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第五十四碗汤(七)
第五十四碗汤(七)
离得太远了,少女的声音又非常轻,所以湛然没有听到。
当少女看见他又举起手准备杀人的时候,她闭上眼睛,大声喊道:“夫君!住手!”
湛然果然停了手,不敢置信地回头:“你方才喊我什么?”
她站在原地,所有的伪装都在这一刻变成碎片,她的眼泪止不住,可她还是一步步努力地往前走,“夫君,是我呀,我是灵儿……”
“不可能。”湛然矢口否认。“不可能。”
“真的是我。”她提起裙摆穿越人群,飞奔到他面前,像曾经他回家那样扑入他怀里,然后抬起头看向他:“不要再杀人了,求求你,快住手吧……”
湛然面无表情地沉默着,这一切来得太快了,他根本没法相信,也没法接受。他突然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又想到她最是胆小怕羞,第一时间不是怀疑真假,而是想要先捂住自己的脸。
谭幼灵将面纱取下,拉起湛然的手让他抚摸自己的脸。“你摸摸看,是我。”
湛然的手指在颤抖,他的指尖从谭幼灵的额头一直抚摸下去,高挺的鼻梁,水汪汪的眼睛,秀气的小嘴儿,一切都那么熟悉。这是他抱过吻过无数次的人,可他并没有认出她来。“……怎么会……怎么会……”
谭幼灵抱住他的腰,不敢让他摸到自己的眼泪,只嘴角拼命扯出一抹笑来:“我一直跟着你呢。”
从他离开后的每一个世界,她都陪着他,只是他不知道,她也不能让他知道。可此时此刻,谭幼灵没法告诉湛然全部,只笑他:“夫君可真是笨,明明每个世界都有提示,可你却认不出我来。”
湛然的睫毛轻轻颤动。
“谢泽的世界里,我是你的副将呀,我陪你征战沙场五年,你都没有注意到我叫名字里有个凌字么?这个世界的铃铛声,还有温承宣的世界,你若是仔细一下,就会知道,温夫人的闺名中,也有一个灵字。夫君呀,可真是太笨了。”说着说着,谭幼灵笑起来,她紧紧地抱着湛然。“不是我故意要瞒你,只是……若是我告诉了你,或是故意表现出来,那便对你不好了。”
湛然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他以为离开了第一个世界便再也无缘,可谁知道……
“夫君总说我们只有一世的缘分,可是你瞧,如今我们也相随了这么久。”谭幼灵摸把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痴痴地凝视着湛然的脸,这不是她记忆中丈夫的脸,但她仍然能通过这具躯壳,看见里面令她深爱的灵魂。“所以答应我吧,不要滥杀无辜,害死湛然的人都已经死了,剩下的弟子全是不知情的,不能杀死他们,不能徒生杀孽。”否则他将再也回不去忘川,也再没有来生。
这是考验,每一个世界都会比上一个世界更艰难些,有些是身体上,有些则是精神上。她没有办法看着他一人苦苦挣扎,无论如何,她都要陪着他。
“灵儿……”有了她在怀抱里,湛然暴戾的心似乎也开始平静了。他抱着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竟没认出你来。”
“你自然认不出来,我刻意表现的和以往不同,夫君若是能认出来,那才是神奇呢。”谭幼灵笑了笑。
湛然喃喃道:“可是现在见到了你,我却看不到你……灵儿笑起来定然是极美极美的。”
谭幼灵嘴角仍然是笑的,可是她的眼泪在湛然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往下流淌,似乎有千言万语没有说,也不能说。她甚至不敢把脸藏进他胸膛,怕泪水打湿他的衣裳。
可下一秒湛然猛地将她推开,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声音。谭幼灵吓坏了,“夫君——”
“别过来……别过来!”痛!痛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宿主想要血洗恒山派的执念在侵蚀他!湛然低吼着,他没能抵御住这种侵蚀,猛地站起身便朝那群恒山派弟子走去。
谭幼灵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不住地重复:“不能这么做,夫君,你不能这么做,不要被他控制,不能被他控制!你就是你,你的思想是你的,没有人能驱使你!快冷静一点!”
他们二人的对话太过诡异,魔教也好,恒山派的弟子也好,每一个听得懂的,只呆呆地看着。
听了谭幼灵的话,湛然似乎有片刻的清醒,但很快地,他再度陷入宿主疯狂报复的执念中。他抓住腰间那双柔软的小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拉开——
谭幼灵摔倒在地,不仅是湛然得到了宿主的记忆,已经被仇恨牵绊的宿主也知晓了湛然的心思。即使宿主早已死去,可他留下的执念仍然能够影响到强大的湛然。
但这并非宿主的能力,而是在湛然灵魂深处,在他遥不可及的记忆里,他也曾这么恨过。遇到了宿主,便自然将生前的仇恨与之合二为一,与其说这是宿主的执念,倒不如说,是湛然灵魂中的仇恨。只是这仇恨隐藏的极深,被忘川河水冲刷遗忘,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他转过身,他看不到谭幼灵的脸,却也知道她哭了。湛然慢吞吞地说:“我不爱你的。”
是的,他不爱她的,他对她只有责任,没有爱意。他想要抱她,会想念她,也不过是漫漫长夜中,对于那一丁点的温暖的怀念。
谭幼灵说:“我知道的。”
她什么都知道。
“可是那又如何?我爱你,我愿意付出一切,也不想你难过。”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没有走近湛然,站在原地,她的心那么痛,痛的快要碎了,但她没有任何办法。“我过得不好,受尽苦楚,只能自尽求得解脱。重活一次,我只想报仇,可我的人生轨迹还在按照前世发展。我以为那是我的命,可是你出现了。”
“你就像是我的神,从天而降。”她抚着心口,似乎仍旧无法忘记那时候的悸动。“是你让我放下了仇恨,是你让我重获新生,如若遇不到你,那便不算重活,我继续的也不过是前世的历程。可是你,你拯救了我!”
从那以后,她才真正算是重生。
“我也想拯救你,你总是那么孤独,那么遥远,你抱着我的时候,我的心疼的受不了。我不想让你再吃苦了,我说过的,我会永远陪着你的……”谭幼灵咳了两声,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时之间却说不出了,她捂住嘴,松开后发现满手都是血。
咳嗽没有停止。
湛然朝她的方向摸索而来:“灵儿?”
看到血的时候谭幼灵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她违背了规则,她要死了。
没有办法再扑到湛然怀里,她轰然一声栽倒在地,仍旧不住地咳,每咳一声,就吐一口血出来。
湛然跪倒在地找到她,茫然地将她抱到怀里,想摸她的脸,却被谭幼灵抓住双手。他害怕了,内心的杀戮**在失去的恐惧中变得一点也不重要。
如果有一个人,她比自己的报仇心还要有分量,那说明了什么?
比他在忘川沉浮挣扎千年的执念还重要,这代表着什么?
他爱她。
“你怎么了灵儿?你怎么了?”湛然已经忘了还有其他人在,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谭幼灵,但她不肯让他碰她的脸。
“夫君……我们、我们做个约定吧……”
湛然空洞的眼眶里掉出泪来。
原来他也是会哭的,原来他的眼泪也是热的。
“下个世界……”谭幼灵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和她脸上的血混在一起,滴到地面。可她还是努力地跟湛然约定。“下个世界……一定、一定要认出来我……”
“不然……我会……生气……的……”谭幼灵忍不住咳嗽,吐血的同时她的内脏像是有无数双手在狠狠地撕扯拉拽,又像是有刀子凶恶地切割。“约定、约定好了……”
“好。”湛然声音颤抖,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两人拉了个钩。
“要记住呀……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她趴在他肩头,眼皮子无比沉重。“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不要着急……好好生活……耐心……等……我……”
“等你,多久我都等。”湛然亲吻她软软的小手,抱紧她。
“你这个大骗子……每次……都是你先离开我……这次……换我先了……”她困了。
“灵儿,你可不能哄我,下个世界,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认出你来的。”他坚定地告诉她,温柔低沉,就像他们相守的那十年。
谭幼灵笑了,泪水决堤。
“不要忘记……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永远……永远……”
湛然抱着她逐渐变得僵硬的尸体,发出悲怆而绝望的哭声。
491.第五十五碗汤(一)
第五十五碗汤(一)
为什么人会相信死后的世界,因为失去某个人实在是太痛苦了,如果幽冥黄泉是假的,那么我们要如何度过无数个漫漫长夜?
每个深夜都会想起他,但这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单于霁从梦中惊醒,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因为在这个寒风刺骨的天气里,他应该已经死了。
可是现在的他不是原来的单于霁,他是上一秒还抱着妻子尸体,下一秒便与她彻底分离的人。
单于霁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气。
北风呼啸,雪花砸在门窗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正端着热水进门的小厮看到单于霁坐了起来,连忙上前一步道:“大少爷,您醒了,快来洗把脸,老爷正生气呢。”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大少爷您为什么就不肯同意二少爷认祖归宗呢?您这样跟老爷杠下去又是何苦,这单于家毕竟是老爷做主,您何妨让他一步,待到二少爷进府,也阻碍不了您的地位呀!”
单于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此说来,我倒是要谢谢你为我着想了?”
小厮连忙跪下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他一时心急说了那样的话,说完了才想起大少爷有多么喜怒无常阴阳怪气,若是听得不高兴了,直接把自己拉出去杖毙也不无可能。
他这会儿才知道害怕,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磕的单于霁一阵心烦。“下去吧。”
这小厮能懂什么!让那所谓的二少爷进府,可不就是给他这个大少爷的催命符么!单于霖,单于霁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直被养在外头,近几月单于夫人死了,单于老爷才有胆子把外室跟庶子接进府来,只是刚提出这个想法就遭到了大少爷单于霁的强烈反对,父子俩因此不知吵了多少次,次次都弄得不欢而散。
直到这一次,单于霁不知怎地,和父亲吵完架后回到屋子里,只睡了一觉,就再也没醒过来!
他无端暴毙后,单于老爷流了不少眼泪,然后就快快乐乐地把他的真爱和庶子接进府里。从此外室成了单于夫人,单于霖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出大少爷,而死去的单于霁,谁还记得他是哪根葱呀!
问题就在于单于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他只想知道这一点。他死后,单于霖得到了他的一切,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名誉,以及他的未婚妻。
这一切都不不再属于他,而是属于单于霖了。
单于霁怎知自己是怎么死的,迄今为止,他的记忆里只有昨儿个晚上和单于老爷大吵一架,父子俩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不给对方留一点面子,反正怎么伤人怎么来。
单于霁可伤不到单于老爷,人家一颗心全放在外室跟庶子身上,他这个没出息的儿子算个屁,根本入不来单于老爷的眼。
可相反地,单于老爷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单于霁难受。他母亲刚死才几个月,尸骨未寒,父亲便急着要将外室和外头的儿子迎进来扶正,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不被父亲重视的,连带着母亲也是,父亲的心不在家里。他当年入赘,也不过为了单于家的财力,可这一切在单于霁死后都变成了外人的!
单于霁怎么能甘心呢,这些是他母亲留下来的,哪怕是死,他也绝不交给外人,尤其是单于老爷和他的真爱!
想到这里,单于霁穿了鞋子,扭头看到房内的灵位。自打知道父亲要把外室接入府中之后,宿主便把母亲的灵位移到了自己房间,这也让单于老爷更加生气,认为这个儿子是存心跟自己作对,顿时更不待见单于霁了。
不过没所谓,真正的单于霁会难受,而现在的单于霁只觉得眼不见心不烦。
要把单于家夺回来并不难,直接把这几个人杀了得了。可是单于霁能这么做么?不能。这三人虽说各有错处,却都不是死罪,他若是将他们杀了,灵儿便回不来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再见到那个人,可不管这样,只要有可能,他都会努力去尝试的。
约定好了的,等着她,不管多久也等,一直等下去。
想到那个柔软的人儿,单于霁冷漠的脸上慢慢开始融化,露出轻轻浅浅的笑容来。他倒了杯茶喝了口,然后到花厅给灵位上了炷香。传小厮过来问话:“老爷回来了么?”
小厮还在害怕,生怕惹得这位脾气不好的大少爷拳脚鞭打,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大少爷,老爷、老爷还没回府呢……”
单于霁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让管家过来。”
小厮听了还愣了一下,这没事儿叫管家过来做什么?但他不敢多问,连忙去了。
很快管家就到了,他先给单于霁行礼,单于霁也不与他废话,单刀直入问道:“单于家的账簿,我现在要看。”
管家愣了下,这大少爷从来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的,怎么今日还想着要看账本?不过他见单于霁终于肯对家族生意上心,心中也是十分高兴,连忙道:“小的这就命人去拿。”
单于家富甲一方,这可不是空口白话,光是账簿都有一个人高,这也是为何单于老爷没得到单于霁首肯就不敢把外室跟庶子带回家的原因。说白了,他是个上门女婿,这单于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单于霁不是他,只要他还仰赖单于家生活,就不能随心所欲。
管家小心地观察着大少爷的脸色,就怕他是一时兴起,随手翻翻就不看了。斟酌了下道:“大少爷,夫人临终前交代过,咱们单于家的生意,以后都得大少爷您把持的。现在夫人去了几个月,虽说生意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但毕竟是群龙无首。大少爷也该好好看看,准备接手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管家心中忐忑极了。甭看他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可就大少爷这臭脾气,哪怕是他爹,惹恼了他也照打,全天下他就买一个人的账,那就是单于夫人。可现在夫人过世才几个月,这父子俩之间就势如水火,连仇人也不如了。
想到这里,管家叹了口气。
单于霁可没有心思跟他废话,他现在想要马上接手单于家,然后慢慢收拾那些个蹦跶不停的小人,找出单于霁的死因。
完成这些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天生便聪明绝顶,能力与智力都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像单于霁这样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身处哪个时空,都定然是一方霸主。哪怕他在之前的某个世界是个懦弱无能的穷酸书生,没有背景没有能力,他照样能凭借自己的双手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来。
这就是天赋,也是实力,旁人羡慕不来。
就像是这些账本,管家原本预计着以大少爷平时对生意的厌恶程度,就算看也得花个十天半个月,结果没想到的是,他也就在旁边站了……半个时辰?那厚厚的一摞账本就全看完了!
管家张大嘴:“大少爷……”
单于霁嗯了一声,挑出有问题的账簿摊开扔在管家面前,“把这些管事给我叫到花厅,我去换个衣服。”
真正的单于霁喜欢穿花花绿绿的衣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招摇,就连寝衣都是大红色的,单于霁快看吐了,翻了翻衣柜,总算找到一件颜色款式都还能接受的外衫,连忙褪了寝衣换上。
主要是身体里头换了芯子,整体感觉顿时截然不同。更有气势,更令人畏惧,也更稳重深沉。
至少那些想蒙混过关的管事在看到单于霁的一刹那就打消了作死的念头,没等单于霁指出账簿里的问题,一个个就主动认了罪,然后伏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抬头。
这样背主的奴才,肯定是不能用了。单于霁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赶出单于家,并且放言说永不录用。这些管事都是专门做这行的,可单于家那是什么地位?哪怕皇亲国戚看到也要礼让三分,这样的人家放出话来,还有哪家敢用他们?
