功应对,否则,处处陷阱,绝无出路,困死活该!
“想什么哩?”柳三变用手肘碰着范履霜道,“王爷要检阅军容军威,听见了吗?”
范履霜向柳三变点了点头,跨步到了小王爷跟前,端端正正站好,标标准准地行了一个军礼,请求道:“请王爷的令,马上集合队伍,请王爷检阅!”
柳三变赶紧对小王爷道:“请王爷首先检验这支铁军学唱和平歌的能力,如何?”
“好!”小王爷非常高兴地道:“一支真正意义的铁军,必然是文武兼备的!”
武功阿哥则大摇其头:“非也非也,军队就是用来打仗的,武功是第一位的,文化嘛,领军饷时能签字就行!”
小王爷看了武功阿哥一眼,笑着道:“不讨论这个,开始吧!”
范履霜与柳三变商量了两句后,范履霜整队集合,下了第一道命令:“巡边受奖的将士全体出列,到舞台上来!”
柳三变让柯幕僚准备的新词抄写了四张,每个方向一张,斗大的字,而且是白底黑字,可耀眼了,柳三变向柯副帅竖起大拇指以示赞扬。
柳三变向全体将士讲清楚了《踏莎行》与《和平歌》的区别,并希望大家高度注意。
要说是教唱,其实也不是,就是试唱或者称为领唱。你想想,巡边将士刚受到朝廷表彰,又亲眼见到了皇上的钦差小王爷,受到接见,加之这种领唱的荣耀,精神头可想而知!
照理说,小王爷已经为《和平歌》激动过一次了,而且是西酋组队唱的,这是第二次听到,可他还是激动不已,大加赞赏。
校场上完完整整地连唱了两遍《和平歌》后,范履霜请小王爷训话,小王爷大声道:“我代表皇上,感谢儒帅带兵有方,感谢全体将士奋勇戍边,迎来了和平盛世,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感谢你们!我们为国家有这样坚强的军队而骄傲,为有你们这样不可战胜的精神而自豪,更为你们富有气势的歌声而喝彩!”
小王爷的话,使群情激昂,为接下来的表演奠定了情绪基础。
在柳三变的指挥下,从《望海潮》、《南乡子》、《踏莎行》一直唱到《和平歌》,可谓是柳三变的汇报表演。
激动的小王爷对柳三变道:“现在是和平盛世了,这顺序是否不妥?”
“还想听就明说嘛!”柳三变开玩笑后认真地道,“王爷就是王爷,看问题就是准确,认识就是深刻。我请求马上改正错误。”
柳三变向儒帅请令后,对全体将士道:“王爷说得对,为了更能突出和平盛世的时代特色,我们把四首曲子的顺序做如下调整:《南乡子》、《踏莎行》、《和平歌》和《望海潮》。大家听明白了没有?”此问得到了响亮的回答后,柳三变为了更好地调整全体将士的情绪,简要地解释了调整的原因,要求大家该有豪情时尽情抒发,该有柔情时千万不要错位。
然后,柳三变对站在舞台上的巡边将士道:“战士们一定要做歌唱的主导,声音要更加洪亮,要像上战场一样斗志旺盛!”这声“战友们”还能是白叫的吗?
嘿,调整后的效果真好,从战斗激情唱到了柔情似水,从保家卫国的生死豪情唱到了陪伴家人共享天伦的绵绵情意,唱者动容,听者动情。
小王爷和领头阿哥等人的激动就不用说了。
皇上真的具有识人的大本事,他没有白疼小王爷,激动之时的小王爷还念念不忘皇上,他叹息道:“可惜,皇上不能看到,也不能听到如此规模的演唱,若是亲临的话,皇上还说不定激动成什么样呢!”
“皇上曾经很激动吗?”柳三变开口探问小王爷时,范履霜也激动地拍了拍柳三变的肩膀,柳三变向他点了点头,又向小王爷央求道,“说来听听,皇上激动成什么样?”
领头阿哥道:“皇上一听那熟悉的旋律,立即起身,双手打着节拍,哼唱起来,声音由小到大,待西酋的演唱结束了,皇上还在一边走着一边哼唱。当皇上发现大家都在等着他时,才停了下来,鼓掌道,这旋律实在是美妙,你们唱得也好,好,好极了!”
我没有亲自见到,武功阿哥不是很高兴地道,听你们说起,我敢肯定,皇上不是被旋律打动,而是称赞和平盛世的到来太好了,值得喝彩。
小王爷见武功阿哥如是说,岂有不懂武功阿哥的心思之理,于是道:“懂你!”
第十三节 武功阿哥也心惊
小王爷深知武功阿哥没能称心如意,第二天早晨卯时刚过,小王爷带着武功阿哥等人,按戍边部队的正规作息来到校场中央的舞台上。
儒帅微笑着迎接,并依次安排好座次后,请示道:“想必王爷今天要检验我边防军的武功训练了,请明示!”
小王爷指了指武功阿哥道:“正是!让武功阿哥活动活动筋骨。”
儒帅正在为难之时,柳三变附在儒帅耳边道:“首先让我军将士用武术技能表演方式,配合演唱军歌《踏莎行》,连续两遍,把筋骨活动开!”
儒帅调动部队,说明任务,拉开间距,下达命令。这种场面令小王爷和武功阿哥他们异常振奋,尤其是武功阿哥还跟着在台上表演,不过,他的表演更像武打,没有艺术成分。
儒帅小声对柳三变道:“输给武功阿哥并不丢人,他屡建奇功,自然武功奇高,我担心与他对练的将士容易受伤,怎么办?”
“一定要跟将士们说明白,一定!”柳三变提醒道,“武功阿哥是真正的武痴,你花拳秀腿,他会认为你藐视他,鄙弃他的武学,一旦发怒,那可是收不了场的。”
“来,儒帅,挑选一个最能打的上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武功阿哥挑战后对全体将士道,“你们不用对我手下留情,我绝不领情,有何本领全使出来,本阿哥就这脾气!”
儒帅放心了,武功阿哥说得很明白,比他告诉将士们更管用,更能让将士们相信,留一手会后患无穷,只有争胜,至少求得平手,才是最佳选择。
武功阿哥一席话,最不喜欢听的人非武痴莫属,他冲到武功阿哥跟前,气急败坏的样子,脸红脖子粗的,柳三变为了保护武痴,故意高声说道:“好,裁判已经上场了,就让我来领教领教武功阿哥的高招吧!”
柳三变这话让武功阿哥很吃惊:“你,一个白面书生,别逗了!”
“一边去!”武痴一听,似乎有被侮辱的感觉,儒帅看他那牛眼睛瞪得滚圆便知道事情不妙,被激怒了还怎么打,于是,有意挡在武痴前面道,“好……”
儒帅话未说完,武痴一掌推开儒帅,咆哮起来:“听说武功阿哥功夫了得,为何不让我见识见识,来,试试!”
武功阿哥见来人身体壮硕,拉开架势,像模像样,微笑着:“好,赐招!”
两人大战起来,移步换形,见招拆招,打得难解难分;武功阿哥见遇上难得的对手,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有意跨步到了武痴跟前,背对武痴,卖出一个明显的破绽,武痴恐怕还在高兴,不败才怪,他飞起一腿踢出,侧身,右掌从上而下地劈了下去。
儒帅为武痴捏了一把汗,高手过招,最忌讳的就是拣这种便宜。只见武功阿哥斜刺里跃起,右脚撑地,一个急忙转身,身子旋转着,好快的旋风腿拦腰从武痴身后踢来,武痴啊了一声,就势往前一个团身,在地上旋转了几圈,武功阿哥一个猛虎扑食,罩在武痴上空,忽然几声硬碰硬的闷响,武功阿哥跳出一丈开外,停了手。
顿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虽然不是特别担心会出大的意外,可是能够引发山谷回声的击打声也非同小可,受点伤总是难免的。
小王爷来看武功阿哥,武功阿哥摆了摆手,指了指对手,笑道:“棋逢对手,过瘾!”
儒帅和柳三变等人来看武痴,武痴的颈项挂了彩,一团紫色十分明显,柳三变上前问道:“没事吧,要不要紧?”
武痴摇了摇头,他走到武功阿哥跟前,单腿下跪道:“承蒙武功阿哥手下留情,果然好手段,佩服佩服!”
柳三变来到武功阿哥跟前,翘起大拇指,武功阿哥微笑着埋怨道:“你这个柳公子,还算朋友吗?为何不关心我被人打死,反倒关心外人,嗯!”
武功阿哥说话之时,他将武痴拉了起来:“承让!厉害!”
柳三变道:“没动手之前,胜负已分,武功阿哥是谁呀,战神一般,绝对安然无恙!”
小王爷问武功阿哥道:“不用打了吧?”
没想到,武功阿哥却分析道,这位兵哥哥武功很不错,武功基础扎实,倘若没有一股浮躁之气,要取胜真的很要费些力气。
这话让武痴获益匪浅,他再次谢过武功阿哥。
武功阿哥是否并没有尽兴,他提出找一个文武兼修的对手时,柳三变毛遂自荐道:“那就是点名要我啰,还请武功阿哥手下留情!”
小王爷斥道:“一边凉快去,自我感觉良好,去去去!”
柳三变当然知道小王爷的心思,怎么会让新词圣手去涉险呢?其实,小王爷心中的另外一层用意是柳三变不可能猜到的,你柳三变败了有何关系,关键是武功阿哥没有尽兴便不会轻易收场的。
柯幕僚见儒帅要说话了,他高高地举起右手阻止道:“我,儒帅的幕僚,愿意陪武功阿哥走几招,还望赐教!”
儒帅更正道:“我们延州边防幕府的副帅,刚升任的!”
武功阿哥打量着这位副帅,并不是五大三粗的类型,显然身轻如燕,一定可以过足武瘾,于是说了一声“请”,两人便展开缠斗。
柯副帅果然身轻如燕,动作灵活敏捷,武功阿哥铁塔一般,动作也不慢,柯幕僚不愿与武功阿哥硬碰硬,两人斗智拆招的时候多,击打的时候少。
两人就如同影子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柯副帅的不倒翁功夫还是第一次使出来,他在原地与武功阿哥周旋,武功阿哥怎么进攻都不能奏效,柯副帅使这一招也是为了持久省力。
武功阿哥停了手,拱手道:“副帅自保的本领数一数二,请问师承何人?”
儒帅向柯副帅悄悄摆手,柯幕僚也看了看儒帅,拖延着时间。
可武功阿哥又重问了一遍,还强调道:“师承何人也值得保密,也是军国机密吗?”
小王爷也道:“这有什么为难的?”
其实,看得最清楚的是柳三变,他心里还在埋怨着范履霜不够朋友,如此能够自保的招式为何要吝惜传授,这时,他也不肯轻饶这臭小子,上前秉报道:“王爷,倘若柯副帅供出师承何人,我也要求学这种功夫,请王爷成全!”
“你?”领头阿哥惊奇地问着,同时向柳三变发招,柳三变应付自如,而且功夫明显不在领头阿哥之下,几个回合之后,领头阿哥停了手,兴奋地道,“嘿,这白面书生,居然武功如此了得,佩服!”
