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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渣化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哀蓝     女主渣化之路txt下载     女主渣化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碗汤(九)

    “哦。”

    最后,清欢的回应是这个。

    陈冷的眉头又皱了一点点,看得出来他不是很喜欢清欢这样对待他。他觉得自己认认真真地找了她一晚上是件很严肃很用心的事情,她怎么能用一个哦字就把他打发了呢?但是内敛的性格让他说不出邀功的话,最后只说:“我困了,我要在这里休息。”

    清欢就把他带到了自己房间,让他睡在了里头。客房现在谢依依住着呢,不然她才不会让陈冷染指自己的床。

    陈冷是真的累了,他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这人睡着的时候没有了平时的中二和神经,看起来竟然有点纯真可爱。至于那群保镖,清欢完全不在意,只要他们不进店不挡住入口,爱在那待到多久就待多久。

    陈冷每天固定睡眠时间是六个小时,他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都是早早规划好的,不容许有一分钟的失误。可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作息时间被彻底打乱了,在清欢房间里他足足睡了十一个小时零二十六分,醒过来的时候天早就黑了,然后陈冷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抬手看了下表,居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他起来穿了外套走到外头去,发现清欢跟谢依依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在吃宵夜,而他那群保镖仍然在门口等着,但时不时用垂涎的目光看向清欢手上的食物。

    看见陈冷,清欢问:“你饿不饿?”

    陈冷看向桌上的食物,就是些简单的炒菜还有面,他平时是不吃这些没有经过营养师均衡搭配的东西的,而且他的习惯是过了晚上六点就不进食。但是现在……那堆食物散发出的诱人香味让陈冷有点犹豫,尤其还有那只白猫也在津津有味地滋溜面条吃,陈冷感到难以抗拒,就坐了下来。

    清欢起身又给他捞了一碗面,浇上汤头,递给他一双筷子。谢依依从始至终把脸埋在碗里就没舍得抬起来,由于吃得太快,她被呛到了,学长连忙放下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真是好气又好笑,端来杯子让谢依依漱漱口,又抽了面纸,温柔地帮她擦去脸上的痕迹,总之照顾的是无微不至,完全无视了周围还有别人存在。

    他吃到谢依依喜欢吃的东西时会夹给她,有道菜是清欢煮的小田螺,麻辣香鲜,非常美味,谢依依很喜欢,但是她不会吃,厉害的人用舌头一挑就能吸出田螺肉——如清欢,如学长,但谢依依不会,她只能用牙签挑,学长就亲自动手,给她挑了一碟子的田螺肉放到她面前,然后把田螺壳都扔进垃圾桶,还帮谢依依把衣袖卷起来,怕她会弄脏衣服。

    种种行为可以说是极致的贴心和温柔,看得陈冷眼底升起不明的疑问,趁着清欢去厨房找酱菜的时候,他跟了过去,问:“你的那个朋友,她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吗?”

    清欢心想,你一个衣食住行处处需要管家打点生活技能为0的低能儿也敢嘲笑别人?于是笑着反问:“她的男朋友对她不好吗?”

    陈冷不大明白清欢在说什么,却听到她又说:“叫我说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嫁呢,长得帅脾气好,有能力本事大,最重要的是疼女朋友,你跟他比起来可差远了。”

    差远了……陈冷仿佛听到自己的心碎成了千万片的声音。从小到大,不管他做什么事,那都是做的最好的一个,从来没输过,也从来没有人跟他说你比谁谁谁差远了。可以这么说,吃喝玩乐工作品味,陈冷都是最好的,可是现在,他新婚了才三天的妻子跟他说他比另外一个男人差远了。

    陈冷不服气,于是他开始仔细观察学长的行为。发现对方很会说话,总是能用简单的语言把谢依依逗得咯咯直笑,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气氛就连陈冷这个爱情绝缘体都感到非常甜蜜温馨,对比一下他跟清欢之间虽然称不上剑拔弩张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的氛围,人家那一对简直就是神仙眷侣。

    学长会在谢依依到来之前替她拉开椅子,陈冷从没这样做过,因为保镖和下人会完成。学长还会监督谢依依不能吃太多的冰淇淋,谢依依不喜欢吃的胡萝卜他会在第一时间挑出来——虽然嘴上说着“挑食不好”这样的话。谢依依明明是个成年女性,但在男朋友面前却是个会撒娇会耍赖的小女生,非常娇俏可爱,而学长也从始至终的包容她疼爱她,那种温柔和深情溢于言表。

    不仅如此,学长还非常在意谢依依的感受。他们约好出去看电影,他不会自己决定,而是把最近正在热映的影片简介和预告片都存在pad里,然后让谢依依来选,当然,他的爆米花薯片还有可乐是早就准备好的。难得的周六他们出去约会,不需要谢依依做任何准备,学长把行程规划的很好,到哪里玩,玩多久休息,去吃什么好吃的……跟着清欢一起蹭约会的陈冷都暗暗看在眼里。

    但学长又不是纯然的温柔好脾气,偶尔谢依依发脾气有点过了,或是说了伤他心的话,他不骂她也不打她,会把她抱在怀里狠狠亲一顿。陈冷经常看见这两人的肢体互动,不管是偶尔勾一下手心还是分开前亲一亲脸颊,都是浓情蜜意令人羡慕。

    陈冷就这样在咖啡厅里住了俩星期,每天除了在店里办公,收钱,就是看谢依依跟她男朋友秀恩爱。

    学长好到什么程度呢,就连陈冷这样完全不理解爱情是什么东西的人都学会了什么叫做“尊重”和“绅士”以及“宠爱”。不过陈冷想,他每一样都可以做到,惟独那件女朋友生气二话不说抓过她抱住就吻有点难——根据清欢的武力值,他很有可能被丢到垃圾桶里去。

    清欢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陈冷先天感情缺失,但他是个很用心很真诚的在学,虽然……经常发生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场面。

    比如……

    “你做什么?”

    “我帮你擦擦嘴。”陈冷面色淡定。

    清欢:“……我刚从卫生间出来,你确定我需要擦嘴吗?”

    又比如……

    “你这个笨蛋,你把椅子拉的这么开!要不是我看见了我会摔倒的!”拉的那么远是要让她坐地上吗?!

    还比如……

    “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最美丽最可爱的,我想要拥有你,就如同我——”

    “让开,你挡我路了。”大晚上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情话,听着挺恶心的。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谢依依看得很欢乐,还时常叫学长帮帮他们boss,其实是陈冷面无表情的请求她帮帮忙,还许诺说如果他能达到她男朋友一半的话就给她升值加薪,为了亲亲女友的事业和前程,学长表示:没有问题,我绝对倾囊相授!

    然而清欢她不是普通女人……她强大到完全不需要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任何事她都能自己完成,遇到坏人坏人反而先逃,反正陈冷在清欢面前就没什么展示的机会,跟着谢依依男朋友学了一个多月,还认真的做了笔记写了反馈然后反思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是清欢太强悍,而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看一个情商为负的人努力想当一名情圣,清欢表示很有意思。她现在每天的乐趣除了钻研做吃的以外就是看陈冷怎么顶着那张面瘫脸犯蠢,偏偏他蠢而不自知。

    其实陈冷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一开始他不同意清欢继续开店,不想让她赚钱,因为他能给她非常好的生活。但是清欢坚持,他就答应了,很多事情他都觉得没有必要,可是如果清欢要做的话他也不会反对,他只是在感情上笨了一点迟钝了一点,如果有人做很好的引导,他也可以很绅士很温和很尊重女性。

    学长生长在一个父母恩爱的家庭里,他的父亲是知名学者,母亲是女权领导者,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尊重和爱护女性,他不仅照顾谢依依,对清欢也很好,但同时又懂得如何和女性保持距离,不让自己女朋友不高兴……可以说,如果他想花心的话,那么没有女人能躲得过。

    而陈冷的父母却是因为家族而结合的,他们彼此不相爱,对陈冷也并没有怎么教育,到陈冷接受家族企业之后,他的父母甚至隐隐有些惧怕和忌惮他。在陈冷的世界里,别说是父母,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邵辉还有温之芙,都不到给他提鞋的资格,这两个人是家族小时候给他安排的玩伴,十八岁成人之前,陈冷爱玩,带着这两人,十八岁之后几乎就没了来往,但为了那十年的陪伴,陈冷对这两家还是比较照顾的,否则邵辉怎么能借着他的名义各种寻欢作乐,温之芙又哪里来那样的运气成为国际知名的小提琴家?

第十八碗汤(十)

    说人人到,说鬼鬼到,趁着谢依依跟学长周六去泡温泉的空档,陈冷邀请清欢和他一起回家——当然不是回他住的地方,而是他父母所在的那个家。清欢问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吗?陈冷摇头,是他母亲打电话来说的。

    本来陈冷觉得自己的妻子不必要非和父母见面,本来他对父母就没什么感情,但自从每天目睹了谢依依谈恋爱的样子之后,陈冷想,自己也应该带清欢回去给父母看一眼,他们喜不喜欢是他们的事,但他至少应该让清欢知道,他是真心娶她的。

    清欢没问什么就答应了,不过想也知道这是场鸿门宴,所以她打扮的很用心。

    即使是对女色没什么兴趣的陈冷看了,眼睛都忍不住为之闪烁,更何况是普通人呢?清欢的想法很简单,先在外表和气势上压过去,剩下的见招拆招。

    原以为是家宴,到了之后才发现不是,因为温之芙也在,而且和陈冷的母亲还非常亲密,又是牵手又是说悄悄话的。陈冷跟父母介绍清欢的时候,他们只是抬起眼皮子嗯了一声就当没看到,那架势,和之前的邵辉一样,甚至比邵辉的眼神更让人心里难受。这二位比起邵辉来段数高了不少,也没明确表达不喜欢,只是表现的有礼而疏离,然后当着清欢的面对温之芙特别好,话里话外都透着温之芙才是他们眼中的最佳儿媳的意思。

    要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击倒清欢,那就是大错特错了。陈夫人看着清欢的眼里有着几不可见的轻视,她原以为儿子贸贸然娶了个妻子只是跟他们摆脸色,可是见了面她才知道,原来儿子只是看上了这女人的美貌。漂亮的女人到处都是,但漂亮到清欢这个程度的真是少见,可既然是以色侍人,那肯定就不会长久。

    “都是一家人,坐吧,不用客气。”陈夫人高贵的笑笑。

    温之芙扭捏着:“伯母,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伯母最喜欢的姑娘了,伯母心中你就是女儿一样的存在,阿冷啊,你忘了小时候你跟之芙还经常在一起玩的吗?之芙还总是跟在你身后喊着长大要嫁给你,做你的新娘子呢!”陈夫人掩嘴一笑,戳了戳温之芙羞红的脸蛋儿。“伯母啊就是喜欢之芙,要是可以,我们都希望小时候你的话能成真。”

    那架势那表情,好像清欢完全不存在,如同空气。

    清欢也不在乎,她走到桌边,陈冷主动伸手,赶在管家之前为清欢拉开椅子,还将她的筷子放在柠檬水里洗了洗,又用纸巾擦干净。每一步都照顾的无微不至,瞧动作的熟悉程度,估计不是第一天做。

    陈夫人陈先生还有温之芙都傻眼了,陈冷从小就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哪怕是他亲妈陈夫人,他也没给递过一张纸巾,现在居然给一个陌生女人拉椅子洗筷子还很认真的掏手帕给她擦手?!这还是陈冷吗?!

    为了膈应敌人,清欢难得地对陈冷露出甜美毫无隔阂的笑容:“谢谢。”

    陈冷被这个笑容迷住了,心想,谢依依男朋友说的果然是对的,男人就是要对妻子温柔才行。“不客气,为你做事是我的荣幸。”说着,也不等父母示意开动,就取过一只大闸蟹用吃蟹八件套开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剥好的蟹黄蟹肉都放进清欢面前的碟子里,低声问:“要蘸醋吗?”

    清欢摇摇头,两人一个剥一个吃,配合的天衣无缝,完全把其他人给忽略了。

    陈夫人无视清欢的战术宣告失败,因为不管她怎么无视,陈冷总是照顾清欢的,她的情绪她的表情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完全不care父母或是不请自来的温之芙什么心情。

    陈冷就像是不染尘埃的高岭之花,他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所以即使身为陈冷的母亲,面对儿子的冷淡,陈夫人也一直都是心平气和的,更别提始终注视着陈冷没有得到过回应的温之芙了。女人们都是同样的想法,既然陈冷喜欢的不是她们,那他就不要喜欢任何一个女人好了!陈冷是大家的,谁都不能独占,这才是公平呀。

    可现在的陈冷却学会了怎么去照顾一个女人,而且瞧他的熟练程度,肯定不是头一回,更何况陈冷不是那种会伪装的人,他对一个女人好,必定是因为他付出了真心。

    那颗人人趋之若鹜,却从未有人触摸到的真心!

    别说温之芙了,就是陈夫人都嫉妒的双眼发绿。她死死地盯着陈冷那双修长好看的手,自以为隐蔽地瞪了清欢一眼,谁知清欢察觉到了,对着她嫣然一笑,赫然是把挑衅两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陈夫人气得险些一巴掌捶在桌上。她心想,这女人也太嚣张了,她是决计不会同意这样粗俗的女人进陈家门的!

    这一切都跟陈夫人原本想象的不一样,她知道儿子娶了个没什么背景的普通女人,所以今天在他带人回家之前,特意将家里重新布置了一番,自己也打扮的珠光宝气,为的就是给清欢一个下马威。可是一进门,她反倒被对方的美先震撼住。不是陈夫人自负,她的儿子那绝对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优秀人物,多少女人上赶着要跟他套近乎,清欢能嫁给陈冷,难道不是她三生有幸修来的福气吗?

    可是让陈夫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想象中的不满意的儿媳并没有主动讨好她,甚至打了个招呼后就完全无视了她!自己本来想这么对她的,结果却被别人抢先一步!陈夫人有多呕,可想而知。

    陈先生态度好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觉得男人不能为了一个漂亮女人就丧失理智,陈冷现在就很不理智。他怎么能亲自照顾一个女人吃饭?那女人有手有脚,就算她不方便,旁边不是还有佣人吗?!

    从来是面和心不合的夫妻俩在这一刻难得有了默契:他们决不承认这个女人做陈家的媳妇!

    可是碍于陈冷在,谁也没敢说,陈家现在是陈冷做的主,哪怕他们是陈冷的父母,要是想日子过得好也得讨好着陈冷,而且要不是他们挂着父母这个名义,怕是陈冷早就把他们丢出去了。

    清欢把这对夫妻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别人越看不顺眼她她就越是高兴,要是能让对方膈应死她就更开心了。所以她也主动给陈冷夹菜,故意表现的非常腻歪。

    陈冷非常享受。虽然两人是挂名夫妻,但清欢很少和他亲近,有时候连话都不怎么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讨好她,现在她表现的这么主动,虽然是为了示威,但是陈冷仍然感到很高兴,他的眼睛里放射出柔和的目光,令人沉醉。

    这一顿饭,他们两人是吃的舒坦了,另外三人却是度秒如年,尤其是温之芙,眼眶红红的,一边吃饭一边想哭,泪花在眼里直打转,讲真,要不是知道陈冷素来对女人不假辞色的话,清欢会以为陈冷是个负心汉。

    陈夫人试图给温之芙争取一点注意力:“阿冷,你怎么都不跟之芙说话?也给之芙夹菜呀,她够不着。”

    温之芙连忙推辞:“不用了,我——”

    可惜这话没说完就被陈冷截胡了:“她没有手,还是没有佣人?母亲,用餐的时候请不要开口说话,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然后他就打了自己的脸:“清欢,要吃这个吗?”

    偏偏人家自己不觉得,表现的十分自然。

    清欢看了温之芙一眼,其实只是随意一瞟,但被害妄想症的温之芙认为清欢是在嘲笑和示威。她攥紧了筷子,恨不得能扑过去把那两个坐在一起的人拉开,然后用刀子把这个讨厌的女人脸划花!

    陈先生就聪明多了,一直隔岸观火,把清欢的反应尽收眼底。最后他认为,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自信到了极点,那就是愚蠢到了极点。

    饭后陈先生说有事跟陈冷说,两人就去了书房,陈冷本来不放心清欢一个人留下来,她却表示自己没问题。

    这不,陈冷一走,陈夫人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我是不会同意你跟我的儿子在一起的,想进陈家的门,这辈子都没有可能!”