只能回家养猪种地了。
不过这件事叫刚回府的单于老爷知道后,他老人家立马大发雷霆,叫人去把大少爷叫过来。
他气得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准备等单于霁到了好好的骂他一顿,骂得他狗血喷头,可这一等不来,二等也不来,等来等去就是没看见单于霁等影子。
这下单于老爷坐不住了,去叫人的下人回来说大少爷说要老爷去他院子,单于老爷一听,觉得单于霁真是能耐了,顿时袖子一挽,气哼哼地就去找大儿子算账。
他还就不信了,这个小兔崽子还能对他这老父亲做什么不成!不理会他,他倒是长本事了!
492.第五十五碗汤(二)
第五十五碗汤(二)
单于老爷到单于霁院子的时候,单于霁正用湿布擦拭着灵位。见状,单于老爷脸上不由得闪过一抹心虚,他也知道自己是有点没良心,可他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吧,妻子在世的时候他一直没把外室跟庶子领进家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这会儿看到单于霁擦灵位,单于老爷才意识到夫人去了不到三个月,真真可以说是尸骨未寒了。
他咳了两声,满腔兴师问罪的话说不出口,只好问单于霁:“身体好些了没,听管家说你好像有点不舒服。”
单于霁是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的,这又不是他的父亲。“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是管好你那外室跟儿子吧。”
单于老爷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气,他本来那点儿心虚也被单于霁这态度给弄没了,登时眉头倒竖:“你就是这么跟你爹说话的吗?!”
“从你要把那个女人带进府中扶正那天起,我就不当你是我爹了。”单于霁说着,冷笑道,“反正你不过是入赘单于家的,并不算是单于家的人。今儿个我把话放在这儿,从明日开始,你不许出府一步。”
单于老爷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儿子,他被气得险些翻白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我是你亲爹!我是单于府的老爷!你凭什么不让我出门!”
“就凭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单于霁优雅地喝了口茶,眼底充满讥讽。“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离开,去跟你的外室一起过。只是你走的时候,单于府的东西,是一点都别想带。”
单于老爷快要气死了,他颤抖地指着单于霁,瞧那模样,似是恨不得将他一口吃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姓单于,你姓什么?”
他一窒息,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个大儿子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未这样跟他说过话,单于老爷一开始也知道自己是伤了大儿子的心,可他只是想把心爱的人跟小儿子接进府里一起生活呀!“你、你到底想怎样?”
“选择我已经给了你,至于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
说完,单于霁便让下人将单于老爷“送”了出去,然后他把手里的灵位又放回原本的位置,上了炷香。之前劝他接纳外室母子的小厮在一边十分害怕,不时地偷偷瞧着单于霁,生怕自己会被发卖或是挨板子。
虽然处置了几个不安分的管事,但他们掌控下的产业,单于霁还需要亲自去查看一番。第二天清早,他起床用了早饭,听管家说昨儿个老爷耍脾气一口饭没吃,说是要绝食抗议,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瞄他。单于霁自顾自地喝了口茶:“你想说什么?”
“少爷啊……这要是传出去,名声不太好听啊。”哪有儿子把老子软禁的道理?
“谁敢说出去?”单于霁反问。“昨日听到这番话的只有了了几人,你倒是告诉我,谁敢说出去?”
管家顿时噤若寒蝉。他畏惧地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单于霁,心中只想到:大少爷越发的有魄力了,若是夫人还在,看到这样的大少爷不知会多高兴。
天很冷,单于霁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他不爱坐轿子,翻身上马的动作利索简洁,看的本来打算伺候的小厮一愣一愣的,他们家大少爷什么时候学会骑马了?瞧这架势,便是比起那些将军什么的也不差啊。
单于霁看了几个铺子,确立了新的管事,便坐在自家旗下酒楼的二楼喝起茶来。恰逢下雪,否则他早已回去。
雪花夹杂着寒风扑在窗棱上,大地一片白茫茫,街上却仍有行人与小贩,哪怕天气再恶劣,这日子该过也还是得过。
他把玩着茶盏,并不喝,只一会儿,滚烫的茶水便凉了。单于霁放下茶盏,小厮便立刻过来换上热的,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喝。
过了一会儿,雪渐渐停了,单于霁穿上披风,下楼的时候迎面却撞上一个年轻的姑娘,她怀里抱着个包裹,被这一撞狼狈倒地,包裹掉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洒了出来,是些衣物首饰之类的。
单于霁绕过那姑娘往前走,却被姑娘叫住:“喂!你撞了人这样就想走?!”
……不是她。
眼底失落一闪而过,这种失望的感觉让单于霁对无理取闹的人失去了耐心。他好端端的往外走,是谁不长眼睛撞了上来?只是他懒得跟一个女人计较,有**分,便看了掌柜的一眼。
很快,掌柜的便拒绝了那姑娘用膳的要求,并将其赶出酒楼。
回去的路上,单于霁还遇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他骑马经过的时候看到一圈人围在一起,随意扫了一眼便急驰而过,可是过了没多远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掉转马头回去。
围着的人群不由自主地让开,他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女子面前,看着她身上穿着的孝衣孝帽,遮的太多,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瞧见一双放在地上被冻得通红龟裂的手。
“抬起头来。”
那姑娘愣了一下,于是单于霁又重复一遍:“抬起头来。”
姑娘依言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单于霁再一次失望了,脸不对,感觉也不对,不是她。
他越发感到不高兴,顺手让人丢了枚元宝过去,便驾马离去。
姑娘捡了元宝,愣愣地看了会儿,才跪在地上对着单于霁离去的方向磕了个头。
今天单于府的下人们都夹起了尾巴做人,不敢大声喧哗不敢交头接耳,整个单于府呈现出一股死般的寂静,原因无他,大少爷心情不好,一回府便下了马朝院子走,期间老爷想找麻烦被他拎起来丢了出去。
那可是他亲爹啊!亲爹都没能幸免,他们这些下人还想干啥?只好拼命干活不肯说话。
单于霁坐在书房里,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心急了,她说过,会出现在他身边,要他一眼就能认出她。可他总是忍不住要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男的也好女的也好,哪怕是路上见到的人也要仔细看一番,然而每次的结果都那么令人失望。
坐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他命管家将府里所有下人都叫来,按照男女分开站。
下人们都惊呆了,不知道大少爷这是要干什么。
单于霁极其仔细的一个一个看过,他生得俊朗,身材又十分高大,近距离看一个女子的时候,哪怕他脸上是不近人情的冷漠,也足以叫人心动。婢女们被看得脸红心跳,心中忍不住做起梦来,大少爷都十八了,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更别说妻妾,虽说有个未婚妻,但谁知道这个未婚妻什么时候能嫁进来呢?
若是自己能被选中,那该多好呀!
可她们全都失望了。
其实单于霁也知道,若谭幼灵真在这些人里,他一眼就能认出她来。因为和这个世界相比,她是与众不同的,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这些人都不是她。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试一试,上个世界离开她的时候他太担心了,没有见到她,他没法放下心来。
挥手让所有下人退下,单于霁闭上眼,觉得头有些疼。半晌管家过来找他,说是老爷正在闹,下人劝都劝不住,说是要去官府告单于霁不孝,单于霁听了只冷冷地说:“那便不要拦他了。”
于是被禁足的单于老爷瞬间自由了!他以为是大儿子怕了,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换了身新衣服出门去了,嘴上说着去报官告状,其实是跑外室那里。
他的行踪单于霁怎么不知道,单于老爷刚出去没多久,家丁就在单于霁的命令下把门给关上了。
等单于老爷吃饱喝足跟外室好生亲热,又和小儿子表达了一番父子情深,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大门紧闭,他上去又喊又敲的也没用,而且根本没人理他。他又是个爱面子的,怕把附近的人招来看热闹,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又背着双手往回走。路上遇到跟他打招呼的人还要表现出一副我只是出来散散步的样子,心里却把单于霁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个不孝子!不孝子!
可他溜达了许久也没见单于府开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又去了外室那里,心想,你不让我回去,老子还就不回去了!这里软玉温香过得多舒服,谁爱会那个冷冰冰的家,谁爱看你的脸色!
这么一想,顿时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看着外室跟庶子真是哪哪儿都顺眼,再一想单于霁,嫌弃的要命,不回去了,他不回去了,他就在这儿跟外室还有小儿子一起过了!
到时候单于霁最好不要来求他回去!
等到别人询问单于老爷去哪儿的时候,他倒要看看,单于霁背不背这不孝的骂名!
哎哟……被丢出来那会儿的后背还有些疼呢……
493.第五十五碗汤(三)
第五十五碗汤(三)
自打单于老爷入赘单于家那天起,他就一直过得挺窝囊的。岳父岳母瞧不起他,妻子对他也并没有多么柔情,单于老爷相信,如果不是一个人生不出孩子,单于夫人根本不会选择招赘!
说到底他在单于家就没什么说话权,而且也没什么人搭理,下人看似恭敬,心里又有几个真拿他当主子看待?妻子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对于经商很有一套,可单于老爷却只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可以说,两个没有任何共同方面的爱好。
其实单于老爷也不明白,当初那么多人愿意入赘单于家,怎么妻子偏偏选中了自己。
后来他明白了,可能在那一大堆求婚者里,他是智商最低的那个吧,他入赘的话,根本不会对单于家造成任何影响,也没什么野心,只要有酒喝有银子花,他什么都可以不管。
所以说这么多年下来,单于霁过得都没有单于老爷快活。
要是一辈子就这样过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单于老爷心也不大,反正每天过得都很开心,夫人虽然冷淡了点,但贤惠体贴又宠着他,儿子虽然脾气差了点有时候连自己这个亲爹的账都不买,但也算孝顺懂事,最重要的是,这母子俩都是天生的商人,单于家是越来越有钱越来越有钱,单于老爷觉得自己就是个旺妻命。
但谁叫他在成亲两年后,某次和一群书生喝酒的时候,遇到了芸娘呢?
和单于夫人比起来,芸娘简直是这个天底下最温柔体贴的解语花。在单于夫人那里得不到的情感,在芸娘身上,单于老爷得到了慰藉。和话少冷淡的单于夫人不一样,芸娘的吴侬软语温情脉脉,都让单于老爷有了前所未有的感觉。
所以他当然就……没有把持住。
其实一开始他得知自己犯了错,也是想断掉跟芸娘的关系的,可每每看到芸娘我见犹怜的脸,他便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直到有一次单于夫人因为彻夜看账本生病了,单于老爷才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咬牙准备跟芸娘断绝来往的时候,芸娘却面带喜色地告诉他,她怀孕了!是他的孩子!
单于老爷顿时收回了分开的话,他平时想花钱就花钱,账房随便他支,于是他在城里给芸娘买了个院子,又买了下人婢女进去伺候,从此便将她养在了外头。
这件事他一直没敢让妻子知道,单于老爷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他看到单于夫人那张美丽却没有表情的脸便会心慌。
也因为这样,从这以后,所谓的出门访友,其实大多数都是朝芸娘那里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单于老爷下意识为小儿子,也就是芸娘给他生的孩子取名叫单于霖,没有和自己姓。后来单于夫人去世,他便一心想要把芸娘跟单于霖带回单于家。
可说白了,他并不是单于家的人。
连着在芸娘这里住了三四天,单于老爷一开始还很开心,第五天早上却突然惊醒。他下意识地掀开被子要穿鞋回家,以往也曾有过外宿的时候,毕竟有时和友人泛舟湖上,喝的酩酊大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他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回家,得赶紧回去了,否则夫人知道了……
单于老爷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夫人了。
他躺在床上望着绛红色的帐子,身边一具温软的身体依偎过来,“老爷,今儿怎么醒的这么早?”
单于老爷咳嗽了一声说:“嗯,昨儿睡得早,这会儿就睡不着了。”
说着,像是心虚一般推开了芸娘,下床穿衣裳去了。
芸娘在他背后皱起眉头,这人是怎么回事,以前他从不在这里过这么久的,而且这次来和上次的间隔不过几个时辰,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他是空手来的。
以往单于老爷来,肯定会带一笔银子,或是给她买的首饰啊衣服啊之类的,再不然就是给单于霖带些东西。自打单于夫人死后,他可能是没了寄托,也可能是没了顾及,再来的次数多了许多,停留的时间也长了。
芸娘也跟着起身,仍旧声音柔软,她从不惹单于老爷生气,因为她深知对一个男人来说,尤其是单于老爷这样入赘的男人,妻子太过强势,他们便迫切需要从柔弱的女人身上找自尊心。
这么多年来,芸娘也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单于老爷说一,她从来不说二,事事顺着他,什么都照着他的心意做。果然,单于老爷的心便到了自己身上,和单于夫人那个冷冰冰的女人比起来,自然是吴侬软语的女子更受男人喜欢。
没人能受得了那种强势又不容反抗的女人。
单于老爷在桌边坐了会儿,单于霖便进来了。他今年十七岁,只比单于霁小几个月,只可惜在单于夫人去世之前,单于霁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个兄弟的存在,两人迄今为止也没有见过面。
单于霁遗传了芸娘和单于老爷两人共同的优点,生得是十分俊秀,很讨女孩子的喜欢,单于霁的未婚妻便是被他这皮相吸引,两人背着单于霁搞到一起已经有段时间了,不过单于老爷还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无比乖巧的小儿子其实包藏祸心,对大儿子怨恨已久,心心念念想要夺得单于家的财产,甚至连大儿子的未婚妻都不放过。
真说多喜欢那个女子也不见得,单于霖只是想抢走一切属于单于霁的东西罢了。
这边一家三口看似和乐融融,那边单于霁在管家的通报下,得知自己的未婚妻来访。
他问管家:“她来做什么?”
管家怎么知道:“可能……是来看望少爷的吧?”
看望?两人又没成亲,也没什么关系,她还跟单于霁的庶弟搞在了一起,此刻来看这个正牌未婚夫做什么?难道……她会是灵儿?
距离某个世界谭幼灵默默地以男子身份陪在自己身边五年后,单于霁觉得她可能以任何身份出现在自己身边。“快请。”
管家被他这瞬间变脸给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刚才不是还挺嫌弃挺不想看的,这会儿突然这么激动是怎么回事?
他哪里知道单于霁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听命行事。
很快,乔盈便进来了,为了避嫌,管家和下人也都在书房。
乔盈长得很漂亮,其实按照家世,乔家是完全没有资格跟单于家联姻的,不过这桩婚事是单于霁的祖父母还在的时候定下的,君子一诺千金。虽然乔家算是高攀了单于家,但单于家并没有嫌弃的意思。
但单于霁早逝的祖父母可能想不到,这位乔家小姐如此胆大包天,还没过门就已经跟未婚夫的庶弟暗通款曲。
看到乔盈的第一眼,单于霁就知道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眼里的期待与淡淡柔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看得管家一愣一愣的,还以为大少爷学会变脸了。
“大少爷,我有些话想同你说,你能让下人都退下么?”
