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周围一片漆黑,安静地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等等……她有呼吸吗?
她伸手去探自己的鼻息,自然是冰冷的,毫无动静的。是了,她想起来,她已经死了。
可是……她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会死?她、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
想不起来了,全都想不起来了。
她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四周什么都看不见。黑雾重重,即使身为鬼魂,她也感到了刺骨的寒冷。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也不知走了多久,才隐隐听到有河水翻腾之声。她犹豫了下,又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周围出现了亮光,一条宽阔的看不见对岸的河横在面前,河水平静,却莫名叫人觉得波涛汹涌。河上有一座精致遥远的桥,桥头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块大石头。
石头上面什么都没有,她却似是着了魔般立在那里,慢慢地,石头上便浮现出了她的一生。唐女清欢,字豆蔻,年十九,卒于大颂开元十五年。生前痴心不改,所遇非人,悬梁自尽。
清欢哆嗦着嘴唇,她捂住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却疼的厉害。曾被短暂忘却的记忆飞速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她曾经深深爱过一个男人,为了他付出了自己的一生,然而,最后却落得个心碎自戕的下场。
疼。
疼的要命。
鬼魂怎么也会感到疼呢?
就在她怔怔要落下泪来的时候,右手边的黑雾慢慢散开,清欢这才注意到石头旁边坐着一个沉默地穿着龙袍的男人,那件本该是绣着八爪金龙富丽堂皇的龙袍,如今却变得陈旧破碎,仿佛轻轻吹口气就会化作尘烟。清欢之所以没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一动都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就连头发丝都像是被冻结了。
清欢走过去,问道:“这位……陛下,请问,你可知此是何处?”
男人没有说话,他像是没有听到清欢在问他一般。他好像与那块石头化作了一体,石头就是他,他就是石头。他始终沉默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之上,在他的周围,时间和空间,以及尘土与空气,都是岿然不动的。
清欢不再强求,她回到桥边,犹豫地踩了上去。不知走了多久,心中都是一片茫然,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就在瞧上,似乎有一间小铺子。小铺子是茅草屋的样式,十分简陋,宽阔的桥面上,摆着几张木桌,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汤水清澈见底,似是清水,却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正坐在那里,伸长手臂,吃力地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铁锅里的汤。
清欢心里不忍,便上前去,柔声道:“我来帮你吧。”
小女孩愣了一下,回过头来,见是她,瞬间露出快活的笑容。清欢不禁被这笑容给感染了,接过小女孩手中的勺子,轻轻搅动。小女孩坐在板凳上踢着腿,双手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她,半晌,问:“姐姐,为了谢谢你帮我,我请你喝碗汤好不好?”
“……不了,我不想喝。”清欢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不想吓到眼前这可爱的孩子。她不过是只鬼,鬼哪里需要喝什么汤呢?
“可是你不喝的话,你会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人的。”
闻言,清欢惊骇莫名,看向小女孩,小女孩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小手一挥:“姐姐,你看那里是什么字。”
清欢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桥墩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奈何桥。黑漆漆的桥墩,黑漆漆的桥,黑漆漆的字。
“姐姐,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喝下这碗汤,从我这里开始一直向前走,直到你走到头为止。或者……”小女孩收起了笑容。“你跳下去吧。”
她话音一落,河里顿时响起鬼哭狼嚎之声,无数的鬼魂在河面上沉浮,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一直在哭喊。那刺耳的哭声让清欢浑身打寒颤。她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鬼魂都在盯着她,他们的脸……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只有眼里的疯狂和执念,才让清欢认出他们曾经是人。
“你已经走过鬼门关了,只要你喝下这碗汤,你就可以转世投胎去啦。”小女孩嘻嘻一笑,从凳子上下来,走到清欢身边,忘川河里的鬼魂仍旧在那里尖叫哭号,河水浑浊的看不出颜色,宽阔的看不到边的忘川河,里头全部都是不甘心,不肯就这样离去的鬼魂。
“他们都是当初从这里跳下去的鬼,所以他们不能投胎,也不能保持神智,除非他们爱的人经过这里,认出他们——可他们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小女孩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待了不知多少年啦,从没有一个鬼魂能离开这里。在河里待久了以后,很多鬼魂已经连自己在等谁都忘记了。即使他们的爱人经过,他们也不认得了。”
小女孩老气横秋地说:“这情情爱爱的,麻烦死了,姐姐,你不若喝了这碗汤,往前行吧。”
清欢看着河里哭叫悲号的鬼魂沉默。
小女孩见她不说话,就撑着下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问:“姐姐,你认识一个叫贺莲房的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清欢猛地转身看向她:“……她是我的恩人。”
“啊……这可麻烦了呀。”小女孩嘟着嘴。“本来她应该是来接替我的人,可我在这儿等了她很久了她也不来。按理说她早就该死了呀!”
清欢忙道:“她怎么会死呢?我死的时候,她正是年轻,刚有了身孕呀!”
小女孩道:“她本应该在十二岁时死的,因为要来接替我。”
“不!”清欢脱口而出。“她没有死,她不会死,不如……不如你让我来接替你吧,正好我也不想去投胎。我……”
小女孩闻言,嘻嘻一笑,道:“姐姐你愿意留下来吗?你的气息很干净,是可以留在这里的,如果你代替贺莲房的话,她就可以活下去,而且还可以回到十二岁,重新活一次哦!”
清欢忙不迭地点头:“我愿意。”
“那好,咱们就说定了。”小女孩满意一笑,走过来牵起清欢的手。“你跟我来。”
第一碗汤(一)
清欢随着女孩进了茅草屋,转到一个小房间,小女孩示意她自己进去看。清欢懵懵懂懂地进去了,下一秒,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自己惊呼出声。
那躺在床上的,不是她是谁?
兴许是看出了清欢的不解,小女孩很快活地道:“这是你的肉身,我把它找来放在这里,你现在是游魂的状态,可是,如果你能完成你出去后遇到的那名鬼魂的心愿,让她心甘情愿走过奈何桥,你就可以修复它了。”
那具百孔千疮的身体,就这样躺在清欢面前。她轻轻眨掉睫毛上的泪珠,又在小女孩的带领下离开了茅草屋。她们一只脚刚跨出门槛,便看见桌子前有一个穿着千丝万缕的衣裳,已经看不出本来衣裳颜色的女子,女子露在外头的皮肤上尽是刀剑的伤痕,乌黑的长发凌乱如稻草,上面打着结,沾满了秽物。此刻她正站在桌前,一双虽然灰败却仍旧看得出来美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熬汤的火堆瞧。
清欢走过去,问:“姑娘,你怎么了?”
那女鬼慢慢抬头看过来,清欢倒抽了口气,原来她已经瞧不出本来面目了,脏污秽物之下,那张脸已经被毁的血肉模糊。清欢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便想回头去问那小女孩,可一扭头,却发现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按捺住内心的恐惧和慌张,因为女鬼的到来,忘川河里的鬼魂又开始了嚎叫挣扎,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在等谁,也忘记了自己是谁,但每每看见新鬼从桥上走过,却仍然会不住地哭号,盼望着那能是自己千百年来放不下的那人。他们不知道自己等的人是男是女,是亲人还是爱人,这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除了哭号之外唯一的本能。
那一片鬼哭狼嚎,听得清欢耳膜都疼了。女鬼却恍若未闻,仍旧痴痴地望着火堆出神,清欢瞧她模样这般凄苦,心里实在是不忍,便又问道:“姑娘,你为何会来到这儿?”
她到底是个心软的人,若是方才那小女孩,便决不会问鬼魂的故事,因为那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兴许是清欢的容貌太美,也兴许是她的声音太温柔,女鬼又沉默了片刻,期间清欢也一直耐心地等待着。她本就是个极善良又极温和的姑娘,眼前这女鬼如此凄惨,她实在是对她生不出厌恶之心来。更何况,比起女鬼,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我……来自倚香院,那里,是朝廷,和江湖的,交界处。我……爱上了,一个人。他救了我,我……”女鬼说话断断续续的,她用那双仍然十分美丽却浑浊的眼睛看着清欢,血泪涌动,一颗一颗掉下来。“公子他……不爱我,他爱的,是另外,一个姑娘。”
清欢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听女鬼讲完了这个故事。
她名叫柒柒,本是倚香院不远处长江边一家农户的女儿,自幼便生得容貌出尘,被一心想要个儿子的爹卖入倚香院。鸨母将她养到十二岁,便竞价为其□□,当天晚上,被一年老员外所得,那老员外有奇怪的癖好,单是倚香院的姑娘,在他手中便不知折了多少个。柒柒到了他手中,自是受罪不少,幸而在性命垂危之际,于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君子无涯公子——砺剑山庄的庄主所救,公子有天人之姿,怜她年岁小,又与她言语之间颇为投缘,便将她包了下来,做了他的红颜知己。
君子是真的君子,在一起八年,他未曾碰她分毫。她十五岁时便已是美得惊人,公子却毫不动心,直到后来,公子说,他再也不会来倚香院了,因为他要娶妻成家,所以,命人给她送来足够赎身的银票,希望她能脱离贱籍,寻个良人托付终身。
只是,公子又怎知,那被他一时好意所救的花魁,早已对他芳心暗许呢?
明明深爱他,却又不能让他知道,因为在她十五岁,方知男女情的时候,才知他心中早就有了人。
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快刀世家的大小姐。大小姐明艳动人娇俏活泼,正是性情温和平静的公子心爱之人。柒柒一片痴心,从不诉说,在公子拒绝见她之后,她也未做强求,只将银票退回,不肯受他这无功之禄。她虽是妓,却也有那么几分骨气在。
柒柒自是知道,与那位快刀世家的大小姐比,自己是没有丝毫胜利的余地的。大小姐有兄长三位,个个都是说得出名号的人物,受父母疼爱,江湖上素有快刀龙女之称,公子对她亦是宠爱有加。而她,不过是被亲生父亲以一两银子卖出去的妓子,与大小姐,犹如云泥之别。
然而柒柒万万没想到,她将那银票退回一事,竟被大小姐发现,她从不知公子喜爱的女子会是如此善妒的人物!睡梦中,她被人从榻上掳走,蒙住眼睛,不知遭了多久的罪,她只知道是好几个男人,却不知那些人都是谁。柒柒不过一名娇弱女子,如何敌得过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
自是身子彻底坏了,又被利刃毁了容貌,临死前,听到那大小姐说,她敢觊觎无涯哥哥,就活该死!
柒柒死后,尸身被沉入潭底。公子以为她已赎身离去,不再打探,而她冰冷的尸体,就躺在深深的淤泥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想,得到,公子的,爱。”女鬼柒柒眼中血泪不住落下。“我想,她,遭到报应。”被沉入潭底的时候她尚且还有一口气在,可那淤泥没入口鼻,窒息之苦,岂是几句言语便可形容。
清欢怜她命运坎坷,轻轻一叹,覆上女鬼柒柒之手背,道:“我……”
“你,能帮我,吗?”女鬼柒柒看向她,明明是平板无波的语气,明明是血肉模糊的脸,可清欢就是听出了她的希冀与乞求。
她心愿不了,走不过奈何桥。
小女孩的声音突然从脑海中响起。清欢吓了一跳,小女孩又道,你答应她,便可以了。
清欢是个心性坚定之人,既然决定要留在桥上,便不会反悔。她柔声对女鬼柒柒道,“我自然是会帮你的。”
说完,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眼前便是一黑,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便从漆黑一片的奈何桥,置身于华丽堂皇的房间之中,面前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正甩着手绢对着她指指点点,清欢仔细听了,才知她正在说起自己的身价。她扭头瞧见了屋里的镜子,虽然铜镜昏黄,然而里头还是映出了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模样。
清欢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小女孩的声音再一次在脑海响起:姐姐,你要记得,一定要挖成鬼魂的心愿,只要不伤天害理,草菅人命,乱了道法天规,怎样都行。若是你此番不能让鬼魂投胎转世,你那恩人就要死了!
只要一提及那个唯一对自己好的人,清欢便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勇气。她本是个性格怯懦的女子,能忍住恐惧决定留在奈何桥,就已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了。
第一碗汤(二)
镇定下来后,清欢看着那头戴大朵簪花的鸨母走过来,捏起自己的小下巴左看右看,点点头赞许道:“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她这倚香院怕是要靠这丫头了。说完,她和颜悦色地对清欢道:“丫头,你爹娘不要你了,以后你就跟着妈妈我,可好?在这里呀,你有很多漂亮衣服穿,还有很多姐姐妹妹陪着你,所有来这里的人都会喜欢你的,你说好不好?”