    清欢瞄了她一眼:“我已经进了,而且我很确定你会比我先死。”

    陈夫人从来都是豪门贵妇,所到之处都是讨好她谄媚她的,哪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正要发脾气,温之芙就替她出头了,声音柔和:“清欢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跟伯母说话呢?再怎么说,伯母也是阿冷的母亲……”

    “别叫我清欢小姐,叫我陈夫人。”清欢微微一笑。“你很清楚我跟陈冷的关系不是吗?”

    “阿冷他只是一时冲动,等到他冷静下来,自然会发现他做了个多么错误的决定。”温之芙脸色不变。

第十九碗汤(一)

    “她还没醒么?”

    “没有。”墨泽乖巧地摇脑袋。“主人,汤没了。”

    清欢看了看,的确是没了,也就是说这碗汤不是给九尾狐而是给谢依依的?只不过谢依依阳寿未尽,她让谢必安将鬼魂送了回去,所以这碗汤也就不复存在了。那里头躺着的九尾狐又是怎么个事儿?

    想了一会儿,她懒得想了。反正不管怎么样,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九尾狐的事儿就等到她自个儿从醴忘台出来再说吧。

    吉光一见到墨泽就扑了过去,加上小黑,三个小家伙又滚做了一团,清欢弯下腰,抚了抚一朵彼岸花,那鲜红的花瓣便轻轻晃动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她低低地道:“果然没错,可是你……究竟是谁?”

    花朵迎风飞舞,却并不答话。清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鲜红花瓣,那颜色如同血一般艳丽,透着蛊惑人心的美,还有爱到疯狂的决绝。她不想去偷窥答案,也不想掐指去算,她倒是要看看,敢跟着她又不敢现身的人到底是谁。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引魂铃响,倏地,桥上那三个玩做一堆的小家伙跑的跑藏的藏,瞬间不见踪影。炉火又逐渐旺盛起来,汤水开始慢慢发出温热的气息,整个桥面上突然就多了几分活气。

    活气是相对而言的,因为对面走来的女鬼活脱脱是一副生无可恋悔不当初的样子,她可能已经认识到自己已死,脸上挂着泪,一步一步蹒跚地朝这边走。

    她身上穿的衣服质地上佳,也没什么显而易见的伤口,但分明不是寿终正寝,因为她的骨龄看起来顶多也就三十几岁,令清欢侧目的是她的容貌和身段,三十几岁的女人,怎么能苍老的这么快?面色憔悴惨白不说,瘦的皮包骨头,一点肉都瞧不见。这要是普通人看了,还以为是个穿着衣服行走的骨头架子。可是瞧她的打扮,非富即贵,总不能是饿的吧?

    不是饿的,那就是为情所困了,亲情友情爱情,不知是哪种情?

    清欢声音柔和,有着神奇的安抚鬼心的力量。奈何桥上的鬼魂不会感受到她的威压,反而会因为她赐予的福音感到舒服平和。清欢瞧女鬼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便开门见山道:“我可以替你完成一个心愿,什么都可以。”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你的遗憾,我来帮你填满,请你不要再哭了。”

    她实在是看不得女人流泪。

    女鬼听了,突然激动起来,她冲过来抓住清欢的手:“真的?你真的能替我完成一个心愿吗?!真的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把这条命都给你!”

    清欢说:“可是你已经死了。”见女鬼又怆然欲泣,便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你且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死的,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不说清楚的话,没有前因后果,我可帮不了你。”

    过了会儿,女鬼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吸了吸鼻子,说话还带着哭腔:“我叫苏沁水,是誉王的结发妻子,也是他的正妃。”

    清欢的眼神里充满鼓励和温柔,女鬼沁水的心头痛楚似乎也淡了许多,没有那么难过了,也能将自己生时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用平稳的语气讲述出来。“我出身不好,只是个民女,但却与王爷两情相悦。王爷向皇上请旨,封我做了正妃,我们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日子。成亲第二个年头,我就有了身孕。”

    到这里,都还是称得上美好的故事。王爷与美人,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何等的匹配,何等的天赐良缘。

    然而在这冠冕堂皇的下面又都掩藏着什么呢?皇帝从不看好她这个儿媳,瞧不上她,也嫌弃她出身不好,怕影响了自己儿子的将来,就寻思着给誉王再纳一个侧妃。皇帝觉得他已经很给苏沁水面子了,一个民女做正妃,大家闺秀嫁进来还要低她一头,她该千恩万谢才是。

    “王爷与我定情之时,曾许下一生决不纳妾,我和他二人相守到老的誓言。我原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后来我才晓得,他爱我,是真的爱我,可他也想要那个位子,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帮得上他的妻子。我怀孕后期,大腹便便,已不能见客,他便以此为由送我入他在郊外的一处庄子休养,还将稳婆奶娘都准备好了,想要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到那个时候,我便是对他伤心失望,侧妃已经娶进门,我又有什么法子?”

    “如果不是下人说漏了嘴,我决计不会晓得这件事。王爷让人严加封锁消息,将我看得很紧,我想方设法才跑了出去,可是他见到我的第一面,不是先解释,也不是关心,而是让人将我带下去,免得坏了他的好事,耽误了他的吉时!”

    女鬼沁水说到这里,情绪又激动起来。“若是真爱一个人,如何舍得让她难过痛苦?我在后院生孩子,前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他们琴瑟和鸣天生一对,怕我发出声音招致不祥,婆子把我的嘴巴堵了起来,我儿出生的时候,王爷正在洞房。”

    她似是恨极了,性子极为刚烈的她自然不肯委曲求全,然而皇家之事,她一个小小民女又能如何?便是她质问誉王当初的海誓山盟可还算数,那是皇上赐的婚,誉王想要当太子,就不能惹皇上不快。

    “于是我从此闭门不出,关上了我院子里的门,整整……一十六载。”她恨他恨到这个地步,不愿见他,也不愿再问世事。于是那位侧妃便成了王府的女主人,呼风唤雨,好不快活。誉王便是再爱她,苏沁水性子刚烈不识趣,半点温柔不懂,又怎能比得上侧妃柔情似水,才貌双全?渐渐地,誉王的心便全扑在了侧妃身上。

    “我渐渐地身子就不好了,后来才知道,是侧妃在我院子里安了眼线,日日给我下着慢性□□。只待我一死,便能让她的儿子成为弟子,她也不再是个侧妃。我死之前,她来见过我,把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全都告知于我,让我生生吐血而亡。”

    “我不后悔拒绝誉王再也不见他之事,我只后悔我错待了我儿,我只记得誉王背信弃义负心薄幸,却忘了我儿是无辜的!”女鬼沁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儿才十六岁呀……十六岁,就名声坏透,不学无术,那贱人活生生捧杀了我儿,让我的琛儿被誉王厌弃,被皇帝厌弃,被百姓厌弃,最后还先我而死!她怎的如此狠心,就为了一个王位,便如此残害我的琛儿!”

    其实女鬼沁水也知道,侧妃之所以不能让她的儿子活着,一是因为她的儿子占了嫡长子的名头,二,则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皇帝早晚是要死的,如果誉王能继承大统,那么琛儿就是名正言顺是继承人,苏沁水就能当上皇后甚至皇太后!这是侧妃万氏决计不想看到的!

    所以她让琛儿一步一步学坏,从来不约束他不管教他,让他有娘生没娘养,最后死的都那么窝囊——马上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马上风而死,岂不是笑掉人的大牙!

    清欢听完了这个故事,忍不住叹了口气,只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苏沁水性格倔强刚烈,不肯原谅誉王,守着自己的爱情关门一十六载,但却直到死前才意识到她错待了孩子。“你还爱着誉王么?”

    “爱?!”女鬼沁水冷冷一笑。“他那种人,怎么配得上我的爱!我恨他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要宠爱侧妃,宠爱庶子庶女,都是他的自由,可他不该那样对待我的琛儿!他的琛儿生父,若是他有心,琛儿怎会变成那般模样?怕是被万氏迷了心窍,心底又怨我死脾气不肯低头,便不将琛儿当儿子了!”

    “我没有错,我就是不大度不贤惠不能容人,他与我定情时便知晓我是什么性子,又何必如此!我一介孤女无依无靠,他便觉得离了他我便活不下去,便觉得给了我正妃的头衔我便应该对他感恩涕零!是他薄情负心在先,却要责怪我不够宽容不够懂事,不是个贤内助!”女鬼沁水冷笑不已。“我唯一只愧对琛儿,与誉王没有半点关系!”

    清欢望着她,轻笑道:“我懂啦,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女鬼沁水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已软软倒下。谢必安从桥面上浮出,将她送入了醴忘台。

    “主人主人!这一次我可以和你去了吗?”墨泽巴住清欢大腿,用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带我去带我去嘛!我不要在这里守着九尾狐!”

    清欢点了点他鼻尖:“我怎么带你去呀,这次可是在王府,哪里来你一个这么点儿的孩子呢?”

    墨泽一听,顿时耷拉了耳朵,有那么一瞬间清欢险些以为面前这是只小狗了,分外可爱。她到底是心软,叹道:“好吧,去吧。”

    “主人真好!”

    清欢觉得自己被骗了,这小家伙脸上哪还有一丝失落?!

第十八碗汤(十一)

    “不会的。”清欢对温之芙笑笑。“还会有把你选作玩伴这件事更能让他后悔的吗?”

    温之芙脸上的温柔险些碎裂,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对着别人的时候她都能保持温柔高贵的面具,可是每次一遇到这个女人,她就冲动不已?!难道就因为这个女人长了张美丽的脸,自己就觉得赢不了她了?!“清欢小姐,请你自重。”

    清欢随手拈起果盘里的一粒葡萄,慢吞吞地剥皮。她做任何事都有一种出自骨子里的优雅和慵懒,就像现在,陈夫人和温之芙都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凝结在清欢手中的葡萄上,看着那一双纤纤素手慢条斯理地将葡萄皮剥掉,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然后以指尖送入口中,真真是透着一股别样的性感。

    简直就是尤物中的尤物,狐狸精也莫过如此,偏偏她比狐狸精高贵端庄。世界上怎么能有这样的女人,她是不是就是用这样的外表蛊惑了陈冷?!

    陈夫人说:“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阿冷。阿冷是陈家的主事者,他身边万万不能有你这样带不出去的女人,只有之芙这样出身名门又才华横溢的女人才有资格做阿冷的妻子。”

    葡萄鲜甜多汁,清欢随手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莞尔:“我这么美,怎么就带不出去?”

    “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上过大学,连高中都没毕业,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实话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出身低微,没什么见识,仗着长了张漂亮的脸,做着出卖身体的勾当,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嫁入豪门找个金龟婿?”陈夫人连连冷笑。“但是我告诉你,我是陈冷的母亲,陈冷的妻子决不能由你这样的女人来做!如果你放聪明些,我可以给你开一张支票,这样的话你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陈家你就不要想了。”

    她说了一大堆,清欢问:“说完了?”

    陈夫人觉得自己被轻视了,顿时怒道:“我警告你——”

    “好啦,别说了,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清欢瞄了她一眼。“是陈冷非要娶我,如果你有本事,大可让他跟我离婚,不敢在陈冷面前放肆,跑到我这里来叽叽歪歪个没完,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你们陈家的门槛也不是用金子做的,我跨进来又怎样,我还能把它踩碎你信不信?”

    温之芙控诉道:“伯母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阿冷好,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阿冷的?如果是真心,你怎么能这样跟阿冷的母亲说话?难道尊重长辈你都不懂吗?!”

    “一口一个阿冷,你不过是小时候就认识他罢了,又没有什么交情,上杆子叫的这么亲热他也不会喜欢你啊。”清欢懒洋洋的。“我当然知道尊重长辈,但我尊重的是长辈的行为不是她的年纪,什么阿猫阿狗都因为老了就敢自称长辈,真是让人想感慨一句为老不尊。”

    陈夫人鼻子险些气歪,她指着清欢说:“我决不同意!决不同意!”

    清欢本来坐在她俩对面,此刻突然笑了:“你跟你父亲谈完话啦?”

    陈夫人温之芙不约而同的扭头去看,陈冷正朝这边走来,他一贯面无表情,所以也不知道刚才她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多少。

    把清欢从沙发上拉起来,陈冷对陈夫人说:“母亲,我们先回去了,再见。”

    说完也不等陈夫人回答,更不管温之芙那如泣如诉的眼神,直接牵着清欢就朝外走。

    他不喜欢这对父母,也不喜欢这栋房子,他想,谢依依男朋友的确是好,但自己也不能全部照搬人家的经验,人家的父母是琴瑟和鸣的,他的却是相敬如宾,对待儿媳妇的态度更是天壤之别。“我以后都不会再带你来了。”

    闻言,清欢问:“怎么,是被你父亲说动了,觉得我配不上你,丢你的脸了?”

    她是开玩笑的,但陈冷分明没有get到,认真地说:“不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接受你,你也不需要他们的接受,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没人比他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陈冷从来没觉得伤心或是失落,那两个人在他心底和陌生人无异。

    他乖乖解释的样子有几分可爱,清欢踮起脚尖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说:“乖。”

    陈冷莫名觉得她这个动作有点奇怪,好像她平时摸那只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他……不是她的猫啊。

    在感情上分外迟钝的陈冷终于察觉到清欢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不像是男人对女人——从谢依依和其男友的相处一对比就看得出来,清欢更像是把他当成了猫猫狗狗一类需要人教育和引导的东西,小孩子,或是弟弟。陈冷突然停下了脚步,问:“你是不是一直没把我当男人?”

    清欢听了,下意识朝他下面看去。陈冷俊脸一红:“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哪个?”清欢奇怪了。“我不把你男人难道要把你当女人?你还有这个爱好?”

    陈冷觉得自己被她绕进去了,因为她说的话是对的,但是仔细想想又不知是哪里不对。从没有哪一刻他恨过自己这连平均值都达不到的情商,“我……”

    清欢望着他等他说。

    最后陈冷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了,他很少生气,可是这回居然脸憋得通红,然后二话不说拉起清欢的手就走,不看她。

    他是在心里分析此刻的状况以及清欢对待自己的态度,然后斟酌着语言,努力想让自己的话变得犀利一点。反正跟她说话不能没有底气,否则分分钟被带到东非大裂谷爬不出来。

    清欢瞧他这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她是真觉得陈冷像个孩子,虽然他已经成年,能力强本事大,但是在感情方面却如同一张白纸,他难动的凡心让他显得如同身在云端,让人不敢接近,可如果有人鼓起勇气来感受他的心的话,就会知道,这其实是个孩子啊。

    孩子=情商为负的弱智成年人。

    美化一点比较好听,清欢可不想以后她离开了,陈冷又犯病把看上的妹子抓回来结婚,不是每个女孩都像她一样适应力极强的,没看到谢依依差点儿惨死——诶,她好像忘了谢依依死过一回的事了……

    如果这样的话,不把幕后主使找出来解决掉,以后还会有麻烦,清欢不能接受自己记忆力出现问题这个事实!

    她是不是要吃点核桃仁补补脑啊?

    陈冷眼角余光看见清欢表情凝重,还以为是自己的冷脸把她吓着了,就想找点话题来让彼此放松一下,然而他嘴巴实在是太笨,总不能聊股市走向或是企划案吧?女孩子都不喜欢这些。“……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

    “哦。”他顿了下又问。“那你现在渴吗?”

    清欢想笑了,这孩子的脑回路跟正常人都不大一样,“我现在非常好,不冷不热不渴不饿,也不困。”

    ……陈冷闭嘴了。他一张脸上常年冷若冰霜,如今却透出几分委屈的意味,清欢险些笑出声来,忍不住又摸摸他的头,觉得他真的很像一只猫啊,冷淡又想要主人抚摸,爱面子的不肯靠近,却又总是忍不住要喵喵叫。

    陈冷这会儿是真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他们明明是夫妻,结婚证都领了,现在她老是爱摸他的头是怎么个意思?