单于霁冷冰冰地看着乔盈,真说起来,他是没有单于霖好看的,单于夫人只是容貌清丽,远不及芸娘貌美出众。也因此,见过单于霖的英俊,再瞧见单于霁,乔盈就有些看不上了。
年轻姑娘都只看脸,甚至以貌取人,从对方的外表来判断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单于霁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对乔盈道:“乔小姐,为了你的名誉着想,小的不能退下。若乔小姐真的有重要的话想跟我家少爷说,倒不如去外头的亭子里,小的们远远地望着。”
“……也好。”
乔盈点头了,单于霁从她身边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天气还很冷,昨儿个刚下了场大雪,亭子里眺望景色,美是美,但冷。单于霁自己披着厚厚的披风,怀里揣着暖炉,哪里管乔盈死活。
乔盈便在心底将这两兄弟做了个比较,心道还是单于霖温柔体贴,若是单于霖在,定然是会为她披上披风,将暖炉塞入她手中的。
于是坚定了今日来单于府的目的。
她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对单于霁道:“大少爷,我也不与你兜圈子,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说。”
对方态度冷淡,却并没有让乔盈退缩。“我想和你解除婚约。”
单于霁微微眯眼:“若我记得没错,这桩婚事不是你我能够解除的。”
“我不可以,但是大少爷你可以。乔家现在仰仗单于家鼻息过活,若是大少爷主动提出解除婚约,我爹娘一定会答应的。”除非他们不想要乔家了。
单于霁问:“你的意思是,你想解除婚约,却要我来开口?”
乔盈咬着唇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爱上了别人,即便大少爷强娶我入门,我的心也不在大少爷身上,这又是何苦呢?”
单于霁讥讽一笑:“你这脸倒是不小。”
494.第五十五碗汤(四)
第五十五碗汤(四)
乔盈怎么也没想到单于霁说话会这么难听,她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在家里是极受宠爱的,哪怕是情郎单于霖都将她捧在手心,哪有人敢像单于霁这样不客气。可是她又不能起身一走了之,毕竟她还得磨的单于霁点头同意解除婚约,否则爹娘是绝不会答应的。
她咬了咬唇瓣,带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大少爷,求求你成全我吧,你我对彼此根本没有感觉,何必非要绑在一起呢?即使我们成了亲,那也是一辈子的怨偶呀!”
单于霁转着手里的小暖炉,模糊地嗯了一声问道:“自古以来,成婚者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想解除婚约,我自然也不强求。只是此事应由你的父母来提,毕竟这是你方做的决定不是么?”
“可是……可是我爹娘肯定不会答应的!”
“哦,那与我何干?”单于霁笑笑,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乔盈握紧拳头,愈发对眼前的男人生出几分厌恶之心。“原以为大少爷是个君子,没想到是我看错了,你竟是这等人!今日,便当我没来过!待我回家,自然会想方设法求我爹娘前来解除婚约,到时候还希望大少爷莫要反悔!”
单于霁抬起眼皮看她,嘴角撇了撇,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直接起身走了,剩下撂狠话的乔盈呆在原地。
让她家主动来退亲?别开玩笑了,传出去外人止不住还以为单于霁有什么隐疾,连家世比自己差这么多的姑娘都娶不到呢。他可从没小看乔家的尿性,到时候乔家不倒打一耙将错处全推到单于霁身上才怪。
要退也是他退,不仅要退,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反正有婚约期间和未婚夫庶弟勾搭的的确是乔盈,既然乔家自己都不要脸,别人又怎么能硬塞给他们呢?
管家看不出自家大少爷在想什么,但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反正他一个字也没敢说,现在的大少爷不是之前那个了,更精明更稳重的同时,也更难以接近了。
单于霖这边听说乔盈主动去找单于霁退婚,气得险些跳脚,生怕这事儿真成了。他当然不是真心喜欢乔盈,不过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虽然他样样都比不上单于霁,身份又见不得光,但那又如何,单于霁的女人不还是让他给玩了?最好是乔盈嫁给单于霁后还跟自己私下往来,生个儿子也是他单于霖的种,这样即使自己得不到单于家,儿子也能光明正大的继承!
所以一听说乔盈去了单于府,单于霖就急了,他和乔盈想见一面并不容易,每次相见,都需要婢女牵线搭桥。本来他们已经说好短时间内不再见的,可乔盈竟然没跟自己商量就去了单于府,单于霖没办法,必须跟她见一面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约好第二天到酒楼见面,单于霖心中无比郁闷,芸娘见他心中不快便来安慰他:“霖儿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娘,爹这次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他以前从来不在这里待这么久的。”
芸娘立刻便被带走了话题,也皱眉道:“我也觉得奇怪,这次来他空着手不说,还总是拉着一张脸,以前可不这样,哪次不是笑眯眯的?莫非是那单于霁做了什么事?”
一听到单于霁的名字单于霖就生气,他就是讨厌那个兄长,凭什么一个父亲的种,两人的身份地位却是天差地别?单于霁是名正言顺的大少爷,他却是个连认祖归宗都不能的庶子!他哪里不如单于霁了?
这也是单于霖一直对单于老爷心怀不满的原因之一,这个老男人口口声声说爱他们母子俩,可要是真爱,怎么连给他们名分的话都没有?单于夫人还在的时候尚且还能有个理由,现在只剩下个单于霁,这又怎么解释?
说白了,单于老爷心里就是没有他们娘俩,那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再顾及这个父亲,他只想要单于家的财产!
单于老爷做梦也想不到,他心目中恩爱的娇妾,孝顺的小儿子,竟然都是这么想他的。
其实但凡他有点脑子应该就知道,就凭他这外表,都年近半百了,还想着一个美人对自己痴心不悔,这怎么可能嘛!芸娘虽然不再年轻,却看不出年纪,脸上连一点细纹都没有,她的美貌是上天的厚爱,说句难听的,跟单于老爷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父女,也就单于老爷自我感觉良好芸娘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哼,这父子俩也真是有趣,自己内讧,却拿我们娘俩耍着玩。”单于霖眯眼。“不过我觉得单于霁不是那么绝情之人,娘你别急,让爹再在这儿住些天,看看单于府的动静再做打算。”
芸娘事事都听儿子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心中其实是有些怨言的,单于老爷不在的时候,她想怎样便怎样,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可单于老爷一来,她事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毁了自己完美的形象。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跟单于老爷相处的这么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朵温婉可人的解语花,一是因为自己伪装的好,二还不是因为距离产生美!
若天天黏在一起,保不准哪天她就受不了了露出本性,到时候可怎么办哟,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全是托单于老爷的福啊!
若是能嫁给他当夫人也就算了,可这个窝囊废,妻子还活着的时候不敢说,藏着掖着的十几年,现在妻子死了,也不敢提迎她去单于府住的事,再在这人身上耗下去,她还谈何未来?
虽然自己也不年轻了,可这容貌身段哪里比年纪轻的小姑娘差?趁着还貌美,赶紧再多物色几个去过夫人的生活才是要紧事。否则没个名分,等到老了容貌衰败了,单于老爷可不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儿子的计策成功的话,得到了单于家的财富,嫁不嫁人,有没有男人依靠也就无所谓了。单于家的钱他们娘俩几辈子也花不完!
跟乔盈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单于霖对着铜镜好生拾掇了一番。他遗传了乔盈和单于老爷两人的优点,生得比这两人都好看,穿上书生袍,更是显得风度翩翩玉树临风,面色谦和,一看便是如玉公子的模样,跟瞧一眼都觉得冷冰冰的单于霁比起来,自然是单于霖更受女子欢迎,走在街上,不少姑娘看一眼脸便红了。
也正是这样一副完美的皮囊,成功骗取了乔盈的芳心。在她心中,单于霖是顶天立地的君子,又温柔又有才华,只是缺乏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怀才不遇是多么令人惋惜心痛呀!单于霁除了出身好点,还有哪里能跟单于霖比?待到单于霖回到单于家,自己不还是单于家的夫人?
因此,对于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说自己一定要抓住单于霁的心,乔盈表示不屑一顾,抓住那个男人的心?他也配?
两人见了面,她立刻便要扑进单于霖怀中,单于霖却挡住了她,神色严肃:“盈盈,听说你去了单于府?”
“对呀,我去跟单于霁要求解除婚约,我才不想嫁给他。”说着脸儿红了,羞涩地看了单于霖一眼,小声道,“我、我想嫁你。”
单于霖笑得有些勉强,但沉浸在爱河中的乔盈并没有看出来,她没有得到情郎的回应,疑惑地抬起头:“霖哥?”
单于霖道:“盈盈,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娶你。”
乔盈脸红红道:“我也只想嫁给你。”
“可是你知道吗?现在还不是时机,你不能现在就告诉单于霁解除婚约的事情。即使你不在乎,也应该为你的家人想一想呀。”单于霖面露痛苦之色。“一想到你是他的未婚妻,我心中就难过的快要死掉,盈盈,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忘了我们的目标吗?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风风光光的成为单于夫人。”
他才不会,单于霖根本看不上乔盈,乔盈不够美,家世也不够好,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单于霁的未婚夫。他单于霖是有多么无能,才会接手单于霁不要的女人?
玩玩倒是可以,乔盈若嫁给单于霁为妻,他倒是也不介意跟她再情意绵绵,毕竟背地里玩弄单于霁的女人,这可比别的刺激多了。
乔盈涉世未深,一点点甜言蜜语就能将她哄的晕头转向,现在她心里单于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那他说什么她都相信。“可是、可是我已经跟他说了解除婚约的事,霖哥,我是不是坏了你的事了?我、我该怎么补救?”
单于霖眼底精光一闪,拥乔盈入怀,柔声道:“很简单,催促你爹娘商量成亲事宜,你的年纪也到了,即便不能马上成婚,也要先拿到单于家的令牌。那是每一任单于家夫人的东西,待你得到了令牌,咱们也就能在一起了。”
495.第五十五碗汤(五)
第五十五碗汤(五)
乔盈被单于霖花言巧语所诱惑,竟答应了此事,她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对单于霁有什么问题,好像别人为她的爱情牺牲,那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也不觉得单于霖哪里不如单于霁了,除了没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单于霁哪里比得上单于霖啊?乔盈坚信,只要自己帮助单于霖取回应得的东西,她就会成为真正的单于夫人,到那个时候,爹娘自然也再也没有理由指责她了。
她现在反倒是觉得自己父母目光短浅,没有一双能识英雄的慧眼。
两人商量好了,便缠缠绵绵地拥抱到了一起,两张嘴唇也如胶似漆起来。虽然很是迷恋单于霖,但乔盈还有点理智,比如说这女儿家最宝贵的身子,她一直坚守着最后的底线,虽然单于霖一再表示想要,但一日没有名分,她就一日不会交出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面对单于霖这样令人心动的美男子,说乔盈不心痒痒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一些亲密接触还是有的。
就在两人吻的分不开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了,哗啦啦挤进来一堆人,为首的正是乔盈的爹娘。他们脸色发青地看着这一幕,早上的时候单于大少爷派人到乔府接他们,说是有场好戏要他们看,夫妇两人不知所以地跟来,没想到看到的就是这个。
这个包厢早被单于霁命人做了手脚,里头的人说了什么,隔壁房间的人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乔家夫妇脸色难看,本来想求单于霁息事宁人,至少给他们家留点面子,可谁知道单于霁不仅请了他们,还请了其他人!现在过来围观的都是看热闹的,反而单于霁自己嫌掉价没过来。
乔夫人二话没说,上去就给了乔盈一个响亮的耳光,也不知是气乔盈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还是气乔盈不懂得掩饰被人逮了个正着。眼下与单于家的婚事基本上是不用想了,能成才怪呢!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没理由给乔盈洗白。今日在酒楼里的这些人,不乏些好事之徒,这等八卦焉有不拿出去散播的道理,也就是说,乔盈基本上是废了。
他们家再没别的适龄的姑娘嫁给单于霁了啊,而且出了这等丑事,单于霁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最后连这骂名都是他们乔家背!
乔盈捂着脸震惊不已:“爹,娘……”
单于霖一看那么多人,脸色一变,就想夺门而出,可这么多人把门口挤得是水泄不通,他根本无路可走。
乔家夫妻也不管别的了,直接叫身后的下人把单于霖给抓住,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也是单于家的人,哪怕嫁不成单于霁,能跟单于家扯上关系就是好事。
可怜单于霖一腔抱负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拍死在了沙滩上。
管家就觉得今儿个大少爷心情好像格外的好,连带着府里也有了些生气,不再死气沉沉的了。他也难得敢大着胆子关心一句:“少爷,今儿瞧您心情不错啊?”
单于霁瞄他一眼:“是挺不错。”
管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大少爷高兴他就高兴,整个府里的下人都高兴,于是也跟着嘿嘿笑起来,笑了没一会儿单于霁就吩咐他:“一会儿老爷要是回来了,就让他进来。”
管家一听又懵逼了,前些日子不是还严令老爷回府么,怎么现在又肯让老爷回来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父子哪有隔夜仇呢,这老爷在外头估计也吃够苦头了,能回来自然也是好事。
不过一个时辰后他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原以为老爷回来是好事,可瞧着老爷那怒气冲冲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回来联络感情的,倒像是兴师问罪。
单于霁早知道单于老爷会回来,单于霖出了事,他不回来还能去哪儿?旁人给他的那几分面子,还不是看在“单于”这个姓上,也只有他自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单于老爷气得上来就要给单于霁一巴掌,被他抓住手腕狠狠一推,整个人摔在地上,顿时摔懵了。“你!你这个不孝子!你做出这等事,竟还敢以下犯上!”
单于霁问他:“我做了什么事?”
“单于霁,你还有没有人性?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是你如何能用这样的手段陷害你弟弟和你的未婚妻!传出去难道你的名声就好听了?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你开心了?!”
单于霁不用想都知道单于老爷是从哪里得来的真相,他淡淡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说:“你耳根子这么软,也难怪母亲看不上你。”除了下面那玩意儿,这人身上还有什么用处?
单于老爷一听他提起单于夫人,更是气红了脸。“你还敢提你娘?你娘的灵位就在这里,你倒是跟她说说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在质问我之前,倒不如看看你做过些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老东西。“你当年入赘时不过是一落魄书生,连碗饭都没得吃,外祖父母有言在先,若是入赘,自有荣华富贵可享,衣食无忧,只是你一生不得有二心。你满口答应,却在第二年便于外头养了外室,你以为母亲不知道?她只是瞧不上你,懒得管你而已。你可倒好,越发的行事放肆,母亲尸骨未寒,便要将那外室带进府扶正,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姓单于么?”
向来都只有单于老爷臭骂单于霁的份儿,可如今这样一番冷言冷语,他却是生平头一次听到。自打入赘单于家以来,人人称他一声单于老爷,他便真以为这单于家是自己的了,可他根本就不姓单于!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单于家赋予的,然而他本身跟单于家没有任何关系!
“心高气傲,蠢而不自知,当年母亲倒不如买个小倌儿,也好过你这一事无成的废物。”
单于老爷浑身哆嗦,捂着胸口似是被气得要吐血,管家在一旁看着都揪心,他心想,这大少爷是越发的不好琢磨了,原以为让老爷进门是要和解,可看这架势,别说和解,能不打起来就不错的了!
但瞧老爷一副被气死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上去打圆场:“大少爷,您就少说两句吧,老爷他也是一时糊涂,被外人蒙蔽,无论如何,你们可都是父子俩呀,没了夫人,你们便是世上最亲的人……”
单于霁闻言,眉头微挑:“哦?管家是这么以为的么?你看他这模样,可有半分将我当家人的意思?不问青红皂白便上门问罪,我看他这本来就没什么窍的心,越发的被糊死了。他那私生子偷我的未婚妻,意图谋取单于家的财产,他不知羞耻便罢,还要找我的错处。我可不是那以德报怨的人,谁伤我一分,我便要他不得好死。”
最后一句格外阴狠,吓得单于老爷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更是忌惮这个长子,可他也不想想,除了嘴上说的狠话,单于霁何曾亏待过他分毫呢?
