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 第七十五碗汤(十二)
第七十五碗汤(十二)
她!骗!人!
已经跟警察局联系上就等他们到来抓个人赃并获的时候,两边人马会谈的酒店他妈的爆炸了!整整三层楼被夷为平地, 炸完的酒店惨不忍睹,没留一个活口——包括里头价值数十亿的货。
耿修:“……”
“我可没杀人, 是炸弹自己爆炸的。”清欢摊摊手,十分无辜。
耿修差点晕过去:“你、你又骗我!”
“傻子!”清欢拍了他脑门一下,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这样的结果有什么不好?A国人能在境内受审吗?还不是得被引渡回国, A国可是没有死刑的!到时候在里头待几年就能出来,继续祸害人。至于老板, 他们在这里的势力盘根错节, 你不会真的以为每一个警察都跟你这样傻吧?被金钱美女打动的大有人在,不然怎么解释这么多年他们的势力都没有被拔出?”
“这样多好,死的干干净净, 那批货也没了, 不存在就是最好的。你说是不是?”
耿修被她的歪理辩的说不出话来,他一阵头晕眼花, 清欢笑了一声转身就走,他连忙跟在她身后, 紧张兮兮地问:“你、你去哪儿?”
“离开这里啊, 里面有青龙堂堂主的尸体, 我还留在这干什么?”
耿修愣了一下,清欢转身笑着问他,“你愿不愿跟我走?”
“什么?”
“如果你打算跟我走的话,就要彻底抛弃你现在的身份和姓名,就像你说的那样,当你准备做卧底的那天起,你就已经死了。既然你死了,那就应该完全属于我了。”她很愉悦地说着话,同时在一个小卖部买了根棒棒糖,剥去糖纸含进嘴里。“当然我也不强求,如果你要回去,只管回去好了,这次立的功劳足够你升职加薪了。回家的话,你家里人应该也很高兴。”
耿修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清欢听到自己身后传来脚步声,逐渐地变成了奔跑的声音,然后有个人从背后将她紧紧地抱住,“……我跟你走。”
家里没有他,还有哥哥们和姐姐,爸妈知道他还活着,只是……不能经常回家而已。
这样最好了。
因为如果他也不在她身边,她就是一个人了啊。
清欢笑了,“你看,我跟老头果然不一样吧。”
老头一辈子都没有一个能信任的人,他也曾经爱上几个女人,可一段爱每持续一小段时间,他就无法忍受恐慌和欲望,将心爱的人杀死。为了钱他什么人都杀,连调查都不调查。
可她和他不一样,她即使身在黑暗,也仍然向往光明。
“对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扇扇?”
“不了。”清欢淡淡地说,“她有她的人生,她会过得很好的。”人不都是这样么,至少扇扇遇到的是她不是老头,她已经非常幸运了。
而她,也是很幸运的。
能遇到耿修。
一个傻乎乎的,却干净阳光的能够救赎她的人。陪伴在她身边,永远不会背叛,每天提醒着她要好好的活,同时为她带来希望。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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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国的冬天向来冷到极点,鹅毛大雪掩埋了路面,行人一脚踩上去,皑皑白雪刚好覆盖到小腿肚,这个天气不穿靴子都不行,再加上刺骨的寒风,实在是太难熬了。
郊外一栋房子里正上演着温馨的一幕,老太太在厨房的煤气灶上煮一锅美味的玉米浓汤,老先生则拿出一捧碗,一个一个放在客厅长长的餐桌上,那里坐了五六个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小孩子,有男有女肤色各异,但共同特点是他们都是流浪的孤儿,下了这么大的雪,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却有这对慈祥的老夫妻将他们请到他们的房子里来,还请他们吃晚饭。
“天太冷了,小可怜们。”老先生笑呵呵地说,看起来慈眉善目,非常仍然有好感。“今天晚上你们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在我们的房子里住吧,等到雪停了,天气暖和了一点再走。”
“谢谢您史密斯先生,您真是个大好人。”领头的年纪最大的男孩感激地说,“如果没有您,我们今天就要露宿街头了。”昨天已经有好几个朋友被冻死了,他真的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再一个一个死去。所以当这对陌生的老夫妻邀请他的时候,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如果是平时,警觉性很高的约翰是不会轻易到陌生人家里去的。
不过这对老夫妇和蔼可亲,不仅给他们准备食物,还给他们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澡,甚至还有干净的衣服提供给他们换,看起来真是一对大好人呢。他们应该是救助中心的义工吧,只是奇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要是早点遇到这两个好心人的话,玛丽跟文森特也许就不会死了。
想到昨天刚刚死去的小伙伴们,约翰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这一幕恰好被老太太看到了,她将一大锅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玉米浓汤放在桌子上,然后给他们每人分发了面包和牛奶,“乖孩子,不要露出这样令人难过的表情,哦,我的上帝,多么可怜的一群孩子呀。”
约翰连忙起身道谢:“谢谢您史密斯夫人,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我们也会的!”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说。
“真是可爱的孩子啊。”史密斯先生呵呵笑,“苔丝,你说是不是?”