清欢愣住了,没想到在柒柒口中那个冷酷刻薄的鸨母竟也会有这样和蔼可亲的一面。原本的柒柒性子倔强,硬是要跟着父亲回家,鸨母被她磨得没了耐性,一顿毒打才让她听话,此后鸨母所教导的媚术,无论是身段还是眼神,都要打一顿她才肯学。久而久之,鸨母虽仍将她当做摇钱树,却不那么金贵的伺候了。在鸨母心里,这柒柒就是个贱骨头,好言好语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行,非要打一顿才吸取教训。
清欢还活着的时候不知受过多少苦楚,可她现在附在柒柒身上,自然不能让这具肉身有半点损伤。她虽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却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腹有诗书气自华,气质自是不俗,后来又被恩人带在身边照料,更是见识广泛,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没来过青楼,也不知妓|女该是什么样子的。当下,她只能尽量表现的像个小孩子:“那么……能吃饱饭吗?我在家里的时候,时常吃不饱。”
这倒是实话,柒柒家境贫寒,她那狠心的爹妈为了要个儿子,一连生了五个女儿全给卖了。自小,她便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是以面黄肌瘦,然而即便营养不良,她的五官仍旧脱俗,可以想见,这丫头若是养好了,会是如何的貌美。清欢小时候也经常挨饿,当时家中的嫡姐欺凌她,她有时饿得会抓起地上的青草果腹,那般苦日子过了许久,若非遇见恩人,她怕是早就死了。
鸨母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甩着香味扑鼻的绢帕笑得风情万种:“你若是乖乖听我的话呀,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咱们这倚香院里的姑娘,哪个不是穿金戴银的?你这丫头看着倒挺机灵,只要你好好学习妈妈教导你的,自然有你的福享!”
清欢便笑了:“那我要留下来!”
一眨眼,便是数年过去,清欢已到了十二岁。这五年里,不管鸨母教她什么,她都认真去学,和其他姐妹比起来,她学的最快,也学的最好。加上她性格温柔平和,体贴人意,实在是讨人欢心,就连鸨母都险些拿她当了女儿看。和性格刚烈倔强的柒柒不同,清欢受过苦楚,所以知道,这世上人人都有说不出的苦衷。就像是和她同在倚香院为妓的姐妹们,她们哪有自愿卖身的,不是遭人负了,便是被坏人掳来,一脚踏进,便终身也别想走出去。
跟在恩人身边的时候,清欢便研习过琴棋书画,女红刺绣也都懂一些,学起妈妈教的东西,虽然很多都叫她面红耳赤,但她都一一咬牙忍了下来。久而久之,她竟连看见姐妹们与恩客当众缠绵也不再羞赧了。
清欢脸皮薄,性子羞怯单纯,也因此鸨母并未强迫她去看活春宫,只是,这倚香院的女人,即便再美丽再有才情,学的这些诗书礼仪,琴棋书画,为的也不过是将男人们伺候的更好。将男人伺候好了,她们才有银子,才能保住这一身娇嫩的皮肤,和美丽的容貌。鸨母虽喜欢清欢,却仍要为她竞价开|苞,这丫头出淤泥而不染,不正是那些男人们最喜欢的么?
大染缸里,一朵出尘干净的兰花,就如同饿狼群中的小白兔,最容易勾起男人的怜悯心与占有欲。尤其清欢在她的训练下,眼神娇媚婉转,身上既有大家闺秀的高雅之气,又有着妖娆诱惑之感。早在清欢身子调养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就已经检查过了,这丫头的身子可是百年难遇的极品,前穴是白虎龙珠,后|穴是玉涡风吸,寻常女子得一样便能令世间男子销魂,这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谁知却生得这么个销魂的身子!
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体质,若没有进宫侍奉君主的运气,那就天生该做个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的妓|女!
然而虽然心里这样想,明面上鸨母却仍顾及着清欢的心思,怕她因为貌美又有才情便心高气傲认不清自己身份,更担忧她会和其他人一样,心里都还抱着从良的想法。她们做妓|女的,一天是妓,便终生是妓,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抹都抹不掉。
结果,在她告知清欢三日后为她开|苞竞价的时候,这丫头却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妈妈养育我多年,给我吃穿,又教我读书跳舞,我既已被卖进这里,便永远都是倚香院的人了。妈妈尽管放心,女儿不会学其他姐妹,以死相挟的。”
这几年来,她处处体贴鸨母,鸨母对她,虽说是养着摇钱树的心态,却也真真是照顾周到,即便是亲生的爹妈,又有几个能做到这地步的呢?鬼魂柒柒性格执拗,从不肯屈服,鸨母自然对她不假辞色,她也受了许多皮肉之苦,这都是命数。
鸨母十分高兴,对她更好了。
开|苞竞价的那天,清欢在羊奶中泡了许久。自打她进了倚香院,鸨母便以羊奶为她调理,如今清欢的身子真可以说得上是吹弹可破,洁白如雪。这妓院里,所有姑娘都穿的清凉,这里没有三从四德,也不讲究非礼勿视,但清欢却偏偏穿了件白衣。这白衣衬得她雪肤花貌,当真是说不出的清艳脱俗。尤其是她身上那股书卷气和眼里的媚气完美的结合,更是让人心驰神往。
一片黑暗污秽中,突然长出一枝高洁的兰花,谁会不心动呢?她包的越严实,就越是显得和其他姑娘不一样。
乌黑的长发就这样简单披下,愈发显得唇儿红红,眼睛大大,脸蛋儿小巧。在这里,十二岁的姑娘没有继续长大的权利,她们有些人甚至更早就开始承欢,从此后,就一辈子沉沦于此。
帘幔拉开,清欢安静地坐在软榻之上,雪白的裙裾披散周围,她的青丝被风微微吹起,整个人竟如同神仙般要飞身而去。
嫖客们发出惊艳的抽气声,价格很快便飙升到了两千两黄金。
不出意外的,给清欢开|苞的资格,仍旧是落在那年迈的老员外身上。他盯着清欢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鲜肉的老狼,那样的淫靡、粗暴、邪恶。
清欢在这里做了五年的妓|女,根本没机会出门,更别说是去见君无涯了,所以她唯有如同鬼魂柒柒一般,安静地等地被竞拍,然后借由这老员外,让君无涯英雄救美。
她的心性在这五年的磨练里愈发成熟。她曾受过的折磨早就让她变成了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在奈何桥上会那么关心柒柒,怕也只是因为对方和自己有些像。
老员外将清欢带回自己府邸,而后见清欢懵懂无知,便哄骗她主动将衣裳脱下,随后却变了张脸,找出绳索将她四肢捆绑,不知从哪儿找了根鞭子,不住地朝她身上抽。
他年事已高,想行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想要什么,这也是他为何偏爱幼女的原因。有时候看上眼了,男童他也不放过。
清欢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这五年里,那小女孩的声音再也没有在她脑海里响起来过,似乎她到了这个世界,就得自己一个人摸索。清欢很认命,她坚信自己做得到。曾经被割乳缝阴她都能忍受,更何况只是小小的鞭打呢?为了待会儿显得更加凄惨,她甚至故意露出柔软的腹部与胸膛,血痕遍布,老员外格外的冷酷。
就在清欢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打死的时候,君无涯终于姗姗来迟。他从窗子里跃进来,对老员外充满了愤怒。然而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处置那老不修,而是先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青色外袍,给清欢披上,遮挡住她伤痕累累且不着寸缕的身体。
清欢似乎明白鬼魂柒柒为何会爱上这个男子了。
第一碗汤(三)
老员外见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来,气恼不已,当下大声吼叫,要护院们进来,可他一句话还没喊出声,便被锐利的剑锋割开了喉咙!清欢见状,吓得瑟缩了下,君无涯杀了老员外后,转身在她面前蹲下,慢慢把手伸出来:“你家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他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生得俊秀异常,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温润的感觉来。清欢警戒地望着他,君无涯也很有耐心,仍旧伸着手,实在是清欢的年纪和某个丫头差不多,见她如此凄惨,他心中颇为不忍。横竖已经杀了这伤天害理的老员外,倒不如再将这少女送回家中去。
清欢怎么可以被他送回“家”?她犹豫了许久,才轻轻搭上君无涯的手,下一秒,她就在他的怀里晕厥过去。
君无涯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尚未来得及询问她家住何处,她便晕倒了,当下没有办法,只得用外袍将清欢裹紧,将她带到了自己的砺剑山庄。正当他要将她放在床上,随后唤人来照料她的时候,少女却醒了,一双充满恐惧的大眼盯着他瞧,然后主动解开了身上青衫,闭着眼睛,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着,明明是害怕至极的模样,却非要表现的这样镇定。
君无涯不禁想起那个被自己宠坏了的丫头,那丫头也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却是任性得很,言谈举止都充满孩子气,不像眼前这少女,明明稚气未脱,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劲儿来。他连忙背过身去,虽说这少女年纪不大,但毕竟是男女有别,他万万不可唐突了人家。
随后,他便听得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一双柔嫩雪白的藕臂揽上了他的腰,背后也贴上了一张小脸,少女的声音柔柔的,细声细气中又有着无法忽视的绝望:“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不要杀我。”
他顿时恼了起来,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残忍,竟将好好个孩子给养成了这样。君无涯轻轻拿开清欢的手,转过身去,她就裸着身子站在自己面前。
少女的身子已是含苞待放的时候,胸前花房微微隆起,腰肢纤细,粉臀挺翘,身材可能还不够成熟,可那一身羊脂白玉似的肌肤,当真是君无涯此生见所未见。有这样一身皮肤的少女,应该不会是被人掳走的平民人家的孩子吧?
还没等君无涯想清楚,少女就踩住了他的脚尖,两手扣住他的脖子往下拉,踮起脚,吻住了他薄薄的嘴唇。
清欢跟女鬼柒柒不一样。女鬼柒柒将君无涯视为天神,终身不敢说出爱语,她却不是。在她心里,没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更何况,她那副身子,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已经有过一百次,又何妨再来一千次呢?清欢看得出来,此刻的君无涯心中,对那位大小姐可能还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若是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先在他心中留下印象,让他认为自己是个女人,而不是所谓的孩子,也许日后,就能多一步助力。
君无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以他的武功,甩开十个少女都绰绰有余,可他就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他这是……被人给非礼了,还是个小姑娘?正准备将少女推开,那温软娇嫩的舌尖却突然探进了自己口腔,勾缠缭绕,无所不为。君无涯不免为其所惑,半晌,竟控制不住地握住了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肢,反客为主,将她给狠狠亲了一通。
亲着亲着才觉得不对,谁家十一二岁的姑娘能这样老练的挑逗男人?!思及此,君无涯猛地推开清欢,可他低估了自己的力道,清欢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少女,哪里禁得起他这一推?当下整个人往后倒去,柔嫩的背撞在尖锐的床脚上,但她只是皱了下眉,就又爬了起来,赤身裸体地走向他,问:“公子,你救我,难道不是想要我吗?”
君无涯一句抱歉僵在嘴边,他看着走向自己的少女,手足无措地抓起床上的青衫就要将她裹住,清欢却仰起头看着他,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使得她看起来小的不可思议。“公子若不要我,又何必要救我呢?我再回去,仍是这个结果。”
她真没有女鬼柒柒那样的犹豫,她要得到君无涯的心,就不会按照女鬼柒柒的命运走。
君无涯比她高了一个半头,所以很轻易就看见了她背后那一大片青紫,“我并没有……”
“若是没有,便请公子将我送回去吧。”清欢敛起眉目,淡淡地说。
少女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悲凉,君无涯心头一动,道:“你伤的太重了,还是等到伤好……”那身如玉的肌肤上遍布着鞭痕,就连隐隐可见的秘处都泛着血迹,他方才是着了什么魔,竟如此对待一个受伤的女子?
“旧伤好了,就会有新伤,新伤还没好,就又伤上加伤,公子还是将我送回去吧,我还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清欢面无表情地说。
君无涯摇头:“待到你伤好了,我自会送你回去。”
清欢笑了:“听公子的语气,莫非,是要对我负责不成?”