    但是她力道适中又温柔,纤细的指头摩挲着他他头皮的感觉真是超级舒服,陈冷不由自主地享受起来,眯起了眼睛,甚至因为这抚摸而微微战栗。清欢收回手的时候捏了捏他的耳朵,有那么几秒钟,陈冷险些不顾自尊的说你别走。

    但他忍住了。

    好在他忍住了,否则这一世英名怕是难保。

    谢依依跟学长还没回来呢,清欢开了门以后就去煮咖啡,陈冷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也不知想些什么,反正神情挺严肃的。就在这时,那只他一直都不是很喜欢的白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跳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一身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漂亮的眼睛又大又圆,折射出异样的光芒来。平心而论,这只猫真可以说得上是猫中宋玉,但是……

    摸起来真的很舒服吗?陈冷慢慢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这只叫做吉光的猫,但是此猫非常警觉,发觉他伸出手,立刻像是被非礼的小姑娘一样背毛炸起威胁的露出利齿,右前肢还很举了起来,亮出爪子,非常凶悍,大有陈冷敢非礼它它就把他挠成土豆丝的架势。

    这下陈冷就是想摸也打消了念头。这只猫脾气大得很,除了清欢谁都不给碰,吃东西也只吃清欢喂的,矫情是种病,得治。

    吉光傲慢地看了陈冷一眼,眼神灵动的让陈冷有种这只猫能看懂自己心底在想什么的错觉,好在吉光很快就跳到了窗台上,找到一个能沐浴到阳光的地方趴了下来,分外享受。

第十八碗汤(十二)

    就像是陈冷说的那样,他把清欢带回家给父母看看,不过是想照葫芦画瓢,让清欢知道他很看重她罢了,然而这趟见面是很失败的,陈冷不想再提起第二遍。

    他觉得自己是喜欢清欢的,不知为何,总是想要靠近她,哪怕不能相拥,就只是这样远远看着她也会感到幸福。幸福啊,这个词陈冷真是脑袋一热才感觉到的,他回头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清欢,眼神缱绻。慢慢地才把眼神挪回来,只觉得感觉到她在身边就很开心。

    别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可惜,世事总是不那么遂人愿,开车撞死谢依依的人肯定跟陈家有关系,陈夫人跟温之芙的可能性都比较大,邵辉那人脑子冲动,要是他为温之芙做的,他哪里会去找人代替,直接自己撞才爽呢。再说温之芙一向在邵辉面前表现的不染尘世,怎么可能会让邵辉知道自己恶毒的那一面。

    如果再想一想的话,会觉得温之芙嫌疑更大。不管陈冷的妻子死不死,对陈夫人关系都不大,可以说陈夫人拿不到什么好处,在这之前她过什么样的日子,之后还是照原样,她跟陈冷的关系不算好,如果敢这么嚣张的话,难保陈冷不会跟她断绝关系——她做出来的事陈冷能查不到?没看到在陈冷面前陈夫人对清欢都还是客气的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陈夫人不会干。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温之芙了,这人的性格很偏激,心眼小嫉妒心中,太有可能干这样的事儿了。谢依依虽然阳寿未尽,但毕竟是死过一次,这可不能白死,谢依依死过,温之芙就担了因果,而且清欢愿意相信,比起跟陈冷结婚近两年后才遇到车祸的温之芙,她肯定比谢依依更招温之芙的恨。

    一语成谶。

    三天后的早晨,陈冷有个会议要开,起的特别早,清欢给他打了领带梳了头发,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番,觉得真是长得好,怪不得温之芙对他死心塌地,直到他结婚了都还痴心不改。可是瞧陈冷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清欢又忍不住去拨乱,说道:“这么年轻,梳个大背头做什么,有浏海才好看呢。”说着按了按陈冷的头皮。

    陈冷被她弄得浑身发麻,他昨天晚上在咖啡厅留宿的——当然,睡得是沙发,一早起来小王送来了衣服,他喝了咖啡又吃了早餐,不像平常一样有人伺候,但食物美味的让陈冷打心眼儿里感到满足。小王在一边等的直吞口水,不管是香喷喷的咖啡还是那一桌子的早餐,他都很想吃啊!早知道这样的话他就不吃那个煎饼果子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清欢看得出小王很想吃,但也看出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吃撑了,不禁莞尔。吉光趴在桌子上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啃着一个菠萝包,漂亮的皮毛弄得满是油渍。陈冷看了这么久也习惯了,虽然一开始他看到的时候很想把这只臭猫给叉出去。

    这猫是清欢的心头肉,十个他都比不过,让人心酸。

    早餐完毕后,陈冷小王先走,谢依依没敢跟在*oss后头,就等了会儿才跟在后面蹭出去,内心沉重,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oss不要总是来这里好吗?他跟清欢是光明正大的一对,可是她却是无辜的小职员啊!

    这会儿谢依依就忘了,她跟学长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大秀恩爱,每每让来店里喝咖啡或是买蛋糕的同事看了双眼直喷火。

    清欢提着洒水壶给她的盆栽们浇水,看着这群生机勃勃的花草,真是让人心情都开朗了几分。上班时间已经到了,周围的人流量比早上少了很多,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偶尔还修剪一下叶子。

    身后的车来车往她没怎么注意,因为每天都有车子从她门口经过。可是起身时清欢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这里可是有减速带的,怎么车子非但没停,反而越来越快?说时迟那时快,时间已经容不得她回头了,但面前的玻璃上倒影清晰可见,那辆车分明是冲她来的!

    她可以躲开,也可以把那辆车轰走,但最后清欢选择了被撞上,只不过她挑了个角度,这具身体是她拟态出来的,可以暂时屏蔽一下痛感。虽然她想感受人类的生活,但她并不想尝到疼痛和酸楚。

    那辆车直直地把她抵入了店里,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盆栽更是从折叠架上跌的粉身碎骨,泥土花叶散了一地,分外凄凉。那辆车把清欢撞进店里之后,迅速调转车头绝尘而去。吉光尖锐地叫了一声,跳过来要舔清欢的脸,清欢已经看到外头有人打电话有人朝这边跑了,就让吉光躲起来。小家伙有点不乐意,最后还是乖乖去了后头。

    陈冷接到消息的时候会还没开完,他正准备喝一口杯子里的热茶,但是一个哆嗦,滚烫的茶水就洒在了他的大腿上。可陈冷却像是没感觉到疼,他大概愣了有十几秒钟,站起身连外套都没拿就往外跑,剩下的人只好面面相觑。

    小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叹了口气,到底这烂摊子还是他这个万能助理来收拾呀!

    重症病房外,陈冷攥紧了拳头。从到达医院那一刻开始他就冷得吓人,眼睛里全是愤怒。他听目击者说了,那辆车是故意撞上清欢的,将她撞倒之后就迅速调转了车头逃跑,监控虽然录下了车子,但那车却是没有车牌的,而是司机还戴着墨镜跟口罩。

    陈冷只有一个字:查!他透过玻璃看向躺在床上的清欢,耳朵里听见的是谢依依的哭泣声,他突然觉得眼前发黑,一拳砸到了墙上想要自己保持清醒,可是越清醒心口越痛。

    他不敢相信如果清欢死了自己该怎么办,虽然不知道自己对清欢的那种感情是什么,但陈冷确定,如果他失去她的话,一定会丧失活下去的意义。初见她的第一秒他就感到了熟悉和心动,好像那人是自己千百年来都在寻找的,怦然的感觉太醉人太美好,让他沉溺其中。不在一起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行,只是他想要每天都看见她。那个时候他不能接受自己会对一个女人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可是回去之后辗转不已,只想着把她先定下来。

    现在他知道了,也许这个就是谢依依总是挂在嘴边的爱。就像谢依依跟她男朋友那样,不,比他们还要强烈,他想要把一切都捧到清欢面前,献给她,做她的俘虏,做她的裙下之臣。

    好在清欢虽然看起来伤的严重,但都是些皮外伤和骨折,休养几个月就能好转,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小王查出了意图谋杀清欢的人,顺藤摸瓜,果然挖到了温之芙的身上,陈冷让人把温之芙抓来的时候对方还在狡辩,可是证据确凿,她辩驳无能,只好求着陈冷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过她一次,她也听说了,那个女人没死也没残,就是受了点惊吓和皮外伤不是吗?

    陈冷征求了清欢的意见,将温之芙交给了警方,并且扬言一切按照法律来。最后温之芙被判处无期徒刑并且对清欢进行民事赔偿,虽然如此,陈冷仍然觉得便宜了这个女人,除了温家该赔的钱以外,他铁了心要给清欢讨个公道,于是用了半年时间将温家彻底吃了下来,完全不顾两家的交情。这让陈夫人在背地里把清欢骂了多少次,但却是再也不敢跟清欢作对了,陈冷发脾气太可怕,即使她是他的生母也承受不起。

    因为受伤不能开店,清欢被陈冷带回了他的家,也不去上班了,每天就陪着她。陈冷现在不能离开清欢一步,要是有一眼看不着她就要找,非得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安心。

    这一天,卧室书房走廊客厅起居室都没找到清欢,陈冷又炸了,最后管家出现,告诉他清欢在花园里晒太阳,陈冷才迈着怒气冲冲的步伐出去,一眼就看见她坐在大树下面闭着眼睛打盹儿。

    几乎是陈冷一伸手想抱她清欢就睁眼了:“你做什么?”

    “抱你回房睡。”外头有风。

    “我就想呆在这儿。”

    陈冷沉默,把身上的外套脱掉给清欢盖上,眉头微微拧着,一副很不赞同的样子。清欢瞧他这孩子气的模样就想笑,真是越来越像一只猫了,哪里有半点霸道总裁的气概。“好啦,你怎么总是这样闷闷不乐的。”成天愁眉苦脸,小老头一般。

    陈冷说:“我老是想起那天你受伤的样子。”

    清欢愣了一下,陈冷又说:“为了让我心安,我们能做真正的夫妻吗?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是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年要一起过,我不想和你分开。如果我一定要有一个共度一生的人的话,那个人只能是你。”

    良久,清欢对他微微一笑。

第十九碗汤(二)

    苏沁水这张脸,自然生得美貌,甚至比起宫里的宠妃也不遑多让,否则一个王爷怎会喜欢上她这么个无才无德的民女,还硬是要娶她为妻?唯一可惜的便是苏沁水虽然美貌,却不识字,大道理也不懂几个。她爹娘在世时时候恩爱,娘亲得了急症去世后,爹爹也没活多久便撒手人寰了,终其一生,苏沁水的爹娘都是一心一意,虽然他们只是普通人。

    但是现在……清欢望着镜子里蜡黄中带着青色的面孔,这美人微恙,西子捧心固然好看,但不能重病。重病之下还谈何美丽?美人抱病,若想得到男人怜惜,也得病的恰到好处,行似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娇态毕现。但眼下苏沁水病的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这德性走出去,不把誉王吓死就算好的了。

    若是真正坚定深情的男子,那么丑一点倒是无妨,可誉王……他既然能瞒着即将临盆的妻子纳妾入门,对她又能有几分深爱?以色侍人,焉能长久?

    然而好色的男人最好对付,只要保证容颜常开不败就可以了。若是誉王对容色残败的苏沁水无甚情意,那再好不过,只要将这身体养好,不愁誉王不动心,若是他对苏沁水还余情未了……那就更好啦,更方便也更简单不是?

    依照女鬼沁水所说,万侧妃给她下了慢性□□,在这之后誉王又在没纳过侧妃或是侍妾,这就说明誉王心中最爱的还是苏沁水,他之所以会和万侧妃生下一儿两女,固然有子嗣不丰的原因在,但还有一半应该是为了刺激苏沁水,让苏沁水感到嫉妒,可惜他越是如此苏沁水便越是恨他瞧不起他,又怎么会打开院门迎接于他?

    誉王也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这是他的身份和时代所限制规定的,谁叫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苏沁水无权无势?

    身体消瘦无肉,形销骨立的样子一看就是为情所困,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折磨了十六年,值得吗?清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恰好这时她身边的苏嬷嬷过来了:“王妃,该用晚膳了。”

    她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是苏沁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五年整,平日里吃穿用度什么的苏沁水都不在意,万侧妃在誉王面前做足了样子,给送来的东西没有克扣,于是誉王愈发觉得万侧妃娇柔动人,是朵温柔体贴的解语花。万侧妃在他心中地位越来越重,如今两人已经生下了一儿一女,日子可以说是过得很美满。

    但誉王不满足啊,他心中真正爱的还是苏沁水,他经常会到苏沁水的院子门口来,只是不敲门——因为即使他敲了,苏沁水也不见他。她的爱和恨都是那样决绝,爱他的时候甘愿为他付出生命,恨他了,便不再看他一眼。这性子清欢挺喜欢的,若是放在一个适合的世界,苏沁水肯定活得潇洒。也许苏沁水根本不想把自己困在这王府里,当誉王另寻所爱的时候她就想过离开,只可惜她一介弱女子又能怎么离开?

    被困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疯狂崩溃也是在所难免。

    在誉王心里,苏沁水怕还是五年前那个美的惊人的女子,也幸好这五年里誉王没见过苏沁水缠绵病榻的样子,否则还不恶心坏了,日后即是见到再美丽的苏沁水,脑子里也会涌起她曾经病的骨瘦如柴的样子。现在的苏沁水,可以说把誉王的胃口吊了起来,就是他心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也正因为如此,万侧妃才会那样恨她呀。

    明明恨不得苏沁水早点死掉,却还要一点一点折磨,毁掉苏沁水的一切,恨到连苏沁水的儿子都不放过。

    地位,男人,荣耀,孩子……万侧妃都想得到。如果万侧妃没有对琛儿下手的话,清欢想,苏沁水不会死的那么怨气冲天,执念深重,可惜万侧妃心狠手辣下手太过,导致苏沁水死后到了奈何桥,遇到了自己,这也是万侧妃命里该有此一劫。

    “知道了。”

    苏嬷嬷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清欢,小心翼翼地劝道:“王妃,您心里难受,老奴知道,可是这不吃东西怎么行呢?无论如何,您都得为自己的身体想一想啊!”

    清欢从镜子里看向苏嬷嬷,说:“我知道。”

    苏嬷嬷便闭上嘴不敢再说了。王妃性子向来倔强,下定决心后谁说都没用,如果不是她仗着是早年留在王妃身边服侍的,年纪又大,也是不敢多言的。

    清欢起身坐到了桌边,桌上摆着简单的三菜一汤还有白粥,这是苏沁水要求的,她向来节俭,但这份节俭在万侧妃看来就是小家子气。

    这个院子虽然苏沁水守的滴水不漏,万侧妃的眼线插不进来,但清欢知道,能长年累月向苏沁水下毒而不暴露的,肯定是能接近苏沁水并且和她很亲密的人,那么,不是苏嬷嬷,就是苏沁水的四个大丫鬟之一,反正就在这五个人里头。

    这具身体表明并不想吃,但清欢仍然努力塞了点食物进去。有这么多人看着,她得慢慢调理。首先就是得先毁了那个香炉。“苏嬷嬷。”

    “老奴在。”

    “近几日小世子可还好?”

    苏嬷嬷愣了一下,心中突然又激动起来,王妃从生下小世子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问呢!连忙答道:“小世子身子康健,长得也高,老奴昨儿才……”

    “我问的不是这个。”清欢喝了口粥,“我问的是,他有没有闯祸。”

    苏嬷嬷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她支支吾吾了许久,才道:“不管怎么说,小世子都是主子……”

    “你若是不肯说,便出去找个愿意说的进来。”

    一听王妃语气不对,苏嬷嬷立马老实了:“回娘娘,事情是这样的,小世子性格暴虐骄纵,稍有不如意便动辄对下人打骂,昨儿个还把两个婢女活生生杖毙了。但是那两个婢女手脚不干净,见小世子院子里宝贝多,才——”

    “不必说了,你下去吧。”

    苏嬷嬷可能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清欢不愿意听她也不敢多言,半晌,毕恭毕敬的退下了。她本是誉王未成家时就在府里伺候的老人了,王妃刚进府的时候她就跟在身边,两人的情谊说起来也不差,如同长辈与晚辈,苏嬷嬷也是最能在王妃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然而这一切从五年前开始就变了,王爷纳了侧妃,王妃闭门不出,好好一对璧人闹得如今连陌生人都不如,真是令人唏嘘。

    连带着在王妃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也开始战战兢兢明哲保身,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随着王妃越加消瘦,这院子也越来越没有人气。

    用过晚膳后清欢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这具身体实在是太瘦了,瘦的简直让她想要叹气,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身体调养好,倒不至于珠圆玉润,只是瘦也要瘦的好看才行呀。

    别的不说,光是调理身体清欢就用了整整一年时间。这一年里她每天都在努力让这具身体变好,房里那个点着有毒熏香的香炉她一直没管,苏嬷嬷一开始还奇怪,后来也高兴了,不管是为了什么,王妃肯好好过日子就成,苏沁水能振作起来,苏嬷嬷比谁都高兴。

    也许是因为两人都姓苏吧,这一年清欢也确定了苏嬷嬷对苏沁水是效忠的,春夏秋冬几个大丫鬟也都表现的不错,当然,要是她们其中的某个人不要老是露出狐疑的表情,也不要老是自以为不明显地朝那个香炉看的话就更好了,说不定清欢还真能被蒙过去呢。

    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香炉仍然在,点的仍然是万侧妃的给的动过手脚的东西,但她却非但没有日渐消瘦丑陋,然而愈发气色好起来了呢?