“是啊,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东西了啊。”
约翰有一瞬间的奇怪,因为温柔的史密斯夫人竟然用“东西”来形容他们。可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美味的饭菜吸引走了,因为他是年纪最大的,所以他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咽着口水等其他孩子先吃完,自己才用面包沾着浓汤开始吃饭。
这顿饭是这几个月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也是最饱的一顿。吃完了这一顿他们可以忍受三天呢。
用过晚餐的孩子们排队去浴室洗澡,因为幼年流浪的缘故,他们对旁人缺乏信任,胆小又敏感自卑,可同时他们也非常有礼貌,并且懂得感恩。排队的时候每个人都安安静静不出声,不想发出噪声吵到等他们吃完才开始吃晚餐的史密斯夫妇。
厨房里,史密斯夫人给史密斯先生倒了一杯红酒:“亲爱的,这场大雪真是帮了我们很多呢,新鲜的食材怕是用不完了。”
“是的亲爱的苔丝,地下室已经清理干净了吗,待会儿可不能让我们的小客人们不舒服。”
两人拿起高脚杯碰了一下,露出彼此心知肚明的微笑。
洗完澡的孩子们每人得到了一条厚厚的毛毯,在开了暖气的屋子里,裹上一条毛毯,实在是太温暖了。他们挨个过来跟史密斯夫妇道谢,然后蜷缩在地毯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就连最敏锐的约翰都没能躲过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自己的眼皮很重很重,可是周围传来了奇怪的说话声,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睁开眼睛去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他奋力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史密斯夫妇不再和蔼可亲的脸。史密斯太太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史密斯先生则在他们跟前站着,叹息说:“还不够肥嫩啊,得好好养养,现在可不能就吃掉他们。”
史密斯太太也遗憾地说,“是啊,这些小东西实在是太可怜了,饭都吃不饱……哎呀,约翰,你醒了?是不是很开心呢?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我们每天都会给你做东西吃的。”
约翰恐惧地看向他们身后,那里的墙上挂满了人类骸骨,看起来都是小小的一具,都是孩子!他深觉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将危险带给了伙伴们。“你、你们不是好人吗?”
史密斯夫妇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我们是好人啊,你们不是还说要报答我们,那么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让我们吃掉,就是最好的报答啦!”
约翰吓得尿了裤子,正在这时,天花板突然破了,从天而降一个满身风雪的人,那人修长纤细,落地先拍手然后抱怨:“卧槽外面好冷,受不了,你们两个老家伙说够了没?”
史密斯夫妇吓了一大跳,他们在这郊外骗流浪的孩子来,然后养在地下室,等到养肥了就吃掉,骸骨则挂在地下室的墙上,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
女人哈了口气,约翰才注意到她面上戴着粉红色的口罩,头上还有粉红色的毛线帽,只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
那样柔软温暖,令人心安。
可这个令人心安的女人马上就骂了一句脏话,用的是他听不懂的语言:“耿修那个傻逼!”
清欢听力非常好,她察觉到警车在接近,气得她立刻从梯子爬了上去,然后把梯子弄断,让那对老东西上不来。
再然后,她迈着愤怒的步伐离开了这个木屋,不远处有个和她穿着情侣装,戴着蓝色口罩蓝色毛线帽的男人正在等她。
“耿修!”
男人立刻对她笑弯了眼睛:“嘿嘿,警察来了,我们快走。”
……这都多少次了!清欢气结,这臭小子,每次都在她盯上目标准备动手的时候通知警察,今天她是看他睡着了才偷偷出来的,结果这个傻子竟然学会装睡骗她了!
她过去就是一脚,耿修乖乖地让她踹——反正又不会用力,一点都不疼的,然后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走走走,机票我都买好了,我们接下来去S国好不好?”
“……”
她还能说什么?