武功阿哥见柳三变的招数师出名门,大为吃惊,问道:“有何高人在此,居然能够点石成金,初学便能成为高手!”
有了这段小插曲,小王爷就爽快地答应了:“好,我为柳兄找一个好师傅,赶快报来!”
其实,柳三变幼小之时,继祖母虞氏就给他找了一个与武夷山结下不解之缘的师傅。
第一节 儿歌喜乐忆童年
虽然柳三变带着柳昶马不停蹄赶回祖籍地崇安,又马不停蹄地寻找童年的记忆,但随着对继祖母虞氏地深入了解,柳昶越来越觉得这位老祖母更加可敬,可以说她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土壤中生长出来的一朵伟大而光照日月的奇葩,因此,柳昶拖着从武夷山归来的疲惫之身提议一定要尽早前往拜谒。
情感充沛的柳三变岂有不响应之理,于是,翌日寅时时分,上山的原班人马披星戴月地出发了。
还好,雾气虽浓,露水虽盛,但一点都不妨事,因为虞氏的坟茔就在老屋的后山上,那片柳氏家族的墓地里。
墓是合葬的,这引起柳昶的无比惊讶,这不合礼数呀,他知道,老祖母深得柳崇祖爷的喜爱和相信,柳家大小事务都放心地托付于她,仰仗于她,可她毕竟是续弦,享受正室夫人之礼遇虽说合情,但不合理合规呀?
柳三变当然能揣摸到柳昶的心事:“有何奇怪?正室祖母病逝时,遗言就地下葬,不必劳师动众地回到祖籍之地。”
柳昶又是一惊,在家族观念浓烈的时代,这遗言不仅开明,而且确有挑战封建礼俗的轰动意义,看来,这个名门望族不仅出奇男子,还出奇女子。
“更开明的是遗言的托付内容!”柳三变告诉柳昶,“祖母弥留之时,恳请祖爷一定要睁大眼睛续弦,以期能得到百般体贴百般照顾,让她走得放心,走得无牵无挂,且希望能同意顶替她享受正室之礼数!”
老女佣动容道:“听说,祖爷不答应,祖母遗憾道,吾将死不暝目矣,祖爷握住她的手勉强点头同意,她才安安心心地走了!”
真是感情深厚啊,柳昶发出内心深处地赞叹着:“什么是‘在天愿作比翼乌,在地愿为连理枝’啊,这应该算是最好的诠释了吧!”
扫墓,坟头垒土,压上纸钱,插上一串白花,敬上丰厚的牺牲,摆上果盘,陈列酒饭,三拜九叩,焚烧纸钱,燃放鞭炮,默默祷告。然后绕祖坟之地走了一圈。
此时已是申时时分,突然听到山下传来儿歌之乐,柳昶仔细听时,非常惊异地摇着三变祖宗的手:“祖宗,您听仔细了!”
女佣们也认真听着。
“您,听出什么了?”柳昶睁着三变祖宗的脸问。
“嗯,似曾相识!”三变祖宗努力回忆着。
“不是似曾相识,是你童年时期的杰作!”柳昶老老实实地告诉他。
那位老女佣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我说这旋律十分熟悉哩!”
年纪最轻的女佣哼了两句,柳三变摇着头:“口齿不清!”
“就是你被认为是天才神童的那首诗呀!”柳昶提示后慢慢吟哦起来,“诗题为《题中峰寺》,其诗曰——
攀萝蹑石落崔嵬,千万峰中梵室开。
僧向半空为世界,眼看平地起风雷。
猿偷晓果升松去,竹逗清流入槛来。
旬月经游殊不厌,欲归回首更迟回。”
柳三变对这首诗突然清晰起来了,他遥指中峰山,当时也是在那山上游玩,殊不知在悬崖绝壁之处,经受着闷雷的惊扰,淋成了落汤鸡,一路跟斗连天的摔下来,只剩骨头没有抖散架了,然后到了山下,在河边洗了洗身上的泥浆。因此,给人印象十分深刻,不知不觉间便能一挥而就。
“嗯,这是这首诗最好的注脚!”柳昶肯定道,“难怪给人印象极为深刻,仿佛刻在心灵深处似的。”
“如此眉开眼笑,定是柳昶哥与三变祖宗达成某种契合,彼此欣赏,互相仰慕!”专门护送老师前来病房的龚勋猜度道。
柳校长近两日观看学生主笔的专题节目,对他解读柳昶表象深处的内容颇有认同感,其信度也建立起来了,于是笑对龚勋,点头赞同。
小鹃岂肯放过与龚勋一比高低的机会,她指着病床上灿烂的笑容道:“观众请看,太史荡开的智慧花朵,显然拨动了三变祖宗的神经,而三变祖宗满意的开心回报,又使我们的太史更加满足,更加醉心于难得的意境之中。”
柳三变感受着晚生眉飞色舞的吟哦,很是激动,不是因为这首诗是天才童子的标志,而是因为一千余年之后,居然还有人深情并茂地吟诵出来,他脸上挂满笑意,向这不可小觑的晚生望了一眼,佩服而且感激地点头赞许。
老女佣也颇为激动地回忆说,少主当年与继祖母虞氏回崇安不久,大概是游遍武夷山风景名胜之后的一个晚上,主仆聚在堂屋闲聊,磕瓜子,讲趣事,开玩笑,可热闹了。少主爬在继祖母虞氏的膝盖上坐着撒娇,一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少主身上,话题也围绕少主展开。
可继祖母叹道:“武夷山风景秀丽,丹霞之色无出其右,若是夫家在世,或柳宜在家,抑或进士小儿绕膝,定然会吟诗作赋,传于后世!”说完,拍了拍三变的小肩膀。
三变凝望着祖母,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他从祖母膝上下来,非常吃力地爬上堂屋大方桌前的椅子。
“吾儿莫非饿了,进食否?”继祖母关切地问道。
“少主所要何物,家中全有!”女佣讨巧道,“但凡少主开口,即刻奉上!”
“四宝伺候!”柳三变口齿清楚的索要,并重复道,“文房四宝!”
女佣们愣在原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祖母当然知晓这孙子的能耐,颇能识文断字,但到底水有多深,并不十分清楚。平日里跟着父亲、堂叔和侄辈们,闲暇之余偶有吟诗活动,比试比试,突个好玩热闹,追求乐趣,借以消遣时光而已,祖母心中顿生疑窦,小小年纪,想干什么。
祖母出于好奇,也想看个究竟,便吩咐道:“奉上!”
文房四宝张罗妥当,祖母上前侍奉。
柳三变挽起袖口,提笔在手,扒在桌上,饱蘸墨汁,调试笔端,可脚下一滑,笔尖拄在宣纸上,一团墨迹散发开来,更糟糕的是,鼻尖染墨,很是可乐。但谁也没敢笑出来。
柳三变重新再来,他在刚才的墨团后面用正楷写下“题中峰寺”四字,并在四字之后有意再涂上一团墨迹。
第二节 巧借黄石引志趣
祖母见小耆卿竟有如此心机,赞道:“吾儿天才,应不辱其智!”
女佣们惊讶莫名。
更令祖母和在场之人惊讶之事终于发生了:只见小人儿爬上方桌,跪在宣纸上,艰难地写着,祖母一手托着砚台,一手准备着随时护住他,笑盈盈地欣赏着,稍顷,大功告成。
其赞美之声不言而喻。当时女佣们出了在一旁协助保护少主之外,就是看着少主写字。谁都知道,奴仆在主人面前的表现,难免阿谀奉承,好听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也许只有奴仆们自己知道。不过,像在柳家这样的大家族中作奴仆的,尤其是长期做奴仆的,养成说好话的习惯,这就是她们混天度日的方式,也是一种上升为理念的技巧。
老女佣当初年岁并不大,她赞曰:“少主太聪明,写得太好了!”
其她两个女佣也随声附和着。
继祖母虞氏笑着问道:“是字写得好,还是诗写得好呀?”
继祖母这一问,可让三名女佣难为情了。为什么?她们压根儿就没有读过书,平时说话挺有文化修养的,其实都是在柳家学的,是耳濡目染的美好结晶,加上人也不笨,在外人面前也可以为柳家增光添彩的。
继祖母问话之后就觉得不妥,她向女佣们笑了笑,表示歉意。
老女佣回忆道,赞美之余,继祖母给大家讲述了一个与仙家结缘的故事。
“与仙家结缘,吾儿可有兴趣?”
柳三变歪着聪颖的小脑袋:“能够呼吸仙气,进入仙道,点石成金,遇难成祥,无所不能,长生不老,可是有这诸多好处?”
“那还用说!”女佣们附和着。
柳三变看了看祖母,祖母点头称是。
于是,柳三变爬到祖母膝上,坐进怀里道:“善哉,善哉,快快道来!”
话说汉初之时,有帝师之称的张子房,因为秦帝国的强大和扩张,灭了他的祖国韩国,从此,张氏家族三朝为相的历史就此宣告终结,于是,非常仇视秦国,不惜散尽殷实的家财,遍访刺客,刺杀秦始皇,这便是博浪沙刺秦之事。
女佣们感慨张子房的撼天气魄,而柳三变则问道:“此与仙道何干?”
祖母握住耆卿的小手抖着告诉他:“背景,即生存环境,所谓逆境出人才,对吧!”
柳三变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啧啧称奇,稚嫩的声音说:“吾日后不埋怨逆境,定要走出逆境,像帝师那样!”
柳昶道:“少年立志,宏愿天大,三变祖宗终生果真不负誓言!”
柳三变惊问:“果然如你所言?”
女佣们担心道:“少主既然如此,岂不是要吃尽苦头?”
“那是当然!”
“哎,命中注定,认命吧!”柳三变舒了一口气,“我已经嗅到了这苦涩滋味!”
柳昶安慰道:“终生与歌舞为伴,与美丽的歌妓为伍,人生岂不快哉!在我生活的时代,像你这种人,被称为艺术家或者艺术大师,享受着鲜花和掌声,享受着令人羡慕的荣耀,岂有不心满意足之理!”
那老女佣继续回忆着:博浪沙刺秦失败之后,张子房受到通缉,不得已逃往下邳躲藏。为了避险,遮人耳目,更姓名曰张良。
“了不起!”柳三变冲口赞道,“如此气魄,定是豪强之身!”
“错矣,错矣!”祖母更正道,“据史书所载,张良貌似一介漂亮女流似的文弱书生。”
当时,岁数最小的女佣道:“男生女像,或顶天立地,或乞丐模样!”
柳三变转动着灵活的眼珠,拍手叫道:“甚妙甚妙!”
“为何?”祖母问。
“男扮女妆,岂不可避险境?”柳三变说完好奇地问,“与仙道何干?”
三位女佣中岁数居中而惜字如金的人道:“果真机敏过人!”
“张良要成为顶天立地之人,靠什么呀?”继祖母虞氏卖起了关子。
“啊,是了是了!”老女佣反应过来了,“必然该与仙道结缘了!”