    第二年的初夏,清欢如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坐到了镜子前面。铜镜没法把人照的清楚,但仍然可以看到镜面上的女子美若天仙,但那一丝若有所无的病气又让她多了几分人气,不再那样高在云端。虽然离清欢的目标还有点差距,但也挺不错的了。

    主要是清欢想早点去见齐琛,那孩子今年已经六岁,五岁的时候就能杖毙下人,如今又大了一岁,破坏力应该更加强悍。虽然她不出去,但苏嬷嬷可是把小世子的一举一动都打听清楚了,如今外头正说小世子天性残暴,草菅人命,是凶煞星下凡呢。

    小孩子小的时候还好教,到大了,性格根深蒂固就掰不回来了。清欢心想,我怎么就是这个当妈的命呢,数数看到现在都带过多少孩子了?

    墨泽在她心里悄悄说道:“不是每个小孩子都像我这么可爱的。”

    清欢暗忖,也不是每个小孩子都像你这样不要脸呐,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是个高大上的系统了?给了你孩童的实体后,连智商都向孩子靠拢了吗?

    好在,墨泽没有听到。

    不然一准哭给她看。

第十九碗汤(三)

    唤了微春和浅夏进来给自己梳妆,又让薄秋和淡冬去准备更衣,清欢面上难得带了淡淡的柔和。微春性格爽朗大方,平时总是绞尽脑汁的逗清欢开心,见清欢脸上似是松动些许,便打趣道:“王妃真是越来越美了,依奴婢说呀,您就该好好打扮,否则岂不是浪费了这天姿国色?奴婢看了都要动心了。”面部表情也很配合的做出羡慕的样子。

    清欢啐她一口:“胡扯些什么,动作快些,别耽误了时间?”

    闻言,微春和浅夏相视一眼,最后由稳重的浅夏开口问道:“怎么了王妃,您要做什么?”

    “我要去看小世子。”清欢如是说,暗地里观察了四婢的表情,她们有的面露惊喜有的激动有的高兴,偏偏还有一个人却露出惶惶之色。清欢佯作不知,道:“知道我要去做什么,还在磨蹭?”

    微春和浅夏应了一声,连忙加快了速度。

    这一年可算是什么补品好的都吃了,清欢因此变得皮肤柔嫩雪白,这身病气可不能丢,但她也不想顶着个这样颓丧的模样出去,免得落人话柄,因此这个妆容就要化的既恰到好处,又不掩饰她的病弱娇态。苏沁水总是倔强固执,想必誉王也没见过她柔和娇软的样子。让他看得着却吃不着,让他心痒难耐,这才是清欢要的。

    可是去在这个一个男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容色和身段,清欢觉得挺不值的,对方便是身份再高能力再强长得再好看她都膈应。

    换上颜色素净的衣裙,清欢带着人马浩浩荡荡朝小世子的院子里去了。隔得老远就听见惨叫声还有欢笑声,叫的是小厮,笑的是小世子,此刻小世子正手拿马鞭朝小厮的身上抽,他年纪虽然小下手却非常狠毒,这一下下没多久,那小厮身上已是看不见一块好肉了。可就这样,小世子还在动手,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只消看看院子里其他下人的表情,就知道小世子在他们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远远看见有人来了,下人们也不敢求饶,谁不知道侧妃娘娘最惯着小世子,总说她是侧妃无法管教,而王爷很少到小世子的院子里来,谁能来救他们?

    清欢静静地看着那长得粉雕玉琢的孩子如同混世魔王一般抓着马鞭上蹿下跳,今儿誉王心血来潮来看他,小世子的残暴让誉王大发雷霆,甚至为此到了苏沁水的院子里要去砸门,要苏沁水来看看小世子成了什么样子,苏沁水却以死相逼,誉王怒极,闯了进去,却瞧见了苏沁水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模样哪里还是当年他爱过的女子,从那以后,誉王的心便慢慢全跑到了万侧妃身上。庶子是个乖巧的,两个女儿也很会撒娇,誉王自然看不上了小世子,任其自生自灭了。

    他口口声声质问苏沁水不管教孩子,苏沁水闭门不出六年,他可是天天在府里,也没见他怎么关心小世子。结果小世子被养歪了,他倒是嘴巴厉害。

    “还不住手!”苏嬷嬷喝了一声。

    小世子天不怕地不怕,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瞧是苏嬷嬷,也不在意,但却注意到了苏嬷嬷身后站着的从未见过的女子。他歪着脑袋,一派天真:“苏嬷嬷,你来看我啦?”

    苏嬷嬷眼一酸,小世子本性是好的,小时候又聪明又伶俐,可架不住这些年的歪养和纵容,万侧妃甚至故意引诱小世子吃喝玩乐,让他变得性格暴虐。但即便如此,每每看见她,小世子都会叫一声苏嬷嬷。苏嬷嬷迅速眨掉眼中水汽,这一年来她在王妃命令下经常来看小世子,两人之间也算亲密,如今苏嬷嬷是能在小世子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其中之一。

    她连忙大步过去,蹲下去对个儿小小的小世子说:“小世子看,谁来看你来了?”

    “她吗?”小世子用马鞭指了指清欢。“她是谁?”

    “她是王妃呀,也就是你娘。”苏嬷嬷笑了笑,以眼神示意下人将那被打的只剩半条命的小厮抬走。小世子正要说话,突然瞧见了,立马大吼道:“谁准你们把他抬走的?!给本世子站住!”

    “你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清欢开口了。“把人带下去,让府医给他看看,开最好的药。”

    “是,谢王妃!”

    小世子觉得很生气,面前这个女人真的是他的娘吗?那为什么要跟他作对?!“你不是我娘!我娘在院子里待着呢!万侧妃说了,我是世子,府里所有人都要听我的!小凳子他让人不高兴了,我就要打死他!”

    清欢上前两步,把小世子手里的马鞭夺到了手上,心想,你口中那惯着你的万侧妃正在路上叫你父王来看你的英雄壮举呢,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不懂感恩,看我怎么修理你。

    清欢喜欢小孩儿,但只喜欢长的漂亮性格乖巧聪明懂事又天真可爱的小孩儿,很明显,眼前这小世子,除了长的漂亮以外其他哪里都不符合她的要求。“你要打死他?”

    “没错!”小小人儿两手叉腰,鼻孔朝天,好不威武霸气。

    “那好呀。”清欢蓦地一笑,“我先打死你好了!”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世子抱了起来,顺势坐到石凳上,脱掉小世子的裤子,露出白嫩嫩圆嘟嘟的小屁屁,啪的一巴掌下去。

    她这巴掌是给足了劲儿,还作了弊,小家伙会感到小凳子所感受到的疼,但他却不会受伤。

    自打出生以来,小世子过得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人人都奉承他巴结他,谁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就算是他那有了庶子庶女的父王都惯着他不管他,更别提看到他就笑的非常柔和的万侧妃了,哪像这个自称是他娘的女人,第一次见面就敢打他!

    小家伙骨头倒挺硬,估计是遗传了苏沁水的性格,硬是咬牙撑着不哭,也不求饶,嘴里还一直叫嚣:“你不是我娘!你凭什么打我!你这个坏女人!我要把你打死!打死你打死你!”

    可在挨了七八下后他就受不了了,清欢不理他的谩骂叫嚣,只是一味的打,小世子终于被揍哭了,这还是他头一回哭呢,嚎的方圆五百里都能听到。“别、别打了……呜呜呜你别打了……娘……娘你别打我了!呜呜呜……”

    “知道错了吗?”清欢停了手,好整以暇地问。棍棒底下出孝子,古人诚不欺我。

    小世子抽了两下鼻子,哭得涕泗横流:“我没错……”

    又是一巴掌下来,*辣的小屁屁再次受到伤害,他哇的一声又嚎开了:“知道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哇——”

    清欢忍住笑意,用手轻轻揉揉他已经肿起来的小屁屁,柔声道:“你也怕挨打不是,娘打你你知道疼,这还没用鞭子呢,那你随意打人,别人就不知道疼吗?”

    小世子趴在清欢膝上抽噎:“可是小凳子他弄坏了我的纸鸢……呜呜呜……”

    “东西坏了可以再买,下人犯错了,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你怎么能要把他打死呢?”清欢的声音温软慈爱,小东西却仍旧委屈的抽抽,感觉到那抚着自己的力道格外柔和,也乖了,到底是年纪小,还有希望。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于是他下意识的听话起来。清欢又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鼻涕,道:“等会儿娘给你做个更好看的,你的风筝本来是什么样的?”

    “是个大老鹰,可大可大了。”趴着也要比划给清欢看,大眼睛还红通通,屁股也还露着,甚至还在哭,但眼底仍旧一派天真,眼泪洗刷过的眸子纯洁而稚气,清欢的心一下就软了。

    她……真的是个孩子控啊!“是吗,那娘给你做的肯定更大更漂亮。”

    “真、真的吗?”小家伙伸手想揉眼睛,清欢轻轻握住他的小手,掏出一瓶药膏来,就在院子里轻轻推到了小家伙的屁屁上。

    苏嬷嬷和丫鬟们都惊呆了,敢情王妃来之前就准备好了要揍小世子啊?

    那药膏不知是什么做的,小世子只觉得火辣辣疼痛的屁股凉凉的舒服了许多,清欢给他敷了药后把裤子给他穿了,小家伙仍然趴在清欢腿上,也是头一回有人这样不带任何惧怕和讨好的照顾他。他偷偷看了清欢一眼,又看看苏嬷嬷,苏嬷嬷说这是他娘,真的吗?“你真的是我娘吗?”

    清欢低头望进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微微一笑:“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当然是你娘。”

    小家伙悄悄地,攥紧了清欢的衣袖。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呼啦啦进来一拨人,正是万侧妃跟誉王,怕是他们听说了小世子打人的事儿急忙赶来的,万侧妃如意算盘打的挺好,可谁知道就有一个清欢要出来坏她的好事儿呢?

    不止是这一件,其他的事儿呀,她都要坏。

第十九碗汤(四)

    “这、这是……”万侧妃错愕地盯着清欢,险些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看见了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姐姐?”

    万侧妃并未见过王妃,只听说苏沁水生得如何如何美貌,六年来王爷虽然对她很好,一颗心却仍旧扑在苏沁水身上,原以为这不过是外人传言,没想到苏沁水竟是这般绝色。万侧妃未出阁时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但是和苏沁水比起来未免要逊色几分。哪怕对方衣着素净面色恬淡,站在那儿也有着绝世的风骨。

    这样的女人……也难怪王爷痴心不改。万侧妃悄悄看了一眼身侧的誉王,誉王正痴痴地盯着王妃,也忘了是为什么来的了,还不是万侧妃说小世子在体罚下人,让他来给解个围。“沁水……沁水是你吗?”

    她比六年前还要美丽!褪去了少女的圆润和稚气,如今的苏沁水当真是称得上倾国倾城四字,誉王竟觉得手忙脚乱,不知该在王妃面前如何表现,分外紧张。

    清欢却道:“我听说府里给请了先生启蒙,为何琛儿没去?”

    誉王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的确是特别惯着琛儿,这六年撒手全交给了万侧妃,若是沁水问起来,他该如何交差?倒是万侧妃抢着答道:“姐姐莫要恼,是我考虑不周,实在是小世子不喜欢读书,不爱去上课,因此我也不敢……”

    “既然你不敢管小世子,又怎么敢在我面前自称‘我’?”清欢似笑非笑地看向誉王。“我记得王爷最重规矩,怎么,六年不见,王爷也变得随性了不成?”

    万侧妃连忙恭敬道:“是妾身失礼,还请姐姐不要怪罪。”心里却记恨不已,自己是名门闺秀的嫡长女,苏沁水不过是个普通民女,她何德何能受得起这样大礼,还要在王爷面前如此羞辱于她!

    “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可没哪里跑出来些乱七八糟的姐姐妹妹。”清欢小心地把小世子抱到怀里,单手托着他红肿的小屁屁,小世子瞧着万侧妃那样儿,哼了一声把脸蛋埋进清欢怀里,瞧见没有,他也有娘了!之前齐钰老是在他面前炫耀他娘有多疼他,现在就让齐钰看看,到底谁的娘比较漂亮!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母子天性,苏嬷嬷和丫鬟们悄悄看红了眼眶。小世子扭着疼痛不已的小屁股,觉得娘给自己抹的药很有效,于是忍不住笑起来。他跟誉王没什么感情,一是因为誉王不照顾他,二是万侧妃从中作梗,只想让她的儿女和誉王亲近,却拼了命的隔阂小世子跟誉王。所以小世子长到六岁,跟誉王之间还不如和一年只能见几次面的苏嬷嬷。

    万侧妃忍住了气,道:“是妾身高攀,王妃恕罪。”

    “既然你管不了小世子,那么以后小世子便由我来照顾,小世子的一切事宜你都不用再管了。”清欢淡淡地说,抱着小世子起身,从誉王身边擦肩而过,看都没看他一眼,甚至从头到尾连话都没同他说一句。

    想起六年前他纳侧妃当日她说过的话,誉王暗暗心惊,忍不住就跟在了清欢身后,连万侧妃和他那讨喜的一儿两女都看不见了。万侧妃在背后把手帕绞成了一团,六年来她步步为营,为的就是得到王爷的心,可王爷心中最重要的还是那个粗俗的民女!她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能让王爷一次又一次的为她破例?发生了什么,苏沁水会出院子来抱走小世子?难道是自己的人暴露了?

    不,不可能。万侧妃立刻否认了这点,方才她的人还站在苏沁水身边呢,仍然是对方亲信有加的大丫鬟。

    “娘,刚才那个就是王妃吗?”大女儿齐姝好奇地问,万侧妃从小的时候就给她的儿女洗脑,王妃和小世子是要将他们东西抢走的人,如果被这母子俩成功的话,父王就不是他们的了,他们也不能继续在王府生活……久而久之,三个孩子都对王妃母子厌恶不已。只是小世子嚣张,王妃又常年闭门不出,没什么机会见面。而且在誉王面前他们都是贴心懂事的好孩子,跟暴戾又乖张的小世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时间一长,誉王就对小世子起了不喜之心。长此以往下去,誉王还能愿意让自己的嫡子是个名声坏透的人吗?这情分,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没有了。难道只苏沁水生的孩子是誉王的心头至宝,她的就不是?

    苏沁水凭什么和她争!她是比苏沁水后进门,可那又如何,如今为王爷诞下两女一子的是她不是吗?在圈子里出名的是她不是吗?人人都认她才是真正的誉王妃,苏沁水算什么?!

    誉王不敢跟太紧,他有好多话想跟清欢说,可是却眼睁睁看着她抱着小世子回了院子,然后又要把门关起来!誉王急了,连忙一条腿卡了进去:“沁水!沁水你听本王跟你解释——”

    清欢没回头:“让他进来吧。”

    誉王一路跟入花厅,清欢把小世子放下来,让苏嬷嬷带他去玩,小世子是头一回来这个院子,觉得格外新奇,便四处探险去了。对小小年纪的他来说,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嘻嘻,他也有娘了。

    清欢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薄秋送上茶水,她看向一直不知手往哪放表现的非常窘迫的誉王:“王爷有什么话,还请尽快说来,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沁水,本王心爱之人唯有你,和万氏不过是——”

    “我是王爷心爱之人。”清欢重复了这句话,而后平静道,“但王爷却和别的女子生了三个孩子。”

    誉王有那么一瞬间不知如何回答,继而牵强道:“你知道的,本王想要那个位子,那样的话就必须有一个能帮得上我的妻子,可本王爱你,不想让你委身做妾,只好娶了万氏进门。这天底下的男人,哪个不想要三妻四妾,但本王却只有你们二人!”