管家也不敢再多言,退了下去。
单于老爷却还不肯罢休,单于霖可是他的心头宝,是他跟他的真爱生出来的爱情结晶,哪能因为这事儿就罢了呢?“不管怎样,你都得想个法子解决此事,否则日后你弟弟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再说了,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兄弟之间,不求你们情同手足,至少也要互相帮衬——”
“他能帮衬我什么?”单于霁淡淡地问。“他偷了我的未婚妻,我没有打断他的腿,已是仁至义尽。你还不明白么,去掉单于这个姓氏,你一文不值。”
他懒得再跟单于老爷说了,示意管家送客:“这件事我不会插手,只是你也别想把单于家拖下水,此事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若是暗地里有什么小动作,我会知道的。”
单于老爷还不肯走,他此番回来是肩负真爱交给他的大任,若是什么都没做到就回去了,那怎么能行?可管家已经不容他多说了,召了几个小厮,生拉活拽,将单于老爷给“送”出了府邸。
大少爷说得对,老爷只是个上门女婿,这单于家做主的人可远远轮不到他,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该效忠谁听谁的话,那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被推出大门的单于老爷气得要死,想上去再叫门,可已经有人从单于府门口经过了,他好面子,于是强颜欢笑地做出一副正常模样,最后又回去了芸娘那里。
芸娘正翘首以待他能带回个什么好消息,结果却让她无比失望。她在心中把单于老爷骂了一遍又一遍,早知这男人如此中看不中用,当年她何苦依附他!凭自己的美貌,随便找个男人不都比他强!
可如今唯一能倚仗的也只有单于老爷了,即使心中不满,芸娘仍旧面上带笑,眼底满是愁色,看得单于老爷怜惜心起,不由得拍拍胸脯,又放出大话。
496.第五十五碗汤(六)
第五十五碗汤(六)
乔家虽然把单于霖给扣了,可到底还忌惮单于家的声望,不敢如何,只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了别的办法。除了将乔盈嫁给单于霖,他们还能怎么做呢?
倒是也暗地里派人递口信给单于霁,如今乔家大姑娘跟人私通的事儿可都传遍了,谁不知道他们家大姑娘是许给了单于家的少爷,这下可好,单于家嫁不进去不说,还落了个水性杨花的名声,真是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捞着。
不过到了后头有人给他们家出了个主意,这单于霖不也是单于家的人么,当初只说乔家大姑娘许给了单于家少爷,可没说是哪一个呀!虽说这个二少爷是庶出,手头也没什么权,但架不住他也姓单于不是,谁能保证日后这单于家没有他这一份呢?把乔盈嫁给单于霖不就成了,再跟外头说当初许给的是单于家庶出的二少爷,这样不就能堵住他人悠悠之口?!
单于霁听说的时候也没想到乔家竟然也能聪明一回,倘若单于霖真姓单于,那也还罢了,可单于霖他并不该姓单于啊!
别人不知道,管家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他琢磨过大少爷的意思,不像是要掺一脚,可不代表能受这气。老爷的心偏的没边儿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该聪明一回,帮主子解忧。
没错,这回管家算是想明白了。固然是老爷辈分大一些,可惜单于家做主的是大少爷,他何必非要为那点可怜的情分去给老爷当说客?更何况,真要说情分,一个半路来的姑爷,又怎么比得上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奴才做久了,都要忘了这谁才是姓单于的。
单于霖一听要自己娶乔盈,心里那是千百个不乐意。他觉得自己是前途无量,哪怕日后不能夺得单于家的财产,也能靠着自己这完美的外表娶个千金小姐。乔家的确是有点钱,可那点钱哪里够看的?单于霖才看不上呢。
然而现在他哪里也去不了,他可没想着要娶乔盈啊。一个有了婚约还和别的男人勾搭的女子,谁敢娶,娶回去做什么,再给自己戴绿帽子?
可惜这次他怎么拒绝也没有用,因为单于老爷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答应乔家的提议,主动将单于霖的身份昭告天下,宣布他是单于家的二少爷,一早便和乔家大小姐有了婚约,如今不过是名正言顺的成亲而已。
单于霖虽然很高兴自己的身份被公布,可他一点也不开心要成亲。乔盈倒是高兴得很,终于能嫁给心上人,不用再去和那个虚伪的单于霁打交道,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么?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单于家的大少爷一直都没有表示。单于霖是单于家的二少爷一事他不管,乔家派人上门商量成亲事宜他也不露面,反正就是撒手不管了,这事儿爱谁谁。上门的乔家人也好,单于老爷也好,一律被挡在了门口,谁也不让进。
乔盈跟单于霖有婚约这事儿也就能骗骗一般人,但凡是有点脑子的,谁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儿。单于家跟乔家的婚约是早就有的,可你这个二少爷是刚蹦出来的,真把人当傻子不成?
乔家上门再三碰壁,也不敢再去烦单于霁,毕竟乔家的命脉还捏在人家手中,最重要的是,外人兴许被骗过去了,可他们自己心虚啊!虽然说得好听,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面子做到了就好,单于霁真不管,他们也不能舔着脸要人家管。
不过他们也开始怀疑乔盈所说单于霖是单于家二少爷的事了,照单于霁的反应,单于霖应该的确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但眼看着单于老爷好像没什么用处,来乔家做客,比乔家还寒酸呢!
既然单于霁不插手,给乔家的聘礼自然也都要芸娘跟单于老爷来。已经放话出去这是未婚夫妻了,若是婚事做小了,难免叫人瞧不起,但是——他们去哪里筹那么多嫁妆啊!这些年单于老爷的确贴补了不少,可再多也不够娶媳妇用的,乔家狮子大开口,那一点点小钱,他们可不放在眼里。
用单于霖的话说,干脆不娶了!芸娘却不赞同,她到底比单于霖多活了十几年,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成了亲,日后还可以休妻,可若是不娶,那单于霖的未来可真就算完了。
单于霖被母亲劝住,忍住满腔怒气和不满,耐着性子诱哄乔盈,乔盈是个被爱冲昏脑子的,认为真爱无价,如何能用物质来衡量,对于家中要的二十抬嫁妆是又哭又闹,最后磨得乔家夫妻无法,只好这样匆匆放过。
就这样,一人暗自欣喜,一人心怀不满,在形势所迫下不得不结为夫妻。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享受婚后生活,便被单于家放出的消息弄得焦头烂额。
管家估摸着时间,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才开始命人在城中放消息,说这单于老爷其实不姓单于,也不是单于家的主子,不过是个上门女婿!
这年头,民间还是十分瞧不起入赘的男人的,尤其单于老爷不止是入赘,而且还在入赘后不久便背着妻子包了个外室,如今又想伙同外室和庶子去谋取单于家的财产!而单于家的大少爷为何久久没有出现呢?一是被父亲寒了心,二则是因为前些日子有人偷偷害他,在饭菜中下毒,如今正卧床不起!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芸娘跟单于霖——单于老爷可没跟他们说自己是上门女婿啊!要是早知道这一点,打死他们也不跟着单于老爷,早就谋出路去了!
这单于夫人尸骨未寒,单于老爷就离了单于家跟外室一起住,拿着单于家的银子养他自己的女人跟儿子,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么?这消息一传出来,全城哗然。
单于家是十几年前搬来此城的,谁都不知道原来这单于老爷并不是姓单于的啊!
乔家知道后也后悔的要死,早知道这样,就是求爷爷告奶奶,把乔盈塞给单于霁做妾,也比嫁给单于霖好啊!不对,什么单于霖?鬼知道他姓什么呢!
单于霖知道自己并不姓单于后险些两眼一番昏死过去,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这么多年对单于霁的怨恨跟嫉妒算什么?他一心想抢夺的东西……那是自己的吗?!
几乎是片刻间,他便将怨恨都转移到了单于老爷身上。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他看乔盈突然就顺眼了。这姑娘长得漂亮又对他痴心一片,真要说起来,以后他好好读书说不定能考取个功名,日子还能过得好。
芸娘也晕的不行,她要是早知道自己跟了个上门女婿,又怎么会错过那么多想求娶她的人!不就是看单于家财大势大才舍不得么?现在闹成这副德行,她快后悔死了!
而在将单于老爷的行李收拾送走的过程中,管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药瓶。他没敢打开,只觉得老爷把这药瓶藏的如此隐蔽不知是为何,还是送给大少爷过目一下比较保险。
单于霁一看那药瓶就知道宿主是怎么死的了,谁说单于老爷对单于家没有心怀怨恨,谁说他心大的只要有酒喝有银子花就无所谓?他根本就是恨极了单于家,恨单于家桎梏了他锁住了他,就连单于夫人的死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然而可笑的是,他的荣华富贵也是单于家赋予的,否则时至今日,他都还是那个穷困潦倒一事无成的窝囊书生。
他怨恨单于家的一草一木,自然也包括他的妻子和儿子。若是真正的单于霁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不知是否会难过。他满心以为会是庶弟暗中害了自己,哪里能想到会是亲生父亲。
单于老爷伪装的好啊,却没想到单于霁这么不顾情面,把一切都揭开在世人面前。
单于霖恨他这个父亲不肯认他,深爱的芸娘更是翻脸不认人,最后他又变成了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个富家小姐心善救他,而后问他愿不愿意入赘了。
谁造的孽谁扛,谁犯的错谁承受,没人会怜悯他。
可能也是知道自己没脸再在这儿待下去,单于老爷在苦求芸娘收留无果后,默默地消失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至于他是成了乞丐还是死于非命,是患了重病还是出了意外,那谁知道?
也没有人关心。
单于霖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只是后来他多次遇到过单于霁,都低着头躲过了。年少时的怨恨那么幼稚可笑,尤其是在得知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和对方站在同样地位上之后。
人家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一开始还有愤怒与不甘,到了最后,仍要认命。
497.第五十五碗汤(七)
第五十五碗汤(七)
单于霁的二十八岁:
“少爷啊,这些帖子……您要不都看看?”
单于霁一脸淡漠:“放着吧。”
管家快要急哭了:“少爷您这样下去可不行,您、您这都快三十了……想嫁给您的千金小姐快把门槛给踏破了,您哪怕不想娶,您看看啊,说不定就看到合适的了呢?”
单于霁放下笔,说:“我自有打算。”
管家的眼泪险些飙出来,他现在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夫人……夫人说要他好好照顾少爷,可照顾来照顾去,大少爷要是不肯找个姑娘成亲,那、那咋办?以后单于家后继无人该怪谁啊?!
“要不,要不少爷您说说您有什么打算,这要是能行呢,老奴跟您一起商量,这要是不行呢,天底下又漂亮又贤惠的姑娘多的是,老奴帮您去找,总之、总之您不能就这么算了呀!”
单于霁沉默不语,管家寻思有门儿,连忙道:“少爷您看这样行不行,不管怎么说呢,这些姑娘,您先见上一面,说不定就能遇见个喜欢的呢?这在家里等,天上可不会掉馅儿饼不是?”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单于霁眯着眼考虑了一会儿,说:“也不用那么麻烦,日后但凡是有意送名帖来的人家,你就问他们,迟靖。”
吃惊?管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算个什么问题……真的能有人答出来么?可是再抬头看大少爷,人家已经继续看账本去了,管家不敢多言,赶紧退下。
自打单于霁给出这个问题之后,还放出另外一个消息,只要能给出正确答案,那么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亦或是金枝玉叶还是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他都亲自上门奉上单于家的令牌,并以全部身家娶其过门,终身不纳妾侍。
这个消息一出,想嫁入单于家的人可谓是挤破了门槛,管家每天都要负责登记上门的女子以及她们给出的答案,然后交给大少爷过目。可是让他绝望的是,从来没有人回答正确!他也曾旁敲侧击想知道正确答案,这样也好走个后门什么的,毕竟有些姑娘真的是才貌双全到恨不得他这个老头子都能年轻个几十岁啊!大少爷就这样看都不看一眼拒绝真的好吗?
可惜单于霁一听他提答案就冷脸,管家也不敢多言。这些年他凭借着忠心耿耿总算是在大少爷跟前有了说话的余地,可说到底自己就是个奴才,跟主子怎么亲近,那仍然是个奴才。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问题真的有正确答案吗?看那些姑娘答的五花八门脑洞大开,管家慢慢也就死心了。
单于霁的三十八岁:
“……少爷,这是这些天的答案,您请过目。”
单于霁随手接过纸张,浏览一番便放下。“都不对,不必再联系了。”
管家一脸木然:“少爷,老奴提醒您,您已经三十八岁了。”
“那又如何?”单于霁挥手示意他下去,“你去看看小少爷功课做好没有。”
八年前他收养了一个孤儿,天分品质都不错,单于霁便将其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培养,有朝一日他离开的话,总得有个人能继承单于家,不让宿主的心血成空。
管家呆滞地转身,他已经不再强求了,反正现在……也算是有了小主人,来日自己到了地府,应该也能跟夫人交代了。
单于霁的四十八岁:
十八岁的单于彻恭恭敬敬地奉上马鞭:“父亲一路保重,务必记得给孩儿还有管家爷爷报平安。”
“不必担心。”单于霁自然是着急的,既然她不出现,那么他便去找。天下之大,他早晚会找到她。“你且记住,若是有人能回答出问题,一定要立刻飞鸽传书于我。”
“是。”
看着已经长成少年可以独当一面的单于彻,他又忍不住想到第一世,灵儿那么想要个孩子,但他却给不了。
单于霁翻身上马,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灵儿一直没有出现。但即使灵儿不出现,他的旅途也应该到此为止了。单于霁命中该绝,早不该活着,可他却活到了快五十岁,等她不来,他便外出去寻,只是……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单于霁的五十八岁:
寻找。
单于霁的六十八岁:
寻找。
单于霁的七十八岁:
寻找。
单于霁的八十八岁:
单于彻因病逝世,他回到了单于府,孙子已经长大,聪明伶俐又心地宽厚。参加完义子的葬礼,单于霁便要继续出发,孙子却担心不已:“祖父年事已高,为何不留在家中颐享天年?”
单于霁说:“可有人答出问题?”
“没有。”
单于霁走了两步,突然一头栽倒在门前的台阶上。众人吓坏了,连忙将他抬入室内,大夫看了诊,摇摇头说:“灯尽油枯,已是救不活了。”
单于霁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死,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是现在。
他身处一片黑暗,脚下是松软的土地,两边是血红血红的彼岸花。他顺着彼岸花往前走,河流水声逐渐清晰,一座桥头张扬着招魂幡的古桥出现在他面前。
四周不知何时亮起昏黄宁静的光,灯笼无风自摇。单于霁看到桥头那块巨大的青石,那上面写满了他的生平。
他的记忆回来了,可是他要的不是这个。
白嫩穿着古衣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踮脚抓住他的手指头,把他往前带。单于霁认出这是那个在诸多世界中帮衬自己的男孩,不由得追问:“为何我没找到她?”
小男孩艰难地爬上椅子,稳稳当当地坐好才问他:“谁?”