君无涯一窒,清欢笑意更深:“既然不会,还是劳烦公子送我回去。妈妈找不着我,定然会急的。”
妈妈?
只有一种女人才会被叫妈妈,君无涯想到那个可能性,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你、你是……”
“妓|女。”清欢帮他说出来了。“公子杀死的那位员外,本来今晚,是要替我开|苞的,公子救了我,我原以为是公子要亲自来,如今看来,并不是啊。”
君无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望着清欢,见她淡淡嘲讽的眼神,道:“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在我这里留到伤好为止,尤其是方才我伤了你,若是就这样让你走了,我心中愧疚。”
他已经有一个大小姐那样天真无邪的“妹妹”了,所以清欢万万不能再做个同样纯真懵懂的少女。一个在妓院里长大,被鸨母当做摇钱树培养的花魁,怎么可能是个不解世事的仙女呢?如果她撒谎,迟早会被查出来,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就让君无涯见识一下,其实这世间,十二岁的少女还和那位大小姐一般的,真的不多了。
“公子瞧了我的身子,吻了我的唇,还请公子不要将此事告知妈妈,否则,我便再也竞不出个好价钱了。”
君无涯听她面无表情地说些格外现实的话,道:“你莫这样说,我……”
清欢接过他手中青衫,主动披上,说:“柒柒多谢公子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是请公子送我回去,否则,我会受更重的伤的。”
看着她冷淡执着的眼神,君无涯拗不过她,只得道:“即便如此,也先上了药,否则你身上会留疤的。”
清欢微微一笑,感谢道:“还是公子考虑的周到,若是这身子有丁点损伤,就再卖不出好价钱了。”
她朝四周看了看,瞧见托盘里的药瓶,便拿了过来,朝身上抹。在她解开青衫的那一刻,君无涯连忙背过身去,可下一秒便听见清欢一声痛呼,他下意识转过身,便被眼前那活色生香的一幕给迷了眼。
通体如玉的少女坐在床榻之上,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捂着左臂,似是不堪其痛。君无涯连忙几步上前,问道:“你怎么了?”他这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就连他自己也不没意识到他对少女的关心已经超出了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清欢眼带哀求地看着他:“能麻烦公子为我上药么?”
君无涯正要拒绝,清欢又道:“横竖是瞧过了,也不差这一眼了,我不喜欢女人近我的身子,若是公子不愿意,便随意找个小厮来帮我也可。”
一想到会有另外一个男人看见她曼妙的身子,触摸到她冰凉柔软的肌肤,君无涯心头顿时闪过莫名怒火,他一把抓过药瓶,倒出些药膏挤在手上,细细地给清欢涂抹起来,先是她的背,然后是手臂,再然后就到了胸前。
第一碗汤(四)
君无涯虽已是十八岁的年纪,江湖中又不乏对他倾心的女子,但他却始终洁身自好,从不乱来,是以时至今日,犹然不曾近过女色。乍一见到羊脂般的女体,心下慌乱,尤其清欢四肢生得匀称修长,肤白如雪,虽然有着伤痕,却更突显其本身的美丽。看得君无涯心头一动,赶紧默念剑谱,这才颤抖着手去为清欢抹药。
她的身子可以说是被他看遍了,即便是幽深的私|处也不例外。从头到尾清欢都表现的非常平淡,反倒叫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君无涯有些气恼,他瞧了她的身子,她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给清欢涂的的确是疗伤圣品,很快地,伤口便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结痂,清欢扯过一旁锦被,淡道:“多谢公子恩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却还要麻烦公子将小女子送回倚香院去。”
倚香院?那个离砺剑山庄不远,处于江湖和朝廷交界处的地方?君无涯的眼神变得讳莫如深,前几日他会友人时,便听得一些人提起,昨夜是倚香院一年一度的花魁竞价,据说鸨母早早就放出了风声,说这回的花魁是个年仅二六年华的佳人,生得一副销魂身子,媚的出水,美得出奇,之前还有朋友约他一同前去。
难道……就是她?
君无涯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清欢笑了笑,道:“柒柒。”
“柒柒?”是期期艾艾的期期吗?
清欢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道:“是凄凄惨惨戚戚的柒柒。”
君无涯被她话语刺中,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清欢不肯留在砺剑山庄,最后他只得将她送回倚香院。鸨母见了清欢回来,高兴的要命,一个劲儿地感谢他,君无涯说不出心头那股酸涩是为什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清欢慢慢进去,倚香院的大门在面前关起来,就像是将他和她隔开在了两个世界。
自然是不一样的。他是前途无量又出身高贵的砺剑山庄庄主,而她不过是汉水河边的一个雏妓。两人无论是身份还是阅历,都是天壤之别。君无涯不明白自己为何还要站在这儿呢?他转过身,想回去,却又不知为何迈不开脚步。
但最终他还是离开了。
清欢在窗户背后看着他的身影,双手握成了拳头。她不是女鬼柒柒,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和君无涯相谈甚欢以至于能让他愿意包下自己,让自己不至于接客。所以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方法走,小女孩不是说过了么,只要能达到心愿,她可以随心所欲,不择手段。
所以,她相信自己已经成功吊起了君无涯的胃口,他还会再来的。
想到这里,她咬咬牙,转身回到床上,身上伤痕密布,若要养好,怕是需要一些时日。刚脱下身上属于君无涯的外衫,蓦然听见里面有东西在晃动。清欢伸手探去,竟是先前那瓶灵药。她握着灵药,嘴角慢慢绽开了一个笑容。
离开倚香院后,君无涯不想再与清欢有何瓜葛,然而每逢他听到周围有人谈论倚香院的姑娘时,却总是忍不住要竖起耳朵去听,既期待听到和清欢有关的消息,又害怕听到,这种矛盾的心理已经快将他给折磨疯了!
直到他得知三日后倚香院要再一次继续上一次结果不甚理想的竞价,因为据说,那被一掷千金的老员外带走的花魁姑娘还没被破身,正等着勇猛魁梧的爷们前去,才好让这媚骨天成的丫头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男人呢!
在庄里坐立难安的君无涯最后还是没忍住,抓起自己的随身长剑,离开了。
到达倚香院的时候,竞价已经结束,正在鸨母宣布由谁得到清欢的那一刻,君无涯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朗声道:“我出双倍的价钱,这位姑娘是我的了!”
闻言,众人哗然,就连鸨母都看直了眼:“这、这位爷,您、您可想好了?那可是要五千金呀!”
君无涯没说话,黑眸闪烁着怒气,因为他看见清欢身上那少得可怜的布料,她粉嫩的肌肤、贲起的酥胸、杨柳般的细腰……都在那薄纱之中若隐若现!他自牙缝里迸出字来:“五千金立即奉上,我要她穿上衣服!”
鸨母见是这么个英俊儿郎,心中也颇为高兴,毕竟清欢是她真心疼爱的丫头,若是初夜给了这样的俊俏男子,也不算糟蹋。只是她又难免担心清欢日后眼光会高,毕竟像是眼前这位气度高雅容貌俊美的客人,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呀!
最担心的,就是本该认命的妓女心高气傲,这心一高,命就苦了,倒不如趁着年轻多赚些银子。说到底呀,这男人会背叛你,姐妹会在背地里捅刀子,可唯有银子,是你的,就永远都是你的。
不过鸨母觉得奇怪,到这里来的男子,哪一个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谁都希望姑娘们穿的越少越好,眼前这位可真稀奇,竟然要姑娘把衣服穿上!
清欢乖顺地站起来,披了另外一件衣裳,可这倚香院里哪来什么正经衣裳,所以君无涯仍旧看不过,便脱了自己的外袍包住她,冷淡地对鸨母道:“我可以带她走了吗?”
鸨母犹豫道:“爷出的价格最高,自然可以。只是这五千金……”
“一炷香后,自会有人送到。”说完,君无涯抱起清欢,飞身而去。留下鸨母在原地跺脚扼腕,能教出今天这样的尤物,她在清欢身上下了多少工夫!可这男子却说带走就带走,万一不把金子送来该怎么办?!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君无涯将清欢带到了砺剑山庄,庄里的管事和仆佣见自家庄主抱了个女人回来,都十分诧异,不少倾慕君无涯的丫头都哭鼻子了!然而君无涯却没心情搭理任何人,他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清欢放在了床上,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好?!”
清欢被他这一路风吹得头疼,听他语气这样冲,只掀了掀眼皮,说:“公子和那些男人又有什么不同?都是想要我的身子,又何必在我面前这样惺惺作态呢?来吧。”说完,她摊开双手,做出一副任君采撷的表情来。
第一碗汤(五)
只是君无涯毕竟是温润如玉的男子,被她这样大方的态度弄得噎住,不知该说什么好。眼前这姑娘的想法跟他完全不在一条线上,怎么她就听不懂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清欢闭上眼睛好一会儿,见对方不动,便又重新睁开,好奇又疑惑地问:“公子花了五千金,把奴家带到这儿来,不会是为了要与奴家彻夜长谈吧?”
她的语气很无辜很不解,君无涯却因此俊脸一红。在冲动开口喊价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有丝毫邪念,可如今被清欢这样一说,他反而注意到了她如同花朵般肆意绽放的身体。那娇嫩的皮肤,不盈一握的腰肢还有薄纱下若隐若现的丰盈,在在都让他感到浑身发烫。
清欢其实知道自己这是讨了巧,从君无涯的表现来看,此刻他对那位大小姐并无男女之情,即便是有,也是十分朦胧的,朦胧到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份朦胧的感情扼杀在萌芽之中,让他还来不及去呵护和培养,就彻底将其遗忘。据柒柒所说,她只是请人将银票送还,那位大小姐便命人毁了她的身子和容貌,当时她已得到君无涯,却仍如此善妒,可以想见,若是在得到君无涯的喜爱之前,便被大小姐得知自己的存在,清欢想,那这个心愿她别说是完成了,怕就是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住。
她的时间不多,好不容易和君无涯搭上了线,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得到君无涯的爱。
君无涯被清欢这么一问,也有些窘迫,冲动之下一掷千金,这可真不是他的作风。
在他还没有答话之前,清欢又道:“公子,既然花了金子,便莫要让这春宵白白浪费掉呀,反正你今儿个若是不碰我,将我送了回去,改日我也还要伺候其他男人,公子何不就此好好享受一回呢?”她坐起身,伸手去扯君无涯的衣裳,这男人太守礼太温柔太刻板,看似高不可攀不好亲近,其实只要你主动,他一般是很难拒绝你的。
所以,清欢不得不怀疑,柒柒口中所说“公子对大小姐痴心不改”到底是真,还是只是柒柒的误会。这也是她大胆一回的原因,赌赢了,她可事半功倍,反之……也是命。
君无涯果然被她扯到了床上,看他的手势似乎是想要推开她,但清欢刻意毫无戒备地将身子偎进他怀里,柔软的女体让君无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活了这么久,从未和女子如此亲近,依偎在他怀里的姑娘脆弱的仿佛他一伸手就能压碎,反而让他不敢出手,就怕弄伤了她。清欢又刻意在他怀中磨蹭挤压,君无涯深吸了口气,只觉两团绵软饱满隔着薄薄的衣料与自己的胸膛相贴,真是说不出的惬意舒爽。
没开过荤的男人其实非常好对付,即便是如君无涯这般的正人君子,也无法抵挡住美人的诱惑,尤其这美人在自己面前款款宽衣,眼神妖娆身段媚惑,似是要将一切都奉献给自己。君无涯毕竟是个年轻气盛的男子,鼻息中萦绕的尽是少女兰花般的馨香,触手所及的肌肤柔软滑腻,娇嫩无比,很快地,他的内心深处便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来。
人与欲望做斗争,本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若是在这其中还有人引诱,那么就更简单了,他甚至连反抗都只是意思一下,便彻底沉入了这个从未到达的情欲的世界里。
清欢早就没有守身的想法了,这世上她爱着的人都待她不好,所以,为了那唯一待她好的人,她付出一切都可以。这几年来鸨母的教导她都一一学着,人是会变得,她早就不是那个连自己的手被男子看到都要担惊受怕害羞不已的纯情少女了。
趁着君无涯被自己蛊惑,她吻住他的嘴唇,用尽了花样百般引诱,为的就是不让他在两人结合之前回过神来。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以君无涯的品性,就必然不会再放她一人,更不会让她回到倚香院去。
慢慢地,君无涯便沉醉在这奇妙而又亲密的接触当中,他只觉得那香软细滑的小舌怎么吮都不够,于是在清欢离开他的那一刻,他主动追了上去,却被她一根手指抵住了薄唇,问:“我美吗?”