    这冠冕堂皇拿着无耻当坦荡的理由也是让清欢想笑:“若是你我成亲之前你如此说,我一定不会嫁你。你欺骗我在先,在我分娩那天迎娶新人进门,琛儿出世的时候,你在过洞房花烛。王爷,事到如今你竟还敢要求我体谅,大度?我真恨自己不能回到七年前,将你曾经的海誓山盟让你自己再看一眼,听一遍。”

    “本王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好一个迫不得已。”清欢佩服的看他。“迫不得已做个负心人,迫不得已纳侧妃入门,迫不得已和她生了一子两女,王爷真是事事迫不得已,人人都在逼你,惟独你独善其身,王爷是好大的一朵白莲花呀。”

    “若非你闭门不出,本王怎么会给她三个孩子?!”誉王也恼了,竟指责起清欢来。“本王早与你说了,纳她入门只是权宜之计,你才是本王的心头至宝,可你是怎么做的?身为王妃,却闭门不出六年,不问府上事宜,不管教世子,你为□□为人母的责任都未尽到,你有何资格来指责本王?!是!本王是和万氏有了三个孩子,可那是谁的错?难道你要本王为你守身如玉六年吗?你心中若还有本王,就该好好反省!”

    这倒打一耙也是很机智,至少清欢无话可说——对着这样的男人,她能说什么?“我的确对不住琛儿,但于你,我没有半分亏欠。既然王爷心中对我有诸多怨恨,从今以后便不要再来见我,只当我死了。”

    说完起身朝里屋走,誉王在原地站了几秒,心中酸楚一片。他不想与她争吵,他只想抱着她回到他们曾经相爱的过去,可是为什么她总是要抓着他纳了侧妃的事情不放?不说现在,便是以后他坐上了那个位子都不可能只有她一人,她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他?

    可是要誉王就这样离去他也不肯,此刻他脑海中全是那冰雪般美丽出尘的容颜,六年了,他想她想的身体都疼。他并没有频繁去万氏的院子,可架不住万氏的肚皮争气,生了三个孩子,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誉王追了进去,清欢坐在桌子前冷淡地看着他:“王爷还不回,要请万侧妃来接吗?”

    “本王不走,本王今日要宿在这里。”

    还真是不要脸了。清欢冷冷道:“这里不欢迎王爷,我与王爷早在六年前便说的清楚,既然王爷要自欺欺人,我可以再说一次,从此以后,你我夫妻恩断义绝。”

    “你真如此狠心?!”誉王刚刚还带着几分柔情的面孔瞬间就变了,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桌子瞬间碎裂,清欢却仍然坐着没动。“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王爷听不懂么?今日我出这院子是为了我的琛儿,王爷口口声声说爱我,六年来又是怎样对待琛儿的?他被养成今天这副模样,王爷可曾关心过他?”

    “本王知道错了,日后自然不会再纵着他,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否认本王!”

第十九碗汤(五)

    他向来性格高傲,肯说出这样“知错”的话就算是低头了,清欢却冷眼瞧着他:“我不是在和王爷说笑,若是真心喜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她伤心难过,只是想想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便要担心她是否会误会,王爷却将此事做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还要求我体谅?王爷若是能给我一纸休书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便让我安静在这院子里待到老死。”

    誉王的嘴唇都在哆嗦,他真真算是放低了身段来同她讨好,可她还是如此油盐不进。那张脸上一点温情与柔和都没有,显得他是那样自作多情。可要他放弃也真真是不能,哪怕他用了六年时间和另外一个女人恩爱想让她嫉妒,最后的结果却是让她更加厌恶他。“本王……”

    “娘!”

    可爱的小团子如同一颗小炮弹冲向了清欢怀里,身后跟着小脚的苏嬷嬷还有丫鬟们,小世子仰着小脸:“娘我想要摘桃子!”

    清欢的院里种了些果树,桃树上已经开始结果了,只是小小青色的扭子。清欢弯腰把小世子抱起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觉得这小孩儿不打人骂人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天真可爱的。“等到桃子熟了,娘带你去摘。”

    小世子欢快地拍着小巴掌,从头到尾没把誉王放在眼里。他不喜欢这个父王,因为齐钰总是在他面前炫耀父王今天夸了他什么给他买了什么还抱了他巴拉巴拉……偏心的父王他才不想要呢。

    但小孩子哪有不想要疼爱自己的爹娘的,小世子总是听人说自己有娘,可是从来没见过,只知道苏嬷嬷是娘身边的人,今天见到了,虽然挨了打,但小世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哪怕挨打,也高兴。

    “琛儿日后就和娘住一起,好不好?”

    小世子大声道:“好!”

    清欢笑了笑,誉王瞧着她温柔的笑脸不是给自己的,心中疼痛,想到六年前他纳万氏入门时所发生的一切,脚下竟像是有千斤重,一步都迈不开。半晌才哑声道:“日后你不会再闭门不出了吧?”

    “琛儿要读书练武,自然不会。”

    “好。”誉王点点头,“本王明天再来。”

    说着转身走了,只是脚步缓慢,可能还在幻想清欢会叫住他。清欢眼底露出嘲讽,低头亲了亲小团子白嫩嫩的腮帮子,小孩子真是太可爱了,尤其是长得漂亮又听她话的。

    等到誉王走的看不见人影了,小世子才问:“娘,父王他为什么会来?他不是跟万侧妃还有齐钰他们才是一家子吗?”

    “这话谁跟你说的?”

    “齐钰啊。”小世子理所当然地回答。“他说我没爹疼,有娘生没娘养,还老是在我面前臭显摆,哼,我才不稀罕他娘当我娘呢!”

    清欢心想,幸好万侧妃对小世子实行的是捧杀,要是真嘘寒问暖当亲儿子照顾,那麻烦才大了呢。想到这里,她亲了亲小世子胖嘟嘟的腮帮子。“以前是娘不好,琛儿原谅娘好吗?”

    小世子乖乖地说:“好吧,那娘以后得对我好点。”

    清欢笑着摇摇头:“那是自然。”

    小世子望着娘亲美丽的笑脸,心里别提多开心了,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此刻他娘笑得多温柔多宠溺,日后就证明了她有多狠心。

    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后,第二天早上小世子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了呢,他夜里很久才睡,就是害怕一睡着娘就不见了。此刻他睡得正熟,突然有人掀开了他身上的凉被,还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清欢把小世子的裤子脱了下来看看,红肿的地方已经好了,她下手虽然重,但小世子认错后就算了,苏嬷嬷昨晚唠叨一晚上,说怕小世子给打坏了。清欢心想,好歹我现在也是小家伙的娘,难道真能下手那么狠?到底他们娘俩在下人的眼中都是个什么形象啊?

    “琛儿,起来了。”

    小世子嘟哝一声,翻个身继续睡。纵观他六年的人生,从来没有过早起的时候,他喜欢睡觉也爱赖床,下人们不敢管他,万侧妃不管他,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么个懒惰的性子。而且起床气还特别大,要是谁敢打扰他睡觉,他醒过来能活活把人抽死!

    这下被人拍了小屁股又捏了小鼻子,气得他瞪大眼睛,习惯性地就要打,小手却被攥住了,娘亲温柔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琛儿,这是要打娘吗?”

    小世子吓了一跳,瞬间吓醒了,立马扑到清欢怀里。他从不与下人亲近,因为那些根本算不上是人,可说也奇怪,和娘没见过面,可是他就是很喜欢她,虽然她揍了他!“娘~~~”

    童音娇软稚嫩,清欢被萌的不行,抱着小人儿坐在床上,浅夏端来水盆,她就亲自给小世子擦脸擦手,又让他漱了口,再穿衣服。全部亲力亲为,不让别人动手。

    早餐是难得的丰盛,清欢特意塞了一颗丹药到小世子嘴里,看着他像是吃糖一样嚼吧嚼吧咽下去,两边的小腮帮子因为塞满了食物变得像只小仓鼠,真的是……这孩子长得太好了,而且又很依赖她,清欢觉得两人之间有缘分啊。

    这颗丹药是她空间里的,也是曾经在女鬼凉雪的世界里攒下的,那个世界里师父和师兄们死后,她一人行走天下,炼了不少丹药。房里的香炉有问题,她倒是不怕,但小孩子身体弱,要是伤了哪儿清欢可舍不得,恰好有辟毒丹,就塞给了小世子。

    她还有巧克力跟奶糖呢,小肉团子这么可爱,她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啊!

    小世子原本打算早膳后就去玩个天翻地覆,然而却被清欢赶到院子里蹲马步,他小小年纪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可是又不敢乱动,因为娘说了,要是乱动就揍他的小屁屁。想起昨日的痛楚,小家伙乖乖在树荫下蹲起来。

    誉王本来是想来陪妻儿一起用早膳的,结果发现来晚了,因为人家娘俩早就吃完了,他讷讷地看着小世子在树荫下蹲马步,一张小脸上全是汗,脸蛋儿涨得通红,泪珠在眼眶要掉不掉的。心疼的求情:“沁水,琛儿还小呢,哪能蹲马步?还是算了吧,等他长大一点再……”

    “以前都不见王爷关心琛儿,今日怎的如此慈爱,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清欢开启嘲讽技能,誉王被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蹲了一炷香马步的小人儿被告知可以结束的时候,走路都扯着胯,像只小螃蟹。清欢忍着笑,把他抱到怀里给揉揉腿,又擦汗擦脸,然后端过微凉的酸梅汤喂他。小孩子有奶便是娘,有的吃的就不哭了。

    誉王……基本上就是隐形人一样的存在,反正清欢跟小世子是有志一同的当他是死人不理会。清欢柔声哄着小世子,告诉他蹲马步对身体好,还悄悄说要教他功夫,让他以后可以偷偷去揍齐钰而不被人发现。

    小世子跟齐钰那可是死对头,一听就点头如捣蒜的答应了。

    喝完酸梅汤,被娘抱在怀里亲亲热热了一会儿,小世子的噩梦再次来袭。

    誉王眼巴巴跟在后头,见清欢拿出三字经给小世子启蒙,连忙讨好道:“本王已经让人请了先生,到时候就专门来教导琛儿,练武之事本王可以亲自教他。”

    清欢扬眉看了他一眼,心道,难道我教的还不如你?这是她的小团子,自然要她来教。誉王这种连人品都有待商榷的家伙可别把好好的孩子给教坏了。

    可能是因为清欢是娘亲的缘故,小世子一开始读书习字还有点兴趣,可是慢慢地就烦了,清欢好言劝说怎么也不听,一开始是耍赖,后来就是在地上打滚,无师自通哭得提泪横流。

    看得誉王脸色铁青。

    在地上滚来滚去哭得差不多了,小家伙用手捂住脸偷偷从指缝中看向清欢,却听他娘问:“哭完了?”

    “哇——我不要读书不要练字!我要去爬树去放纸鸢吃好吃的!娘你坏!你坏!”

    清欢脸色微微一沉,那股气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竟连誉王都被吓得动弹不得,更别提在地上打滚的小家伙了。她说:“起来。”

    本来还想再哭闹的小家伙瞬间不敢了,乖乖起身走到清欢面前,见她伸开双手,正要扑进去,却又发现自己满身尘土脏兮兮的,不想弄脏娘亲衣裳。但清欢却先一步把他抱到了怀里,然后带他到书桌边写了几个字,问:“认识吗?”

    小家伙诚实地摇头,一个都不认得。

    “娘刚才教你的你会了没有?背给娘听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板一眼背的没有错处。

    清欢早就发现这小东西虽然顽皮淘气,但聪明得紧,记忆力特别好,可光聪明是不够的,过刚易折,小世子又被刻意惯成了无法无天嚣张骄纵的性格,想完全掰过来,任重道远呐。

第十九碗汤(六)

    “那你会写吗?”

    小世子摇摇头:“不会。”

    清欢看着眨巴着一双大眼显得分外无辜的小肉团,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她看得出来小家伙挺记仇,吃软不吃硬,于是柔声问道:“那你不想会写吗?”

    “不想。”

    誉王在后头等着看着娘俩作妖,黑眸眯起,心想,不想写,打一顿就好了。他对教育小孩子也没多少经验,齐钰都是万侧妃在教,誉王知道万氏对齐钰的学业是非常看重的,所以要求也极其严格,齐钰虽然五岁,但很刻苦努力,认得字已经很多,可一个大字不识的齐琛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本来誉王对苏沁水的印象就是倔强固执,所以他想当然的认为清欢会指责小世子然后逼迫他学习,大多数爹娘都是这样。

    可谁知道清欢非但没有逼小世子,反而撒开了手:“那好吧,你玩儿去吧。”

    誉王险些拍桌而起!这叫什么话?怎么能他不想学就不学?必须学!

    小世子不敢置信地问:“真的吗娘?我可以不用学了吗?”

    “真的,你去吧。”清欢轻轻推他一把。

    小世子迈开两条小短腿,哒哒哒跑了两步,突然又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他娘将身子背了过去,肩膀还微微抽动着。小肉团磨蹭着,慢慢地朝清欢面前蹭过去,然后才看见他娘哭了。眼泪一滴滴从眼眶往下掉,那伤心欲绝的样子连他这个六岁小孩都感觉得到。“娘……娘你为什么哭啊?”

    “没事儿,你玩儿去吧,待会儿娘让苏嬷嬷给你准备点心,玩累了你就回来。”清欢说着,将面前的书本合上,慢吞吞地想要起身,眼泪却一直没停。

    从没见过人哭的小世子慌了,他才有娘,绝对不能让娘哭!于是他想都没想就抱住清欢大腿:“娘!娘我不去玩了,我会好好读书习字的!”

    清欢摇摇头,抽泣道:“不行,你想玩儿就去玩儿吧,娘不能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我不能因为齐钰爱读书,就逼迫我的琛儿也要读。好啦,你去玩儿吧。”

    “我、我喜欢读书!我也喜欢的!”小世子握起胖嘟嘟的小拳头,“娘我读给你看!”说完,奋力爬上清欢的膝盖,坐在她腿上,认认真真地按照先前清欢教的练起大字来。

    练字是非常枯燥的,尤其还是对小孩子而言。清欢亲了亲小世子的肉拳头:“琛儿真乖,娘最喜欢琛儿了。”

    小世子小脸红红,努力握着毛笔开始鬼画符——简直惨不忍睹,一个不小心还把墨水弄的满身都是,最后练完几张纸,整个人就变成了小花猫。

    誉王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因为清欢的态度很明确,你来,我不赶你,但你也别想我理你。他默默地看了会儿,出声指点小世子哪里哪里笔力不够,哪里哪里需要勾提……尽数被无视。这对母子根本就当他不存在,谁也不理他。

    清欢心道:需要你来教吗,哪里凉快你滚去哪里吧!

    从这以后,小世子的一切清欢事事亲力亲为,誉王要给小世子请先生她都拒绝了,虽然誉王也很奇怪为何在进府前只是出身普通的王妃为何能有自信教导小世子,但他一心讨好,也就没有再问。反正在他看来小世子学的好不好不重要,因为他已经有一个出息的儿子了。

    至于万侧妃就更高兴了,她的儿子现在深受先生夸赞,两个女儿也出落的标致,她还特地请了嬷嬷来教导女儿们,以期日后能让她们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贵女。万侧妃心里有数,以后王爷是要当太子甚至当皇帝的,那她的女儿就是公主,可是只要有小世子在,嫡子的位子就轮不到她的儿子坐。对于王妃愚蠢地不让府里给小世子请先生反而要亲自教导一事,万侧妃各种拍手称快,好啊好啊,让王妃继续教下去,还有王妃院子里的熏香,久而久之,最好这母子俩能一起下黄泉!

    他们不知道的是,小世子在院子里过得可开心了!他慢慢地发现,只要自己认真把娘交代的功课做好,那么想怎么玩都可以,甚至还有娘陪着玩!不仅如此,娘还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他真想一辈子跟娘住在一起!