“……灵儿。”
这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孩,眼底却有洞悉世事的老练与淡然,与他可爱的外表截然不同。“她不会再出现了。”
单于霁攥紧了拳:“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违反了我们之间的规定,按照法则,应被抹杀。”
“什么法则——”
“还不明白?”小男孩不笑了,圆圆的包子脸上有着单于霁不曾见过的冷淡。“你复仇心切,她舍不下你,便与我做了约定,每个世界都追随于你,却不可表现出任何迹象,除非你认出她。第四个世界,她主动表露身份,虽然阻止了你犯下杀孽,却是以自身为代价,这很难理解吗”
“这不可能。”单于霁根本不信。“我们说好的,会在下一世——”
“所以她没有出现呀。”小男孩一脸没看出你这么笨的表情,“她这么说,不过是怕你知道了以后放弃,都走到了最后一步,马上就可以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了,若是功亏一篑,那她又怎能安心?不过……最后一个世界,她也的确是陪伴了你。”
小家伙耸耸肩,“每个世界她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灵字。最后一个世界,虽然她不再存在,却仍然以另外一种方式陪着你。待你寿终正寝,便灰飞烟灭。”
说完咧嘴一笑:“记得那个单于霁特别珍惜的灵位么?”
男鬼闻言,似是死了一般跪软在地上。小男孩遗憾地看着他。“很抱歉,奈何桥是有规矩的,主人不在,我没有能力给你特权。你在最后一个世界之所以多活了几十年,那便是对你第四个世界动过杀心完全失控的惩罚。现在,你可以回到你的世界了。”
男鬼猛地抬起头:“不!还有办法的!求求你,把她还给我!”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曾经没有心,却感觉到了撕裂般的痛。时至今日男鬼才知道何谓痛不欲生,忘川河里的疼,如何能及得上这个?此刻似有无数双手撕扯刺痛他的心脏与灵魂。
那个姑娘,再也不会回来。
“这不是她应该承担的因果!是我!她不该消失,求求你,让她回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男鬼似是豁出去了。“这功德这魂魄随便这什么,都给你!把她还给我!求求你!”
他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小男孩手脚比用地爬起来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男鬼。“为何不肯放手?”
男鬼摇头,缄默不语。
小男孩说:“你在忘川河里煎熬千年,如今仍是逃不过这命运。你与那位姑娘命中无缘,何必强求?她强求跟随于你,你强求复活于她,须知一切皆空。”
男鬼不说话,只不住地磕头。
小家伙被气得蹦蹦跳起来,努力装出的高冷终于破功:“不要磕了啦!我又不是在虐待你!”
砰砰的磕头声不绝于耳。
他生前本是一方豪杰,死后傲骨不折,却为了一个姑娘肯屈膝跪拜,忘川千年的折磨,似乎都因为爱逐渐淡去。
男鬼再抬起头的时候,小男孩倒抽了口气。
他第一次看见,剥离了人类的躯壳后,恶鬼的眼泪。
半晌,他问男鬼:“可会后悔?”
男鬼答得坚定:“永远不悔。”
498.不要买
第五十五章(六)
乔家虽然把单于霖给扣了,可到底还忌惮单于家的声望,不敢如何,只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了别的办法。除了将乔盈嫁给单于霖,他们还能怎么做呢?
倒是也暗地里派人递口信给单于霁,如今乔家大姑娘跟人私通的事儿可都传遍了,谁不知道他们家大姑娘是许给了单于家的少爷,这下可好,单于家嫁不进去不说,还落了个水性杨花的名声,真是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捞着。
不过到了后头有人给他们家出了个主意,这单于霖不也是单于家的人么,当初只说乔家大姑娘许给了单于家少爷,可没说是哪一个呀!虽说这个二少爷是庶出,手头也没什么权,但架不住他也姓单于不是,谁能保证日后这单于家没有他这一份呢?把乔盈嫁给单于霖不就成了,再跟外头说当初许给的是单于家庶出的二少爷,这样不就能堵住他人悠悠之口?!
单于霁听说的时候也没想到乔家竟然也能聪明一回,倘若单于霖真姓单于,那也还罢了,可单于霖他并不该姓单于啊!
别人不知道,管家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他琢磨过大少爷的意思,不像是要掺一脚,可不代表能受这气。老爷的心偏的没边儿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该聪明一回,帮主子解忧。
没错,这回管家算是想明白了。固然是老爷辈分大一些,可惜单于家做主的是大少爷,他何必非要为那点可怜的情分去给老爷当说客?更何况,真要说情分,一个半路来的姑爷,又怎么比得上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奴才做久了,都要忘了这谁才是姓单于的。
单于霖一听要自己娶乔盈,心里那是千百个不乐意。他觉得自己是前途无量,哪怕日后不能夺得单于家的财产,也能靠着自己这完美的外表娶个千金小姐。乔家的确是有点钱,可那点钱哪里够看的?单于霖才看不上呢。
然而现在他哪里也去不了,他可没想着要娶乔盈啊。一个有了婚约还和别的男人勾搭的女子,谁敢娶,娶回去做什么,再给自己戴绿帽子?
可惜这次他怎么拒绝也没有用,因为单于老爷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答应乔家的提议,主动将单于霖的身份昭告天下,宣布他是单于家的二少爷,一早便和乔家大小姐有了婚约,如今不过是名正言顺的成亲而已。
单于霖虽然很高兴自己的身份被公布,可他一点也不开心要成亲。乔盈倒是高兴得很,终于能嫁给心上人,不用再去和那个虚伪的单于霁打交道,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么?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单于家的大少爷一直都没有表示。单于霖是单于家的二少爷一事他不管,乔家派人上门商量成亲事宜他也不露面,反正就是撒手不管了,这事儿爱谁谁。上门的乔家人也好,单于老爷也好,一律被挡在了门口,谁也不让进。
乔盈跟单于霖有婚约这事儿也就能骗骗一般人,但凡是有点脑子的,谁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儿。单于家跟乔家的婚约是早就有的,可你这个二少爷是刚蹦出来的,真把人当傻子不成?
乔家上门再三碰壁,也不敢再去烦单于霁,毕竟乔家的命脉还捏在人家手中,最重要的是,外人兴许被骗过去了,可他们自己心虚啊!虽然说得好听,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面子做到了就好,单于霁真不管,他们也不能舔着脸要人家管。
不过他们也开始怀疑乔盈所说单于霖是单于家二少爷的事了,照单于霁的反应,单于霖应该的确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但眼看着单于老爷好像没什么用处,来乔家做客,比乔家还寒酸呢!
既然单于霁不插手,给乔家的聘礼自然也都要芸娘跟单于老爷来。已经放话出去这是未婚夫妻了,若是婚事做小了,难免叫人瞧不起,但是——他们去哪里筹那么多嫁妆啊!这些年单于老爷的确贴补了不少,可再多也不够娶媳妇用的,乔家狮子大开口,那一点点小钱,他们可不放在眼里。
用单于霖的话说,干脆不娶了!芸娘却不赞同,她到底比单于霖多活了十几年,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成了亲,日后还可以休妻,可若是不娶,那单于霖的未来可真就算完了。
单于霖被母亲劝住,忍住满腔怒气和不满,耐着性子诱哄乔盈,乔盈是个被爱冲昏脑子的,认为真爱无价,如何能用物质来衡量,对于家中要的二十抬嫁妆是又哭又闹,最后磨得乔家夫妻无法,只好这样匆匆放过。
就这样,一人暗自欣喜,一人心怀不满,在形势所迫下不得不结为夫妻。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享受婚后生活,便被单于家放出的消息弄得焦头烂额。
管家估摸着时间,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才开始命人在城中放消息,说这单于老爷其实不姓单于,也不是单于家的主子,不过是个上门女婿!
这年头,民间还是十分瞧不起入赘的男人的,尤其单于老爷不止是入赘,而且还在入赘后不久便背着妻子包了个外室,如今又想伙同外室和庶子去谋取单于家的财产!而单于家的大少爷为何久久没有出现呢?一是被父亲寒了心,二则是因为前些日子有人偷偷害他,在饭菜中下毒,如今正卧床不起!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芸娘跟单于霖——单于老爷可没跟他们说自己是上门女婿啊!要是早知道这一点,打死他们也不跟着单于老爷,早就谋出路去了!
这单于夫人尸骨未寒,单于老爷就离了单于家跟外室一起住,拿着单于家的银子养他自己的女人跟儿子,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么?这消息一传出来,全城哗然。
单于家是十几年前搬来此城的,谁都不知道原来这单于老爷并不是姓单于的啊!
乔家知道后也后悔的要死,早知道这样,就是求爷爷告奶奶,把乔盈塞给单于霁做妾,也比嫁给单于霖好啊!不对,什么单于霖?鬼知道他姓什么呢!
单于霖知道自己并不姓单于后险些两眼一番昏死过去,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这么多年对单于霁的怨恨跟嫉妒算什么?他一心想抢夺的东西……那是自己的吗?!
几乎是片刻间,他便将怨恨都转移到了单于老爷身上。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他看乔盈突然就顺眼了。这姑娘长得漂亮又对他痴心一片,真要说起来,以后他好好读书说不定能考取个功名,日子还能过得好。
芸娘也晕的不行,她要是早知道自己跟了个上门女婿,又怎么会错过那么多想求娶她的人!不就是看单于家财大势大才舍不得么?现在闹成这副德行,她快后悔死了!
而在将单于老爷的行李收拾送走的过程中,管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药瓶。他没敢打开,只觉得老爷把这药瓶藏的如此隐蔽不知是为何,还是送给大少爷过目一下比较保险。
单于霁一看那药瓶就知道宿主是怎么死的了,谁说单于老爷对单于家没有心怀怨恨,谁说他心大的只要有酒喝有银子花就无所谓?他根本就是恨极了单于家,恨单于家桎梏了他锁住了他,就连单于夫人的死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然而可笑的是,他的荣华富贵也是单于家赋予的,否则时至今日,他都还是那个穷困潦倒一事无成的窝囊书生。
他怨恨单于家的一草一木,自然也包括他的妻子和儿子。若是真正的单于霁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不知是否会难过。他满心以为会是庶弟暗中害了自己,哪里能想到会是亲生父亲。
单于老爷伪装的好啊,却没想到单于霁这么不顾情面,把一切都揭开在世人面前。
单于霖恨他这个父亲不肯认他,深爱的芸娘更是翻脸不认人,最后他又变成了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个富家小姐心善救他,而后问他愿不愿意入赘了。
谁造的孽谁扛,谁犯的错谁承受,没人会怜悯他。
可能也是知道自己没脸再在这儿待下去,单于老爷在苦求芸娘收留无果后,默默地消失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至于他是成了乞丐还是死于非命,是患了重病还是出了意外,那谁知道?
也没有人关心。
单于霖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只是后来他多次遇到过单于霁,都低着头躲过了。年少时的怨恨那么幼稚可笑,尤其是在得知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和对方站在同样地位上之后。
人家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一开始还有愤怒与不甘,到了最后,仍要认命。
499.第五十六碗汤(二)
第五十六碗汤(二)
后来谭幼灵就后悔了,因为她得到的太多了……
素色帐子里偶尔伸出一只白嫩的胳膊来,如玉的肌肤上遍布淡红吻痕,也有时候迈出一条修长美腿,不过很快就被拽了回去,然后便继续是暧昧动人的欢好声。
谭幼灵已经哭了,她哪里知道煽情完拥抱完后不是一起说点体己话,再不然就是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怎么就、怎么就没个完了呢?虽说这种事做起来也很是舒服,太久没在一起了她也想得慌,但这频率未免有些过分,至于连吃饭都是在床上吗?!
“乖,莫哭、莫哭。”韩清砚柔声哄着她,看似温柔体贴,其实又把她好不容易逃出去的半截身子连抱带拉地弄了回来,吻去她泪珠的同时,纵情不已。
等到韩清砚终于餍足肯放过谭幼灵,她已经哭累了睡着了。
他的确是有些失控,只想着把这个女人拥的再紧一些,半分不舍松手。但是……韩清砚看着眼角还有泪痕的谭幼灵,心底难免心虚,轻手轻脚起身,清洁了两人的身子拥她沉沉睡去。
谭幼灵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是黑的,她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只是身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酸痛难当,还散发着药膏的香味。从前他也难免会有需索无度的时候,每次他都会在她睡着时给她按摩上药,这次想来也是如此。
谭幼灵想生气的,可又如何气得起来呢?她趴在韩清砚胸膛上,耳边的心跳是那么真实有力。这一次他们谁都不必伪装,谁都是真正的模样,这一世……等等。刚见面便是抢亲,然后被翻红浪,她被弄得都忘记了:“夫君、夫君!夫君醒醒——”
韩清砚撑开一只眼皮,听她叫唤,顺手搂下来摁到怀里,随意嗯了一声,又亲亲她的小脸,“睡吧。”
“不睡!你还没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便睁眼看她,叹口气,仍旧搂着她,亲了又亲:“什么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还能见到你?墨泽说过,倘若我主动告知你身份,便不能再出现在你身边,怎么会——”她像是想到什么,小脸惨白。“你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若是这样,她又何必苦苦追随,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回到他的世界不再迷失,也不至于滥杀无辜到最后只剩下一世,报完仇便魂消魄散。可如果因为自己的多事导致了这样的后果,谭幼灵心中充满了愧疚感。
“不是你的关系。”韩清砚无奈,他捧起她的小脸,让她看着自己。“谁说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我什么都不会瞒你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她呆呆的看他。
韩清砚觉得她这模样十分可爱,便没忍住一笑,道:“多亏有你,我才没有在湛然的世界迷失,否则杀了那些无辜的弟子,即便是能回来,怕是也没有来世了。”
谭幼灵却还是不懂。韩清砚见她有些笨笨的,不免感到好笑:“能在我身边伪装那么久都不被认出来,灵儿看上去不像个笨蛋呀!”
得到一记白眼,他才继续道:“我只是放下了。”
“放下……什么?”
“执念。”
谭幼灵眨眨眼:“我不明白……”
“忘川河里的鬼魂,没有怕死的,也没有怕痛的,唯一困住我们的,就是执念。之所以忘川河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折磨,那是因为即使没有了记忆,那种痛苦也不会消失,反而随着灵魂的鞭笞一直存在,而且越来越痛。”韩清砚声音平静。“也正因如此,每只鬼都想爬上来。爬上来,就能回到过去,可谁能真正的爬上来呢?”
“我被奈何桥主选中,经历五个世界完成任务方可回到自己的生前,之所以每个世界都那么努力,就是为了自己的执念。”韩清砚亲吻她的手指,眼睛凝视着她。“现在我放下了。”
谭幼灵却并不这么认为,她只是不了解,并不是傻子。“放下了什么?”
“我不想瞒你,我还是恨的,并且恨到了骨子里,想报仇的心一刻也没停下过。可是如果不报仇就能换回你,那么做什么我都愿意。”韩清砚无所谓地说,“反正日后他们都会死,死后是非,自有公道可言。”
“我还是拖累你了……”谭幼灵眼眶一红,只想掉泪。
韩清砚就见不得她哭,干脆把人压倒,谭幼灵立刻忘记哭泣:“做、做什么?!”
“做点能让你忘了此事的事。”韩清砚说。“为了让我也忘掉仇恨,你全心投入陪着我,我就不难过了。”
是、是这样的道理吗?谭幼灵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转念一想感觉自己又被骗了。不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于是就被吃了一遍又一遍,只要她提及自己坏了事,韩清砚便二话不说压着她开始做,直到她再也不提了为止。最后她累的要死沉沉睡去,韩清砚却神清气爽一点也没有肾虚腿软。
看着怀里的睡美人,韩清砚只想笑。他有了新的身体新的身份,得到了可以陪伴一生的佳人,仇恨固然重要,可他不去想便是,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克服不了的么?因为不管多大的仇恨,一和灵儿比起来,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只要他忍住不去报仇,这一世,他们可以快快乐乐的白头偕老,也可以生几个孩子,她一直想要孩子的,这一次他不会离开她,这比什么都重要。
韩清砚不是傻子,韩清砚知道如何取舍。
谭幼灵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她打了个呵欠,却发觉床上只有自己,顿时掀开被子,恰好房门被推开,韩清砚走了进来,手上端着早点,正微笑看着她。
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好像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刚刚成亲的时候,她每次醒来他都起来打拳,然后会在她起身前回到房间,带着满身阳光与清晨的美好。
“醒了?”