柳三变一听,精神倍增,睁大眼睛等待下文。
祖母继续讲述着。
一日,一个白发苍苍,衣衫破败,浑身散发着臭味的老乞丐来到张良跟前,故意将脚上的鞋脱下,扔进河里,要求张良下河去拣,并给他穿在臭脚上,如是多次,张良跳下河坎,爬上河岸,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但均能予以满足。
“真是好耐性!”柳昶称赞道。
“杰出之人高于普通人者,全在耐心,忍他人所不能忍,受他人所不能受!”柳三变慨叹道,“而今的我虽有子房之耐性,但时有浮躁之气进入五脏六腑,很难笑对人生,笑对波折,笑对屈辱。”
“三变祖宗不必妄自菲薄!”柳昶安慰道,“忍耐过程之痛苦可想而知,忍耐之后的荣耀能够受用者也寥寥无几,而往往成为激励后人的生动教材!三变祖宗在历史长河中,虽有波折,但还算能见到忍耐成效的幸运星!”
“孺子可教也!”张良的耐心圆满地通过了老乞丐的考验,老乞丐赞赏后相约道,“五日后在此相会。”
连续若干次,每到相约之期,张良总是提前到达,可老乞丐总是比他更早,每次都指责他不够诚心。
最末一次,张良子时之前便匆匆前往,这次没有让老乞丐占先,老乞丐十分高兴,取出一编竹简,递给张良,并嘱咐张良好好阅读,认真研习,仔细思考,领略其中奥妙,若不偷懒,若不马虎,若能融会贯通,创造性地加以运用,十年工夫,必成帝王之师,建立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何种竹简如此之神?”柳三变质疑后认真地道,“果真如此,吾岂可不读!”
女佣们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竹简何名?”
柳三变点头表示这也是他想问的。
柳昶大笑道:“老祖母岂能放过如此教育良机,定然会说,明日上山求学!”
“正是!”柳三变回答道。
柳昶与龚勋虽各在古今领域活动,而他俩心灵之相通,契合度之高,不由得不竖起大拇指:“此乃前景激励之妙!”
第三节 分主次学政通理
祖母的精彩讲述引发了柳三变幼稚的童心和好奇心,他一个劲地追问:“张子房真的成了帝师,他如何办到的?”
祖母并不正面回应,继续引导道:“子房与道家结缘,也与武夷山结缘,山中道家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便是潜心研习之所,子房曾在此隐居苦学《太公兵法》,也许会因此留下与有缘人喜结衣钵传承之缘。”
柳三变听祖母如是之说,激动万分,转动灵活的眸子里装满了渴望,他走到祖母身边,牵着衣襟恳请道:“一定与子房结缘,熟读《太公兵法》,明日便可前往!”
祖母十分满意,也十分得意:“好好好,我儿志趣高远,目光远大,岂有不助一臂之力的道理,明日前往,陪我儿好好学习!”
于是,祖母吩咐女佣们各自准备第二天游山求学之所需。
次日,曙色未露之时,柳三变便在屋里来回走动,时儿看看准备的饮食,时儿检查可能需要的纸笔墨砚,兴奋异常,兴致极高。
祖母自然高兴,尤其高兴的是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周全的自理能力,她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想,这个小孙子,绝对是个可造之才,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即使再怎么辛苦,无论如何受累,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祖母祖母,子房在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哪里研习《太公兵法》,我们便前往那里,可好?”小三变太有目的性了,这便是成就一番事业必须具备的性格特点,也是性格优势。
“那是当然!”继祖母更加喜爱这小孙子了,她蹲下身子,握往他的小手,亲了一下道,“吾儿并不知晓,子房是三国游龙,大海任其潜游,必然追求思维灵动,技巧灵活,运用灵便,并无精习之定所!”
“此是为何?”柳三变歪着小脑袋问。
这时女佣们准备妥当,等待出发,继祖母点头表示可以出发,一边回答小孙子的提问:“人活,便学问活;人呆,便学问死。活学助世,死学害世。活学者青史留名,死学者默默无闻。活学者建功立业,惊天动地;死学者碌禄无为,销声匿迹。”
老女佣问祖母道:“如此高深,小小年纪可懂?”
“为何小觑于我?”柳三变抗议道,“活学才能活用,活用更可活学,尔等可懂?”
虽说柳三变不会也不敢在女佣们面前颐指气使,但在学问方面,他可是寸步不让的,别说是女佣,就是家中的众多进在举子面前也是如此,这也是不随波逐流的成功人士必备的学术品格,是独树一帜的先决条件。
到了一处洞天,洞门开凿于丹霞石壁之上,洞天门槛开凿得整齐讲究,给人金碧辉煌之感,祖母协助柳三变翻过门槛,里面宽广幽深,再进二十余丈,来到一处地方,洞顶有一小孔透进一束亮光,照着五个蒲团似的石墩,中间那个石墩高耸而宽大,四周各一个稍微显得低矮而窄小。
“这是为何?”柳三变指着石墩问道,“奈何会有如此明显的差异,莫非学问也是可以厚此而薄彼的吗,也需要等级划分的吗?”
“相传此乃子房聚众研习之所!”继祖母吃惊这小孙子能有如此高妙的问题,若不是生在官宦之家,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还在野跑,还没见过任何世面哩!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
“为何有五个座位?”
“开放之学,有缘者众,精思者助,精进而获益深,精用而成果显。”祖母一边讲一边观察柳三变的反应,见他若有所思,但一脸茫然时,又浅近地道,“集思广益,让有兴趣的人一起来研究探讨,所谓学问之于实践,不思则不深,不辩则不明。吾儿,可知?”
柳三变眨着灵动的眼睛:“子房聚五人研习,子房居中?”
柳昶佩服这祖孙的对话蕴含着大学问之外,对女佣们的文化素质也赞叹不已,他想,若无真才实学,岂是鹦鹉学舌所能及也,女佣如此,家学氛围可见一斑!
“非也非也!”祖母就近在最边上的一个石墩上坐下,然后将小孙子安置在正中位坐着,挥手让其他三个女佣也落座,“今日吾儿主讲,你且说来!”
柳三变未必真懂祖母用意,便道:“为何要区分居中者与旁边者?”
女佣们不知如何回答,望着继祖母,她笑答道:“同为探讨,必有主次之别,犹朝堂有君臣之分一样,君为主,臣为次,不可坏了章法。学亦相同,能引导学问方向者为主,有深刻见解者为主,有精进创意者为主,其余次之。为主者居中,次者从属。”
“君臣之礼有何说法?”柳三变聪明至此,祖母与女佣皆惊。
柳昶大为吃惊,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居然能想出如此高深的问题,这不得不归功于上天的垂青,慧根的遗传。
小鹃激情饱满地解说道:“如此表情,应该不会是游览武夷山,途中遇险,或长虫侵袭,或悬崖欲坠,或地动山摇,这些均属惊恐之状。这与柳太史的惊奇有别,或惊异于少年奇志,或惊异于少年奇情,或惊异于少年奇智,或惊异于少年其理。柳太史穿越千年会祖宗,神童三变常惊喜,乃常事常情也!”
刘莹也觉小鹃分析在理,激动地拍了一下小鹃的后脑勺,并在她后颈上亲了一下。
柳师娘在小鹃笑得难以自持,又断断续续地蹦出“亲错了”而躲进她怀里时,她紧紧地搂住她的秀肩,疼爱之中也许还掺杂了对才女的佩服之意。
柳昶则更惊异于老祖母的回答。
虞氏欣赏着眼前的天才童子,心里有说不出地高兴,她略加沉思,启齿道:“君主纲,臣主目,纲举才能目张;君从天,臣属地,天差地别可分;虽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等级观念太过迂腐,但君臣之礼不可废,君臣的界岂能僭越!君主令,臣主行,君主禁,臣主止,令行禁止君臣之规,犹日月运行之范,顺之则昌,逆之则亡,顺之则雅天下,逆之则丧命运!吾儿切记!”
柳三变出于对祖母的尊重而认真聆听,如祖母谆谆教诲就在眼前。
柳昶听罢,心里想:“是了!三变祖宗成就了伟大的词家,却念念不忘官场驱驰,以致苦闷一生,饮恨一生!”
第四节 聚人脉为我所用
柳昶对三变祖宗的终生总结并没有说出来。在前往道家三十六洞天的另一处洞天途中,三变祖宗拒绝坐滑杆,并打发女佣们先行,自己坚持与柳昶缓步行于后。
柳昶的感觉准极了。
“陪你崇安之行,耽误吾不少事务,作为回报,或是兑现承诺,均应说出灵魂出窍的要领!”三变祖宗讨价还价之间诚实道,“实不相瞒,的确打算不辞辛劳,劳烦引路!酬劳之资,随你开价。”说完,掏出几个铜钱来。
柳昶一看:“祖宗请毋客气,我们现代使用的是纸币,这种钱币已成古董,早已失去了购物交易之价值。”
“嫌少,没关系,要多少有多少,尽管开口!”柳三变十分着急,误以为这不肖子孙婉言拒绝于他,他富家子弟的纨绔气息冒了出头,“我怎么求人就这么难哩?我不知道你是我柳家的子孙,还是冒牌货,借子孙之为,行欺诈之实?”
“三变祖宗如此心诚,那我告诉你灵魂出窍之法便是。”柳昶想,这就对了,你越是着急,越能证明你心诚,好吧,你既然不是为了应付,不是只停留在口头上过过嘴瘾,他慷慨地道,“其实靠的是充分的思想准备和思维定力。”
柳三变见这贤孙如此一说,神秘地道:“今晚闲暇之时,你悄悄告诉于我,以免被人听了去,泄露天机就不好了!”
不久,柳三变一行人进了一处洞天,宽阔依仍,所不同的是没了研习的石墩排列其间,只有岩壁上能容纳一人坐下的凹处,里面光滑平整,像一个供婴儿洗澡的红盆子,当然也像观音座下的莲台。
年岁最大的女佣跟随一行上山求学之人来到此处,颇为激动,仿佛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就在眼前,她回忆着当年的情形,讲得那么纯熟,那么有鼻子有眼,极富故事性和感染力,语言也显得格外丰富,情节也描述得格外生动形象。
继祖母虞氏讲了子房救助项伯和投靠刘邦的故事:公元前209年,秦朝暴政激起民怨,社会矛盾非常尖锐,改朝换代的情绪十分高涨,秦朝败象显露,风雨飘摇之时,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天下云集响应,次年,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领袖陈胜因为被杀而土崩瓦解。张良啸聚百余少年响应陈胜义军无望,途中听闻刘邦乃皇室嫡亲,继而转投其麾下。
张良之见刘邦,施君臣之礼后,将《太公兵法》的六韬方略和盘托出,深得刘邦赏识,似有相见恨晚之感,刘邦欲引以为将才,具有自知之明的张良推辞道:“吾这柔弱之躯,女郎之体,何以号令千军万马,吾非良将,天生良谋也,乞望主公裁夺!”
继祖母强调道:“张良过人之处,在于识大体,扶正统,择明主,重才智,此乃为人之要诀也。若人能如此,立世之本具矣。”
柳昶点头同意此高论:“正统才名正,名正才能通行于天下,才智便有了依托,此乃古代成就大事的要诀,尤其是在改朝换代的节骨眼上,在改天换地的你死我活的斗争中,其中任何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
“言之有理!”柳三变赞道,“不愧为通晓历史之令才!”