自然是美的,这张脸虽比不得她自己,却仍说得上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否则又如何能这样轻易地成为倚香院的头牌呢?
君无涯想都没想便道:“美!美!”
“有多美?”清欢循循善诱地问。“你有没有见过比我更美丽的女子?”
君无涯只顾着摇头,一双黑眸却不住盯着清欢柔嫩肿胀的红唇看,似乎随时随地都要扑上去狠狠蹂躏一番。“你是最美的,谁都比不得你!”
于是清欢满足了,她主动凑上前去,让君无涯尽情品尝,她丝毫不担心君无涯会不上钩,只要他沾了她的身,怕是就别想轻易逃离。鸨母不是说了么?这具身子天赋异禀,两穴都是极乐销魂之地,君无涯一旦沾上,就终身逃脱不得。
若是放在以前,怕是她连想都不敢想自己也会有如此放浪形骸的一天,可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清欢却丝毫不觉得突兀。她只是活得太累了,所以想要轻轻松松的随心所欲。
眼前这男人多么的俊呀,就像是曾经深深镌刻在她心上的另外一个人,清欢想了想,才发现那人的面孔竟然已经有些模糊了,她这是在渐渐把他忘掉吗?“你会不会一直对我好?”
君无涯被她迷惑住,哪里还能理智思考,他只想去得到那张一开一合的粉嫩的小嘴儿,哪里去管清欢在问什么。当下点头:“会的,我会的,我只对你好!”
说完,将她扑倒在床,如同第一次见到荤腥的野兽,扑将上去,清欢身上薄纱顿时被撕裂成千万片,君无涯饥渴难耐地盯着身下的娇躯,竟激动的浑身颤抖,而后,才猛地伏了下去。
第一碗汤(六)
这一夜,自是被翻红浪,肢体交缠,水乳相融。君无涯开了荤,方知这男|女|交|欢之乐,再加上清欢身子天赋异禀,更是痴迷不已,将她整个人从头发丝儿到脚尖儿,都细细疼爱了一遍。不仅如此,他还愈发的食髓知味,清欢便诱着他玩了许多花样,于是君无涯对她便愈发的死心塌地。
男子与女子是不同的,缺少肉体上的接触,男子随时都有可能变心。清欢未献身前,君无涯对她是心动被蛊惑又带着几分挣扎,然而当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后,关系便发生了转变。他是个非常痴情的男子,清欢讨了时间上的巧,否则,若是晚个几年,待到君无涯爱上那位快刀龙女,她便是再美丽,手段再高超,怕也是引诱不来的。
然而终究是她快了一步,君无涯沾了她的身子,就别想戒掉。她拒绝去考虑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否有悖礼教,是否离经叛道——她都已经做鬼了,何必还在意这些呢?她活着的时候,循规蹈矩的日子,也当真是过得腻了,她一生勤勤恳恳,痴心不改,可最后她的下场是什么?身毁心碎,被逼到了绝路,却没有自救的能力,只得一条白绫悬梁自尽。如今想起来,何尝不是万分唏嘘。
躺在君无涯的臂弯里,清欢动了动脑袋,她的身子是经过鸨母精心调养的,即便是初夜开苞,也不会感到太多的疼痛,柔软的身体更不会受伤,她们做皮肉生意的,最宝贵的就是这身子了,若是身子有了损伤,还怎么卖出好价钱呢?
想着想着,她扑哧一笑。
君无涯听到她笑,便低头问道:“为何发笑?”
他的语气和态度都十分亲昵,看起来的确是拿她当做自己的女人了。清欢喜欢这样简单纯粹的关系,但她仍旧要确保万无一失,所以出言试探道:“我笑公子你呀!”
君无涯奇道:“我有何可笑?”
清欢翻身,从他臂弯改成趴到他的胸口,君无涯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浑身肌肉却十分结实精壮而有弹性,清欢趴在上头,就如同依靠在最柔软的垫子上。她说:“若是当日公子直接要了我,岂不是不用白白花这五千金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君无涯却不在乎:“我断然不会那般待你。”
清欢听了,笑起来:“公子可知道,我那便宜父亲,可是只把我卖了一两银子,你买我一夜,却要花掉五千金,这可是笔亏损巨大的买卖呀!”她继续调笑,故意作出放浪形骸的样子来。“不过,若是公子与妈妈合作开这倚香院,用不了几年,我便会让你赚回来的。”说着,她在君无涯唇上吹了口气,“公子尝过奴家的滋味儿,你说,奴家是不是很快就能把银子给赚回来?”
君无涯听了,脸色从原先的柔情蜜意,变得冷冽起来。他素来是温文尔雅的,清欢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生气。大掌攫住她在他胸口画圈圈的小手,握住纤细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你不会回去。”因为他不许。
清欢眨巴眨巴眼,没听懂。于是君无涯好心地给她解释:“从今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
“做妾?”其实这还是好的,以她现在的身份,莫说是做妾,顶多当个通房就顶了天了。所以清欢也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期待君无涯能回答,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她能留在君无涯身边就好。
君无涯的脸色更难看了:“是妻,不是妾。君某这一生决不纳妾。”
清欢傻眼了,她瞠目结舌地瞪着君无涯,总算是彻底明白女鬼柒柒为何会爱上这样一个男子了,若她是真的柒柒,怕也敌不过这男子的魅力。只是……清欢摇摇头,她毕竟不是一心爱着君无涯的柒柒。“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砺剑山庄的庄主,娶了个千人枕的花娘,说出去,也不怕外人笑话。”她娇嗔地横了他一眼,两手捧住他英俊的脸,凝视着他深邃又动人的黑眼睛。“奴家一日为妓,便终身为妓,公子还是将奴家送回去吧。”她在心里感叹,多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每当她自称奴家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是他不喜欢听的。君无涯皱眉,坚持道:“我要你。”
“公子若是想奴家了,便带上银票,去倚香院便是。奴家待在那儿,又不会偷跑,你说是不是?”清欢温柔地吻着他的唇瓣,就像是在吻着自己的爱人。“日后公子定个时间,奴家那日不会接客,等待公子到来。”
一想到她曼妙的身子他要与人共享,君无涯便感到出奇的愤怒。他正要否决,清欢却道:“若是公子执意要奴家留下来可不好看,但公子在青楼有个红粉知己却是可以的。听说,魏盟主便有一位相好在倚香院,公子也可以效法他,日后有了心上人,想要娶妻成家了,也不会有麻烦不是?”
魏盟主已年过半百,到老犹入花丛中,倚香院有位近三十岁的姐姐,已经跟了他快二十年了。魏盟主可是武林盟主,不是也没人嚼他的舌根子吗?
没等君无涯说话,清欢又道:“奴家是一定要回倚香院的,否则,奴家便死给公子看!”
君无涯气结,偏偏他又拿眼前这刚刚在他身下成为女人的少女没有办法,他不懂,前一刻他们还在抵死缠绵恩爱不已,为何下一秒她便翻脸无情,不肯留在他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留在我身边,总比在倚香院里过得好。”
他很自然地认为清欢在倚香院过得不好,若是过得好,又为何要接客呢?
清欢用一种你很奇怪的眼神看他:“公子这说的什么话,奴家是个青楼女子,这青楼女子哪有不接客的,妈妈带我已经很好了,有些姐妹连十二岁都没到便破了身,倚香院奴家待得很快活,不想离开。”
这下君无涯明白了,不是他奇怪,而是她的想法在倚香院长年被耳濡目染,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当下之际,唯有将她送回去,然后再慢慢将她纠正过来。只是,她是万万不能再接客的。想到这里,君无涯改变了主意:“送你回去可以,但从此以后,只有我,能上你的床。”
清欢眨眼,说:“那可是要很多很多银子的。妈妈养育我这么多年,我迄今还没能报答她呢。”
即便是亲娘,都未必有鸨母做得好呀,这未尝不是一种讽刺。
清欢淡淡地笑了,君无涯被她这偶然的笑容弄得心下一震,刚要说话,她却又变回了先前那高深莫测的表情。“我有的是银子,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于是,在清欢的强烈要求和威胁下,君无涯只得将她送回了倚香院。鸨母早早给她准备好了泡澡的水,见清欢身上到处是痕迹,不禁掩嘴轻笑:“这公子看起来文雅得很,竟也是个粗犷的,哎呦呦,瞧着粉雕玉琢的身子,他竟也舍得又啃又咬!”
清欢撩起水打湿青丝,道:“未曾开荤的男子皆是如此,妈妈又不是没见过。”
鸨母笑了:“你身子可有不适?我叫人给你准备了些补品,待会儿记得吃。”
清欢点点头。
鸨母便拿起一旁的布巾为她擦背,轻柔的力道使得清欢昏昏欲睡。她眯着眼睛趴在桶边,轻轻打了个呵欠。鸨母道:“柒柒呀,妈妈不是要泼你凉水,这无涯公子生得俊俏是不错,又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可是,你千万莫要把未来寄托在他身上。这世上呀,男子尽皆薄幸寡义靠不住,惟独银子是最实在的。”
清欢懒洋洋地说:“多谢妈妈教导,柒柒知道。”她自然不会投入真感情,因为她早已没有了感情这个东西。如今在她胸腔跳动的,不是她的心。
“你瞧,这公子如今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虽说他待你有些特别,还给了我银子,不许你再接客,可是,这恩爱总会衰退,谁知道哪一天他就不再喜欢你了呢?”鸨母似是感叹似是控诉。“想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也是美貌过人,曾有个入幕之宾,是个朝廷命官,家中已有正室夫人与几个姨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要为我赎身,最后,却是卷了我全部家当,再也不曾出现过。从那个时候啊,我就知道,这世上的男子,没有一个靠得住,你得靠自己,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好。”
清欢入神地听着,她没想到鸨母竟会有这般见解。若是为人时的她明白这个道理,不知该多好。早知这世间男子薄幸,她又何苦沦落到枉死的下场。
“柒柒受教了,妈妈尽管放心,公子待我再好,我心中也是知道轻重的。”说完,她对着水面绽开一抹灿烂的笑。
第一碗汤(七)
五年的时间弹指即过,清欢也在倚香院待了足足十年。这十年里,她见证了不少姐妹们的爱情,而这些爱情无一不是以悲剧收场。她们有的与人私奔,有的散尽银两帮助心上人赶考,还有的用所有的积蓄赎身,想要做个良家女子,然而她们谁都没能如愿。说来也真是讽刺,她们中大多数人都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青楼,最后人财两空,却又只能回到倚香院来,求鸨母收留。
清欢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爱情中慢慢变得淡薄。这五年来,她虽挂牌,却卖艺不卖身,虽说只有君无涯能沾她的身,可见到她的人却不止他一个。就如同鸨母说的,这世上的男子呀,靠不住,她也得为日后的生活打算不是?君无涯本不答应,奈何清欢根本就不听他的,鸨母又不肯让他给情话赎身,是以这五年下来,君无涯从没断过要带清欢离开倚香院的念头。
倚香院有美人生得绝色容貌,又有才情,更兼之卖艺不卖身,这是个多大的噱头!倚香院又恰巧处于江湖与朝廷的交界处,消息最是灵通。为了生意,鸨母特地买通说书人赞叹清欢的美貌,一时之间,倚香院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虽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出得起清欢的价格,但与其他美貌花娘春风一度也是很好的嘛!
其实清欢不过是在等人。女鬼柒柒曾说过,她是在十七岁的时候死的,也就是说,那位大小姐就是在今年得知她和君无涯之间的关系的。女鬼柒柒与君无涯之间始终守之以礼,不曾有丝毫僭越,那女子尚且妒心大发,将柒柒沉尸潭底,如今她却和君无涯已有夫妻之实,几年来更是来往甚密,若是被其得知,怕是逃不过一个死字吧?