韩清砚先是过去吻了妻子一下,才伸手去拿准备好的衣物给她穿上,看到昨夜胡乱撕碎扔在地上的嫁衣,越发觉得不顺眼,一脚踢到了床底,就连那价值连|城的凤冠都没逃过被摧毁的命运。
“我可以自己来的……”
“我想帮你。”
他都这么说了,谭幼灵只好乖乖伸胳膊伸腿,在韩清砚的帮助下穿好衣裳。最后他蹲下来给她穿鞋,小巧的莲足白白嫩嫩,趾甲圆润可爱,韩清砚不由得轻轻摸了一把,谭幼灵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夫君!”
他这才从意乱情迷中清醒,低低一笑,给她穿上鞋袜,拿她当小婴儿一般抱在臂弯里坐到桌前。谭幼灵觉得这样好奇怪哦,他们曾经成亲那么久,他从来都不这么黏人的,可是现在却好像她不会走路不会自己吃东西一样,喝个粥都要喂。
“好喝吗?”
点点头。“夫君做的?”
“嗯。”韩清砚神色淡然,眼神确实无法言语的温柔。他喂饱了谭幼灵,自己才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谭幼灵打开房门,才发现这还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个秋千,便问:“夫君,那个秋千……”
“去玩吧。”
她笑了笑,亲了亲他的脸,提起裙摆跑了过去。韩清砚也跟着走过去给她摇秋千,听她银铃般的笑声,似乎整个人都开心了许多。
谭幼灵要得从来都不多,他却想能给她自己的全部。
等到她玩累了,韩清砚用指腹抹去她额上细微汗珠,问道:“好玩吗?”
“嗯。”她喜欢荡秋千,飞到高高的空中,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韩清砚莞尔,捏了捏她的脸。“明日我们就要走了。”
她没问为什么,而是很乖很懂事地点头。“好。”
韩清砚跟她解释说:“汝阳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查过来,而且我急着带你回去。”
“急着回去做什么?”
“成亲呀。”韩清砚抵着她的额头。“我已经吩咐谷里下人准备成亲事宜了,这一次是韩清砚要娶你,不是迟靖那个家伙。”
谭幼灵被他话中醋意逗得吃吃笑:“可是迟靖也是你呀。”
韩清砚说:“那我也不高兴。”
她听了就很快活地笑起来。曾经的夫君沉默寡言,甚少说情话,可现在的夫君却像是嘴巴抹了蜜糖,特别会说甜言蜜语。“夫君嘴巴好甜。”
“你试试。”
试……什么?没等谭幼灵反应过来,韩清砚就捏着她的下巴落下长吻,一时间又吻的天雷勾动地火,险些一发不可收拾。刚从床上下来没多久,看样子是又要回去了。还是谭幼灵把他推开,双唇分开,便有暧昧的水线连接彼此,韩清砚的眼神像火,炙热无比,那一瞬间,谭幼灵觉得,便是灵魂因此烧成了灰,也是值得的。
500.第五十六碗汤(三)
第五十六碗汤(三)
因为明儿便要离开,所以晚上韩清砚没有再对谭幼灵做什么,虽然他很想。那种失去的恐慌一直缠绕着他,唯有把谭幼灵抱在怀里,甚至只有占有她贯穿她,才能给他安全感,才能让他相信,这个人,他真的把她找到了,留在身边,小心呵护怜爱着,再也不让她受风吹雨淋。
第二天天蒙蒙亮,韩清砚便将睡得昏天暗地的谭幼灵从柔软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她还不大愿意,眼睛死活不肯撑开,藕臂揽着韩清砚的脖子,呢喃着:“夫君做什么呀……这么早……”
撑开一只眼皮看了看窗外,啊,就那么一点亮,是不是走得太早了?
韩清砚吻了吻她的眼皮:“继续睡吧。”
可是谭幼灵哪里还睡得着?虽说有人帮自己穿衣服,可那穿衣裳时总有双大手不安分的摸来摸去,换你你受得了吗?更别提用帕子擦脸了……反正等一番折腾完,她是彻底不困了。
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谭幼灵捧着粥碗小口小口喝着,一边好奇地看着韩清砚换衣服。他一直把她抱到桌边才去洗漱呢。
出行在外避免他人瞩目,韩清砚仍旧穿着玄色外衣,黑发束起,只是他生得那般俊朗,即使披着麻袋也好看啊。
用完早膳,韩清砚牵着谭幼灵的手出了宅子,宅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韩清砚先是把谭幼灵抱上去,自己则驾马。怕她看不到自己害怕,还掀开一边的车帘:“我就在这儿。”
“好。”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甜蜜微笑。
马车外表看着很是普通,却是内有玄机。不仅布置的雅致好看,还有软软的睡塌和桌子,糕饼点心放在桌子上,不管速度有多快,谭幼灵始终感觉稳稳当当的,就连倒好的茶水都没有溅出一滴。
手边还有韩清砚担心她无聊给她准备的书本。谭幼灵生前并不是什么才女,认识的字也不多,后来与韩清砚成亲,书是他一页一页带着看的,字是他手把手一个一个带着写的,很多大道理都是从他那里听来,可以说,没有韩清砚,就没有谭幼灵。如果不是遇到了他,谭幼灵很有可能在重生的那一世就迷失了自己,为了报仇不择手段,最后把自己也葬送进去。
他救赎了她,现在轮到她来回报他了。
韩清砚驾着马车,还和谭幼灵说着话,路上遇到什么好玩的好看的,他还特意提醒她,让她掀开窗幔瞧瞧。他们经过了几个小镇都没有停下,谭幼灵也一直没问他口中的谷中是在哪里,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有他在的话,哪里都是家。
不过看书看累了她也会挑起窗幔往外看,有的时候外面有人,有的时候什么也没有,风声呼呼的,一切景色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后退。虽然马车看着普通,里头却经过精心设计制作,虽然马儿看着也普通,却是寻常人根本无法鉴别的千里马。谭幼灵心想,夫君看起来很有钱啊。
那太好了,不用睡马路一起当乞丐夫妇讨饭啦。
好在韩清砚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否则非拧她鼻子不可。
大概行到了中午,该用午膳了,韩清砚才在临近的一个城里停下来,寻了家看上去很干净的酒楼,将马车住了,制止了要上前帮忙牵马的小二,对马车里的妻子说:“灵儿,要下来了。”
谭幼灵应了一声,便伸出一只手去挑车帘。
大街上人来人往,酒楼前停了辆马车并没有多么让人新奇,令人们目不转睛的是这驾马的男子实在是气质不俗,即使脸上戴着面具,也仍然透出逼人的气势。也因此众人都想看看,能让这般阳刚男子化为绕指柔的,车里那姑娘又是何等模样?
先是一只素手挑开车帘,五指纤纤,指甲是淡淡的粉,随后男子便上前去将女子抱了下来,给她戴上了面纱,从头到尾也没人瞧清楚这对男女究竟是何等的标志。
韩清砚搂着谭幼灵的肩,才把马车交给小二,让他牵着马去吃草喂水,因为用完午膳他们就要继续启程了。
进了大堂,韩清砚银子是不缺的,自然要了间包厢,带谭幼灵进去。
只有夫妻二人便不用隐藏容貌了,进来上菜的小二不小心瞧见这对夫妻的长相,惊艳的差点把手里的菜给糊脸上。
谭幼灵自然是万里挑一的绝色,韩清砚更是俊美无俦,经过数个世界的历练,他们二人身上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在人群中十分扎眼,也难怪店小二瞧傻了。出去跟人说自己瞧到了神仙,还有人不信。
他气得跳脚:“我能胡说么?方才那进去的夫妻,生得就跟神仙一样!你们若是不信,你们去看啊!”
“什么神仙!这凡人哪有能像神仙的,小二哥啊,我说你可别吹牛!”有个客人嘲笑了几句,搞得众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二脸都憋红了,可惜就是没有人相信,他恼的不行,牛脾气一上来,竟然还跟人打起赌来了:“要不咱们赌一把!待会儿谁要是能把那夫妻二人的面具拿下来,我这一年的工钱都给他!”
哟!
这还赌大了!
掌柜的一听,一巴掌拍小二哥头上:“嘿你这臭小子,咱们开的是酒楼不是赌坊!你要赌钱啊,你出去赌去!”说完连踢带打地把小二赶走了。
他们在大堂如此闹腾,二楼的韩清砚岂有听不见之理,只是他耳力超群,谭幼灵却是听不着了,只见他嘴角含笑,又不知是何故,好奇问他又不告知,便微微噘起小嘴儿来。
韩清砚见她形容可爱,便猝不及防亲了一下,柔声道:“叫我一声好哥哥,我便告诉你我在笑什么。”
谭幼灵脸红不已:“不害臊。”说着拍他胸膛,想躲一边去却被韩清砚抱进怀中,被迫坐到他大腿上,挣扎了两下怕人看见,可突然感觉有个粗大火热的东西抵着自己,立马不敢乱动。韩清砚是彻底放飞了自己,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谭幼灵瞬间瞪大了眼,脸红的不行,差点跳起来。
他也就是逗她,每次的反应都这么可爱,很难让人把持住啊。
好在小二哥继续上菜来了,韩清砚知道妻子脸皮薄,便抱着她坐到窗前,让小二将菜放下,也让谭幼灵瞧瞧街景。
街上人很多,熙熙攘攘的,谭幼灵很好奇,她的眼睛啊,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韩清砚光是看着就觉得心肠柔软,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哪里还能想起别的。
待到菜上完了,小二把门带上,他才把她抱回桌边,谭幼灵有些忸怩:“夫君……”
“嗯?”韩清砚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都多大的人了……你不要总是抱来抱去的嘛。”这样她老是觉得自己是个废人,脚长出来纯粹是为了好看的。此番重逢,他像是把她当婴儿般做什么都抱着,她又不是不会走路。
“我想抱你。”韩清砚边说边给她剔鱼刺,“若是可以,在床上半年不下来才好。”
谭幼灵吓了一跳,那还是抱着好了,她才不要被摁在床上做半年。
羞也羞死了。
“尝尝这个鱼肉。”他微微一笑。“这家店就属鱼做得最好,当年战乱,这店也照常开着。”
谭幼灵问:“夫君来过么?”
这是韩清砚的世界,对谭幼灵来说,是夫君的,便是她的,只是她对这世界一无所知。
韩清砚嗯了一声,叮嘱她吃饭。谭幼灵张嘴把他筷子上的雪白鱼肉含入口中,嚼了两口,觉得确实异常鲜美:“好吃。”
她喜欢,韩清砚就高兴。
叫的菜并不是很多,但每一样都十分可口,谭幼灵胃口小没吃多少,剩下的便全进了韩清砚的肚子。他虽然有钱,却从不浪费食物。
用完午膳,韩清砚见谭幼灵很喜欢店家送的一盘精致的点心,便想着结账的时候问店家买些来路上带着。马车里的那些怕是要不新鲜了,他们一路回去还要数日,若是让她吃得不好,他是决计不能答应的。
下楼的时候他要抱谭幼灵,可是好多食客都看着他们,姑娘脸皮薄不肯让他抱,牵着他的手紧紧的跟在身后。韩清砚无奈莞尔,缓步走下楼梯,迎面却突然扑来一个男子,作势要揭开他脸上面具。
若是冲他来还好,可这分明是想扑倒谭幼灵。韩清砚眼神一冷,一脚将对方踹了出去。他留了余地,否则这人早没命了。
谭幼灵吓了一跳,他握了握她的手安抚,眼神顺着大堂扫视一周,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原来这人便是方才和那小二打赌之人,听说能有银子拿,一时财迷心窍,惹了不该惹的人。
501.第五十六碗汤(四)
第五十六碗汤(四)
“夫君……”
“莫怕。”真要是来刺杀他的,韩清砚反而不生气了。他恼就恼在这人是冲着谭幼灵而来,若是方才真的伤到她,他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那人一脚被踹出去,心口处一阵撕裂般疼痛,韩清砚眼露杀气,然而他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这人哪里还有命在?不懂天道轮回便罢,亲身经历过,便不敢再造杀孽。报应到自己身上还好,若是报应到谭幼灵身上,那真不如死了干脆。
谭幼灵并不害怕,她轻轻攥着韩清砚的手,低声道:“夫君,我们不要同这种人一般见识,还是快些赶路吧。”
“好。”
大堂内其他食客是没有敢再招惹的了,这男子的身手如何,明眼人一瞧就知道绝对是个不能惹的,还是明哲保身为上策。
可就在此时,酒楼迎面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穿着青色外衫的青年男子,见状微微皱眉:“这位兄台是否出手太重了点,此人何曾犯过什么大错。”
谭幼灵突然觉得身边的夫君有些不对劲,别人兴许看不出来,却是瞒不过她的,韩清砚整个人都不对了,他的眼神充满杀气与恨意,甚至双手都在蠢蠢欲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谭幼灵第一时间制止了韩清砚:“夫君,我们该走了。”
韩清砚垂下眸子,嗯了一声,不忘去找掌柜买上几盘点心,只是他身体十分僵硬,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瞧那群人,谭幼灵心中隐隐有个想法。
这群人的穿着打扮一看便是江湖中的年轻侠客,有男有女,都手持宝剑,自诩侠义心肠。见到这等“不平之事”,自然要插手。这不,眼看韩清砚要带着妻子离开,一个身着蓝袍的男子唰的抽出宝剑挡住去路,厉声道:“若是你不给那被你伤害之人一个交代,今日我决计不饶过你!”
倒是一个粉衫少女娇声道:“这位大侠,看你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难道不应该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何突然出手伤人吗?”
解释?
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也配问他要解释?韩清砚冷冷地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宝剑,右手一把将其抓住!谭幼灵惊呼一声:“夫君!”
下一秒她的心便落了地,因为韩清砚已经将那长剑用手折断了!这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剑,虽说算不上神器,却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兵刃,可韩清砚却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便将此剑折断,甚至还把攥在手里那一截捏成了粉末!
这群侠客顿时忌惮不已,哪里还敢再讨什么公道,纷纷往后退去。韩清砚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牵着谭幼灵跨过了门槛。
青衣男子先是呆呆地站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其他人道:“走!快追!”
他们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那男子这一手功夫简直是惊世骇俗,若是能为他们效力,岂不是如虎添翼,推翻□□指日可待!