柳昶之喜形于色,感染了柳昶躯体所在的病房中的每一个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猜度着,兴奋着。
老女佣继续回忆继祖母的讲述:据祖爷推测,《太公兵法》中应该有聚人聚能、聚财聚力、聚虚而实用之类的原则。
三变祖宗面对柳昶问这三个原则为何意时,解释道:“要广结天下英才为己所用,准备充足的财力才能在机会来临之时招兵买马,而不至于坐失良机,要有长远的眼光和刻意而为的计划,才能笼络人才而不是临时抱佛脚。”
柳昶认为解释精妙,深深地点头首肯。
年岁最轻的女佣突然冒出一问:“你们可知,少主听到此处,发了何问?”
老女佣答曰:“我乃活见证,少主问祖母,天天与祖爷谈论兵法吗?”
“小小年纪,也算一奇!”柳昶似乎在这方面有特别深的感受,也许他在历史研究过程中遇到过不计其数的实例,因此他感叹道,“若不是家道开放,家风民主,保护每个家庭成员,包括小孩儿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保持平等相待的表述和申诉权利,这种问法在家长制的眼里不是被视为大逆不道,就是被视为洪水猛兽!”
“这算什么,继祖母的回答更奇?”年岁最小的女佣偷眼看着少主,“继祖母说,大多数时间谈论南唐后主的黄保仪,当代之绝世美女,天下无与伦比,可祖爷却说唯眼前尤物可与之平分秋色。”
而且继祖母说话时,美目传情,心花怒放,少主也惊讶不已。
“是了是了!”柳昶想着,脸上挂着笑意,“这便是美育和情爱教育的启蒙,三变祖宗终生受用矣!”
“休得多言!”柳三变阻止道。
接着,老女佣继续回忆:继祖母语言干练,她道,刘邦乃帝王之资,具有帝王之才,幸而遇张良,辅之以成帝业,而刘邦朝堂如同浩瀚之水域,乃游龙尽情挥洒之去处,天意撮合,便促成了一段历史渊源。
而且更宝贵的是,在下邳,张良为杀人而逃往此地的项伯提供庇护,他认为,项伯确实有勇有谋,才智过人,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伟业,潜心接交,吃尽东躲西藏之苦,受尽翻墙越壁之险,忍受鲜血殷殷之伤,引以为至交挚友。
此种过命的友谊,在刘邦无力抗衡项羽大军压境之际,项伯担心张良有被一锅烩的危险,趁夜相告,劝张良逃走。可张良忠勇之心可嘉,在与项伯结为儿女亲家,以示私人关系牢不可破的前提下,将这关乎刘邦存亡的重要军报禀告刘邦,并为之出谋划策,逃过一劫,既成全了刘邦建立大汉朝,又成就了张良的忠君情结。
继祖母强调的,是张良原谅刘邦当着大臣掰脚丫说粗话等不拘小节的行为,而着眼于大局和主流方向,实在难能可贵!
“对,大丈夫就当如此!”柳昶赞叹道。
第五节 慰心灵忠于恩义
次日清晨,继续出发拜谒道家洞天,柳三变与柳昶宛如亲兄弟一般,那股亲热劲就连女佣们都有些嫉妒。
他俩肩并肩地走着,头碰头地热烈耳语,路边荆棘上露水湿透了衣裤,居然全都不顾,像着了魔一般。
“合格之师!”柳三变小声赞道,“汝所教穿越之法管用,已经初见成效。”
“千万别急于求成,需循序渐进,俗话有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会烫着嘴巴的哟!”柳昶提醒道,“否则,辛苦且不说,很有可能会危及身体健康,弄不好还会出现意外,难以想象的意外。”柳昶说着,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认真起来,一脸的担心和担优,还将双手一摊,做出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样子。
来到一座洞天前,柳昶往里一探,颇为吃惊,此洞广阔无边,山河纵横,沟壑交织,高低错落之别致,地势特点之突出,曲曲折折,其地势变化之复杂,既让人惊心动魄,过目难忘,更让人升华出一种集百万韬略于一身的雄心壮志,有一种无可抗拒的主宰天下运筹帷幄的强烈责任感和事业心,让人有一种肩负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不得不使人产生一种顺应民心顺应天命顺应历史发展进程的宿命感。
三变祖宗介绍道:“相传,此乃张良兵法推演之所。”
柳昶仔细视察,除了神秘仙气之外,丹霞石壁的颜色极深,仿若铜质铠甲一般,其威严肃穆可感,着实有军事重地之气派。
那位年岁最小的女佣敲了两下石壁道:“少主还能记否,继祖母责人的态度?”
其他两个女佣扑哧笑出声来后,赶紧用手捂住笑口。
柳三变故意咳嗽了两声,这种特有的场合,柳昶当然能猜出其趣味。他没有正面去看三变祖宗,而是用余光去偷窥,凭借他的智商完全能够判断出来,当年继祖母对三变祖宗的苛责态度,肯定让他有些难为情,或许至今想起来还会心中余悸。
老女佣为了解少主尴尬之围,讲了张良叩拜黄石道人的故事。
话说黄石道人赠予张良《太公兵法》之后,敦促他用心研习,竭力增长才干,并告诫道,个人前途事小,救民于水火事大,切莫辜负老道心意。
张良喜不自胜,扑通跪地,虔诚拜谢:“感念仙家厚赐,定当用心,绝不相负!”
黄石道人满意地笑着,其慈祥可感。当张良施重礼完毕,抬头看时,道人嘱咐,十年之内,汝恰逢乱世,正是成就一番功名的大舞台,机不可失,汝可学以致用,悟皮毛则小成,悟精要则大成,理想时便可问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
张良仔细聆听,记上心来。老道告别道:“十三年后,汝必到济北谷城山下,倘若见到一块黄石,便是老道。”张良听此告别之言,急忙抬头,人已不知去向。
果然如老道所言,十三年后的对日,张良已为军师,率领浩浩大军途经谷城山下,见一黄石,并不硕大,但形状令张良吃惊,宛如厚遗恩公之头像,浓眉大眼,长须飘飘,神采飞扬,一副期待与满足的神情。
张良上前,长跪于地,随从皆以为怪,张良唇前竖指噤声,小声祈告。
良久,张良起身时,扶他的随从指着黄石问道:“帝师人杰,奈何施如此重礼?”
张良抱拳朗声答曰:“汝只知吾为帝师,不知仙家乃帝师之师也!”
搀扶张良的随从倡言道:“吾军将士听令,军师之师在前,拜,再拜,三拜!”
那阵势不可谓不宏大,铠甲相碰,刀枪相撞,其声震荡山谷,齐刷刷地跪倒一大片,敢说,此举定是天下第一规模的拜师之礼!
柳三变听得入神,祖母抚摸着还沉浸在感动之中的小孙子的手,抖了几抖:“汝未必求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之常情,感恩之心不可无,知恩图报乃人之本矣!”
乖巧的柳三变回答道:“祖母放心,吾定是那有恩必报之人!”
柳昶重重地点头赞道:“三变祖宗果然重承诺,守信用!”
“他们都说你来自后世,猜想,对我们眼下之事看得更加全面,更加彻底。”年岁最轻的女佣试探道,“吾乃凡人,虽然不懂许多,汝可告诉我们,后世对少主的看法。”
柳昶摇着头,不肯开口,他想,说出来也不能改变什么,何必惹人为好评窃喜,为批评忧伤,为冤枉叫曲呢?于是他解释道:“此行不为搬弄是非,也不妄评曲直,只为后世对三变祖宗的历史记载不足,我作为后世史家,柳氏后裔,有责任还原,增加史料。”
柳三变凭着历史常识知道这孝子贤孙说的是实话,为了不纠缠于该话题,他求助似地对柳昶道:“吾天生与兵法无缘,压根儿就缺少那根筋,这洞中情境,看得我头昏眼花。你说说是怎么会事?”
柳昶搜肠刮肚,努力调动为考证史实而去三国重要的古战场考察的记忆,他看出了洞中奥妙,异常地兴奋:“张良果真神人也,此乃经过精心布局而改造过的局势推演图形,即他首次拜见刘邦时分析天下未来走势的六韬要略的依据!”
“此话当真?”柳三变担心这贤孙故弄玄虚,不懂装懂,胡诌乱扯,他仔细观察贤孙的面部表情,其仔细程度,令女佣们都觉得有些过分,似乎要透过目光洞悉他面部每一根汗毛里藏纳的污垢似的。
年岁最轻的女佣拍着手道:“好了,私塾开课,当年继祖母也不知洞中机巧,没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你深知我意!”柳三变指了指说话的女佣,“虽说不懂兵法,也没兴趣,但重要史实还是略有所闻的。”
谁都可以听出这话的隐语,给信口开河套上一把锁!
柳昶领着众人慢慢前行,简要提示道:“这是刘邦项羽在楚怀王熊心主持下约定先入关破咸阳者为王之所,此为项羽打败秦军之巨鹿,此为楚霸王摆下鸿门宴欲诛杀刘邦的灞上,此为刘邦封汉王的南郑,此深山沟壑乃刘邦依张良之计烧褒斜栈道之处,此为刘邦韩信暗渡陈仓之所,此为楚汉分治的鸿沟,此为确定刘邦帝业的固陵!”
柳三变跟在贤孙身后,不住点头称是。走到尽头,听众意犹未尽。而柳昶道:“此处,张良感念刘邦知遇之恩,激流勇退,与武夷山结缘之地。”
第六节 做人千万别忘本
柳昶请教三变祖宗道:“据说张良天下局势推演的山洞原是封闭的,可有此事?”
柳三变摇头看着三位女佣道:“我依稀记得,当年的洞门好像没有现在的开阔。”
片刻,来到另一所洞天门口,放眼望去,巍峨的高山拔地而起,笔直向上,刀砍斧削一般,极像一座丹霞雕饰的彩色石碑。
柳昶见山势如此,吃惊不小:难道这是天意!
“为何如此吃惊?”刘莹急忙奔向病床,抓住丈夫的手关切地问,并叹息道,“让你说你又不能说,让人分担也分担不了,你如此折磨我也就罢了,奈何要如此折磨自己,让人白白地为你担心,难道你事先就没准备充分吗?”
最容易被这种情境感染的当然是柳师娘了,刘莹的话直接刺激她的情感神经,她比谁都紧张,比谁都在乎儿子柳昶,但她不知所措,不知该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她只能用目光去乞求老伴的帮助。
而柳校长能说什么,他走到妻子身边,小声道:“瞎担心,故作姿态,没事找事,昶儿好好的躺在哪里,医生护士随时监管照料,有什么好担心的,杞人忧天而已,多余!”
“柳三变一生意外颇多,童年的意外却不多,大概是武夷山的风景之异吧?”小鹃拍拍脑袋,纠正道,“错错错,武夷山是柳三变人生的启蒙之地,可以说是继祖母教育孙子,塑造其选择性性格的教育基地,最有可能是柳三变词中提到的,与汉代帝师张良有关,也许得到了实物的佐证,也许有了史料价值的发现,也许与历史记载差异特别巨大,总之事关有所建树的事情,至于建树的大小,就只能另当别论。”
柳师娘想,对了,前面不是介绍了张良的聚众研习洞天、局势推演洞天和精思洞天等处吗,难道又找到一处更奇妙的?