真是输给他了。
701 第七十六碗汤(一)
第七十六碗汤(一)
【她本应一生无子,为救继女受辱亡于二十一岁。】
【她本应一生痴恋一人, 知晓自己被错待,也仍隐忍不发, 一心奉献。】
清欢站在院子门口翘首以盼,只是, 从正晌午王爷派人说要过来到现在天都要黑了, 也仍然没来。她面上忍不住失落之色,身旁的侍女劝道:“夫人, 还是进屋等去吧, 这会儿风太大了免得受寒,您的身子受不住啊。”
她摇摇头:“我再等会儿,你去小厨房看看安神汤熬好了没, 回头王爷来了, 一定要立刻送上热乎的。”
侍女欲言又止,半晌道:“……是, 奴婢这就去。”
清欢仍旧在等,直到王爷身边的太监总管过了来, 先是恭恭敬敬搭了一礼, 而后道:“蔷薇夫人, 王爷突然觉得有些乏了,今儿便不过来了,特地让奴才给夫人送来这盏琉璃八宝灯,还请夫人收下。”
闻言,清欢掩不住面上失落,却仍旧牵起笑容:“劳烦公公了,王爷既然疲乏,还请公公好生照料着。”
“这是奴才的职责,夫人放心。倒是小王爷这几日的功课王爷查阅了,正夸夫人带的好呢。”温公公笑眯眯地说,他生了一张和善可亲的脸,弥勒佛一般见谁都笑,嘴上说话也是滴水不漏,清欢如何是他的对手,当下粉脸微红。“我会好好待小王爷的,公公还请放心。”
温公公呵呵一笑,“既然如此,奴才便回去了,夫人万福金安。”
送走了温公公,清欢满心喜悦地接过那盏琉璃八宝灯,里头已经点了熏香,是她喜欢的蔷薇花香,看起来,王爷真的很把她放在心上呢。
晚膳时间到了,结束了一天功课的小王爷来了,他才只有五岁,因为王菲早年去世,甫入府的清欢便从他两岁开始带着他,和他的亲娘一般,如今王府里也是她位份最高,虽说不是正妃,却也和正妃无甚区别,整个王府一直都是她在打理。只是虽然入府三年,她的性子仍然十分温柔婉约,从不对人红一下脸,是以宫中的人都很喜欢这位蔷薇夫人。
是的,所有人都认为王爷待她极好,一颗心都是扑在她身上的,一个月里至少有十天休在她这里,多么令人羡慕呀。
四下无人,清欢坐在房中,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若是昨日她没有听到那番话,她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已故的王妃是她的嫡出姐姐,自幼貌美多才,年纪比她大了十岁有余,早早便嫁给了王爷。那时候整个京城都流传着淮阳王与尚书府大小姐情深意笃的故事。后来他们成亲,生儿育女,若非姐姐患了重病药石罔效,哪里有她的今日呢?
正因为王妃故去,也因为害怕王爷娶了新王妃就忘了旧人忘了相府,她的父亲与嫡母便将她送了过来,只因为她与姐姐生的极为相似。若有何不同,大抵也就是蔷薇与玫瑰的异样。因此府内人人都叫她一声蔷薇夫人,她不是侍妾也不是侧妃,只是尚书府送来的不值钱的替代品。
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伺候王爷,为亡故的姐姐照料她的一双儿女。小郡主今年已经十三虚岁,小王爷却还小,因此和从不亲近她甚至敌视她的小郡主比起来,小王爷跟她则亲近多了。
清欢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她的父亲在她被送来前一再告诉她,你与尚书府俱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定要事事顺着王爷,莫要惹王爷恼怒,要为虞家着想。
她背负着这样的期盼与要求,也努力让自己做到。
可是她怎么也不知道,王爷竟对自己做了那等事。
王爷对她无心,从她进门三年有余,不曾碰过她,即便在她院子里过夜也是和衣而卧,更别提是宠幸她了。便是这样,他也仍不放心她,他派人送来的蔷薇花香,里面掺杂的药物早已使得她无法生育,他和尚书府的人一样的,他们只想要她一辈子安安静静地做姐姐的替身,也一辈子安安分分,不做他想。
尚书府的人不把她当亲人,王爷不把她当妻子,那她……到底是什么呢?