其实按照正常速度他们是追不上的,但韩清砚顾念谭幼灵,抱她上马后,马车行驶速度并不快,也因此很快便被追了上来。
谭幼灵挑开车帘对韩清砚说:“夫君,方才酒楼里遇见的那批人,他们好像在追我们呀。”
韩清砚早发现了,他沉声道:“不必担心,我能处理。”
“怎么处理呀?”谭幼灵剜了他一眼。“横竖他们没有找茬,咱们权作不知,若是他们不识抬举,夫君再出手也不迟。”她知道不能随意杀人,但也不想没有原则的善良,那群人不来最好,若是来了,别说夫君,就是她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傍晚的时候他们错过了进城的机会,只得在野外过夜。韩清砚为此很是担心,他怕谭幼灵会睡不好,此事是他耽搁了,若是没有厌恶的人出现,他们不会错过日头。
谭幼灵却无所谓,反而觉得很新奇。她掀开马车想下来,韩清砚一眼没瞧住她就主动往下跳,把他吓得心脏险些停了,好在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气得黑眸深沉:“灵儿!”
“夫君。”她眨眼撒娇。“人家坐累了嘛,浑身都又酸又疼。”其实这是假的,因为马车里很舒服,之所以会这样,就是想找个理由逃过这一劫。
她曾经也是当过五年副将的人呀,这马车离地面就这么点距离,她只是想试试看……
不过倒忘了自己的身体柔软娇嫩,弱不禁风,刚才夫君若是没接住,这会儿怕是要毁容了。
韩清砚不说话,沉默地看她。她立马知道错误承认错误并且保证改正:“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韩清砚想想还是气,他生怕她磕着碰着一点,她自己倒好,什么都满不在乎。想到这里,忍不住捏了她粉嫩嫩小屁股一把,谭幼灵倒抽一口气,羞恼交加去咬他,两人闹了会儿,韩清砚才算消气,把她抱下来让她走走缓缓。
那群青年侠客也停在不远处,有几个人打了野味回来,为首的青衣男子手上拿着烤好的野鸡过来,先是抱拳,而后道:“这位大侠,我们的野味抓多了,吃不完,不知大侠和夫人有没有兴趣尝尝?”
他姿态很是端正,还挺让人有好感的,谭幼灵看向韩清砚,韩清砚却不承这份情,冷声道:“滚。”
男子也不尴尬,又抱拳:“是在下唐突了。”
等他走后,韩清砚发现小妻子一直在盯着那人的背影看,忍不住出口酸道:“别看他一表人才,却是背信弃义之徒。”
“嗯?”谭幼灵一头雾水,几秒后笑道,“夫君你说什么?我又不是看他一表人才。再说了,说起一表人才,谁能有我夫君生得好看?”
韩清砚用这还差不多的眼神瞄她,问道:“想吃么?”
谭幼灵摇摇头:“不想,中午的时候吃过了。”
他笑笑,去马车里取了肉干糕点与茶水,很是歉意地说:“明儿进城给你买好吃的。”
“不用,这个就很好吃了。”谭幼灵巧笑倩兮,拿起一根肉干一咬——顿时脸色一苦,我的天,好硬!
韩清砚莞尔:“谁让你吃这个了?”他赶紧捏住妻子下巴,把肉干拿出来,上面印着几个小巧的牙印,分外可爱。他摇头失笑,又取出几个油纸包,里面是早准备好的吃食,全是谭幼灵爱吃的。
肉干是他的。
可是谭幼灵捧着一块桂花糕啃了几口,觉得韩清砚的肉干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忍不住用渴望的眼神盯着。韩清砚被她盯的浑身不对劲,问:“想吃?”
猛点头。
“你咬不动的。”
谭幼灵眼珠一转,丢掉手里桂花糕,上去搂住韩清砚脖子,小嘴亲上去,成功偷走他嘴里肉干,吃下去后回味道:“就是硬了点,我挺喜欢的。”
面具下看不清楚韩清砚的表情,但仍然能够清晰看见他的耳根及脖子逐渐蔓延一片红色,瞪着谭幼灵看了会儿,猛地低头喝茶,还嘀咕了一句:“不成体统。”
谭幼灵笑得不行,这人把她摁在床上这样那样欺负的时候,可没见他这么容易害羞呀!
这边情意绵绵,那边却在商议要如何才能将韩清砚拉到己方阵营中。一个女子提议道:“看他很是疼爱他的妻子,不如我们从他妻子下手,说不定能成。”
另外一人翻了个白眼道:“你没看到那位把他妻子当眼珠子似的疼吗,一秒都不让她离开,我们怎么接近?”
“那不然就把那小夫人抓来,还愁那人不点头?”
青衣男子宛如看智障般看着出声的少女:“若是能在那人眼皮子底下抓到他夫人,咱们何必一路考虑重重?”更何况,他隐隐有种感觉,倘若他们真敢伤害那小夫人一丝一毫,对方可能会将他们全部五马分尸。
那人看起来冷漠不好接近,绝不是普通的主意能达到目的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说真话,请求对方帮忙,不知能不能行呢?
他扭头看了远处马车一眼,那对夫妻已经进马车里了,也不知道他们要去何方,好在目前大家的方向一致,也罢,沿途还有很多机会,也不急于这一时。
马车里,谭幼灵打了个呵欠躺在丈夫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他说话,然后困意忽然没了,惊讶地道:“那人是你的朋友?”
韩清砚淡淡地说:“曾经的朋友。”
“那他——”她想到他说的话,顿时对青衣男子充满厌恶。“此人背信弃义,简直毫无人性!”
韩清砚说:“现在想悔改,却晚了。”
谭幼灵皱眉:“谁没有害怕退却的时候,可人有心,真是侠义之士,怎么会做出那等背叛之事来。他既然能背叛一次,自然也有第二次。不管此番他是什么目的,我都不许你答应他。”
502.第五十六碗汤(五)
第五十六碗汤(五)
“放心吧,我绝不会答应他的。”见妻子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韩清砚忍不住笑意,他心中的确是有恨,但他知道,一旦压制不住仇恨,那么他会失去更重要的。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也许忍起来会很痛苦,但为之付出所得到的结果那么甜美,他愿意呀。
见他答应了自己,谭幼灵才点了下头,只是心中对那青衣男子好感全无,甚至想想都厌烦。她问韩清砚:“咱们不能甩掉他么?”
韩清砚抱歉地看着她:“恐怕不能。”
“为什么?”
“因为不管咱们怎么躲,该遇上的不该遇上的,最后都会遇上。”韩清砚现在才算是看明白,他在答应小男孩条件的时候,对方那小胖脸上狡诈的笑是为什么了。
放弃仇恨不是嘴巴上说说的,是要有真实行动的,甚至要在仇人每天晃来晃去的时候都忍住。韩清砚毫不怀疑,即使他们今天甩掉了那群人,明儿个也会再来一次“偶遇”。
谭幼灵无话可说,那孩子看起来天真可爱,哪里像是这么坏心的。
两人相拥而眠睡了一夜,期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第二日他们也如常上路,那群人虽然跟着,却没有任何来打扰的意思。
因为昨天是在野外过夜,所以一经过一个城镇,韩清砚便带着谭幼灵进城去了,找了家看起来很干净的客栈休息,反正也是快下午,恰好在这住到明日天亮。
谭幼灵先是洗了个澡,她很爱干净,一天不洗澡就觉得身上全是灰尘。结果洗到一半韩清砚就以节省时间为由硬是要进来一起洗,最后时间没怎么节省,天倒是都黑了。她有点不高兴,本来说好出去走走,现在倒好,每天除了在马车上就是在客栈里,还能不能有点别的追求了?
韩清砚知道自己占了便宜,连连赔不是,好在小妻子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姑娘,三言两语便被哄得笑逐颜开,韩清砚也笑了,牵起她小手,问她走不走的动。
谭幼灵一听,不开心道:“走不动的话,你背我么?”
“背呀。”韩清砚理所当然地说。“我把你弄的走不动路,自然要我背你。”说着弯下腰,指了指自己的背,“要上来么?”
她也就是嘴上说说,真要她上去她可没这勇气。虽然天色已晚,但外头街道上还是有许多行人,到时候被人瞧见了该多难看啊。所以她只是趴到他背上,笑嘻嘻地说:“你把我背到客栈门口。”
韩清砚才不在乎这丢不丢人呢,他背自己的妻子,关别人什么事?只是这让他心情大好,嘴角的笑容一直没褪,刚出房门,迎面便遇上与他们在同一家客栈打尖的那群青年侠客。韩清砚根本不在乎他们,谭幼灵也不在意,反倒是这群侠客,瞧见那位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浑身透着淡漠的绝世高手,竟然在大庭广众下背一个女人,还笑得那么开心,都惊呆了。
这、这哪有男子汉大丈夫,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的?就是他们江湖儿女也不曾如此放浪形骸呀!
唯独一个姑娘眼露欣羨,再瞧韩清砚的眼神也不对劲儿了,这种看起来冷酷无情却又对自己的女人极其温柔的男人,哪个女人能抵抗得了?谁不想要这样的男人啊,又强大又威严,还只对自己一人温柔。
只是这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的,眼睁睁瞧着韩清砚背着谭幼灵出去了,几人商量了下,也跟了上去,他们不怕别的,就怕韩清砚突然离开,那以对方的功夫,他们如何追得上?
谭幼灵不是第一次逛集市,但距离上一次和夫君一起,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挽着韩清砚的胳膊,好奇地看着周围一切有趣的事物,瞧到个卖糖糕的老婆婆,还买了一块,老婆婆见她虽然蒙着面纱,却是眉眼如画温柔似水,说话甜甜的又有礼貌,不禁心生喜爱,硬是没收那几文钱。
道谢后,谭幼灵坐在摊子上捧着糖糕小口小口吃起来,老婆婆手艺很好,她吃到美味便觉得十分满足。韩清砚看着她吃,不时伸手给她拭去嘴角糖渣,然后把她吃剩下的塞进自己肚子,离开的时候还悄悄在老婆婆收钱的罐子里投了一锭银子。
夫妻二人谁也没管不远处跟着的那批人,完全把他们当成了苍蝇。不能拍死,对方铁了心要跟,上天又注定让他们相遇,那就只好无视了。
谭幼灵沿途是看见这个想吃,看见那个也想吃,总之她每种都只买一点,自己尝几口,剩下就都给了韩清砚。一路逛到一座石桥,也差不多吃饱了。
石桥下的河里有许多花灯,桥上有不少人,桥头那里有个卖面具的老伯。谭幼灵喜欢一个脸谱的,缠着韩清砚给自己买。
她要买东西,他哪有不答应的。
买了面具,她想把面纱解下来,韩清砚无奈,好在周围热闹,也没人注意,便帮她解开脑后面纱,拿着脸谱面具研究了几秒,给谭幼灵戴上。
这下除了亮晶晶的水眸,韩清砚是什么也看不着了。
他们谁都没看见,不远处那几个人惊艳的眼神。
先前见他们夫妻二人面具面纱从来不离脸,还以为是有什么隐疾,虽说露出的眉眼极其好看,但真正美貌之人,哪有害怕露脸的?也就是凭这个,几个女子才对谭幼灵心生优越,她们都是名门正派出身,个个美貌过人,虽说谭幼灵被她夫君宠得厉害,可貌若无盐,又有什么好骄傲的?
就是刚刚那几秒钟,韩清砚给谭幼灵取下面纱,她们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是有天仙般的美人,见之令人形秽。
谭幼灵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出其不意地发出怪声,双手成爪突然吓唬韩清砚。韩清砚哪能被她吓到啊,不过他就迟钝了一瞬间,立刻做出被吓到的样子,还装模作样地拍拍自己胸口,佯作不快:“灵儿,你吓到为夫了。”
谭幼灵笑嘻嘻地抱着他的胳膊,问:“很吓人吗?”
其实这面具做得很是粗糙,哪里吓人,但韩清砚仍然给面子地点头:“乍一看,的确挺吓人。”
“那好,我戴着不拿下来了。”谭幼灵得意地说。“晚上看你怎么欺负我。”
闻言,韩清砚很想告诉她这个想法很天真。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也别有一番乐趣,竟什么也没说,只有嘴角的笑容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又围着河堤走了一圈,谭幼灵便累了,她一双小脚柔嫩至极,走了这么久的路,一开始是好玩兴奋所以不觉得,现在玩够了才觉得累,便耍赖不肯走,吵着要休息一会儿,结果被韩清砚一把抱起来,她挣扎了几下,就把脸埋进韩清砚胸口,不敢再露出来了。
就这样,一路迎着各种暧昧不屑等等异样的眼光,他们回到了客栈,一进房间谭幼灵就被扑倒在床,她脸儿发烫,好生气哦,可还是要努力保持微笑。“夫君你——”
话没说完,她夫君就压了过来,熟练地解开她的衣带,片刻间便坦诚相见。谭幼灵都惊呆了,戴着面具看不着她的表情,唯独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又黑又亮的眼珠像是两颗宝石,可爱又漂亮。
很快她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她之前不是说不拿下面具么,本来是想威胁一下韩清砚,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意,照样能把她弄到哭!
这回谭幼灵是真生气,一番欢好后气得拿辈子裹住自己,死活不肯把脸上面具拿下来。
韩清砚一开始是想什么呢,他的小妻子娇滴滴的那么毫好看,为了他吃了多少苦,他看到她的脸就心疼,就止不住怜惜之情。但是呢,男人嘛,在床上的时候总是有很多想法不得实施,平日里她稍微累一点就哭鼻子,这回是她自己说面具不拿下来,韩清砚就想啊,看不到她的脸,他就能一一满足自己的愿望了吧?
结果是他得逞了,但也彻底把小妻子给惹毛了。不过韩清砚心满意足,过去抱住好声好气的哄,被打也不生气,反正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留着自己回味就行了呗。
谭幼灵哭了一会儿觉得没意义,期间韩清砚想取下面具给她擦脸都被她暴力解决了,为此韩清砚手上多了几个小巧的牙印,浅浅的都没见血,他还不清楚,她心疼他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叫他受伤啊。
他也就是仗着知道这一点才可着劲儿欺负,不然换他又怎么能舍得?
两人在床上折腾了会,最后以不会武功只能胡乱挣扎的谭幼灵失败告终。韩清砚终于取下她的面具,小脸儿憋得红通通,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头发也乱糟糟的,可怎么办呢,他觉得这样,好可爱呀。
503.第五十六碗汤(六)
第五十六碗汤(六)
他们历经千辛万险才得到厮守一生的机会,谭幼灵也不舍得跟韩清砚吵架,可是她脸皮薄,一想起不久前自己被丈夫逼着这样又那样,就没脸看他,气恼有,更多的却是羞赧。
鱼水之欢时霸道又自我的韩清砚,是她一个人的,除了她没有人能看到他的那一面,这一点又让谭幼灵感到奇妙的满足。也因此更生气了,她竟然是在气自己并没有很认真的生气……
韩清砚在谭幼灵面前从来不端着,他知道自己是做得有些过火,便好言好语哄着,即使她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生气也一直说着抱歉,豪华说了一大堆,才换来谭幼灵的原谅:“那好吧,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让我生气了。”说完声音刻意压低了些,清了清嗓子说,“也不许、不许再做那样的事了……”
韩清砚面露遗憾,他对方才对美妙滋味回味无穷,若是可以,真想再有几次那样的机会。可是偶尔为之还好,若只为自己的私欲不顾一切,那真是禽兽不如了,又有什么资格去说爱她?想到这里,韩清砚露出淡淡微笑,抱着谭幼灵呢喃低语,不时的轻吻她软嫩唇瓣,似是要把自己的心都挖出来送给她。
谭幼灵一开始还想生气来着,可是慢慢地便被软化了,这个人为了自己放下执念,夫妻之间本就百无禁忌,她又何苦为这点小事难为他,最重要的是,她也没觉得多不舒服,反而是……有点慌张张的心虚呀。
为何心虚呢,还不是因为自己也沉迷其中。
她反手搂住韩清砚,小脸依偎上他的胸膛,小小声很害羞地说:“以后……你再这样做,得先问过我……”就算胡闹也得有个频率跟次数吧,若是天天都来这一遭,她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玩的。
韩清砚早做好赔礼道歉割地赔款的准备了,就怕妻子继续生气,这一刻只要谭幼灵能原谅他,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啊!不过话又说回来,灵儿这话里的意思是……天上突然掉馅儿饼了,砸的韩清砚头晕眼花简直不敢置信,他的灵儿这是……
见丈夫眉眼间满是欣喜,谭幼灵小脸通红,状似很不情愿:“不管怎么说,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之前那次……我就当你是忘记告诉我了,以后……都得首先跟我说一声。”
韩清砚这才确定她是真的不生气了,薄唇微扬:“那若是我说了,你却不肯呢?”