不怕她出手,就怕她不出手。
于是,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消息,说是砺剑山庄那位素来不近女色的庄主,也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无涯公子,竟在倚香院有个相好,便是那艳名远播的花魁柒柒!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江湖上顿时炸了锅,君无涯模样生得俊美,又武功高强,更兼之是砺剑山庄的庄主,可以说,他就是女子们心目中的神啊!这些年来,神始终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女子能得到他,所以就没有人会嫉妒。然而突然听人说,公子竟与个青楼女子有染,这岂不叫众女侠心中愤怒!短短半个月间,每天大约都有三四名女子前来倚香院寻仇,叫嚣着要见柒柒,若非鸨母手段高明,清欢早被她们给砍成肉酱了!
这是江湖不是朝廷,江湖人从不遵循什么杀人抵命的道理,他们看不顺眼就动手,早就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再说了,要是杀个大官,他们怕,可杀个贱籍的妓女,这真不算什么!
跟君无涯相处的这些年,清欢也时常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叫絮儿的姑娘的事迹。絮儿姑娘多么天真纯洁,活泼开朗,又是怎样的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清欢可以说是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君无涯与华家是世交,所以他一直都将华家四兄妹当做自己的亲人看,清欢感觉得到,他对那四人非常之信任——怪不得女鬼柒柒说,公子听说她已赎身离去便不再探寻,想来也是这华家兄妹搞的鬼。
君无涯当真是人如其名,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很快乐,清欢胸腔里跳动着的,属于女鬼柒柒的心,确确实实感到了满足和幸福。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她,一直在等待着华家兄妹的出现。不让华家人得到报应,就不算完成女鬼柒柒的心愿。倘若连第一只鬼的心愿都完成不了,清欢觉得,自己当真是没什么用处了。
出乎意料的是,没等到华家兄妹前来找麻烦,君无涯便已经带着华絮儿来倚香院见她了。
对于她青楼女子的身份,君无涯从未有过半分看轻,他是个真正的君子,既然清欢坚持不肯离开倚香院,他也就随了她,只是必须保障她的安全。
华絮儿是个眼睛很大很亮,第一眼便给人一种亲近之感的漂亮少女。她比清欢小上许多,今年也不过一十四岁,及笄礼尚未过。虽然年纪小,可她的眼神和动作却都落落大方,于是清欢见了后,便听华絮儿问道:“无涯哥哥,你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见柒柒姐姐吗?”
她声音甜美动听,声线娇柔,满是天真之意,叫人不忍拒绝。君无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见状,清欢眼睛一眯。这些年来她在倚香院学到了许多东西,自然看得出来,这华絮儿走的是亲情路线,只要她的真面目不被戳穿,君无涯就会护着她一辈子。只要他信任她,那么即使全天下都反对,他也仍然会保护她,只因为他认为值得。
这样一个男子,实在是不该被假象蒙蔽。清欢轻轻舒了口气,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等待君无涯回答,眼角余光则始终注意着华絮儿,试图从她的眼角眉梢找出什么不对劲儿来。
君无涯道:“不错,不过,以后你就不该叫姐姐,而应该叫嫂子了。”
华絮儿浑身一僵,脸上的笑容也冻结了,但她是个反应很快的少女,听到君无涯的话后,便天真问道:“无涯哥哥的意思是……要娶柒柒姐姐做妻子?”
她的手都已经因为强烈而无法掩饰的愤恨变得颤抖,清欢瞧得分明,心里舒了口气。她跟在恩人身边的时候也曾见识过一些人,他们中,有的面色如常就像个普通人,不管你问什么他们都会用一种无辜的眼神回视你,而且无论你说了什么话,他们都不会被打动,也不会心虚。而还有一些人,他们也是有些耐力的,只是不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只要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手,或者是腿,乃至于他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会因此蠢蠢欲动。
第一碗汤(八)
清欢很幸运,华絮儿是后者。她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还是无法完全掩饰自己情绪的年纪,清欢却是活了快四十年的人,和这青涩少女比起来,自然要高明不少。和君无涯在一起的这几年,她始终潜移默化地让君无涯认为她是个表面倔强骨子里却十分诚实的人,这样的话,若是有朝一日她与华絮儿对上,也不至于输的太过彻底。
她也很想知道,君无涯到底会相信她,还是华絮儿那个“妹妹”。
“是呀,到时候,你可得来喝这杯喜酒。”君无涯完全没看出来华絮儿的异常,或者说,他心中对华絮儿的那份若有似无的悸动,早已被清欢抹平,现在的华絮儿在他眼里,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妹妹。他可以作为一个兄长去疼爱和纵容她,却万万做不到像个男子去爱她。有时候啊,这爱情里头的先来后到也是很重要的,清欢若非占了这先机,待到君无涯对华絮儿的感情越来越深,她想挖墙脚,那可真不容易。
幸好,她有这些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华絮儿强颜欢笑道:“这是自然,只要无涯哥哥喜欢就好,而且……絮儿也很喜欢柒柒姐姐呢!”
最后那句对清欢的喜欢,简直如同毒蛇盯上了它的猎物,时刻准备着伸出毒牙狠狠地咬上一口。君无涯却不觉得,他见“妹妹”和心上人颇为投缘,心中也很是高兴,便又跟华絮儿说了许多两人之间的事情,华絮儿始终面带微笑的听着,唯有一双玉手攥成了拳头。
期间君无涯出去了一趟,当房里只剩下清欢与华絮儿的时候,清欢倒了杯茶送到华絮儿身边,华絮儿却一巴掌将茶水打翻,滚烫的茶水尽数洒在清欢的手臂上,隔着薄薄的罗裳,雪白的肌肤瞬间通红一片。
“哎呀。”华絮儿毫无愧疚之意的道歉,“真是抱歉,还请柒柒姐姐原谅我这一回。”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清欢,眼神极度的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清欢这青楼女子的表情,和她之前甜美单纯又贴心的形象完全不同。
清欢被她这变脸功夫吓到了,眨巴眨巴眼,心想,若是自己也有这般本事,又如何会轮到悬梁自尽的下场呢?“这,絮儿……”
“你别叫我絮儿,一个妓|女,竟然也敢叫我的名字?!”华絮儿冷笑,双手环胸地俯视着清欢。“你根本就配不上无涯哥哥,若是你还有些自知之明,便不要与我无涯哥哥纠缠,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十四岁少女,眼中却放出凶狠的光来,清欢被吓得捂住胸口,朝后退了一步,讷讷道:“你……”
华絮儿正待再威胁,突然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于是她立刻惊呼:“柒柒姐姐,小心呀!这水很烫的!”
身边一阵风刮过,原来是君无涯冲到了清欢面前,小心地卷起了她的水袖,语带斥责却无比温柔:“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轻轻吹着她红肿的皮肤,清欢推了推他,说:“好了,你去拿药箱过来吧。”
君无涯转向屏风后面,华絮儿借机恶狠狠地瞪了清欢一眼。而当君无涯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甜美真诚的模样:“无涯哥哥,你可要小心点儿呀,我听说这烫伤若是不好好处理的话,很容易留疤的。柒柒姐姐皮肤这么好,你可得认真点呀!”
君无涯点点头,抬头却见清欢神色有些闪躲,而那闪躲……似乎是对着絮儿的。真是奇怪,絮儿素来是个懂事可爱的丫头,而柒柒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絮儿却能让柒柒露出这样明明充满恐惧却不敢说出只能压抑的表情呢?
他心底有了犹疑,嘴上却没问。给清欢上好药后,见那雪白的肌肤上有了这么碍眼的一处,君无涯的心情顿时变得非常坏。
清欢轻轻拍了拍君无涯的手,柔声道:“我没事,你……你还是送华小姐回去吧,这里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之地,无论如何,姑娘家家的,不宜在此久留。”
君无涯颔首,华絮儿却抗议道:“柒柒姐姐你好生见外!你叫我絮儿就好了,叫什么华小姐嘛!”
这明明是她自己要求的,如今却反过来责怪是清欢的不是了。这丫头,若是去做个戏子,定然红遍大江南北,清欢想。“这里是倚香院,直呼华小姐芳名,对小姐名声有损,还是不叫的好。”
这个回答很妙,既表明了自己为何不肯叫絮儿,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是为了华絮儿的名声着想。果然,君无涯听了,眼神越来越柔和,而华絮儿却脸色十分难看。她的原意是要让清欢出丑,没人比她更了解无涯哥哥了,若是无涯哥哥知道这柒柒不过是个和其他妓|女一样,都是只知道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女人,那样的话,无涯哥哥肯定会跟她回家,而不是终日流连在这烟花之地。
她会让他知道,这青楼女子,也许在某个时候得了他的心,但最适合他的,唯有她。
当着华絮儿的面,君无涯轻轻捏了捏清欢的鼻子,道:“你呀,就数你心思转得快。”
华絮儿看不下去,当即打断道:“无涯哥哥,我想回家了,你快送我回去好不好?我家三位哥哥肯定都等着呢!”
君无涯在清欢额头亲了一下,低声道:“我很快就回来,晚上陪你用晚膳可好?”得到清欢点头后,微微一笑,带着华絮儿离开了。临去前,华絮儿不忘投给清欢胜利的一瞥。既然无涯哥哥肯送她回家,那么她就有办法让他不再回来,这所谓的什么晚膳之约,见鬼去吧!
清欢目送二人离开,什么都没说。
当天晚上,君无涯自然是没有回来,清欢心想,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不够啊!君无涯是个可以慢火煮青蛙的人,可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想出个好办法,让事情发展的快一些。
第一碗汤(九)
从这日君无涯将华絮儿送回去后,一连五日他都没到倚香院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也是这时候,清欢才真正意识到,华絮儿这个“妹妹”,在君无涯心中有多么重要。他为了她竟然可以忽略自己这个已经陪伴了他好几年的女子,更遑论两人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而君无涯向来对她的身体非常迷恋。这样看来,女鬼柒柒所说“公子对那位大小姐爱之若狂”,也就可以解释了。虽然自己的出现使得君无涯没有爱上华絮儿,但在他心中,华絮儿的地位仍然非常重要。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华絮儿得到报应,那是不可能的,别说是华絮儿的三个兄长了,就是君无涯这一关她都过不了。
清欢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也没想到横亘在自己面前的竟会是这么个难题。鸨母对她看得很严,就是怕她有朝一日爱上君无涯,导致自己心神俱毁,所以,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成功完成女鬼柒柒的心愿呢?
若非曾经在奈何桥上的记忆太深刻,清欢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不是自己的,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再也没有从她脑海中响起来过,清欢对着镜子缓缓梳理着如丝水滑的青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她现在除了勾引男人外什么本事都没有,就算琴棋书画学的再好,若是无用武之地,那不过都是鸡肋。
此刻她最需要的,是轻功呀,可惜,这身子虽然销魂蚀骨,偏偏就是飞不起来。清欢无奈至极,难道她就只能坐以待毙了不成?
正待她沉思之时,突然,房门被打开,鸨母急慌忙地闯了进来,一看清欢不在床上,急得大喊:“柒柒!柒柒呀!柒柒你在哪儿?!”
清欢从屏风后转出来,问:“什么事呀,妈妈?”
“快快快,有客人指名要点你,快快快,快梳妆!”鸨母急得不行,“哎呀你这丫头!怎地连个脂粉也不施!快快,把胭脂水粉拿出来,我给你抹上!还有头发!头发也得梳,这件衣服太素淡了,快去换件鲜艳一些的,待会儿这位爷可是个刺儿头,你可得小心伺候着,若是惹这位爷恼了呀,妈妈都没办法全身而退!”
清欢被鸨母这连珠炮的一番话弄得头昏脑涨,踉踉跄跄地来到梳妆台前,刚坐下,便听得一道邪佞的声音道:“不必麻烦了,爷已经来了。”
闻言,鸨母倒抽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前去,赔着笑脸道:“三爷呀,这、这您要不稍等片刻?也让我这女儿好好梳妆打扮一番,盛装迎接三爷。”
那位三爷刷的一声打开了折扇,端的是一个风流潇洒:“这看美人,自然是要看她最真实的一幕,若是柒柒姑娘和那些庸脂俗粉一般,只知道描眉扑腮,我又何必花上这三千金来见她一面呢?”
鸨母连连赔笑:“是是是,三爷说的是。”
三爷瞄了鸨母一眼,意思是:还不出去?