    受清欢的影响,小世子暴戾的性子逐渐有了好转,隐隐朝扮猪吃老虎的方向发展。以前齐钰在他面前显摆点什么他会立刻大发雷霆,甚至不顾颜面跟齐钰大打出手,然后在万侧妃的眼泪攻势和花言巧语下,父王就会罚他,为此小世子暗地里不知吃了多少闷亏。可他脾气倔,从来不解释,仇都记在心里。

    但跟娘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娘不仅教他功夫,还教他怎么反击算计齐钰,既让齐钰吃亏,又让他有口说不出。久而久之,小世子发现,比起干脆利落地上去跟对方互殴,让对方疼的同时自己也难受事后还要受罚,他更喜欢暗地里坑齐钰让他哑巴吃黄连,看着齐钰倒霉又不知该找谁泄愤,小世子的心情每天都倍儿好!

    唯一让他不高兴的就是那个讨厌的父王老是来骚扰他们,一来就找娘亲说话,恬不知耻的样子真恶心。

    清欢没有刻意灌输小世子誉王是个混蛋的想法,这纯粹是小世子自己感受得来。他慢慢懂事了,也就逐渐明白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小世子可不明白了,就为了万侧妃那么个假惺惺只会装可怜的女人,父王就抛弃了娘,非要娶她入门?

    眼光太差,这是其一。

    其二,不信任他们娘俩,还总想让他们娘俩委曲求全,这让小世子更恶心这个爹。

    反正他对感情的态度洒脱得很,宁缺毋滥,娘说了,他以后会遇到世上最好的女子,在遇到那个对的人之前,跟任何人在一起,不仅是侮辱了自己,也是侮辱了那个还没有出现的妻子。

    清欢一直保持着闭门不出,将誉王妃的荣耀都让给了万侧妃。她的儿子足够出色,她就不能再出挑了,皇帝本来就不喜欢她,难保会因为她毁了小世子前途。于是清欢的日子过得非常宅,一年到头不出去几次,皇宫内宴她也从没去过。

    她只要待在自己院子里,给小肉团出谋划策就已足够。小世子聪明绝顶,一点就透,清欢完全不担心万侧妃能伤到他,更别说有她在了。

    每年中秋、端午、重阳、元旦还有皇帝的寿辰,是要摆宫宴的,但清欢从未出现过。皇帝固然不想见到她,她也不想成为别人的眼中钉,然后让人把目光集中到小世子身上来。他们母子俩只能有一个优秀,既然她选择了沉寂,势必就不能让任何人阻挡小世子发光。

    再说了,年年宫宴,誉王从不带她入宫。一是因为清欢身份低微,和其他王妃一比未免相形见绌,二则是万侧妃舌灿莲花极擅交际,虽是侧妃之位,但在外人眼里,她才是正妃。也是为了给万侧妃的娘家面子,除了这名义上的正妃二字,清欢更像是被他金屋藏娇的佳人。

    这位佳人对他冷若冰霜,从不主动与他讲话,也从不让他接近。但随着时间过去,万侧妃貌美如花的容颜也微微有了衰败,他的沁水却愈发的美丽动人,一举一动都充斥着时间沉淀的韵味和出尘,誉王愈发迷恋,愈发后悔当年,也愈发想要和清欢重归于好。要不是小世子守得紧,他连半夜爬床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结发夫妻,曾经有那样一段深情的时光,难道她还能跟他怄一辈子的气不成?誉王就是这么想的,先生米煮成熟饭,最好能让她再怀一个,那样他也就不愁她不原谅他。

    他自以为很贴心,再没纳过侧妃或是妾室,也没再让万侧妃有孕,所以直到小世子十四岁,膝下也只有四个子女。

    小世子近年来平庸得很,没再做什么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坏事,却也没什么地方出挑——哦,他长得特别好看,比皇室任何一人都好看。

    也许是讨好他娘讨好习惯了,小世子嘴巴特别甜,齐钰为此愤愤不平,他努力读书上进,在国子监表现优异,也不过换来皇祖父偶尔一句夸赞,可齐琛凭着一张漂亮的面孔和嘴甜就让皇祖父皇祖母对他爱到了骨子里,连带着对王妃的观感都好了许多!

    真是不公平!齐琛没有任何真才实学,凭什么靠着脸就压在他头上?!

    这他就不明白了,齐琛虽然在外头表现的没什么本事,成天只知吃喝玩乐,但架不住他长得好看又懂得揣测圣心啊!这也不是凭空学会的,自打稍微长大一点,天资聪颖的小世子就看出来每次他想偷懒他娘就哭是装的了!

    也就是说,他不仅聪慧,而且极其敏锐,对旁人的情绪反应极快。皇帝也是人,顶多是比旁人会掩藏罢了,他连他娘的情绪都能猜透,更何况是皇帝?

    再说了,皇帝身边从来不少忠臣,人人都只会觐见,儿子和孙子们都非常敬畏他,可不就是需要一个开心果么?

第十九碗汤(七)

    万侧妃也恨小世子在皇帝面前很受宠爱,但一想到小世子文不成武不就,心里也就开怀了。嘴巴甜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小世子跟王爷关系并不算好,她的儿子却文采斐然,在京城才子圈中都很有名气。万侧妃是把齐钰当太子在养,因为在她看来,未来的皇位肯定是属于誉王的了,那么齐钰跟齐琛两个人相比谁比较适合做储君,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因为少了那个正妃的身份,所以万侧妃一定要齐钰在任何地方都胜过齐琛。

    小世子可不在乎这个。他娘说了,自己过得开心最重要,要是仅凭自己过得好就能让讨厌自己的人如鲠在喉,那简直睡梦中都会笑。齐钰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小的时候两人打起来还不分胜负,现在,哼哼,他一根手指头都能将齐钰戳扁。

    万侧妃心心念念把他们母子当成敌人,就为了父王的宠爱,可齐琛跟清欢都看得透彻,誉王再宠爱谁,那颗心也不是真诚的,他心里最想要的就是那个位子,近年来皇帝身体愈发的差了,估计活不了几年,这会儿王爷们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呢。

    皇帝实在是活得太久了。誉王是他的第二十六子,今年也三十几岁了,更别提身为庶长子的秦王,已是年过半百!皇帝儿子多,孙子也多,齐琛估计皇祖父自己都认不全所有的儿孙。所以他才要做最讨皇祖父喜欢,又最不容易让人忌惮的那个。假以时日,不管父王能不能坐上那个位子,他都能保全自己和娘。

    王爷们动作频繁,连带着世子们也想方设法在皇帝面前露脸讨好,但皇帝却始终淡淡的,对谁都一个样儿,除了对嘴甜的齐琛以外,没有特别看得上谁,也没有特别看不上谁。

    对于齐琛皇帝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他觉得这么多儿子孙子里,只有一个琛儿最得他心。再加上琛儿的母亲是普通民女,皇帝也无需考虑琛儿背后是否有世家支持,所以也乐意宠着惯着,乐呵呵在,在齐琛面前那就是纯然的普通祖父的样子。但与此同时,皇帝对清欢有些不满,认为她自私毁了琛儿的前程,都十四岁的半大少年了,连个先生都没请过,吃喝玩乐倒是一等一的精通。

    连带着对誉王都觉得不靠谱。誉王是他看中最适合的继承人,在所有剩下的还活着的儿子里,誉王最乖巧听话,也最有胆识有能力。但皇帝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个几年呢,没那么容易死,所以并未打算立太子。他这一生立了三个儿子做太子,最后他们一个被圈禁,一个英年早逝,还有一个儿女情长到甘愿诈死也不愿留在这“冰冷的皇宫”里。

    皇帝冷笑不已,沉湎于儿女情长,算什么男人!想到那个民间儿媳妇就老是念叨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还不许誉王纳侧妃,性格倔强,皇帝就担心琛儿被他娘也养坏了,于是经常在齐琛面前灌输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要为了儿女情长不顾前程,像他娘那样就要不得,等到以后出了头,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齐琛每次都四两拨千斤的应了,但皇帝看得出来他并没听进心里去。其实他生性多疑,要是齐琛真唯唯诺诺点头表示记住了,他反而觉得齐琛心中有鬼,现在齐琛又应了他,表面功夫做足了,却又并不往心上去,皇帝就松了口气,觉得这孩子孝顺又死脑筋,跟其他的孙子都不一样。

    他年纪愈发大了,这人一老,就盼望着含饴弄孙颐享天年,皇帝舍不得这个位子,但又想尝尝寻常人家的生活,齐琛的表现简直就是挠到了痒处。换做十年前,皇帝才不会如此轻易被打动。

    但谁叫齐琛有个厉害的,早已把皇帝分析透彻的娘呢。再加上齐琛聪明勇敢,娘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皇帝看得清清楚楚,揣摩到了皇帝的每一个想法,知道他每一种情绪。

    清欢在房间里做衣服,她没有刻意去灌输给齐琛什么东西,只是把自己曾经当皇帝治国平天下的经验还有一些观点与他交流过。齐琛是个聪明的孩子,如今他唯一欠缺的就是经验。假以时日,给他机会,他会成为那条腾飞的龙,不比任何人逊色。至于齐钰,那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哪能跟齐琛相提并论。

    她教出来的孩子,自然比谁都好。

    “娘!”

    “琛儿回来了?过来,看看这衣裳合不合身。”

    齐琛乖巧地展开双臂穿上月白长袍,年纪尚轻,五官尚未长开,还带着稚气,但仍然称得上是玉树临风。虽然齐琛没什么才名,但靠这一张脸已经闯出了名号,谁不知道誉王世子生得是丰神俊朗,秀美无双,不知是多少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有他出现的地方,便是第一才子都难以望其项背,就凭着这一张脸出尽了风头。

    “娘,你说的太对了,我的贺礼是皇祖父最满意的。”齐琛嘻嘻一笑,看着他娘摸了摸哪里不适合,又乖乖脱了下来。

    “那是自然,他老人家上了年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那些皇叔皇兄送上去的,都是他老人家当年玩剩下的。你平日不爱读书,最不喜文墨世人皆知,如今你刻苦三个月为他写了一幅万寿图,心意最诚,又恰好对了皇帝想要万寿无疆的心愿,他能不满意么?”清欢用炭条在衣服上做了个记号。“这阵子敌国来犯,边疆的黄大将军苦战半年节节败退,结果这寿辰又办得那么铺张,皇帝正愁没人撒气呢。你若是也去寻个价值连城的东西进献,保不准他心里怎么想呢。”

    “娘说的是,今晚皇祖父除了看到我的万寿图稍稍展颜之外,其他贺礼他照章全收,但却是面无表情的。”说着,齐琛又道:“娘,有吃的没有,孩儿腹中饥饿,方才在皇宫可没吃多少东西。皇祖父不动筷,谁都不敢吃。”

    “有,苏嬷嬷已经去小厨房拿了,你坐在那儿稍等一会。”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闲话,这八年来,不管是齐琛还是清欢,都是深居简出决不和万侧妃母子照面,誉王仍然会时常过来,哪怕受的全是冷脸也很执着。

    “秋闱快到了,你跟皇帝说了你的请求了吗?”清欢问。

    “说了,皇祖父答应了。”齐琛笑笑,有点自信,又有点嘲讽。“他恐怕是觉得我没什么本事,是去自取其辱呢。”

    “他为人多疑,对你却还算不错,也不枉这八年来温水煮青蛙的讨好了。”清欢笑笑,摸摸齐琛的头,“我儿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母子俩打着哑谜相视一笑。

    这件事除了他们娘俩还有皇帝及皇帝的亲信以外谁都不知情。齐钰虽然有才名,但他的目的只是要给万侧妃争气,碾压齐琛,为的是誉王登基后那个储君的位子。所以每天除了吟诗作对之外,便是踏青交友,可以说是友人遍天下,还得了个小孟尝的称号。

    半个月后,皇帝坐在金銮殿上,随意翻看着入了殿试的考生名册。虽然他答应了齐琛改名换姓参加科考的请求,但那不过是个慈祥的祖父随意让孙儿玩,皇帝可是压根儿不信齐琛能考出个什么名册来。他让心腹给办了这事儿,没通知任何人,所以齐琛乔装改扮进去考试后,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美男子誉王世子。

    皇帝之后就没关注这事儿,也是不想让心爱的孙子面子上难看。但是到了这一步,皇帝其实还是希望齐琛能一鸣惊人的。

    然而他选择从最后一页开始看,看着看着都没找到那个名字,皇帝叹气了,翻到最后几页的时候已经没力气再去看,他最喜欢的孙儿却是个草包……这让他很伤心。

    但不可否认的是,虽然齐琛是个“草包”,却仍然从皇帝这里为誉王争取到了很大的机会。因为他,皇帝已经在考虑由誉王登基了。

    随意让总管太监念名字,结果念了第一个皇帝就傻眼了:“把册子给朕!”

    他抓过来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又揉了揉眼睛,确定那排在第一的,就是他孙儿的化名戚望深!

    齐琛进殿,恭恭敬敬地给皇帝行礼,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结果一抬头就露出笑容,让皇帝又好气又好笑,但又止不住地骄傲。他可一下手没伸,阅卷的官员也都是他的人,不可能知道齐琛的真实身份,汇聚了天下才子的秋闱,结果他的孙儿拔得了头筹!

    皇帝想都没想就对着齐琛招手:“你这小兔崽子,过来!”

    齐琛嘿嘿一笑,顺手划拉划拉剥去脸上用来伪装的肉皮,大步跑到皇帝身前,分外得意:“皇祖父,琛儿不赖吧?”

    “不赖不赖,誉王养了个好儿子!”皇帝开怀大笑!

第十九碗汤(八)

    齐琛趁热打铁:“皇祖父,孙儿还有一事想求皇祖父恩准。”

    “说吧,你这样有出息,皇祖父什么都答应你!”皇帝脸上连日来没有散去的阴云终于好了些,他看着齐琛,真是越看越喜爱,连带着对誉王的评价也更好了。到底是他属意的新帝人选啊,和其他儿子比起来不仅能力要强,连儿子都生得好。

    向来对出身普通的誉王妃看不顺眼的皇帝终于觉得这个儿媳妇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了,至少她生了个好儿子。

    “孙儿想要从军,去边疆。”

    “你说什么?”皇帝顿时大怒。“那是你一个小孩子家能去的地方吗?!”

    旁边的总管太监叫苦不迭,这些日子因为黄将军连连败退失手数座城池,皇帝正在暴跳如雷的时候,可现在誉王世子居然敢在这当口上提这个,这、这这这这不是存心找茬儿叫皇上心底不好过么!

    齐琛却毫无惧色:“孙儿今年已是十四岁,寻常人家的男儿早已成家立业考取功名,孙儿却仰仗皇室之名,心中实在有愧,求皇祖父恩准!”说着,跪下重重扣头。

    “就在京内不好吗?你看看你那些兄弟,哪个不是这样过的?偏你就心中有愧!”皇帝被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恨不得把这熊孩子揍一顿。

    “皇祖父您就让我去吧!”齐琛哀求地望着皇帝,“孙儿求您了!”

    皇帝定央央地盯着齐琛看了好久方才问道:“你为何非要去边疆不可?弃文从武,你可曾学过功夫?读过兵书?什么都不通,你去边疆是去捣乱的吗?”

    齐琛正色道:“孙儿熟读兵书,功夫虽然说不上高深,却也勉强能够自保,只求皇祖父给孙儿一个表现的机会!孙儿不愿意像他人一样留在京城等待子荫,诚然,有皇祖父的庇佑自然是好,但孙儿仍然想凭自己的本事让天下人刮目相看!”

    皇帝望着齐琛,看到这孩子眼底的豪气和坚持,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年少时意气风发又心怀天下的自己,半晌,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容朕考虑考虑。”

    “是,孙儿告退。”

    回到王府的时候恰好遇到正跟一群友人吟诗作赋刚回来的齐钰,两人关系从小就不好,水火不容,只是近些年齐琛早就不跟齐钰继续玩了,针锋相对什么的太幼稚,齐钰连做他的对手都没资格。成天只知道吟些酸诗算什么本事,好男儿志在四方,像齐钰这样的妈宝齐琛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齐钰却不肯这么放过他。见齐琛要跟自己擦肩而过,他使坏地伸出一只脚想要绊倒,结果齐琛却恰好踩在他的脚背上,他力气大,齐钰登时倒抽了口气疼的脸色发白,齐琛却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大哥这是打哪儿来啊?”齐钰忍住气问道。

    “你猜。”齐琛对他露齿一笑,转身走了,把个齐钰气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能把齐琛抓过来狠揍一顿。他就不明白了,小时候跟个炮仗样一点就着的齐琛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管自己怎么刺激怎么找茬儿,他都不回应,这让齐钰很纳闷,同时也很愤怒。

    他就不信了,扳不倒齐琛!