谭幼灵一愣,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到……韩清砚见她这副有点呆的样子,嘴角忍不住笑意加深,片刻后连忙端正眼神收敛表情,生怕被谭幼灵看出自己有哪里不对劲。谭幼灵也觉得以自己害羞的性格,不肯答应的可能性很大,有时候就算心里想要,她嘴上可能也什么都不会说的。只是……她怯生生地看了韩清砚一眼,他眼里的促狭跟期待哪里能逃过她眼睛?半晌只好犹犹豫豫道。“若是那样……你就看着办。”
这话范围可就大了,看着办,怎么看着办?看着办什么?不过这种事情讲究一个心照不宣,韩清砚还是明白的。也就是说到时候任他为所欲为便是了。
小妻子讲话总是如此委婉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露出笑容,看得谭幼灵不禁呆了一呆。虽说他在她面前经常笑,从没有面无表情的时候,但似是这般开怀却也是极少的,如今能见他一笑,自己虽答应了那荒唐无比的条件,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于是谭幼灵从此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此后的一辈子被如何欺负暂且不提。
这一夜休息的极好,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光是韩清砚,就连身子骨娇弱的谭幼灵都难得觉得神清气爽。他们夫妻二人起得早,下楼的时候只有掌柜的跟小二在大堂里,韩清砚上去付了银子,而后带着谭幼灵离开。
他们没有瞒那些侠客,却也不会主动告知自己的行踪,虽然小男孩给他们准备了一个恶作剧,但他们也不能试也不试就坐以待毙呀,那是蠢人的法子。
一切都按照原本的路线启程,至于那群人——韩清砚跟谭幼灵谁都不想管。
不过俗话说得好,前有猛虎后遇豺狼,刚离开那群讨厌的家伙不久,他们就遇到了另外一波。
说是不久其实也不恰当,因为距离甩掉那群侠客已经足足有五日了,他们已经南下到了这个国家的腹地,这里烟雨柔柳鸟语花香,河畔幽香阵阵,画舫密密麻麻,非常的热闹繁华,比起京城也不遑多让。
他们就是在放孔明灯的时候遇到这拨人的。
当时谭幼灵正开心地仰头看向自己放飞的孔明灯,不小心往后退了几步,这个小山坡是韩清砚带她飞上来的,人虽然也不少,但比起下头可算是清净多了,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赏景或是说话,韩清砚便为谭幼灵买了盏孔明灯,见她仰头去看,他便也不自觉地跟着抬起头,谁知道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身边的小妻子却像是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似的,猛地往后滑了一下,连一声惊叫的夫君都没能出口!
这实在是太邪门儿了!以韩清砚的功夫怎么可能接不住这么小小一个姑娘?!
但事实他还真是没接到,与其说是没接到,更像是有人在他和妻子之间放了一块看不见的隔板,让他寸步难行,伸出去的手也没能碰到她一片衣角。
这小山丘虽然不高,可摔下去也得去半条命,更别提她那么柔弱!
就在韩清砚目眦欲裂的时候,下头恰巧有个身着深金色袍子的中年男人将谭幼灵接住,虽然因此踉跄了一下还差点摔个狗吃|屎,不过能瞧见那面纱后精致绝俗的容颜,可以说是做鬼也值了!
谭幼灵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但她自己并不是没礼数的人,先是道谢,而后对此人久不肯将自己放下产生了淡淡恼怒。好在韩清砚随后跳下,迅速将她抢回怀中。
在那深金色袍子男子的眼中,却是韩清砚对女人的不尊重了。他拧眉问道。“你是何人,还不快快将这位姑娘放下,否则我今日绝饶不了你!”
韩清砚瞧着对方那虚张声势的样子,先前看见那人面孔时的怨恨与愤怒也逐渐在这种清淡中消退。现在最重要是他的灵儿,其他什么人都得靠边站。
他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那群人这些天找不着他们呢,原来是在这儿准备了个更好的!此刻韩清砚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内心感受,总之如果墨泽现在站在他身边的话,他一定会把那小孩子拎起来狂揍一顿!
至于那么小心眼么,他说放弃报仇了,那就是放弃了,难道还会反悔不成。那小孩儿忒地有趣,也忒的狡诈,真不知其他人怎么受得了。
深金色衣衫男子方才在接住谭幼灵的瞬间不小心看到了她隐藏起来的真实容颜,惊觉此乃绝世佳人,又怎么舍得错过。便是得不到她的心,不能留在身边长久相伴,那做个露水夫妻也是极好的。
这样的绝色,若是从此背埋没于世间,该多么可惜!
然而她身边那黑袍戴着面具的男子看起来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比如有官位的,有家世的,再不然就是他来呀!这等美人一定要好好疼惜,免得一次苦了日后就不跟他了。
这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多少人一辈子都寻不到的绝色佳人,却跟在这般草率男子的身旁,真实想到便叫人瞧不起。
“多谢这位老爷方才搭手,只是这位乃是小女子的夫君,多谢您挂念了。”谭幼灵微微一笑,神色间满是冷淡疏离。
韩清砚揽着她纤细的肩膀,并没有看那人一眼,眉眼带着淡淡的冷傲与蔑视,那中年男子身边的侍卫看起来是要发火,反被中年男子制止,对着韩清砚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只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反倒是说不出究竟是哪儿怪了。
男子对韩清砚说道:“这位公子应该再小心些,这么貌美的夫人,若是公子不在意,自然会有人在意。”
“哦?”韩清砚瞧不起他的话里有话,露出几分冷淡。“那又与你何干?”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妻子,关他屁事。
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敢不遵循自己意思的人,中年男子神情有几分阴森,看起来似是要发火,结果却是带着笑,不知为何,这笑不令人感到亲近,反而愈发的可怕了。
谭幼灵觉得他们真是各种倒霉,这才清净几天,刚走了没多久,又缠上来另外一波,而且这波看起来比先前那帮武林中人可难对付多了。夫君的眼神和情绪也有些不太对,她虽然不能确认这些人的身份,但察言观色还是做得到的。
504 第五十六碗汤(七)
第五十六碗汤(七)
“夫君。”就在韩清砚险些按捺不住要动手那一刻,谭幼灵及时阻止了他。她看着柔弱,却是冰雪聪明之人,眼前这人虽没见过,可只从韩清砚的眼神以及他给自己讲的故事,再想想墨泽的话——空口无凭,誓言不是随口说说就能行的,这些人他们惹不起,不能动手,难道还躲不起吗?
有这一世的白头,这些仇人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韩清砚却没立刻走,而是盯着那中年男人看了许久,谭幼灵生怕他忍不住,可一会儿后,韩清砚却笑了。他笑得很奇怪,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明白了什么,抱起了谭幼灵,足尖一点便消失在人山人海中。
陡然失去对方踪迹,中年男人冷声命道:“还不去追!查到对方住在哪里立刻向朕——向我禀报!”
“是!”
话音刚落,几个身着黑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便各自散去,只是他们再快,又哪里比得上韩清砚?一番追寻无果,回去禀报还险些被雷霆大怒的皇帝砍了脑袋——若不是微服私访隐瞒身份,若不是身边有绝色佳人陪伴,这几个暗卫的脑袋早就保不住了。
回到他们下榻的客栈,谭幼灵乖乖坐在床上,看着一言不发的丈夫,没有多么担心,因为她没察觉到他有哪里不对,只是似乎在思考什么。于是她下床,刚踩上绣鞋就被韩清砚一把拦住:“去哪儿?”
“去那块糕饼吃。”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韩清砚把她抱回床上脱掉绣鞋,“我去拿。”
片刻后捧了桌上糕点回来,谭幼灵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看丈夫皱眉。她手上吃的是红枣糕,韩清砚不爱吃红枣,尤其是冷掉的,虽然甜味还在,却是有些硬,而且枣味浓郁。
但他却浑然未觉,还在谭幼灵喂自己吃的时候张嘴了。嚼了两口咽下肚,就又送到了嘴边,于是这样吃了一口又一口,谭幼灵觉得好玩儿,忍不住推推他。韩清砚以为她是要抱,双臂一伸把她搂到怀里,却还不说话。
谭幼灵挣扎地离开,双腿盘坐,左看右看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伸手把他面具拿了下来,瞧见韩清砚脸色正常,好像在想什么难题。她也不问,却起了坏心,去拔掉他的束发带子,一头如墨青丝披泄而下,谭幼灵以指当梳,慢吞吞给梳了俩麻花辫垂在胸前。方才还英姿勃发俊美逼人的男人瞬间变得有些滑稽,但她却笑得不行。
期间小二送浴水进来,韩清砚把帐子拉下给小二开的门,一开门小二的脸就僵掉了,但他毕竟是有职业道德的人,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还是知道的,而且这位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人物。
放下浴水走出去,一脸被雷劈。
好在韩清砚看到浴水也回过神,虽然还没想得太明白,但他总觉得自己弄懂了什么。掀开帐子想抱谭幼灵沐浴去,却见她看了自己一眼就藏进了被子里还一直在抖。
冷?还是……
他低头想去抱她,才发现自己胸前垂了俩麻花辫,顿时一张俊脸青黑交加,想教训她一下,可是谭幼灵从被子里悄悄探出一颗头,还嘿嘿傻笑两声,韩清砚本来就不是太生气,她笑得那么呆,就更气不起来了,扑上去挠了一顿,直到她连声求饶认错说再也不敢了,才把人抱起来脱掉衣服丢浴桶里,自己也胡乱脱了个干净跳进去。
谭幼灵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呢,没想到他却只是从背后抱住她,若有所思道:“我突然觉得,那小男孩兴许也不是故意耍我们。”
“嗯?”她软软地偎在他怀里,细声细气地说:“墨泽不是坏小孩呀。”
“何出此言?”
“若他心坏,何必给我机会来找你,还详细告诉我要如何对你呢?”谭幼灵一直都是不担心的。“他说必须公平,我必须付出才能得到所求,我后来破坏了规矩,理当消失,他却又给你机会救我。如此大费周章,若是最后只想勾你去复仇破戒,又何必帮我们?”她笑着亲亲丈夫下巴,“应该是,想要帮你彻底放下吧。否则你心怀仇恨,我们即使厮守一生,怕也是有遗憾的。”
只有当仇人经过面前,心中却不再因被限制而生出不甘与愤怒,到那个时候,他才算是真的得到新生。
傅修远咬她:“早就看出来,却不跟我说,还同仇敌忾的和我一起骂人家?”
谭幼灵嘻嘻一笑:“我夫君这么厉害,哪里需要我说呀,自己就能想通。”
她才不会承认一开始看到丈夫恨成那样,心里也把墨泽给骂了一百八十遍,这一点也是她后来才明白的。那个小男孩,在她的世界相遇的时候,那么小的身子,却努力踮脚想给她擦眼泪,那么温柔可爱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等近乎无理取闹的事?
他们的一生遇到过太多恶人,可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谭幼灵记不住那些灵魂丑陋肮脏的人,却记住了墨泽当时胖胖的小手擦去自己泪珠的温暖。
“夫君啊,能到达奈何桥,能遇到墨泽,那是咱们的荣幸。”她亲着傅修远的手指,神情认真地说。“他大可不管我,大可不必成全我们,只要你去完成你的任务然后回来复仇便是,可他没有。倘若我们做了错事犯了罪孽,自然应当受罚,但现在我们做了正确的选择,我相信他绝不会为难我们。最重要的是,他那样的存在,也有着人情味儿呢。”
能够在强大的同时保持温柔,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呀。
韩清砚轻叹。“想到故人,只为了荣华富贵,便能置我于死地,若是他们得了权,也不知这天下会如何。”
“都会好起来的。”谭幼灵说。“我相信死了的鬼,也相信活着的人。”
平时她是被韩清砚疼着的,现在她却一副大姐姐的模样,格外的温婉懂事。“这是夫君爱过并为之战斗过的人们,他们犯过错,但我相信,他们也能改过。”说着她偷笑,瞬间变得俏皮起来。“夫君都没注意么?”
“嗯?”
“那我就不说了,等夫君自己看吧。”她对这个国家百姓的信任可不是空穴来风。
“对了。”谭幼灵突然道。“方才那色迷迷的中年男人是不是皇帝?”
韩清砚颇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有眼睛呀,你那么生气,他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一瞧就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最重要的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白脸男子,又娘又白,身上还有香味儿,讲话尖细又翘兰花指,活脱脱是个太监嘛。”
韩清砚一脸震惊:“看不出我的灵儿如此聪明。”
这话谭幼灵听着就不高兴了,她很笨么?她多么机智?“照顾你那么多年的温夫人,帮你把那对狗男女解决掉你却没认出我的是谁?女扮男装做了你五年副将你都没认出来的是谁?把你从水牢里救走还把你治好的你没认出来的又是谁?”
……有理有据,韩清砚无话可说,只能转移话题:“你给我用的药膏和吃的丹药,哪里来的?”
“墨泽给的呀。”谭幼灵耸耸肩。“所以我说他不是坏人,否则第四个世界,你以为那么容易过的?”不然他光是养好伤就得几十年,到那会儿说不定仇人都死绝了。
韩清砚心中有愧:“是我误会他了。”
听完了全程的墨泽捂住胸口:啊主人你快回来,宝宝一人承受不来。
谭幼灵亲亲他说:“那等死了跟人家道歉呀,只要这个世界放下仇恨,死后你还是能去奈何桥的。”
只是,她就去不了了。
她不是有功德之人,也非执念深到能到那里去,她能跟他在一起这辈子,就已经圆满。
人不能太贪心的,太贪心,就会失去。
“灵儿。”韩清砚不想见她这样难过,便跟她说道,“方才我看了皇帝许久,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怎么会知道,于是摇摇头,韩清砚微微笑道:“我发现,他远不是我仇恨的那个人了。”
“……嗯?”
“当年的他,意气风发,胸怀大志,对乱世中的百姓抱以怜悯。可你瞧现在的他,心中对百姓可还有一分真心?他瞧见你貌美,也不管你是否为人妇,便起了淫心。这样的人……”他轻笑,“便是我不报仇,这江山怕是也坐不稳了。”
谭幼灵想到都恶心。“他竟然还碰到我了。”
“那我亲亲。”韩清砚说,从她脖子开始亲起来。“我亲过就不恶心了。”
谭幼灵被他细碎的吻弄得有点痒,忍不住笑起来,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阵,才出了浴桶。
不过地上都是水,难免有点滑,那当然不能让妻子走这么危险的地,夫君全程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