鸨母担忧地望了望仍旧坐在镜子前头纹丝不动的清欢一眼,最后一咬牙,还是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待到鸨母走了,清欢才在站起身,慢慢地转了过去。入目的一张俊容令她有些意外,这位三爷并不是什么脑满肠肥的老头子,而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他手拿折扇,腰系玉佩,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真是说不出的俊美,只是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很不好,眼神邪气十足,明显这好人的皮囊里头,住着一个恶鬼般的灵魂。
清欢微微一福身:“奴家柒柒,见过三爷。”结果膝盖还没弯下去,便被人一把抵住,随后折扇拖住了小巧的下巴,三爷笑眯眯地大量着清欢,半晌方道:“果真是个美人胚子,难怪江湖传言,说是华家庄以美貌著称的快刀龙女华絮儿也赶不上倚香院柒柒姑娘的一分姿色。今日一件,果真是名不虚传,这三千金花的太值得了!”
清欢等他说完,面不改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将先前未能完成的礼节完成,她福身的时候,微微低着头,露出奶白的一段颈子,那细嫩如玉的皮肤真是令人食指大动,忍不住想要去咬上一口。三爷的眼里闪过危险的欲色,他搭着清欢起来,借势摸了一把她纤细柔美的手。
倒真没见过这样的妓|女,竟比那些大家闺秀还要端庄有气质,身上虽只穿着一件颜色素淡的衣裳,却衬得一个杨柳腰肢细的要命,怕是刚起的身,连衣带都还未系好,可就是这样的模样,却是说不出的优雅动人。微微低着头的模样又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温婉柔和,真是令人惊叹。“柒柒姑娘不必行此大礼。”说话间,手已搭在了清欢的腰上。
清欢浑身一震,男人的手指在她腰间不住地抚摸,她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咬着唇猛地一把推开三爷,强作镇定道:“三爷请自重,奴家虽是青楼女子,却并不卖身,还望三爷体谅。”说完,她猛地被扛了起来,清欢因此惊吓,不由自主地低呼一声,挣扎不得,那三爷竟直直将她抱起,转向屏风后头,到了绣床前,一把将她扔了上去,整个人如同大山般压了下来,邪邪笑道:“这可真是个大笑话,一个妓|女,也敢在爷面前说什么不卖身?那三千两金你以为是白拿的不成?爷花了钱,你自然得负责将爷伺候的舒舒服服,否则,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似乎一瞬间就从玉树临风的公子变成了凶残好色的莽汉,清欢被他这神一般的变脸速度吓到了,整个人都往床里躲去,三爷看见她充满恐惧的脸,顿时笑了,他似乎很享受清欢对他的畏惧,高大的身子往前一步,单膝压在锦被之上,一手去掐清欢的下巴,仔仔细细端详了她美丽的面孔,边看边啧啧有声:“反正你又不是雏儿,把爷伺候舒爽了,这以后,银子有的是!”
第一碗汤(十)
听了这三爷的话,清欢连连摇头,道:“……三爷,求您饶了奴家吧,这倚香院里,还有许多貌美的姐妹,您若是想要人作陪,自然有的是姐妹愿意,奴家不卖身的。”说话时,她明明整个人都充满恐惧,偏生却咬着牙倔强,明明牙关都在打哆嗦,却仍然抓着衣襟,充满不屈地瞪着三爷。
那三爷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说出来的话却是又狠又刻薄:“倒也真是新鲜,爷横行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跟个良家女子似的花娘,爷今儿个还就不走了,还就偏要你伺候!”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受不了清欢再啰嗦,掌风一扫,清欢仅以蔽体的衣裳便碎成了千万片,她尖叫一声,正要抓起锦被遮掩,三爷却先她一步将床上的东西都给扔了出去,连个枕头都没给留下。
清欢充满恐惧地盯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也许,她其实是知道的。三爷身材高大,虽然看起来文弱,但衣衫褪尽后,那结实有力的肌肉十分明显,他也不跟清欢废话,直接用腰带捆住清欢双手,将她整个人拴在床头上,伸手解开她绾起来的青丝。那一片乌黑青丝披泻而下,三爷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深邃。
既是花钱买来的□□,他自然不会有怜惜之心,下手没个轻重,但凡是他喜欢的地方,都是重重的揉,狠狠地嘬,清欢若是呼痛,他便十分开心。当他冲进清欢身体时,还骑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欣赏她痛苦又绝望的表情,然而很快这种心情就消失不见了,三爷也曾玩过不少花娘,红粉知己更是遍布天下,可没有一个人能有清欢这样的身子,原本只是为君无涯添堵而来,可在尝了清欢滋味以后,三爷觉得,也许自己要试着跟君无涯争一争了。
君无涯乖乖去娶他的妹妹,而他则接手这个美妙的尤物,多好呀!
清欢将头别过去,任由三爷在自己身上起伏,她的泪水慢慢从眼角滑下,没入黑发之中。偏偏三爷伸手过来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小嘴,舌头堵了她一嘴,好像她是一道极为美味的菜肴,所以要狼吞虎咽生怕便宜了别人。
“哭什么,嗯?跟了爷有什么不好?若是能将爷给伺候的身心舒坦,收你做个侍妾也不是不可能的。”三爷咬着清欢的脖子,“难不成你还想着做砺剑山庄的庄主夫人?君家家训有云,历任家主都只能娶一名妻子,并且要家世清白,两情相悦,你可不合格。”
清欢无力地伸手推拒着他,虽然已被他剥削光了力气,却不肯看他,好像他是什么令人恶心的脏东西一样。
三爷被她这种眼神给看怒了,道:“爷操了你,那是看得起你,你是个什么低贱身份,也敢在爷面前摆谱?勾搭上了君无涯,就要竖贞节牌坊了?”
嘴上说着,身下动的更勇猛,清欢的血成为了最好的润滑。
这一点点疼,对清欢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她做出痛苦的表情,心底却十分高兴,这可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正在她发愁如何让砺剑山庄与华家决裂的时候,这华三爷就送上了门,可不就是瞌睡时有人送枕头了么!否则凭她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连自由都没有,想以一己之力毁掉君华两家的交情,岂不是在痴人说梦?除了身体,她什么依恃都没有。
为何会如此的卑微,如此的弱小?清欢不懂。为何她走过奈何桥,见过鬼魂,要为新鬼完成心愿……这些事情,是在这个世界的人们都不知道的,为何她知道这么多,却仍然如此渺小,只配被男人压在身下呢?清欢想,今天是君无涯和华三爷,明天就有可能是任意一个阿猫阿狗,难道还要沦落到她活着的时候那样的悲剧?难道为了完成心愿,她就只能用这种方式?
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一直都要被人欺凌?凭什么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要从她身上一直占有和剥削?凭什么她要成为别人的附属品?她凭什么要为待她不好的人付出一切?!活着被人欺辱,死后亦是被人欺辱,她为何要这样糟践自己?这些欺辱她的人,难道天生便比她高贵,比她优越,而她合该被他们玷污施暴?!
她不甘心!
被绑在头顶的双手默默地攥成了拳头,清欢望着身上沉醉在□□之中的华三爷,心中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豪气,瞬间便做了个决定。她不知道自己选择这样是对是错,可她再也不想这样过下去了。
也罢也罢,便这样一步一步爬上去又何妨,她又不是什么都比旁人差,缘何别人能到的位置,她却得不到?
清欢的身子太销魂,三爷翻来覆去折腾了她好几个时辰才作罢,结束之后,仍然意犹未尽,似乎将她当做了什么有趣的玩去,把玩手上,不舍得放开。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解开清欢手腕上的捆绑,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这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尤其清欢的身份还是低贱的妓|女,对男人们而言,还有什么比妓|女更没有人权的存在呢?他们花了银子,自然要按照自己想玩的来。
“你很不错,日后便跟了爷,也省得你再去接客。”三爷眯起眼,用脸蹭了蹭清欢饱满的胸,神色略微有些陶醉。
清欢沉默不语,一双眼仍旧充满着痛苦。三爷躺了一会儿,起身穿上衣衫,边穿边道:“难不成你还真做梦以为能够嫁给君无涯?此刻你在这里接客,君无涯可是陪着我妹妹游山玩水好不快活呢。”
闻言,清欢做出惊讶的表情:“你、你是……”
“不错,是我。”三爷邪恶一笑。“我姓华,在家中排行第三,这样你应该猜得出我是谁了吧?”
清欢咬牙:“你怎敢……难道你就不怕我告诉公子吗?”
“既然敢做,自然就不怕你告。”华三爷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我也很想知道,这君无涯到底是会选择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我呢,还是一个只在一起几年,用银子买下来的女人?柒柒姑娘,恐怕你还没有弄明白一件事情。”他低下头,去亲清欢的嘴唇。“这身份地位,犹如云泥之别,这世上,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事儿,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说完,他重重地咬了清欢一口,转身潇洒离去。
三爷走后,清欢抓着胸口蔽体的衣裳慢慢坐了起来,若是有人在场,你会发现,清欢脸上非但没有惨遭□□后的怨恨和绝望,反而闪耀着一层奇异的光芒,尤其是她的眼神,竟充斥着跃跃欲试!
清欢笑了。
没过多会儿,鸨母推门进来,见她衣衫不整青丝凌乱,一副被狠狠疼爱过的模样,心中又是不忍又是感慨,道:“柒柒呀……这就是命,你抗拒不得,莫要为了此事便钻了牛角尖了。”
她自是知道清欢跟君无涯之间的事情的,若是君无涯能够待清欢始终如一,那自然是好,可鸨母早早地就看了出来,他们根本不适合。一个人身份太高,一个人地位太低,这样无法互补,只会因为彼此的差距而越发遥远。清欢需要的是庇佑和不离不弃,而君无涯……他的心被太多的东西占满,亲人,友人,兄弟,责任……他又是那样的心软,坚持正义和原则,清欢和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快活。
三爷沾了清欢的身,其实鸨母是乐见其成的。倚香院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守身如玉的姑娘,她们总是痴心一片,等待她们的清朗自远方归来,可那些男人从来都不会回来,他们捎回来的,只有银票,或是只言片语,为的都是分开。
任何一个飞黄腾达的男人,都不会愿意娶一个青楼女子做妻子。所以呀,只要你一脚踏进了这扇门,就永远都别想再出去了。
你出不去。即使你出去了,在别人心里,他们也会当你是一辈子的妓|女。
清欢有了第二个男人,也许才能看清现实。
听了鸨母的话,清欢眼神空洞地抬起来,望着她,半晌哀求道:“妈妈,您帮我个忙可好?我想见公子,您能派人去寻他吗?”
鸨母一愣:“你……确定要见他?”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这些天君无涯一直都在陪着那个叫华絮儿的姑娘四处游玩,其实闲得很,真要说忙,大概是被娇俏刁蛮的姑娘缠得喘不过气儿来吧。做了鸨母这么多年,她的眼睛可尖的很,一眼就看出那名少女对君无涯有着超出兄妹之外的情意,偏偏君无涯却看不出来,还以为彼此之间是所谓的“兄妹”的关系,他倒是这么认为,奈何人家姑娘不觉得。
清欢点了点头,鸨母见了,道:“也罢,我便命人去请,只是……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他会来的,一定会的。”这句话像是对鸨母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奈何她语气中却有着连自己都不能确定的担忧和无措。鸨母听得清楚,怜惜地看了清欢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还不忘命人给清欢抬来干净的清水沐浴。
这人世间哪,唯有年纪轻的女子才会相信爱情,如她这般早已上了年纪的人,在苍老的同时,也早已将爱情这种东西给忘却了。年少美貌之时,爱慕者众多,也曾纠结于接受哪一个,等到人老珠黄,容色不再,才会明白,恩爱易衰,唯有你自己好了,才能活得好。至于男人……那不过是年轻时的一个梦。
第一碗汤(十一)
第二日,鸨母派了人去砺剑山庄寻君无涯,不出意外的,君无涯并不在庄中,于是只得空手而归。鸨母将这消息告诉清欢的时候,心下颇为担心,怕她一个冲动想不开或是怎样,谁知道清欢却十分平静:“妈妈不必为我担心,不在便不在,我不见也就是了。”
鸨母试探道:“那你这……”
“他丢下我,去陪他的小妹妹玩耍,于我视而不见,我又能如何呢?”清欢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鸨母总觉得眼前这丫头有哪里不一样了。她上前一步安慰道:“你也不必伤心,世间男子皆是如此薄情寡义,你若是心中难过,哭一场也就好了。只是啊……我们女人的眼泪,是哭来让男人心疼的,不是让自己难受的。”
清欢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女鬼柒柒的这副皮囊美貌动人,又在倚香院里待了这么些年,早已是一颦一笑都能倾倒众生。这样的女子,能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疯狂。妈妈说的是,何必非要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呢?想她唐清欢活了几十年,却迄今仍然参不透这一个道理。“妈妈教导的是,柒柒知道了。”她站起身,走向鸨母,慢慢握住对方的手。
鸨母的手十分娇嫩,她虽已人近中年,却仍旧美貌如花,眼角的细纹遮不住她的风情万种,不少客人来倚香院不是为了其他姑娘,就是为了来看鸨母一面。她也收入幕之宾,但却不会再去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妈妈,你帮帮我吧。”清欢说。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鸨母年轻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也曾为其怀过孩子,可惜没能保住,而她的孩子死去的时候,那男人却不曾陪伴在她身边。打那个时候起啊,她就明白啦,恩爱最是情薄,谁能管的上什么情情爱爱呢?在权势和地位面前,什么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清欢的年岁比她的孩子小了很多,但这丫头却十分乖巧懂事,自打进了倚香院,从不和其他自命清高的女子一般挣扎反抗,也最贴心。说实在的,若鸨母心中对爱情还有一丝憧憬和信任,她就不会让华三来污了清欢的身。与其日后痛苦流泪,倒不如趁着情丝未深,快刀站短,也好过一颗芳心碎成千万片。
“我既不能和君无涯在一起,便也不想跟任何一个男子在一起。”清欢说。“那华三屡次侮辱于我,其妹更是心机深沉,从我这里将君无涯抢走,妈妈,您说,我应不应该吃这个哑巴亏?”