    齐琛到底去哪里了,很快,世人皆知。皇帝特许齐琛乔装打扮以戚望深的化名参加秋闱名列榜首的事情让整个京城沸腾起来!大家都知道誉王世子生得是貌赛潘安,丰神俊朗,但他除了长的好看之外……其他的众人都不了解,反正和誉王的二少爷比起来,才名上是差远了!二少爷齐钰不仅才华横溢,而且交友遍天下,素来有小孟尝的称号,准确点来说,所有人都认为齐琛是个绣花枕头。

    长的好看没错,但没真才实学,肚里没货。

    可现在他居然高中状元!

    就在这个消息还没有被人完全消化的时候,宫里来了道圣旨,封誉王世子齐琛为扬威将军,不日远赴边疆,接替正在苦战屡战屡败的黄将军!

    前一个消息让万侧妃恨得牙痒痒,后一个却让她仰天大笑!齐琛那小子,毛都没长齐,竟然被封做将军,还要带兵打仗?!他能打什么仗?不丢人就不错了!皇上是因为黄将军屡败因此病急乱投医了吗?万侧妃希望齐琛能死在战场上别回来,或是吃个败仗狼狈逃回,到那个时候她倒是想看看,齐琛还能不能在皇帝面前百般讨好?

    誉王对此也呈反对态度。他都没上过战场,他的儿子才十四岁,弱冠礼还没到,就要领兵?他兵书读过没有?!再说了,一个小将,没有丝毫心腹,难道他以为军营是誉王府可以随意掌控吗!

    然而皇帝下的圣旨谁也不能置喙,不仅不能置喙,他们还必须谢恩。

    有人担心有人幸灾乐祸,清欢却很淡定,她早给齐琛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齐琛什么不缺,就缺经验,等到他上了战场历练下来,到时候会有多出色!

    齐琛走的那天清欢没有去送,皇帝却亲自给齐琛践行,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只是朝中武将,能派出去的全去了,但却没有一人能抵挡敌国进犯,甚至屡屡失败。眼前的少年如同烈日执着而勇敢,充满希望,皇帝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齐琛就这么走了,带着他娘给做的几套衣服还有一大包巧克力跟奶糖。

    齐琛走后,终于没人打扰了,誉王终于开始了他的爬床计划。说起来他也有十四年未曾碰过清欢了,虽然万侧妃仍旧貌美,但和清欢比起来却要差得远,他每天看着清欢便觉得心痒难耐,如何能不想将她收入囊中。

    只是从前齐琛住在院子里,他一靠近清欢,那小兔崽子就很戒备,现在这拖油瓶一走,誉王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把清欢拿下。

    是夜,誉王沐浴焚香打扮好之后就来到了清欢的院子,一进门,发现她正斜靠在床头读书,眼神专注,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动人的香味,是她惯用的熏香,就是味道有些浓。

    “王爷深夜来此,有何贵干?”清欢放下书,淡淡地问。

    誉王露出俊美的笑容来,虽已年过而立,但他仍然是个非常好看的男子,眉眼英俊,鼻挺唇薄,是众多王爷中长相最出色的一个。如此也不难想象,综合了誉王和苏沁水两人的基因,齐琛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本王想你了。”

    “这么多年了,王爷第一次想我?”

    “自然不是,沁水——”他伸手想要抱她,却被清欢躲开,“王爷自重。”

    誉王突然就有些微恼:“我抱我的王妃,夫妻合欢乃是天经地义,你为何总是对我冷若冰霜?”

    清欢问:“王爷是忘了十四年前我说过的话了么?这些年我以为王爷明白了。”

    誉王知道她是指那日她分娩前对他说过的话,夫妻两人,自此恩断义绝。他摇头不信:“你只是在闹脾气而已,难道我这些年来表现的还不够吗?我再没让万氏有过孩子,我只想要你给我生的孩子,就像是琛儿那样!”

    “王爷是没给万侧妃孩子,但每个月都有二十日宿在她院子里不是?”清欢仍旧冷淡地看着誉王。“还是王爷以为我不知道万侧妃给您抬了几个侍妾的事儿?”

    说来万侧妃也是用心良苦,自己人老色衰,为了避免清欢重得宠爱,竟然宁可让她娘家去寻些身娇体软正值妙龄的女郎入府服侍誉王。誉王正值虎狼之年,万侧妃稍加撮合,他便半推半就的从了,如今身边已有数名侍妾,居然还敢向她求欢!

    “那只是——你不让本王碰,本王是个男人,男人总需要发泄,若是你肯伺候本王,本王又怎会宠爱他人?”

    哦,合着全是她的错了。清欢懒得跟这个男人说些废话:“王爷请回吧,我要睡了。”

    灯下,美人肌肤如玉吹弹可破,那绝色让男人喉咙发干,这么美,却又这么冷淡,上一次碰她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万氏容颜逐渐衰退,她却比当年更加美貌,誉王早就馋的心痒痒,今夜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怎么可能放弃!

    顿时如野兽般扑过去撕扯清欢衣裳,只道:“待到本王疼完了你,自然会回去!”

    清欢恼了,她虽然也有需求,但她可不来者不拒。誉王这样的她压根儿都看不上,而且,*虽然让人拥有冲动,但在她这里也不过是闲暇时的调味,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说起来也是很久很久没有男人敢对她用强的了,誉王他存心找难看。

    衣襟敞开,露出里头羊脂白玉般的肌肤还要饱满的沟壑,誉王看得□□上升,直冲大脑,正要埋首亲吻,只觉腿间重点部位一阵剧痛!

    男人这里最脆弱。

    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清欢,姿势很不美观的捂住了那里,痛苦的呻|吟着,倒在了地上。

第十九碗汤(九)

    清欢那一下可是用足了力气,估计誉王得有一段时间清心寡欲了。他满脑子肉|欲横流,的确需要净化一下。

    由于被伤到比较羞于启齿的部位,誉王也没好意思换府医来给他看看,却虎着一张脸钻到清欢床上,非要在她院子里过夜。清欢也不理他,爱睡就睡吧,她这里又不是只有一张床。

    第二天早上万侧妃摔了一套上好的青花瓷器,还狠狠扇了身边大丫鬟几个耳光:“废物!一群废物!王爷竟然、竟然在她院子里留宿了!苏沁水这个贱人!”她不是很清高的吗?不是说不会再和王爷和好的吗?!

    万侧妃恨得咬牙切齿,是她太心慈手软,不该看在苏沁水一直老实本分不出院子的情况下就没动手,她早该弄死这个女人以绝后患!看来,那药的剂量得加重了!

    她伸手把心腹丫鬟招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丫鬟频频点头,很快离开了。

    这时候齐姝齐婧姐妹花走了进来,一进来便扑到万侧妃怀里撒娇。万侧妃对他人狠毒,对自己的孩子却是一片慈母心肠,尤其是对两个女儿,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惯到天上去。这两个姑娘,个个生得都是粉雕玉琢美丽动人,虽然差了一岁,但感情却很好。万侧妃想要害人家的儿子,却不许人家害她的孩子,她戒备了很多年,就怕苏沁水对她的孩子出手,后来发现苏沁水是个窝囊废,万侧妃这才放下心来。

    齐姝齐婧在万侧妃的洗脑下,对那占了正妃和嫡子名义的王妃母子也是恨之入骨,平日里没事儿就喜欢欺压王妃院子里的下人,她们都觉得要是没有苏沁水母子的话,那她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女了,苏沁水出身不好又不管事,何必占着这个身份不放呢?

    万侧妃平日里会教导女儿一些管家之术,所以如何陷害苏沁水,让王爷摒弃苏沁水,就成了母女三人共同研究的话题。万侧妃的想法很简单,如今极受皇帝宠爱的齐琛不在,正是除掉苏沁水的好时机,没人会给苏沁水撑腰,即使日后齐琛活着回来了,苏沁水已死,他也找不到证据报仇。

    万侧妃真是恨苏沁水恨到了骨子里,她不仅想让苏沁水死,还想毁了苏沁水的名声。

    她决定一招制胜。

    假称头疼让人把誉王请来留宿,然后勒令眼线在熏香里掺点催情香,再把早就准备好的家丁放进苏沁水的闺房……万侧妃打探的很清楚,苏沁水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一旁,平时也不需要有人守夜,只要她把人放进去,事后被人撞破,还不是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誉王除了那天晚上能赖着不走之外,清欢再一次开始将院门紧闭,琛儿不在,她懒得跟誉王还有万侧妃打交道。只要他们不来找她的事儿,她绝对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虽然不想惹别人,可不代表别人不想惹她。

    “你在往里面加什么呢?”

    丫鬟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那香便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摔成了好几块。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却见清欢还带着苏嬷嬷还有其他几人正看着她。

    “淡冬!你疯了不成,竟敢对王妃下毒!”微春不敢置信地瞪着慌张的淡冬。“王妃是主子,我们是奴婢,你忘了吗!”

    “奴婢没有!”淡冬连忙跪下请罪。“奴婢只是想在熏香里加入一些新鲜香料而已,绝不是下毒,求王妃明察!”

    “你把它吃下去,不出事的话,我就相信你。”清欢看了看地上的碎块。“我这屋子里的熏香都是用纯天然的花露做的,吃不死人。浅夏,薄秋,去帮帮她。”

    淡冬惊恐地望着二婢走过来,一个掰开她的嘴,一个将香料塞进来。只消片刻,她便满脸潮红在地方开始自摸,衣衫凌乱,不堪入目。苏嬷嬷气得想要给淡冬几个耳括子,这是何等的用心歹毒!明知今天晚上王爷去了万侧妃的院子,却要给王妃下这样的脏东西!若非她们亲眼撞见,根本不信跟了王妃这么多年的淡冬会做这种事!

    其实清欢早就跟她们四人说了,只是苏嬷嬷等人都不敢相信。四大丫鬟里,淡冬生得最美,性子最好最柔,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却不知为何会做下这样卖主之事。

    微春将准备好的冷水泼在了淡冬脸上,又和其他几人将淡冬扔进装满冰水的浴桶中。冰冷的水让淡冬神智渐渐清晰,她面露绝望之色,乞求道:“王妃,是奴婢鬼迷心窍,求王妃让奴婢速死!”

    清欢却只是冷淡地看着她:“事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说,万侧妃让你带进来的人在哪里?”

    她还带人来了?!

    苏嬷嬷震惊地瞪着淡冬,淡冬脸上惊愕之色一闪而过,却仍然咬牙死撑。王妃的院子里全是丫鬟婆子,没有家丁,若是出现一个男人,被王爷知晓,那得是什么样的罪名?“你这是要把王妃害死啊!不仅是要害死她,还要毁她的名节!小世子正在边疆打仗,你怎能做出这等事来?!你良心何在?!”淡冬是四大丫鬟里负责每日领取用度之人,想带个人混进来是很容易的。

    清欢早就知道是淡冬了,这丫头平时一声不吭,眼神却总是闪烁,又鬼鬼祟祟的,她的熏香专门由她负责,不是她还能是谁?更别提墨泽告诉她的某件事了。“你真以为万侧妃会抬你做王爷的侍妾?”

    真是没想到,就誉王这种货色,还有淡冬这样的美人儿暗恋,甚至为此愿意和敌人合作出卖旧主。

    “万侧妃不会,难道王妃你就会了吗?!”淡冬面露怨恨。“王妃只因为王爷纳了侧妃便要与他恩断义绝,若是王妃知道奴婢心仪王爷,又会怎么对奴婢?所以奴婢为何不能帮万侧妃?至少万侧妃愿意与我分享王爷!”

    她说的字字泣血,清欢差点儿真以为自己成了隔断人家姻缘的刽子手了。她看着淡冬,突然笑了。

    这笑容实在是嘲讽与鄙夷,淡冬的脸色青白交错,分外精彩。“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卖身契在我手上的奴婢,心这么高,也不怕摔得粉碎。我与王爷只有夫妻之名再无夫妻之实,你若是与我提出,焉知我不会答应?淡冬,你现如今口口声声谴责于我,可是忘了我是如何救你于水火,给你家人生计,让你成为我身边的大丫鬟的?不思报恩,竟还反过怪我善妒,你自己本身如此卑劣,当真是令我心寒。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熏香里你下了万侧妃给你的慢性毒|药,想将我和琛儿身子掏空而死!”

    淡冬的脸瞬间毫无血色。

    “既然你怪我,恨我,我也不必与你客气。苏嬷嬷,她打哪儿来,就送回哪儿去吧,还有她的家人,一并给我赶出去。”

    “是,老奴这就去!”苏嬷嬷狠狠地瞪了淡冬一眼,转身就走。

    淡冬慌了:“王妃!王妃你不能这么做!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他们不知道奴婢做了什么——”

    “那又如何?”清欢冷冷地看着她。“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我本以为这些年你会对我有几分情分,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忘了,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奴婢,你既然敢害我和世子,就要有和你的家人一起承担后果的觉悟。”

    命人将淡冬拖了出去,打了五十个板子再卖回当年苏沁水救她的地方,只是淡冬不再是如花的年纪,怕是只能做最低贱的妓子了。

    “浅夏,带人到淡冬房间去搜,把那人给我找出来。”

    “是!”

    ****************

    是夜,誉王府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就是一片吵闹。万侧妃刚躺下,心里还在为誉王不碰自己感到羞恼,听见这声音眼睛一亮!“王爷,府里怕是出事了!”

    誉王睁开惺忪睡眼:“什么……”

    “您听。”

    虽然隔得远,但这吵闹叫嚷声在这里都听得见,隐隐还有人在喊什么走水……走水?!誉王睡意全无,“哪里走水了?!”

    很快婢女进来禀报:“回王爷,是两位小姐的院子走水了,下人们正在救火,只是……”

    姝儿婧儿的院子?怎么可能!万侧妃一惊,匆匆穿好衣服就跟誉王一起赶了过去。

    府里火光冲天,烟雾弥漫,的确是两个小姐的院子,直到进去之后,万侧妃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婢女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原因无他,她的两个女儿衣衫不整,只披了薄衫,还有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在她们中间,一|丝|不|挂!

    这男子万侧妃可太熟悉了,不就是她特意给苏沁水挑的“奸夫”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

    齐姝齐婧不住地在那男子身上磨蹭,一对貌美的姐妹花这样献媚,哪个男人受得了?偏偏没人敢去阻拦,因为一过去两位小姐就大吵大闹,还威胁要杖毙他们!

第十九碗汤(十)

    万侧妃焦头烂额的命人将两个女儿用被褥包起来带到隔壁院子去,然后又恶狠狠地看了那仍在地上滚动的男人,小姐们走的时候,他还主动伸手去拽,万侧妃越看越气,大步上前,啪的一个耳光扇了上去:“你这狗奴才!你竟敢!你竟敢——”她气得险些呼吸不顺,只死死瞪着那人。

    夜里这走水闹得是四方皆知,惟独王妃仍然在院子里没出来。王府周围住的不是其他王爷就是朝中大臣,这场火说来也奇怪,火光不大,烟却冲天,因此许多人都上门来慰问,誉王脸色铁青,火还没救完就有人上门了,他们能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就在权贵圈里传遍了,誉王的两个千金和一个男人鬼魂导致走水烧了院子!就连皇帝都有所耳闻,把誉王叫进宫里大骂一顿,怪他丢了皇家尊严。誉王被骂的狗血临头,回府后就把气全撒在万侧妃身上。

    万侧妃自己都在愁呢!她这两个女儿个个是如花似玉,日后焉愁找不到好归宿?她自然不会让女儿们和自己一样只能做侧室,她的女儿,才貌双全,本来有个好前途,可现在全毁了!她们日后可是公主啊!出了这样的事,她该怎么办?昨天晚上她令嬷嬷检查了齐姝齐婧的身子,都被那狗奴才给破了,可即便如此,把那狗奴才千刀万剐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好的名声不容易累积,可这得来不易的好名声,随意一点点丑闻就能让之一败涂地!从前经常和贵夫人们聚会聊些近日流行的花样水粉的万侧妃再也不敢出门了,即使不会有人主动提起誉王府发生的丑事,她也觉得别人是在嘲笑她!甚至在府里走动,万侧妃都觉得下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于是短短数日间,万侧妃便杖毙了十几个下人。

    誉王也气,他气自己好不容易在父皇面前树立的好形象就这么被毁于一旦,连带着对万侧妃母女也都嫌弃起来,正妃避他如蛇蝎,他不是还有那些年轻美貌的侍妾么?于是整日流连在侍妾院子里不出来,做个缩头乌龟。从前他在外面那是叱咤风云,而现在,他连出门都不愿意。

    只有清欢的日子过得好。

    万侧妃前几天都在为安慰女儿处置下人忙活,等到她有闲工夫了,才开始思考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别的她不知道,那个侮辱了她女儿的奴才是她亲自找的,如果不是姝儿婧儿执意要帮忙的话,她绝对不会把这件事交给这两个丫头去做!