“你说是就是啰!”柳校长赞许一向少言寡语的妻子,“是与不是,只有天知道,这种解释本来就是隔口袋猫咪的事,是黑是白没人知道,你凭着聪明瞎说一气,糊弄糊弄我们大家,消遣消遣我们,谁知道哩!”
“哼,你这老头,好没意思,不理你了!”小鹃听柳校长如是说活,撅起了嘴,非常不满地用撒娇方式抗议道,“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人家竭诚为大家服务,被说成是糊弄、消遣,你当我什么人呀,你这老头,哼!”
此时,小鹃拼命地瞪了一眼柳校长,又睥睨着皮笑肉不笑的刘莹,她走过去挽着柳师娘的手臂,娇笑道:“还是奶奶好,奶奶疼我,有奶奶的疼爱和理解,我才不在乎你们说什么哩!你们爱怎么说,想怎么说,随便!”她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拽着柳师娘。
老女佣见小少爷如此反应,问道:“小主奈何惊悸?”
“与这尊雕像有关吗?”柳三变领着一行人来到石壁上的一处雕像前问道。
“此子熊心是也!”很少说话的年岁居中的女佣道,“继祖母告诉我们的。”
“不敬人者,人何敬之,‘此子’之说不觉有亵渎之罪吗?”老女佣轻声斥道,接着说,“继祖母告诉说,此乃张良心中报答自己的祖国韩国的象征,可以说是不忘爱国之根本的标志,据传这尊神像,出自张良之手。”
柳昶从史学大师的角度,讲述起了张良争取封赐韩成为韩王的故事。
张良得到《太公兵法》后,如获至宝,爱不释手,用历史常识、战争史料和现实状况理解其精要,捕捉其奥妙,其人本身有了脱胎换骨的质的飞跃,成了实实在在的秀外慧中,智慧的内心改变了他漂亮女子似的文弱书生气质,眉目清秀之间烙上了自信的英气,目力更加专注,目光如炬,随和的面容雕刻着坚毅,因此,他拜会刘邦时,刘邦觉得此人英姿勃发,具有雄才伟略之能,必然能够引导乾坤。
柳三变点头同意柳昶的说法后道:“刘邦未必真地能够听懂张良的韬略精华,也许出于识才爱才之故,随声附和。”
“无论怎样,刘邦给张良帝王之资的印象,认为沛公之智是上天赐予的。”柳昶道,“当刘邦带着张良来应义军首领项梁之邀,准备合力灭秦时,项梁尊从谋臣范增之策,封散落民间牧羊为生的楚怀王之孙熊心为王。”
张良洞悉项梁用意,便于借以名正言顺的集聚力量,壮大实力。基于此,张良深受久藏于心的爱国之情驱使,认为假借项梁的政治策略报效韩国的时机已到,建议项梁也应重视聚集韩国的力量,立韩国之后横阳君韩成为韩王,力述韩成的贤能崇德,并以刘邦谋士名义发誓,竭力辅佐韩王,聚力收复秦国管辖的韩国之地。在张良精心辅佐下,率千余义军向西攻打韩国故地,连获大捷,深得项梁夸赞。
年岁最小的女佣激动地叹道:“才智杰出者以智报国,才智平庸者以力报国,我辈乃愚蠢之人,只能进食报国!”
老女佣调侃道:“吃饭也算报国,我们均系爱国者!”
柳三变接着贤孙讲述的故事延续下去:“可惜,成也张良,败也张良!”
年岁居中的女佣问道:“何以如此之说?”显然她对张良是有极大好感的。
柳昶叹了一口气:“国运有定数,人命有定数,蝼蚁之命也有定数,我不信命,但在张良报效韩国之事上,可以感受到受制于命数,而无力摆脱!”
听众静静地等待着。
张良竭力将韩成扶上韩王宝座时,使用的是刘邦谋士的身份而获准,可在一代莽夫项羽的眼里,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因此,项羽不许韩王成前往封国韩国,而是强留于彭城,以防他在张良辅佐之下做大,进而贬为穰侯,不久便被杀。
“对呀,我就为此事而奇怪!”柳三变分析说,“项羽向来以妇人之仁耻笑于世,鸿门宴上面对劲敌刘邦,居然不忍下手,为何在韩王成的问题上如此果断,不留半点余地?”
柳昶赞同道:“所以,我才说命有定数嘛。”
老女佣看来是信命之人,她说:“继祖母曾说过,宿命观点是害人的,是消磨人的进取精神的,她以她的经历为例,她说,南唐后主李煜的黄保仪无愧于绝世美女之名,称之为当世无双,可后主见到虞氏后,改口为天下美女当世一双。而黄保仪留恋宫中富贵,不幸英年仙逝,而我,享尽人间福乐,亲恩似海,儿孙满堂,子孙荣耀,岂有信命之理?”
“对!”柳三变肯定道,“天路天走,人路自走,与命何干?”
“老祖母伟大,思想深刻,见地超卓,世之奇瑰也!”柳昶赞扬道。
第七节 激流勇退莫迟疑
拜谒张良旧迹的劳累并没有让柳三变与柳昶祖孙一行停下脚步,他们感觉到柳氏祖辈对晚辈的栽培格外细致和重视,柳昶以为这方面应有不被人知的挖掘之处而倍受鼓舞。
当晚,一行人在堂屋里热热闹闹地闲聊收获时,三名女佣中,年岁最小的受到情绪感染,无意中说出了一个细节,众人皆惊。
柳昶的高护病房里,各种猜测都有。
柳师娘估计道:“是昶儿见到高寿的老祖母虞氏,为其仍然风采依旧而惊奇吧?我可听说,老祖母虞氏是远近闻名的奇女子,相貌与李后主的黄保仪好有一拼,才气绝对不在不可一世的才子之下,而且性格天生的活泼开朗,说话风趣优雅。”
“神经错乱!”柳校长起身举着右手阻止老伴,笑着说,“你的逻辑能力哪里去了,他们早就见过面了,这怎么还能成为理由呢?”
“拜谒帝师旧迹时,莫非有天大的意外收获?”刘莹猜想,“就像当年郭沫若在黄河边遛弯,无意之间便发现了秦砖汉瓦那样,白拣了一个考古学家的头衔。”
“还有什么更大的意外呀?”小鹃望着刘莹那副秀色可餐的模样,摇着头说,“遇仙厚赠之桥段、研习之所在、精思之地方、推演沙盘和率师拜仙之故事全都涉及到了,还有什么更大的惊喜呀?”
刚进门就听见这番对话的龚勋若有所思道:“根据挖掘三变祖宗少年受教的进程来看,应该是这方面的重大发现。”
活泼可爱的小鹃从沙发和柳师娘怀里蹦起来,拍掌道:“又建奇功了,先生就是先生!”
此话一出口,除了龚勋不好意思而脸似关公之外,其余人都笑得难以自持,包括一向稳重的柳校长。
“先生就是先生!”刘莹脸上鲜花绽放,湿润晶莹,有板有眼地重复了一遍小鹃的话,笑得栽进了婆婆的怀里,“先生,有意思啊,太有意思了!”
婆婆爱抚地搂着儿媳的肩,笑得开心极了:“莹儿,真有你的!”
年岁最小的女佣突然爆笑起来,断断续续地道:因我岁数小,继祖母当我小孩儿,什么都不避忌我,才有这笑话。
“关于祖母的?”柳三变问道,“你能知道祖母些什么,我自小与祖母相依为命,都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可乐之处,说来听听也无妨。”
“而且与少主有关!”那女佣还是笑着回答,越说越有意思了。
老女佣催促道:“还卖关子,快快道来!”
柳昶想,这一定是历史记载中不可能有的,太宝贵了。他虽然极希望得到这个笑话的内容,但出于礼貌起见,他只是笑着等待。
柳三变想,既然与自己有关,那就不会有大不敬的担心了,我会有什么呀,笑成那样,不过就是情趣罢了,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他不置可否。
年岁最小的女佣怯生生地观察着柳三变的反应,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道:有一天,一个驿站的邮差飞马赶到,送来了一封信。继祖母一看封面,心里可兴奋了,她赶忙签字验收,付了邮资,急急忙忙进屋,乓地一声关上房门,但没有放下门闩,正拆信看时,我正好敲门去送茶汤。
她叫我进去时,我推门便问:“祖爷来信了?”
她点头之时,正在将放在胸口的帛书快速地与下面的帛书互换位置,我也稀罕那书信,趁机溜了一眼。
老女佣见柳三变并不反对揭示书信秘密,催促道:“几十年前谁都稀罕书信,这还用说,斗大的字你不识一个,你能看见什么,快快说来!”
“小看人!你意为像你,成天只知道吃吃喝喝,混天度日,我可是无意中跟主人们学了一些,认识一些字的哩!”年岁最小的女佣反驳后说,“正楷,帛书是用正楷写的,三个非常公正的字……”
“我想你?”年岁居中而少言寡语的女佣弯着腰,斜视着年岁最小的女佣,一脸的不相信,阴阳怪气地问道。
柳昶摇着头,那么直截了当表达爱意,应该不是千余年前的风格,而是我这几十代以后的人所处时代的风格吧!其实柳昶的想法太保守,表达真挚的爱,自古都是直白的,只是在小说和戏剧中,才子佳人们文绉绉地追求情趣时,才酸不拉唧的。
“继祖母手上隐藏的帛绢露了半截,信的结末的三个字正好看得清清楚楚。”发布笑话的女佣又是一通爆笑,“比那三个字还要露骨!”
有那么好笑吗,柳三变想,祖爷爱祖母天经地义,谁人能过美人关?祖爷和祖母能够冲破当时的世俗偏见,是需要相当勇气的,是要下很大的决心的,通过书信的递怎样的爱慕之情都不算意外,都是情理中的事儿。
这个答案对柳昶的震动很大,深入了解到此等程度,的确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当然也是他不可能放过的千载难逢的良机。
“另一张帛书就在那里!”老女佣指着堂屋正中的帛书道。
柳昶刚到崇安时看过一眼,这么一说,他端着油灯,走向墙边,老女佣上前接过灯盏,照着他仔细读着:“‘育儿经’下面写着:‘李斯留恋富贵而分尸,范蠡勇退而成陶朱,韩信彭越贪权而受诛,子房勇退而不坚定,智者勇退,愚者永留,喜乐忧患之分也,嘱后辈谨记。’”
“何必再看!”柳三变自豪地道,“祖爷担心有四:最佳者不入官宦,入籍者节制贪权,拥权者应知自足,自足者官宦之外求功,否则祸将不远矣!”
柳昶向三变祖宗竖着大拇指:“三变祖宗而今的成就,正与此合,可喜可贺!”
而柳三变轻微地苦笑,虽然隐秘,还是被柳昶看在眼里,他心里想,命运使然,该有此苦涩之味伴你终生。
老女佣感叹道:“十年寒窗,苦读苦熬,读得疯疯傻傻,熬得皮包骨头,四书五经有什么,不外乎学而优则仕!不知多少人被引入歧途?”
柳昶想,自古皆然,我们的时代拼命挤高考独木桥,不也类似吗?