看着少女眼里兴起的狩猎的光芒,鸨母笑了:“咱们女人虽然地位低下,可若是用了脑子,又有什么办不到的呢?只要你狠下心来,这个世上,你想要什么得不到?”
清欢展颜一笑:“道是如此。那么日后便麻烦妈妈了。”
很快地,鸨母便为清欢送来了一个机灵的小丫头,这丫头约莫十二三岁左右,是鸨母自牙婆那儿买来的,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被自己的爹妈卖掉,辗转来到了倚香院,名叫仙桃。
仙桃是个极其聪明的丫头,人也老实,能跟在清欢身边不用做妓|女,她自然高兴的不得了。你瞧啊,这世间,不仅男人瞧不起妓|女,就连女人也瞧不起妓|女。说来也是奇怪,为何这世上,对女性鄙夷侮辱的,大多数都是女性呢?虽然仙桃没有说,但清欢心里是知道的,这丫头对于她甘心留在倚香院的行为很是不赞同,一直想着能让她离开,去过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那是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若是与人为妾为婢,虽然能脱离贱籍,却抹不掉骨子里的卑微,妾与婢,那是主人家可以随意打杀的,青楼女子身段妖娆眼神妩媚,哪个良家夫人能容忍?若是进门,自然少不得一番刁难。与那么多女子共抢一个丈夫,有时甚至连个孩子都无法剩下。若是离开青楼独居,周围的人得知你是个从良的妓子,又有谁会拿正眼看你呢?曾经有位姐姐,便攒齐了赎身的前离开了倚香院,租了间小院子独自居住,然而她周围的人家却不接受,门窗上终日被泼了秽物,买菜时,连那贩子都不肯卖给她。女人们鄙视她,男人们想要从她身上占便宜,半夜三更即使有人听到她高呼救命,也无人应答。
大家都会想:她是个妓|女,早就是千人睡万人枕,被□□的婊|子了,这样的女人,有男人上门应该会很高兴吧?不是刚好称了她的心意么?
到最后,那姐姐终究是回到了倚香院,从此再也不提离开之事。
那戏文里唱的好,名妓从良,为妃为妻,但最后风光的又有几人?倒不如留在这里,至少是你挑男人,而不是和那么多女人去争抢一个。
清欢喝着茶,微微一笑,望着正在忙碌的仙桃。这丫头现在不懂,总有一日她会懂的。到那一天,她会知道,无论如何,女子选择成亲与否,从良与否,做个母亲与否,都是各人的自由。
也或许,她也会如同鸨母一般,如这倚香院里的许多姐妹一般,心碎一场,从此再也不提从良二字。
从良,从良,本身就是在认同自己是个低贱的人哪!
大概过了几日,终于偷闲的君无涯来了。他这些日子都被华絮儿缠着,带着她到处玩耍,心里惦记清欢,可他实在是无法脱身。
不知她怎样了?
君无涯边想,边准备睡上楼,可就在他一脚刚踩上楼梯的那一刻,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妖娆女子凑了过来,香味扑鼻的手帕在他面前挥舞:“哟,这不是无涯公子嘛,怎么着,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咱们倚香院来啦?”
此言一出,在场其他姐妹纷纷捂嘴而笑。
君无涯皱眉,他以前也经常来,这些女子素来都是对他视而不见的,缘何这次却如此说话?“姑娘,我是来找柒柒的,烦请姑娘让个路。”
女子娇笑更甚,她柔软的如同水蛇般的身子倚进身边男人怀抱,任由男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抚摸游走,嘴上调笑道:“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咱们柒柒姑娘,那可是倚香院的头牌,即使公子有钱,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呀,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君无涯不再与她多做纠缠,绕过她便要上去。却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香风阵阵,原来是鸨母从二楼下来了。见是鸨母,君无涯拱手作了个揖:“妈妈,我是来找柒柒的。”
鸨母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下来,心中却想着,也难怪柒柒那丫头对这无涯公子念念不忘了,这男子剑眉星目,英俊潇洒,又兼武功高强,待人温和,这样的男子,不正是女子心中最想要的良人么?即便是她,年轻个几十年,见到这样的男子也会心动呀!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格外的冷淡:“无涯公子这话就错了,咱们柒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再说了,她此刻正不舒服,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她不舒服?!
“怎么没派人去告诉我?”君无涯急了。“她怎么了?可还好?”
“公子日理万机,又哪里有闲心来关心柒柒这丫头的死活呢?”另一个女子笑道。“您忙着带美人游湖放纸鸢,吃茶听评书,如此繁忙,哪里有时间呀!”
闻言,君无涯面上难得露出羞愧之色。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过了,快一个月没来见柒柒,当真是他不好。实在是絮儿太黏人,不管他在哪儿她都要跟着,他又不能总是把个好好的丫头朝妓院里头带,所以只得暂时避而不见。好不容易华家三兄弟都来了,他终于能将烫手山芋丢出去,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里,不知柒柒有没有生他的气?瞧鸨母等人的样子,她怕是很生气的吧?
“是在下疏忽了,劳烦各位给提个醒,在柒柒面前多说说好话吧!”
鸨母却拒绝了他掏银票的动作,“咱们这倚香院的姑娘呀,也不都是用钱就能买到的。公子还是请回吧,柒柒若是身子好了,想见公子了,自然会与公子联系的。她精神不好,公子还是给她一点休息的时间。”
君无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他的确不想打扰心上人。于是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嘴里不住地叮嘱,一旦柒柒身子好了,就要立刻通知他。鸨母笑眯眯地送他离开,君无涯便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的相求,哪里注意到,从头到尾,她一句答应的话都没说呢?
望着君无涯离开的背影,清欢坐在窗边默默无言。仙桃见了,忍不住劝道:“姑娘,您就别生无涯公子的气了,依奴婢见,公子待您很好的呀!”
清欢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第一碗汤(十二)
嘴上说着很快就来,可事实上君无涯并没有再来。清欢几乎不用去猜就知道为什么,无非是因为他那好妹妹又将他缠住了。也罢,他不来,总有人会来,比如华三。
华三是真的迷恋上了她的身子,每次一来,甚至来不及摒退他人,便要先将她拥倒翻云覆雨,他下手又是个没轻重的,清欢在他手上可以说是吃了不少苦头,然而她又岂是原本那可以任意欺凌的女子,当她放下心中的束缚后,明面上看着,是华三玩弄了她,事实上却是她将华三掌控于手心之上。华三不是喜欢她的身子么?清欢便以此曲意逢迎,在他迫切想要到得到的时候欲拒还迎(此处省略3000字),华三也吃这一套,他虽看起来脾气暴躁,可每每清欢一与他撒娇,他的态度便软了。久而久之,君无涯本该出现的日子里,全变成了华三。
为了清欢,他可是花了不少银子。鸨母收银票收的合不拢嘴,喜欢的女人也柔媚顺从,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吗?随着日子过去,华三对清欢的占有欲也越来越深。原本即使不卖身,清欢也是会陪客人唱曲儿解闷或是品茗下棋的,可这华三一来,谁都得朝后排。
这一日,清欢陪着已经上了年纪的知府大人下棋。她活着的时候学从名师,下得一手好棋,来到倚香院之后,鸨母又请过先生来教导,所以清欢的棋艺十分了得。知府大人年岁已高,对清欢毫无淫|欲之心,倒是让清欢想起了自己活着时嫁过的丈夫。那也是个慈祥的老人,怜她孤苦无依又受尽辱骂,名声尽毁,便娶她做了夫人,却从未碰过她一下。眼前的知府大人就给了她同样的感觉,所以清欢也很乐意陪这老人家下棋。
只是正厮杀到高|潮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了,清欢尚未来得及反应,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已经抵在了知府大人的脖子上,华三俊美又充满怒气的脸迎入眼帘:“你这老家伙,敢跟爷抢女人,不想活了是不是?!”
知府大人被吓得浑身一抖,他哪里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煞星,当下白眼一翻,竟被吓晕了过去!见状,清欢无奈至极。谁曾想那剑锋下一秒便指在了她的脖子上:“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我不在,你不许去接客!”
幸亏他来得早,否则不知这小贱蹄子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华三厌恶地看了一眼晕倒的知府大人,二话没说就把清欢扛了起来,抓着长剑,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倚香院,他戾气极重,鸨母又不敢拦他,这倚香院虽有护院,可一起上都撑不过华三两脚的。之前华三第二次来找清欢时,她就曾拒绝过,谁知道人家二话不说直接动手,鸨母学乖了,更何况这也恰巧合了清欢的意不是么?
倚香院外有一匹马,是华三的,他抱着清欢飞身上马,马鞭一甩,纵马狂奔,清欢在他怀里被风吹得簌簌发抖,这天儿虽然不冷,可风一吹,只穿了薄衫的身子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住。
大概跑了有半柱香左右,清欢被丢到一张床上,她被摔得晕晕乎乎的,勉强抬起头来一看,华三已经在解衣衫了。她露出无辜又纯稚的表情:“三爷,这是哪里?您快将奴家给送回去……”
“送回去?”华三冷笑一声。“爷没告诉过你,伺候完爷之后,就再也不许在别的男人面前发|浪吗?!”他生气地抓住清欢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说:“下面是不是骚的受不了了?那老头子年纪至少已有花甲,你就这样饥不择食?!”
他这话十分的侮辱人,清欢却笑了:“三爷这说的是什么话,自上次一别,三爷已有数日未曾出现过,奴家住在倚香院,总是不能吃白食,陪知府大人下盘棋而已,三爷又何必动怒呢?”
华三冷哼:“只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怎么,还想着我那未来的好妹婿呢?”
清欢笑道:“奴家与公子之间已无缘分,若是为了此事便要寻死觅活,那也真是白在倚香院待了这么些年了。三爷不是一直怕奴家与令妹抢夺公子呢?如今奴家便可发誓,若是奴家仍见公子的面,便叫奴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完,她轻轻扶了下额头,显然是方才被华三甩的那一下头晕的不轻。“所以,三爷还是请放过奴家吧,现在让奴家回去,也许知府大人刚刚醒来,还能将先前那盘棋下完呢。”
华三一直以来想要的就是清欢的誓言。只要她发誓不肯再见君无涯,他就打算放过她的,当然,在这之前稍微尝尝她的滋味儿,也是很正常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目的这么快就达到了,未免让他有些诧异,还有一丝丝意料之外的失落。
若是清欢继续坚持对君无涯的坚贞,华三想,自己就还能再独占她一段时间了。不过转念一想,她和君无涯之间没关系了,不是恰好可以跟自己有关系了么?于是他捏着清欢下巴的手未曾松开,而是志得意满地问:“爷这里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但凭爷讲。”
“既然你已经与无涯不再见面,那么,跟了我如何?”华三问,眼里的情绪竟很是认真。“君无涯出的银子,我出三倍,但是在跟我的这段时间里,你只能有我一个男人,并且在我玩腻你的时候,你不得纠缠。”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一想到日后请离开自己就如同离开君无涯一般平静,华三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清欢问:“奴家只有爷一人,在这期间内,爷也会只有奴家么?”