    结果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说不出,她能怎么办?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世人只知道誉王侧妃不知正妃,苏沁水一辈子什么都没做,像个老鼠一样藏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敢出头,可就凭现在这一件丑闻,她辛苦了这么久的成果就全没了!现在人人提起誉王侧妃,哪会有人想起她曾经才貌双全,是万家的嫡长女,又为誉王诞下两女一子,他们只知道誉王侧妃的两个庶女和一个下人鬼混!

    这样下去,非但姝儿婧儿难嫁,就连钰儿的婚事都要受影响!王爷也因此在皇帝面前没讨得了好,誉王府因此遭受了重大挫折,王爷还被皇帝勒令禁足,她也被点名批评了,万侧妃一想起来就气得摔东西,搞到最后,只有苏沁水那个贱人跟她生下来的小贱种没受影响!

    如果不是誉王世子高中榜首却又弃文从武主动请缨上战场,那么誉王府估计已经被口水淹没了!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她还需要苏沁水跟那个小贱种来帮忙才能维持名声吗?

    万侧妃把屋子里的东西给摔了个遍,和友人去江南游学的齐钰得知这个消息大惊,昼夜不停的赶了回来,万侧妃一见到儿子就哭了,虽然百姓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高门世家之间,这些事情哪里瞒得住!现在她已成为众人笑柄,若是只伤到她自己也就算了,还要连累她两个女儿和儿子,她不甘心啊!

    齐钰抱着母亲安慰了几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侧妃却不敢回答。她虽然在女儿面前丑态毕现,但在这个未来是要当太子甚至当皇帝的儿子面前一直表现出的是一副慈母模样。她的贤惠她的淑德一直都让齐钰骄傲,否则齐钰也不会屡屡到齐琛面前显摆自己的娘有多好了。所以万侧妃不敢说,不敢说是她和齐钰两个妹妹共同想出的毒计,最后却不知怎的报应在了齐姝齐婧身上。

    计策是齐姝齐婧提出的,□□和□□是万侧妃提供的,那个去糟蹋苏沁水的家丁也是万侧妃挑选的,齐姝齐婧非要亲自走一遭去见已经被万侧妃收买的丫鬟淡冬,万侧妃心想历练下女儿,日后嫁了人也知道该如何收拾夫君的妻妾,可谁知道最后会闹到自己身上来啊!

    她只好说了几句话糊弄过去,让齐钰以为是那个家丁色心大起狗胆包天,半夜偷偷摸进了小姐院子将小姐糟蹋了。其实这里头疑点重重,但齐钰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娘,于是就信了,宽慰了万侧妃几句。他们的希望现在寄托在父王身上,只要父王能够保持在皇祖父心里的地位,待到日后父王登基,姝儿婧儿便是公主,前朝公主养面首百人尚无人敢置喙,又何谈其他?

    万侧妃被儿子这么安慰着,也放了几分心,于是又修书一封去了娘家给父亲万大人,希望万大人能再促进皇帝立储君一事。如今的王爷里,最优秀名声最好的就是誉王,其他都不能成事。即便誉王府出了这等丑闻,誉王的地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撼动的。在这紧要关口上,多多进谏,皇帝总是要低头的。他老人家身体愈发变差,保不准哪天就要殡天,难道不应该为国之根本着想,早日确立继承人吗?

    但是这天晚上,听说王爷又去了新侍妾的院子,万侧妃梳妆打扮一番后,带着贴身的嬷嬷和几个大丫鬟还有一些家丁,浩浩荡荡朝着王妃的院子而去。

    清欢正在给齐琛做衣服,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全身心的去教导一个孩子,看着他从顽劣不堪的小豆丁长成俊秀爽朗的少年,那种感觉,就像是辛苦种下一颗种子,浇水施肥除草样样自己来,所以最后当其盛放的时候也就特别高兴。

    她真是有母性啊!

    所以万侧妃求见的时候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现在对扮演娘这个角色非常投入,不想见任何没眼缘的人。

    可是薄秋去而复返,说是万侧妃非要进来,扬言若是王妃不见她她便砸了这院门。清欢说:“那你让她砸吧。”

    万侧妃当然不敢砸,她来找清欢算账的事儿王爷可不知道,要是被王爷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质问她呢。见清欢不肯见她,她气恼不已,幸好她有先见之明,于是硬闯了进去。

    清欢正襟危坐在桌边等着她,冷淡;“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万侧妃一挥手,她的人都退了出去。“接下来的话你应该不会想要有人听到,所以还是让你的丫鬟都出去比较好。”

    “有什么怕人听的,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清欢继续拿起针线,嘲讽地看了万侧妃一眼,边继续缝衣服边问:“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不好受吧,我应该表示一下同情吗?”

    “果然是你做的!”

    “这话可就过了,什么事是我做的,你有证据吗?”清欢捏了捏手里的细针。“在我看来,不过是害人不成终害己,应该昭告天下,普天同庆啊。”

    “你——”

    “我什么?你来我的院子是来兴师问罪来的?”清欢冷笑,放下衣服针线,站起来,她比万侧妃高,气场十足,万侧妃顿时被压得嚣张全无。“你花言巧语蛊惑我的大丫鬟淡冬让她在我的熏香里下了这么多年的□□,可是你没想过,王爷也会经常来吧?他每次来,我都让他进屋坐坐,你以为我是要跟他和好么?你以为你在后宅一手遮天,王爷全然不知?即便是以往不知,现在他也知道了。你的两个女儿闹出这等丑事,他心下已有怀疑,你且等着被他识破吧。”

    “你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这熏香里的毒只有你才有解药,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救王爷呢,还是不救?”

    万侧妃外强中干地瞪着清欢,心里却直打鼓。的确,只有她才有解药,可是她要怎么让王爷服下?又如何解释自己有解药的原因?

    “你给我下了这么多年的毒,最后不还是要为我解毒?”清欢笑不可仰。“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看看,你可有一件事办妥了?说你蠢你还不承认,没长脑子心却比天还高,也难怪你人老色衰,王爷便移情别恋了。”

第十九碗汤(十一)

    “说我,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万侧妃最受不得人说誉王不爱她,顿时对清欢反唇相讥。“你口口声声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半辈子都快过去了,你可得到了?是我嫁给了王爷做侧妃,是我毁了你这个梦想,你再怎样刺激我也没有用!这辈子你都得被困在这王府里,看着王爷纳入一个又一个美人,痛苦!挣扎!哭泣!你永远也别想如愿以偿!”

    说完,好像自以为戳中了清欢的软肋,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清欢怜悯地看着她:“我的确曾经伤心过,但这份伤心十四年前就已经停止了。从王爷纳你入门那天起,我就与他恩断义绝,再无干系。更何况,这几年他纳新妾,比我更伤心的应该是你呀。毕竟王爷这些年一直在求我原谅,视你如无物,如今我在他心中仍然举足轻重,你呢?和我比起来,你能在王爷心中占据多少分量?”

    “我、我……”

    “你比我蠢多了,至少我十四年前就已放下,而你直到现在还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你说,我们两个到底谁比较可怜?那样的男子也只有你看得上,负心薄幸,见异思迁,连一句诺言都不能遵守,你为了这人做了多少错事,毁了你自己,也毁了你的一双女儿。事到如今你还不思悔改,反倒来寻我兴师问罪,你给我看清楚,到底都是谁的错?”清欢步步逼近。“你若是不对我下毒,誉王就不会中毒,你若是没有存心害我,你的两个女儿现在仍然毫发无损,你若是肯安分守己,日后属于你的自然仍是你的。哪怕你肯善待琛儿,我也不会把琛儿养在身边,到处都是捷径,你不肯走,偏要走那最远最崎岖之路,你说,你不是自找罪受又是什么!”

    万侧妃猛地抬起头:“你胡说!你都在胡说!明明是你要跟我抢王爷——”

    “到底是谁要谁抢王爷?我与他少年相识,相恋相守,我为他怀胎十月,他却哄我骗我,在我临盆之际纳新人入门!你可曾知道那种苦?你现在为他抬侍妾,可知十四年前,我深爱他之时,他此举如同在我心上捅刀?我拼死生下琛儿生死未知,他却在和你洞房花烛!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你苦?我从来没有跟你抢他,因为从他负我那一刻起,他在我心里就已经死了!”清欢冷冷地推开万侧妃。“你冥顽不灵,难道以为给他挑美人他就会感谢你吗?他那人,嘴上说的好听,却永远做不到,也只有你蠢到如斯地步,不仅用万家给他做了跳板,还要逼自己做个贤德的侧妃!哈哈哈,说来也是好笑,你一个侧妃装什么贤德?左右他都会负你,何不如趁他还要利用万家的时候作威作福独霸于他?你蠢成这副德性,还要与我斗?你瞧,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最后咱们两个,苦的到底是谁?”

    万侧妃怔怔落下泪来,她眼底迷茫,她把苏沁水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了这么多年,结果苏沁水却告诉她,她要恨的人是她自己,是王爷?“你、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王爷那样好,你、你不过是因为得不到他在嫉妒罢了!”

    “你确定我得不到他么?”清欢优雅地翘起兰花指,眼神妖娆。“我只是看不上他了而已。”

    “他是王爷,你不过是个民女,得了他的垂青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现在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对,一定是的!”万侧妃念叨着,非要清欢承认她深爱誉王,两人十几年来都在争。

    清欢简直想要叹气了:“他当年与我两情相悦,许我诺言,终身只娶我一人,但他没有做到。他若是光明正大开诚布公告诉我,他为了那个位子要娶一个能帮助他的女人,我也许能够成全他,但他却选择了以言语哄骗于我。他纳你入门,本可给我一纸休书,放我自行离去,可他鱼与熊掌哪个都舍不得放,既想要真爱,又想要助力,你说,天底下哪能有这样的好事?而你,在嫁他之前便已知我的存在,已知他真爱是谁,你仍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你有什么要哭诉的?你们母女三人今日名声尽毁,不过都是你贪心不足罢了!你明知道,若是皇帝将皇位传给誉王或是立他做储君,我的琛儿会成为下一任继承人,因此你才害我。别在我面前表现的多么深情了,你的爱掺杂了那么多杂质,你自己愿意唱这场痴情戏,我可不乐意听。”

    她字字句句一针见血,万侧妃恍惚间竟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再也听不下清欢对她说的话,踉踉跄跄的夺门而出。临走前清欢还不忘告诉她:“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找个理由解释为什么对正妃下毒连带着害了王爷一事,这个时候,王爷估计也查的差不多了。”

    果然。

    第二天早上就传来了消息,说是万侧妃被禁足三个月,府里一切事宜交由管家处理。清欢怡然自得,她才不会去为一个恶心的男人掌持中馈。万侧妃那榆木脑袋转不动,估计到现在还没想通呢。

    誉王来清欢院子的时候又是说了几句好话,言下之意就是现在他还需要万家,所以不能为她处置了万侧妃,但是让她放心,因为他已经从万侧妃那里取来了解药。他还跟清欢保证,待到他得立储君或是登基为帝,到那时定会为清欢出这一口恶气。

    清欢心想,我的恶气就是你,你自刎了结最好不过。

    昨天跟万侧妃说了一大堆话,要不是因为女鬼沁水她才不浪费口舌,搞的口干舌燥,连到今天早上醒了都还很渴。

    没有万侧妃在王府蹦跶找茬儿,清欢的日子更舒心了,齐姝齐婧齐钰的事她不管,反正誉王也不会给她管,在他心里,她除了美貌胜过万侧妃以外,手段出身能力什么的都不及对方,既然如此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任由誉王继续作妖吧。

    因为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几位王爷私底下都蠢蠢欲动,誉王也没闲着,只是他被禁足,很多事情不能光明正大的做而已。

    待到年关将近,齐琛也走了快半年了。如今内忧外患,王爷们想上位,边疆又正在打仗,已经很久没消息传来了,皇帝估计内分泌失调,迄今身体都不太好,而且头发也不剩多少,掉的差不多要光了。

    万侧妃还没解禁,因此此番宫宴,誉王要携清欢参加。

    他很紧张,因为清欢从未学过规矩,也不知道进了宫会不会给他丢脸。如果可以的话,誉王不想带清欢入宫去,一是想让她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二也是怕她出丑,伤她的自尊心,掉自己的面子。但皇帝特意提醒他要他带上誉王妃,毕竟是为他生下最有出息的孙子的儿媳妇,这么多年下来,再大的不喜欢也该没了。

    而且他也想提提清欢的身份,这样的话琛儿也不至于在世子里因为母妃出身低而被人瞧不起。

    时隔十四年,清欢头一次打扮的如此隆重。冬季宫装繁冗,满头珠翠戴的她脑袋都觉得沉甸甸的难受,只是那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度却是遮掩不住的,誉王也从未见过她这样盛装,一时竟看得痴了,待清欢下马车的时候他竟主动要去抱她。

    好在被她躲了过去,她一点都不想跟誉王有肢体上的接触。

    从不露面的神秘的誉王妃也来了!这是大家最好奇的一件事情,这誉王妃到底长什么样啊?据说她是出身最低的皇家儿媳妇,只是当年誉王对其一见钟情,不惜跪求皇帝才得以将其娶为正妃,那肯定是个美人儿吧?只是,就算是美人,也是个善妒的美人啊,谁不知誉王妃好妒成性,多年来闭门不出只因誉王纳了侧妃?再说了,再美的女子,过了一十四年,又能美到哪里去?

    怕也是人老珠黄了。

    世人皆知皇帝不喜欢誉王妃,此番却特意宣誉王妃前来参加宫宴,难道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誉王妃给废了?

    怎么想,这个可能性都很大。

    距离上一世见誉王妃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皇帝坐在龙椅上险些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他扭头问皇后:“下面那个……是誉王妃?”

    皇后也很惊讶:“回皇上,是的。”这誉王妃在她的印象里是美则美矣,却太过外放,性格倔强固执,然而眼前这宫装美人,非但容颜没有丝毫衰老,反而透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华贵之气!这莫说只是个王妃了,便说是皇后,凭这一身的气度也有人信啊!

    皇后的亲生儿子就是曾经英年早逝的太子,她身体不好,就只有那么也个儿子。太子死后,她再也没有所出,这些孙子里,她就只喜欢齐琛。现在见到齐琛的母妃这样出色,也就放心了。“皇上,这样也来,她也不算辱没咱们琛儿,有资格做琛儿的母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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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女主渣化之路:
又名《人间有味是清欢》受到无法愈合的情伤后,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是纠缠到底,苦苦挽留?是嚎啕大哭,沉湎痛哭?是默默离开,黯然神伤?曾经濒临绝望的唐清欢来到了一个漆黑的世界,这里有各种各样执念未消的人。因为曾积过大阴德,所以他们在死后可以来到这里,向她说出自己的心愿。她的职责,就是让他们放下过往,消除执念,喝下那一碗能够忘却前生记忆的汤,离开这个地方,投胎转世。只是,在一个又一个世界中游走,她似乎……开启了自己的渣化之路。……………………………………不出意外的话,虐渣爽文:)除非有不可抗力,否则日更直到完结:)周四会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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