第八节 进取途中且戒贪
当天正午,吃罢午饭,柳三变一行稍事休息之时,他悄然告诉贤孙柳昶:“昨晚穿越练习中,差点没能回过神来。”
柳昶听闻后大惊失色道:“三变祖宗你好不自私,灵魂带着你腾云驾雾,我在此处苦等,我专程为你而来,时间也十分紧迫,况且放着免费导游你不用,非要像孤魂游丝似地飘来飘去,能有什么大收获?”
女佣们也觉得这贤孙言之有理,在她们看来,无论柳三变出于任何目的,玩玩也好,想摆脱贤孙柳昶的束缚也好,或者是猎奇也好,都是一种自私自利行为,没能顾及到应该顾及的人和事,是不可理喻的。
老女佣人好心也好,看见柳氏祖孙之间有点不快,便为了岔开话题,提议赶路,前往张良的宿命洞天,并说继祖母当年在此讲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老女佣真是厉害,她的所谓惊险故事当然具有很大的**力,人们暂时不会去计较那点让人不快的事情。
途中,年岁最小的女佣道,此事我也知晓,就在继祖母接到祖爷家信的第二天,她生拉硬拽地逼着少主上山,也是几年中唯一一次看到继祖母打少主屁股的事。
柳昶一听这话,如果在平时有什么呀,哪个孩子没有被打过屁股,简直可以说孩子的屁股就是为了受惩罚而存在的。可是眼下的情况不是特殊吗?柳昶发自内心的乐了起来,他找到了为自己出口恶气的机会,他夸张地笑着,指着柳三变道:“摸一摸,屁股是不是还疼,或者留下了伤疤之类的纪念品?”
柳三变有些恼怒,更怕那张嘴还说出什么丢面子的事来,故意猛力咳嗽了一声,并用目光加以阻止。
嘿,真是按着葫芦起了瓢,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的年岁居中的女佣却说,可能是祖爷家书中逼得很急,说得很过火,让继祖母虞氏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才有可能会让她做出不可更改的决定,必需强行逼迫少主上山,她还强调道,那时候通过驿站传递家书是多么奢侈的事情,能不是重大事体吗?
老女佣有些不屑地说,你这是瞎说,以为祖爷以休妻相威胁吗?告诉你说,这一定是谣言,无中生有!最有可能是交给继祖母一项教育少主的重任。
年岁最小的女佣也支持老女佣的说法,教育少主乃是全家人义不容辞的之责,为何要难为一个女流去完成,这没道理!
柳三变也觉得她俩的分析有理。
柳昶头脑里快速地进行着严密的逻辑推理,他认为这次是众人的错,他坚信,祖爷交给继祖母的就是担负起少主的教育职责,因为祖爷甘受老夫老妻的离别之苦,也要让虞氏带着小孙子回到崇安,出了高度的信任之外还能有什么?
此时正好来到那个洞天门口,柳三变领着大家进了洞中,指着丹霞岩壁上的一尊头像。
柳昶定睛看时,吓了一大跳,这尊头像唯一突出的特征是舌头伸得很长很长。
柳三变转述着祖母的说法。
张良助刘邦定计天下,攻城掠地,智取蛲关,焚烧褒斜,力荐三才,杜绝分裂,鸿沟议和,封成信侯,成就一代帝王之师,可晚年应吕后之约而助太子刘盈请出商山四皓压镇,这样一个能决胜千里之外的人,却不能决胜自己的一生荣辱,关键在贪,岂不遗憾,完美的人生竟如此自毁!
年岁最小的女佣道:“这便是民间俚语所谓睡到天亮才尿床!”
突然冒出这话糙理不糙的议论,让大家一阵好乐!
“这不是她说的,是当年继祖母的原话!”年岁居中的女佣指出时,用目光征求柳三变的同意。
柳三变微笑着点头。
柳昶对老祖母更加敬佩了,他在脑海中尽力勾勒出她的完整形象:天生丽质,一颦一笑均能勾人魂魄,一举一动之间均可激起七情六欲,一言一语之中均含深邃的事理,更难能可贵的是在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居然还能有七分理智三分俏皮的杰出女性!
柳三变回忆道:当时祖母带着一行人坐在那尊头像的对面,让他好好想清楚一些事情。小孩的天性使然,岂有不贪玩之理,于是,他在坐着的人中间窜来窜去。
“老祖母舍不得骂你吗?”柳昶提问道。
老女佣左手轻轻地敲了敲脑袋,慢慢地回忆着:“继祖母当然不会让少主只顾游玩,启迪道,人不能太贪,尤其是在踌躇满志不可一世或者是玩心大盛之时,要懂得节制,节制福相依,否则祸相随。”
果然,继祖母话音刚落,玩疯了的我突然想跳上一座高台,可没能跳上去,身子一扑,脚下滑倒,在高台边缘弹了几下,扑通掉进高台下的水坑里。
“接着一定是救人!”柳昶以己之心度古人之腹道,“我们现代人对后辈绝对呵护备至,衔着怕化,捧着怕飞,捏着怕死!”
柳三变微笑着:“非也,非也!”
老女佣接过情节说,祖母开始有一点慌张,赶了几步,走到水坑边,见少主匍匐着的背露出水面,便挥手阻止慌忙奔向水坑的人们,并让我们退回,她对水中的少主道:“此乃太贪所致,倘有节制,何至于此?”
继祖母面对希望救少主的我的请求,摆着手朗声道:“戒贪靠自觉,节制靠聪明,不幸倒在贪念里,失去节制之力,想要从不幸中摆脱出来,谁也帮不了,只能依靠一己之力。让他自己解决吧!”
少主躺在水坑里,侧着身子,等待救援,听祖母如此之说,翻身站起,抹了两把脸上的水滴,双手攀着水坑边缘,一步一滑地爬将上来。
“老祖母一定心疼地叫换衣服?”柳昶猜度着。
柳三变回忆着,这个洞里的气温与现在差不多,衣服湿漉漉的,肯定会冷得发抖,我不满地站在祖母跟前,祖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记得当时我大吼一声:“要冷死我吗?”
“社会中不能自我节制必然遭到社会的唾弃,个人事业方面不能节制必然危害自身!”祖母严肃地回应道,“汝不知节制,必有此劫,倘若不晓厉害,掉入无底深渊,焉有命在?吾儿牢记!”
第一节 柳昶穿越惹麻烦
却说柳昶从穿越中回到现实,留下了一条情感的尾巴,让刘莹抓着不放。
这当然不能简单地责怪刘莹醋意大发,作为一个妻子,自己的丈夫同时对几个女人都感兴趣,都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兴奋,无论是谁,谁心里都不好受。
薛宝钗似的刘莹,凭借主攻传媒语言的文化休养,大学教授的身份,自然不会像普通女人那样一吵二闹三上吊,不会像日常生活中自以为聪明过人的女人那样冷战,更也不会像现实主义而又愚蠢的女人那样利用本能条件来维护自己的尊严,她利用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方式寄托自己的夫妻之情。
柳昶出国考察一去就是近二十天,他下飞机时,在通道口左等右等,总也等不来爱妻刘莹的身影,他觉得非常奇怪,往常,刘莹必定会来接机。
为了接机,柳昶还特别感动,刘莹百忙之中抽时间学开车,早晚去练车,累得人都消瘦了一圈又一圈,看着就让他心疼。
柳昶曾经苦口婆心地劝刘莹放弃练车,被断然拒绝,说出的话更是让柳昶感动不已,她说:“你们这些学历史的出差,就像进了古墓一样,总是不会轻易出来,接你,就是延伸家的温暖,让你多回味回味家的滋味。”
柳昶深知刘莹的心思,她只是拣了最简单的理由来解释,因此,他取笑**还有更重要的理由没有说出来。
刘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道:“激**妻,的确难舍难离,一日三秋,三日九年,这种感觉不是胡诌的,在感情炽烈似火的心中,快一秒慢一秒有着天壤之别!”
柳昶当时还笑她得了感情**症。现在倒好,刘莹走向了感情**症的反面,应该称之为感情见忘症,仿佛夫妻感情冷却到了冰点,如同从感情的记忆深处连根拔起似的。
柳昶乘坐航空公司的专车回到家中,开门进屋,死气沉沉的感觉扑面而来,家庭温暖上哪里去了?他走进书房,敲了敲门,刘莹慢慢回过头来,点了一下头。
我的天,若不是在家里,谁也不会认出这个人竟然是曾经激情四溢的**,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是柳昶引以为骄傲的贤内助。
而今的刘莹,仿佛老了十岁、二十岁,或者是更长时间,凝脂似的皮肤完全失去了光泽,肌肉松弛,毫无神釆可言,眼眸深陷,目光呆滞,睿智而聪慧的气质跑得无影无踪。
柳昶愣了片刻,心疼地搂着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昔日此情此景中的美妻刘莹,绝对是热情似火,恨不得把丈夫搂在怀中,熔化在自己的血液里,而今这让柳昶心碎的妻子,简直成了毫无反应的木头,体温都是冷冰冰的。
柳昶把沙发上堆叠的书合上,摞在一起,扶着刘莹坐在沙发上,目视良久,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哽咽道:“为何要这样,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行吗,求求你了,求求你!”
刘莹坐在沙发上,毫无反应,她靠在沙发背上,微微闭上眼睛,也没有眼泪,有气无力地坐着,仿佛这个世界再也不能引起他的一点兴趣,她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再也没有了牵挂,没有了关爱。
太可怕了,心死了,昔日的安乐窝也会变成人间地狱,昔日的激情火山也会变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庞大冰山,昔日的温情也会被陌路情怀所替代。
柳昶跪在刘莹面前,他的双手搭在刘莹的膝盖上,哀求道:“亲爱的,别这样折磨自己,别这样折磨我,我们的感情没有问题,我们只是需要沟通而已。”
柳昶早已泣不成声,这种情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昔日别说是这样令人心碎的情形,就是柳昶打个喷嚏,刘莹都会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探探额头的温度,叮嘱千万要当心身体,并会递上热茶,嗔怪道:“你就是一个孩子,总也让人操心!”
柳昶不知如何是好,他走到妻子的书桌旁,电脑开着,到处都是翻开的书,他摁了一下电脑的启开按扭,天啦,这个傻女人,你在干什么,短短的二十余日,居然写了四百多页的书,而且还是传媒语言方面的专著。
柳昶终手明白了刘莹如此这般的表面原因,她必须上医院,这样下去怎么行呢?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120后,然后抓紧时间收拾刘莹的衣物。
救护车来了,医生的初步诊断结论有了,严重脱水,严重贫血,医生和护士立即给刘莹输葡萄糖液体,并尽快抬上车,飞驰而去。
到了医院,安顿好了刘莹之后,柳昶向双方的父母打了电话,请求他们能够前来探视生病住院的刘莹,并没有说,或者是有意回避了病情及其原因。
到了晚上,柳昶在病床上抱着刘莹,亲吻着她的额头,让她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身上。而刘莹则毫无反应,似乎吸息都很微弱。
值得安慰的是,刘莹的面色好了许多,不再是一张死人脸了。柳昶用身子的抖动,摇了摇刘莹,心疼道:“就因为穿越之事,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你要相信我,什么事都不可能有,没有人能替代你,即便是仙女下凡也不行!”