闻言,华三嗤笑:“还得再多加一条,不能痴人说梦。”她的身子再美妙,他也不可能只宠她一个。
这是在讽刺清欢分不清真假了。清欢却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便如三爷所说。只是……烦请三爷替奴家回倚香院与妈妈说一声,免得妈妈担心。”
华三觉得这才像话,却完全没注意到清欢眼底闪烁着的异样的光芒。
第一碗汤(十三)
答应跟华三,自然不可能是真心的,清欢不过是要借由华三完成自己的目的罢了。她是个决心很强的人,一旦决定了某件事,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做到。活着的时候爱一个人如此,死后欲报恩亦是如此。她待那些迫害她的人尚且那般宽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恩人早夭而不顾呢?即便自己悲惨的命运会在某个世界重新上演,清欢也能平静地接受。人死如灯灭,她再也不是活着的唐清欢。
华三将她带回了华家庄,华絮儿不在庄里,因为她早已住到了砺剑山庄,终日缠着君无涯陪她,借以拖住君无涯的脚步让他没法去找清欢,早已是乐不思蜀,哪里还愿意回来。正是因为如此,华三才选择将清欢藏在这里,试问即便君无涯发现清欢失踪,又怎么知道她人会在华家庄呢?
清欢觉得,这华三对自己算是不错了,至少女鬼柒柒活着的时候,华三可是亲自带人把她给毁了,连尸体都给扔进了潭底。如今他却只是将她带到了华家庄,还留了她一条命,对杀人如麻的华三来说,一定非常新奇吧?
要的,就是他的新奇。否则她何必用尽手段勾引住他呢?
华家庄占地很大,华家四兄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院子,清欢被允许在华家庄随处走动,只要不离开,华三任由她到处闲逛。清欢在短短三天时间内便摸熟了地形,大概知道华大和华二的院子所在。虽然不曾见过这二人,却在下人的口中套出了不少关于这二人的话。华大为人稳重严肃,向来严于律己,洁身自好,而华二性格自由散漫,和君无涯的儒雅不一样,华二不会武功,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此人对男女之事毫无所知,最是痴迷于琴棋书画,却又懒得去考取功名。
这三兄弟性格不尽相同,若是能够对症下药,反而能够各个击破。清欢从不去计划,她走一步看一步,最差也不过如此了,她怕什么?华三是华家三兄弟中最难对付的一个,可三兄弟中说话分量最重的是华二,最有魄力的是华大,有这样好的两颗棋子,她怎能不用?
于是,趁着华三外出的时候,清欢特意命人将琴抱到凉亭,坐在院子里开始抚琴。她的琴技很好,本身便精湛,又有天赋,鸨母对她的教导又是尽心尽力的,如何能不好?只是清欢在抚琴时,去掉了那柔软的吴侬软语,而是换做了十分雅致的高山流水。
缺的,不就是个知音么?就像是遍寻知音不着的华二。
果然,没过多久,华二便循着琴声寻来了,他先是在华三的院子外头站了好一会儿,觉得那琴声当真是美妙异常,害得他正和大哥议事的时候就被勾走了魂儿,哪里还有心情再说,于是匆忙跑了过来,只是……这声音怎么会在三弟的院子里?
清欢背对着院门坐在凉亭之中,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白色罗裙,看似清淡,布料上却绣着层层的云朵,走动起来,裙裾飞舞,整个人便犹如站在云端之中,十分动人。此刻华二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倒是挺说三弟前几日带了个青楼女子回来,当时他跟大哥都没怎么在意,毕竟这样的事儿三弟也不是头一回干。但凡是他看上的女子,他都会带到自己的金屋藏一阵子的娇,然后玩腻了,就用银子将人打发掉。
刚迈开脚步,那琴声忽地变得十分幽怨,连声音都小了许多,像是心中愤懑痛苦生怕被人听见。华二是懂琴之人,只因琴声便对清欢生出了好印象,如今听她琴声如泣如诉,心中蓦地一酸,不由得为那白衣女子感到了悲伤。
猛地,凉亭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琴弦断裂声,华二一惊,几步奔上前去,见白衣女子低着头,放在琴身的纤纤玉指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沾染了干净的琴弦。
那双手真是说不出的好看,指若春葱,纤细修长,竟似是羊脂白玉雕成,美不胜收,只是那鲜红色未免有些大煞风景。见状,华二忙从袖口掏出一一方绢帕,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上前去捧住清欢的手,道:“姑娘也太……不小……心……”
话说到一半,他只能傻傻地望着女子冰雪般的容颜。此刻清欢戚戚然地望着他,轻声道:“这琴弦断了,可以换根新的,就像是人一样。”
华二莫名觉得她这语气有些凄凉,他说不出心中有股酸涩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这样才貌并重的美人儿,又是自己难觅的知音,被三弟占有,是件十分可惜的事儿。他心中一直想寻找个能懂得自己心中所想的女子,眼前这位给他的感觉便很好,只可惜……“你……既知道旧人比不上新人,又何苦在这里蹉跎光阴呢?”他问,私心里却希望这女子能够第一时间想通,与三弟分开。
清欢淡淡地道:“因为奴家此刻便是这个‘新人’。奴家名叫柒柒,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华烁。”华二报上姓名,清欢却第一时间变了脸色:“你是那华三的兄长?放开我,莫要碰我!”
华二不懂这是怎么了,只见清欢一脸的高不可攀,望着他道:“华三屡屡折辱于我,难道如今还要你也来尝我这名妓滋味不成?!”
华二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柒柒姑娘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清欢怒目而视,“我虽是青楼女子,可你华家强迫于我,又哪里称得上是大侠了?!”
原来她竟是被三弟强迫的!华二心底一阵暖流涌过,眼神更加柔和,他懒洋洋地望着清欢,眼神透出亲近的意味:“姑娘当真是误会了,在下只是听得姑娘那高山流水的琴音,一路寻觅知己,才找到这儿来的。惊扰姑娘抚琴雅兴,还望姑娘多多见谅。”
他态度诚恳又自然,清欢警备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堪堪信了他:“……你当真不是华三爷叫来欺负我的?”
华二真诚地道:“不是。”
第一碗汤(十四)
见是自己误会了人家,清欢粉面上顿时飞起两片红云,她轻轻缩回手,表现的非常知礼数,若非华二知道她是青楼女子,当真要以为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了。转而想到这样脱俗的女子却沦落青楼,心中又不禁对她有了几分怜惜之意。见清欢举手投足皆是高雅宁静,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江湖女子大多英气勃发,而官宦人家的小姐又太过娇弱矫情,是以这些年来他始终寻不到意中人。如今见到清欢,便觉得相见恨晚,倒是真如戏文里那样,一见钟情了。
两人相对无言,正在这时,突然听得院子外有小厮的声音,想来是华三回来了。清欢顿时脸色惨白,连忙推拒华二:“你快些离开!”
可已然来不及,听声音已是到了院门口,华二又不会武功,好在他脑子转的极快,几步跑下凉亭,爬到水池边的假山里躲了起来。边躲还边奇怪:他为何要躲着三弟?他与柒柒姑娘之间清清白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姑娘是否有些小题大做?
很快地,华二就知道自己错了。
华三一进院子,见清欢坐在凉亭里,摒退了小厮,清空了院子,上前正要将美人搂入怀中亲热一番,蓦地发现清欢手上的伤。他登时就恼了:“这是怎么回事?”
“抚琴的时候不小心。”清欢早将华二的绢帕藏了起来,否则若是被华三看见,他指不定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来玩弄她。饶是清欢在倚香院这么多年,有时候也没见过华二玩的那些把戏,他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她身上发泄。不过这样正好,今儿他若是想回房,她反而不乐意。
“下次小心点。”华三皱眉,拒绝考虑心头那一点点疼痛是什么意思。他坐下去,将清欢抱到怀里,问:“爷今儿出去了,你没发|浪四下勾汉子吧?”他意有所指地说。“这华家庄什么都不多,就是男人多,若是下面痒了,你告诉爷,爷找人给你解决。”
华二在假山里清清楚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对华三充满羞辱和恶意的话感到很愤怒,按照他的性格,现在应该是会出去指责一番的,可他却没有,因为清欢正看向这里,眼神充满乞求。
她害怕他出去,最后惹怒华三,遭罪的还是她。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华二从头到尾看到了华三是如何折磨清欢的。她被剥光了衣裳绑在柱子上,眼角有着屈辱的泪,从头至尾却都不肯屈服,那柔弱至极却又倔强至极的模样让华二心头似乎有什么火焰在熊熊的燃烧。他不明白三弟为何要对这样一个娇弱的姑娘下这般狠手,连带着心头那份朦朦胧胧的感情也变得清晰起来。
想到在这之前,悠然抚琴的柒柒姑娘是那样不沾尘世,结果在华三的手下却被玩弄至此,华二便感到非常的愤怒。生平头一次,他觉得华三这样做太过火了,这男女情爱,讲究的是一个两情相悦,你情我愿,可柒柒姑娘明显不愿意,她羞耻又不敢反抗的模样让华二深深地为之心疼。
他看得失魂落魄的,为清欢感到不公的同时,他却又被勾起了情|欲。被三弟压在身下任意蹂|躏的娇嫩胴体,饱满的胸挺翘的臀还有白瓷般的肌肤……在在都萦绕在华二脑海里。直到华三玩够了,把清欢抱回房了,华二才从假山里走出来——他竟在里头足足待了两个多时辰!
举步欲离去,眼角余光却瞧见了被丢在地上的清欢的肚兜与亵裤。鬼使神差的,华二跑过去将那两片薄薄的布料塞进了袍袖,而后如同做贼般溜了出去。
待到华三餍足,出来给清欢收拾衣物时却发现那女儿家最重要的肚兜亵裤没了,登时大发雷霆,认定的院子里的家丁偷的,一连杖毙了数人,将院子翻了个底朝天儿都没结果,这导致他一连数日心情暴躁,对清欢下手时也没个轻重,觉得定是她水性杨花,勾引汉子,否则怎会有人偷她贴身衣物呢?
严格说起来,倒也没错。只是华三这妒夫的嘴脸做起来实在是难看,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却说将清欢肚兜窃走的华二,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当天晚上便做了这近二十年来的第一个春梦。次日早上醒来,当他发觉自己湿了被褥时,脸色青白交加,真是说不出的异样。最可怕的是,自此以后,他夜夜都会梦见与清欢翻云覆雨,他像是三弟那样将她绑在柱子上百般□□亵玩。随着肚兜上的女子幽香褪去,华二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日,他按捺不住,又去向华三院子时,在门口停驻了许久,见无人看守,牙一咬心一横,便踏了进去。院子里没人,凉亭上却摆着一把古琴。这琴声有些日子没响起来了,华二经常竖耳倾听,可似那日的琴声再也没有响起。
就像是走向一个无底的深渊,华二步向了卧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却无人反应。今日三弟被大哥派了出去,他是知道的,可她呢?难道她也不在吗?
又走了几步,仍是一片死寂。华二心脏怦怦直跳,他似乎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除了激动外,还有兴奋,却没有丝毫的胆怯。从小到大,他跟大哥有什么好的都让着三弟跟小妹,可是这一回,他想试着跟三弟抢一把。
转过屏风,便看见清欢双手被吊在房梁之上,娇躯裸着,青丝披散,脑袋也垂着,不知是死是活。身上更是斑驳一片,青紫交加,吻痕咬痕无处不在,乃至于她莹白如玉的脚趾头上,都有着牙齿的痕迹。
“柒柒姑娘,柒柒姑娘?!”华二脑中绮念顿消,连忙奔过去,顾不得男女之防,将清欢的脸捧了起来。她睁着眼睛,死寂无神,见是他,也没反应,只是喉头动了两下,乞求道:“……二爷,您、您发发慈悲,取了我的性命吧。”
华二顿时心如刀绞,他语无伦次道:“我、我——你、我、我先放你下来!”
“别……”清欢无力地摇头拒绝,“被三爷知道了,我又有苦头吃了,二爷若是怜惜我,便快些离去……也、也省得我……”她不肯再说下去,别开视线,不愿再看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