医些来巡诊之后,柳昶跟了出来,问明刘莹的病情原因,医生责备柳昶,你这个丈夫不知是怎么当的,病人胃里一点食物都没有,造成痉挛,这样会死人的!
柳昶的耽心得以证实,他的确吓得不轻,刘莹呀刘莹,一向聪明过人,怎么在这件捕风捉影的事情上犯糊涂,糊涂到了令人害怕的程度。
突然,柳昶脑海中冒出一个解决感情**症的好办法,他告别医生,回到病房,深情款款地对刘莹道:“你尽快好起来,恢复身体健康,我们共同去穿越!”
柳昶见刘莹眨了一下眼睛,他继续检讨道:“是我忽视了你,我真心请求原谅,情浓之时更应该重视感情,呵护感情,把对方的无私付出当成了感情的维系方式,不懂得极热即易冷的道理,我发誓,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柳昶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紧紧握住刘莹的手,握得紧紧的,不时地抖动着提醒她注意对她所说的话。
殊不知,武夷山医院的洪星月博士前来定时巡访柳昶,两人在医院见面时,洪星月出于职业习惯,问了问刘莹的病情,查看了病历,还特意为刘莹做了诊断,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可他的解释令柳昶颇感意外,他说这是感情焦虑症,患者受感情的煎熬,走入极端,便失去了所有的生理需求,茶不思,饭不想,**的欲念全都被感情的焦虑封杀了,引起的一切后果都是不能自我控制的。
洪星月的解释令柳昶更加汗颜,更加疼爱刘莹。
令洪星月没有想到的是,柳昶当着刘莹的面询问有关夫妻携手穿越的问题,洪星月老老实实地结诉他们,这也是他们正在研究的穿越课题中深化下去的一个步骤,正在寻找实验对象,不过,洪星月强调了携手穿越可能会有一些危险,原因是心智的使用程度不同,身体状况各异,不能保证会同时穿越成功。
第二节 解情感**良药
洪星月真是柳昶夫妇的及时雨,他的共同穿越理论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把刘莹从死亡的悬崖上拉了回来。
此外,洪星月还给了刘莹两剂强身健体的良药。
一剂良药是邓鹃,洪星月转告了她对刘莹的思念和喜爱,特别感谢刘莹对她上次完成采访任务的大力支持,更让刘莹激动的是,邓鹃表示,长相是爹妈给的,是天生的,她在羡慕刘莹杰出容颜的同时,决心要以刘莹这个偶像为标准,努力做一个贤妻良母,还时时回忆着刘莹的炒菜味道,并时时模仿,总是不能如愿。
刘莹听着洪星月的转述,似乎活力渐渐地重新附体,有了需求自然便有了招魂之功效。
这一变化最高兴的还是柳昶,他趁机劝导煎熬中的**刘莹:“你看看,连大美女都羡慕你的完美,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的魅力的!”
其实,真正起到招魂作用的还是刘莹的善良之心,她的心锁被打开之后,居然关心起了邓鹃的婚事,而更让她欣喜的是,洪星月告诉她,特别熹爱邓鹃,随时都有保护邓鹃的冲动,而且毫不掩饰为了见到邓鹃,随时都有归心似箭之感。
还有一剂良药则是来自周老专家的穿越最新成果,认为穿越不仅不会影响身体健康,而且还是人类学习历史、调查历史事件、复核历史真相和增智益智最有效的思维方法。这个科研结论给了刘莹实现穿越理想的最大信心,也是治疗她情感**的灵丹妙药。
刘莹的心锁虽已打开,但身体必定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的确感到力不从心,柳昶无论如何祈求,如何许愿,刘莹都听不进去。可在与洪星月的告别中,年轻专家的一句不经意的告别语让刘莹突然挣脱了情感枷锁的羁绊。
你道是什么?洪星月叹息道:“哎,这次又让邓鹃失望了,我临行前,她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请刘莹姑姑炒一个菜,带回去给她解解馋。”
没想到,刘莹一听这话,居然精神倍增,激动地对洪星月道:“你们随时都可以前来做客,我一定满足她的要求!”
“你现在这样,怎么满足要求呀?”柳昶认为这是极好的规劝时机,关心道,“等你能够兑现承诺的时候再说吧!”
刘莹从倚靠在病床的床档上一下坐了起来:“我行的,很快就可以了!”
“你这个样子,我回去怎么跟邓鹃汇报呀?”洪星月为难地道,“她可是经常念叨着,随时都想过来看你的,刘莹姑姑。”
刘莹看来对邓鹃这个小美女喜爱有加,她很爽快地对洪星月说,你转告她,姑姑也想念她,她随时都可以来我这里玩。
“随时?”柳昶疑惑地问道,“你行吗?”
刘莹看着点头的洪星月,微笑着,可没有多少活力,她改口了,让洪星月转告邓鹃,就说这半个月比较忙,半月之后,邓鹃想来玩,随时欢迎。
这不是让洪星月帮忙撒谎吗,他当然会为难,挚爱邓鹃的洪星月,把邓鹃捧在手心里的洪星月,非邓鹃不娶的洪星月,怎么可能忍心去撒这个善意的谎呢,他才不愿意在珍贵的情感旅程中出现意外,在洁白无瑕的感情丰碑上染上污迹。
柳昶够聪明,他提醒道:“现在电话联系也方便,想什么时候打都可以。”
“星月不用为难!”刘莹很满意这个提醒,她认真地道,“我到时候亲自打电话邀请她,邀请这个好女儿!”
刚刚接到柳昶告急电话的父母,赶来照顾儿媳,他们和刘莹的父母一样,照顾得无微不至,刘莹也很担心老人们过分焦虑,安排他们多休息,晚上都回福州的家里安睡,并让柳昶也回去陪伴老人。可柳昶执意不肯,才留了下来。
这时,四位老人来到刘莹的病房,看见热烈而轻松的说话氛围,甚是高兴。
洪星月向柳校长和柳师娘表示自己的问候之后,还转达了周老专家的问候,并劝慰四位老人一定要保重身体。
人呀,心锁可以封锁住一切,一旦心锁打开,便能激情满怀。这不,刘莹居然想到了柳校长认下邓鹃做了干孙女这层意思,她这话,让所有人都不再为之耽心。她嘲笑洪星月道:“你这个博士,年轻有为的专家,你怎么不食人间烟火?”
此话一出,柳昶心里亮堂了许多,嘲笑别人不食人间烟火,自己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就相当于走出心灵阴影的宣言书。于是,柳昶顺从爱妻的心意,提醒洪星月道:“你怎么称呼我父亲,想想,邓鹃怎么称呼的?”
“啊,啊,对,错了!”洪星月有点不好意思,“柳爷爷和柳奶奶,还有刘家爷爷奶奶,要保重,只要你们身体安康,才是年轻人的福气!”
“说是不错,可是,你不觉得多了一点什么吗?”刘莹似乎要把好久没有说的话全找回来一样,她开起了玩笑,“总觉得洪博士说话很勉强,招呼人也不是那么贴心。”
洪星月对这一层就不是很明了,他望着柳昶,希望得到再次提醒。
柳昶这次笑得格外开心,恐怕是出差回家以来笑得最开怀的一次,他走到洪星月身边:“叫爷爷奶奶就亲切了嘛,就不显得生分了嘛!”
洪星月点头后,借告别之机,弥补失误,也可以说是弥补人际交住的一课:“姑姑很快就好起来了,爷爷奶奶跟我一起回去吧,这样也好尽一个晚辈的义务!”
“其实,刘莹和昶儿也可以回崇安老家玩嘛!”柳校长高兴地道,“为何一定要让我那可爱的干孙女跑到这里来,你们去看她也行呀!”真是夫唱妇随,柳师娘也不住地点头。
“对,就此别过!”刘莹的父亲对柳校长道,“莹儿也可以回去看我们呀!”
“谁说我们要回去了?”柳师娘笑着道,“莹儿还没好哩,我可要多陪陪好儿媳,我才不会走哩,莹儿喜欢我做的饭菜!”
“我养了她几十年,我做的饭菜,她早就吃顺口了!”刘莹的母亲道,“我们照顾她也是一样的,我们疼还疼不过来哩!”
“刘莹姑姑,好好保重!”洪星月归心似箭的样子,急于告辞道,“老人们要保重,柳昶叔也要好好保重。待姑姑身体恢复了,才可以训练穿越,身体不好可不行啊!”
刘莹自己下床,向洪星月道别的最后一句话是:“半个月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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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起死回生的药方
洪星月是从事尖端医学研究的博士,他当然知道,半个月对于刘莹现在的病情是远远不够的,他之所以如是道别,完全是使用医学心理学的鞭策鼓励技巧。
告别之后,洪星月直奔福州机场去而。在候机厅里,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思考着柳昶和刘莹这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金童玉女式的爱情,之所以造成这次情感危机的原因,他得到了一个不寒而栗的结论,那便是激情易冷,浓情易淡,完美易缺,唯美易反。
洪星月果断地认为,这个结论是医学和社会学所共有的,都属于心理学的范畴,但学科的差异全在于解决问题之道,医学是从医学心理学的角度进行干预,而社会学则是从行为心理学的角度实施干预。
洪星月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将结论的四句话记录到了电脑笔记本上之后,他掏出手机,想了一想,应该同谁分享这个成果呢?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是昼思夜想的邓鹃了,热恋中的她。
洪星月拨通了邓鹃的电话后,他迟疑了,对方不断地传来隔空亲吻的声音,不断地叫着“亲爱的”,可洪星月不知该怎么向活泼而甜美的她报告这个结论,最后只是不冷不热地告诉邓鹃,飞机马上起飞,他要登机了。
话说洪星月告别柳昶和刘莹他们的心理干预,起到了奇迹般的效果,刘莹极力配合医生的调养,输液,打针,吃药,锻炼,好好吃饭,多多喝水,保持心情舒畅,增进夫妻之间的信任,给彼此一个可以接受的独立空间。
太好了,刘莹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活力,渐渐有了莹润的光泽,目光也渐渐恢复了神采,体力也在快速地增强。
柳校长夫妇和刘莹的父母都为这巨大的变化而欣喜,可刘莹的积极锻炼,让四位老人都有些吃不消。
刘莹入院的第六天的早晨,刘莹的母亲终于提出了抗议:“莹儿呀,你让我们稍微轻松轻松行吗,我们这些老骨头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折腾吗?”
刘莹满脸的不高兴,可心里想的,她没敢说出来,她也不会说出来,毕竟她是知书达理的,是有良好教养的。
“该陪的不陪,你们不用陪我了!”刘莹淡淡地对母亲道。
刘莹的母亲怎么会不知道实情呢?这是医嘱,是治疗刘莹病情的一剂药方,是在世界医学界颇有名气的少壮派研究者洪星月博士开出来的,配合身理调养的同时进行情感心理干预,让刘莹与柳昶之间习惯于一定的距离感,培养情感距离的承受力,培植情感距离的抗压能力。
这剂药方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福州康复医院听说大名鼎鼎的洪星月博士到来后,理所当然地尽地主之谊,并请教医治的方法。洪星月让院方召集病患的家属商议时,没有一个人不吃惊不怀疑的。
“洪博士,这也太不尽人情了吧?”柳昶首先不能接受,他的理由似乎是情感有利于病情的康复,尤其是有利于疗治心灵的创伤。柳校长、刘莹的母亲和福州康复医院的医生也是相同的看法。
洪星月没有失望,他的解释令人口服心服,他是这样讲的,情感引发的心理疾病很复杂,情感**症并不都是缺乏情感或者情感太浓,往往是走上了情感依赖的两个极端。
一种是缺乏情感依赖而心理被掏空,就像是赤地千里的土地,它渴求雨水,只要有雨水,土地便有生长庄稼的希望,如果有充沛的雨水浇灌,它就可能成为沃野。
而刘莹则是另一种情形,就如同涝灾,庄稼成天浸泡在情感的雨水里,她容易腐烂,如果被洪水冲刷,易于连根拔起。如果要让涝灾中的土地恢复正常,必需排涝,流走表面的水流是不够的,还需要挖深沟排水,让土地干燥疏松,培植地力,否则,这土地就会被废弃。
柳昶经过思考后,他想明白了洪星月博士表达的意思,他向老人们做了更通俗的解释,即刘莹需要抓住治病的最佳时机,培养情感的独立能力,习惯于若即若离,习惯于个人情感的调节,不能过分依赖情感的呵护,这样,才能正常生活。
其实,柳昶懂得这个道理,并不等于他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要让柳昶离开刘莹的视线,那怕是短暂的离开,也不容易,因为这种浓情的**症是相互感染的,应该说,柳昶也病得不轻,只不过他是男子汉,免疫力强一点而已。
这不,柳昶除了必需到历史研究所去的时间之后,他都在围绕着刘莹转,只是隔着一扇窗户罢了,他总是在窗外默默地观察着刘莹,心疼着哩!
即便是在父母的陪伴下,刘莹去医院的草坪上散步,柳昶也会躲在大树后面深情地看着,为之提心吊胆。
他们夫妻的这种病,医治起来真是不易。
有一个晚上,刘莹在草坪上围着树慢跑,柳昶也在有意识的回避着她,陪伴刘莹的生母看在眼里,难过不住地袭上心头,他为贤婿的不易而疼心,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刘莹跑到生母跟前问道:“妈妈,你为何流泪?”
父母佯装着揉了揉眼睛,以沙粒吹进眼里为由应付女儿,刘莹做梦也不会想到,那粒沙子大着哩,是一粒会喘气会关心人的沙子,不过,不是风吹来了,是做贼似的心不甘情不愿地游走在大树后面的一粒沙子,会心如刀绞的一粒沙子。
刘莹在病房里的时候,因为柳昶太有名,他躲在室外的窗边时,随时都得警惕着来人,不是躲避,而是阻止,无数次不成功的阻止,使得天机泄露,被迫进到病房里,逼出善意的诓骗妻子的谎言来,还要像傻子似的违心地陪着笑,忍受来自爱妻的责备和埋怨。
柳昶啊柳昶,你太需要同情了,妻子的无端指责,妻子的埋怨,你还要暗自庆幸的接受,她在你流血的心口上撒盐,你还要悄悄地为之鼓掌,为之欢庆,因为这才是洪星月博士开出起死回生药方的疗效,这种疗效是以你的心灵伤口的疼痛和恶化作为代价的。
柳昶够爷们,你的历史知识铸就了男子汉的忍耐力,你深刻地了解人类情感的复杂性造就了你抗拒心灵痛苦的耐受力,你深切地懂得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你充分地悟出了用阵痛换取终生幸福的真谛。
这种痛苦也是甜蜜的,爱妻刘莹枯草般的头发开始有了光泽,精神状态大致恢复到了原来熟悉的状态,笑容渐渐回到了从前,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对,柳昶也在成长,谁说成年人不需要成长,谁说专家学者就不需要成长,成长就像人要呼吸一样平常和正常,尤其是感情方面,专家学者更需要成长,他们往往会为自己的事业而不遗余力,恰恰是这种不遗余力,忽视了亲情、友情和夫妻感情,在这些方面他们往往是畸形的,是低能的,是无能为力的。
柳昶懂得了这个人生真谛,他也为此而痛苦的幸福着。
第四节 两大美女同免疫
柳昶的一些躲躲藏藏的尴尬,和刘莹对丈夫娇嗔地发泄,让刘莹的身体很快得以恢复。
在医院里实在是不方便,刘莹主动提出回家休养,得到了医生的同意。
还有一点是刘莹所知道的,她的父母和公公婆婆同时在她出院的第二天向她辞行回家,无论怎么挽留都没有用,急得刘莹泪流满面,如同弃儿一般。
何以会如此,是谁作的恶?
还能是谁,当然是善于制造痛苦的洪星月,这个医学博士是第二次为柳昶夫妇制造痛苦了,这事连柳昶都不知情。
刘莹出院的头天晚上,邓鹃打电话问候刘莹的病情,他转达洪星月的意见,按理说,刘莹积极配合治疗,应该能够自我照顾了。
洪星月不愧为世界医学界的少壮派,年轻翘楚,他的估计没错,正好与刘莹的感觉对上号。邓鹃是这样说的,她说她和洪星月祝贺刘莹姑姑的出院,这一祝贺令刘莹既惊喜又惊奇,他们怎么会知道病患内心的想法。
柳昶的父母也觉得儿媳的身体状况大有好转,他们当着刘莹的面询问主治医生是否可以出院,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在刘莹高高兴兴地亲自收拾物品之时,二老尾随医生出去。
主治医生告诉二老,你们问得恰到好处,这也是上午,洪星月博士打电话说的意思,倘若想要往后不再经受这种情感**症的折磨,在情感方面,刘莹必须要能够独立,要养成发泄不满情绪的习惯。
而这种情感独立能力形成的必经之路,在当下就是要在独自面对的生活实践中去磨练,去养成,不仅双方的父母不能再把刘莹当作襁褓中的婴儿,就是丈夫柳昶也不能成为他依赖的生活拐杖。
柳昶当然舍不得,他不忍心马上让妻子面对冷清的生活情境,他在家里陪伴了一天,可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柳昶必须要去参加世界历史学会的年会,这种交流的机会千载难逢,谁会拒绝?
柳昶很会做人,他从单位上班回家,将公文包往茶几上的书堆上一放,便去买刘莹喜欢吃的脆皮火烧。
这人怎么这样,做事总是不牢靠,公文包里的文件都倒了出来,刘莹帮助收拣时,发现是一份国际学术年会的邀请函。
柳昶提着脆皮火烧回来时,刘莹神秘地审查道:“亲爱的,看看你对本夫人是否忠诚老实,有什么隐瞒没有?”
柳昶看见心爱的妻子像往常那样神气活现,楚楚动人,幽默风趣,大为高兴,他报告道:“本人要去呼吸呼吸洋空气,尝一尝洋美食,如何?”当然,柳昶的幽默只表达了一半,他还是担心夫人会受到刺激,还有些诸如“闻闻洋妞的气味,欣赏欣赏洋妞的优雅姿态,陪洋妞一起走进镜框里”之类的话,没敢说出来。
“要吃好玩好休息好,自己照顾好一切。”柳昶走的时候,他只允许刘莹送他到门口,叮嘱之后,征求意见道,“如果需要,把父母接来相陪也行。”
“爸爸妈妈他们刚回去,又让他们受累,我可不忍心!”刘莹笑着回答道:“你当我三岁孩子呀,我们的孩子都上大学了,真哆嗦,放心走吧!”
柳昶怎么可能放心呢?他刚上了研究所派来送往机场的专车,就给邓鹃打电话,问这位干侄女是否有空,是否愿意做刘莹姑姑的心理疏导员。
你猜,俏皮可爱的邓鹃会怎么回答?她在那一头笑得很开心:“你们夫妻分离,让我们也跟看受苦,你好自私,好狠心!”
在柳昶的请求之下,邓鹃答应愿意提前休假,但提出的问题是,她不会心理辅导和心理干预。这回,该柳昶开这位美女的玩笑了:“你不是以为有个了不起的博士老公,以为治病容易,拼命弄个情感**症来试试他的医术吧?”
“我们还没有结婚哩!”邓鹃俏皮地道,“我可不想让白马王子去闻外国佬的臭屁!”
“求求你,小鹃!”柳昶道,“给你一个向白马王马怀里钻的机会,你还不好好感谢感谢我们,还不应该用实际行动报答我们吗?”
“懂了,自私鬼,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损招都想得出来!”邓鹃仍然微笑着道,“命苦,我就情愿让你们出卖一回吧!”
“娘家人求你,你结婚的时候,一定送上一份大礼,弥补你再做一次学生的辛苦!”柳昶正二八经地叮嘱邓鹃道,“你让白马王子教教你,怎样进行心理疏导,一定啊!”
这个电话让司机忍不住地笑,柳昶电话打完后,还应付了一番司机的玩笑。
邓鹃真有办法,她的到来,让刘莹喜出望外,两大美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她们的日常活动非常的丰富,制定作息时间表,不熬夜,不贪睡,不赖床,避免床上情境引发的胡思乱想,尤其是对不放心的人的实地猜测和主观臆断。
锻炼是少不了的,跑步以恢复体力,手工劳作以复原智力,寻找舒适的公园情境以舒展心情,寻觅和发现有趣的自然情态和人的生活情态以恢复生活趣味。
邓鹃真地很厉害,在福州的一个就近的公园里,有一方荷塘,枯萎的荷叶没精打釆地躺在水面上,而有一对蜻蜓在枯萎的荷叶上嬉戏,邓鹃把它们惊动了,蜻蜓绕着荷塘飞舞着,不时停下来。她和刘莹一起尾随着它们,不知是她们玩耍的情趣之故,还是她们美丽之故,有不少的游人跟随着,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队伍越来越壮大,也许他们成了游人的观赏风景,游人也成了她们开心的风景。
吃饭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她们一大一小的俩个美女,随着心灵的驱使,满足味蕾的召唤,只要是想吃的,她们决不将究,一定要去寻找,无论多么辛苦也在所不惜,无论多远也不会畏难,她们是一对名副其实的好吃嘴。
这方面,邓鹃有时会出一些难题,描述一些难以找到现成的口味,需要自己动手制作。她们不会嫌麻烦,食料要挑选最好的,需要的佐料和辅料要多少有多少,要什么必须找到什么,辛辛苦苦一阵子,嘿,好嘞,美美地享受享受,情趣无穷!
当然,姑侄俩个尽管生活得有滋有味,情趣盎然,但作为热恋中的邓鹃,她也需要解除情感的**,她要向白马王子打电话撒娇和求教。
有一次,邓鹃问洪星月:“你想我吗?”
洪星月的回答让邓鹃非常非常的不高兴,他说:“不想被情感**症煎熬,我暂时不愿想你,增强刘莹姑姑免疫力的同时,你也需要培养这种免疫力。”
洪星月就是洪星月,博士的智商就是高,他掐算着邓鹃会想不通,一定会去找刘莹发牢骚,两人都会在劝慰和讨论**同进步,一起增强情感免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