清欢坐在凳子上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直到小王爷爬上她的膝头软软地叫她姨姨,她才回过神。怀里的孩子白嫩可爱,可她心中除了怜爱之外,也还多了一份自己也说不出的悲伤。
错不在小王爷,错在她的父亲嫡母,还有王爷。
他若不喜欢她,不娶便是。要为姐姐守身,不娶便是,将她迎入府中,给的名分不清不白,不碰她的身子,让她按照姐姐那样活着,照料他和他爱妻的孩子……只因为家中庶出的女儿里,只她和姐姐生的像。
恶毒的念头一闪而过,清欢几乎想要把这孩子从自己腿上推下去,她眼眶发酸,内心深处充满挣扎。一边是想要报复的嫉妒与愤怒,一边则是自小所受到的教导以及父亲再三的叮咛。这一切都让她无所适从,她本来期盼着今日王爷前来,她好好的问一问她,昨日他与小郡主说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真的,什么叫她永远无法代替你娘的位置,什么叫她只是你娘在临终前为你们姐弟挑选的棋子……她虞清欢,难道是为他们而生的不成!
他们用着她,还要嫌弃她出身卑微是个庶女,还要嫌弃她没有资格进王府,还要商量着日后等到小郡主小王爷长成了就如何处置自己!
是啊,世间,根本没人知道尚书府又嫁了个女儿进淮阳王府,他们只知道尚书府的大女儿死了后,淮阳王一片情深,根本不近女色。
清欢心中恨极,面上却是温柔的:“小王爷乖,下来吃饭吧,一会儿还有功课要做呢。”
小王爷嘴一撇:“我才不要做,姨姨不要命令我,姐姐说姨姨得听我的!”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她呕心沥血照料这孩子三年,也不敌小郡主一句话。
是啊,在这些人心里,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叫她一声夫人是给她面子,她要珍惜……她偏不!
清欢深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时眉眼已十分平和:“小王爷说的是,那日后,我就都听小王爷的了。”
小王爷露出得意的笑容:“今天晚上的功课我不写了!你帮我写!”
甚少有人知道清欢才气卓绝,尤擅琴棋书画,更擅模仿他人字迹,从前是写了字让小王爷临摹,如今却不是这样了。
她不想害这个孩子,只是想她再忍气吞声的付出,这些人也别痴心妄想。大家都是如此,谁比谁天生高贵?她是庶女,便活该如此被牺牲,不被人当作命看。
小孩子家家的,王爷事务繁忙,小郡主也不耐烦带孩子,可现在,她也不想带了。
小王爷尝到了“命令”的好处,再加上清欢不再教导劝慰,竟越发的跋扈起来。小郡主也想不到自己当日耳提面命的一句话就让弟弟跟那个鸠占鹊巢的女人疏远了,她心中欢喜,更是唆使小王爷离清欢远些,日子一长,几个月不往清欢这里来也是常有的事。清欢向淮阳王说过,结果淮阳王轻描淡写地说让她不要插手小王爷的事,那是他的儿子。
是呀,他的儿子,和姐姐的儿子。他们既想她将小王爷视如己出,又不愿意小王爷真正的依赖她。
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渐渐地与小王爷疏远了,再见面的时候小王爷已经连一句姨姨都不叫了,夫人便是他对她最大的恭敬。可清欢并不在意,她只是想知道,等到日后,小王爷渐渐长大,王爷发现他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又会不会来怪她呢?
他满心沉浸在亡妻之痛中,什么都忘了,而她不是他的正妻,又凭什么为他劳心劳力?他瞒着她骗着她利用着她,却还因为她的身份低微瞧不起她。
她怎会以为这是自己的良人!
如今想起来,自己以往那般心动,宛如跳梁小丑。清欢想了很久才明白,也许王爷并非不懂她的情意,而是故意不懂。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带着对他的情意,拼命地付出,直到榨干自己的最后一点价值。
等她死后,她甚至连跟他合葬的资格都没有。他们会厌恶地将她的尸身处理掉……清欢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她得离开这里!一定!
尚书府是不会庇护她的,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可是这办法哪里是一时片刻就能想到的,日子该过还是要过,谁都不知道她心底酝酿着逃走的计划。不过在这之前,她仍旧安安分分地待在王府,每日打理王府事物,任劳任怨,即便小郡主小王爷再如何欺负她,她也不抱怨一句。
702 第七十六碗汤(二)
第七十六碗汤(二)
对于清欢的表现, 淮阳王很满意,小王爷觉得这样欺负她没意思, 反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还不如在外面仗着小王爷的称号欺负别人呢。小郡主则不然,她认定了清欢居心叵测, 现在的忍让都是因为对方心机深沉, 只要有了机会一定会报复他们, 所以她最想做的就是把清欢赶出去。
不管小郡主心里怎么想, 清欢仍然每天做着自己的事。这一日她难得出门一次,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逃跑用得上的东西,结果远远地看见了小王爷, 她不想被他看见,连忙一闪身躲进了一家胭脂铺。
今日出门没有人知道哪,即便是贴身婢女也以为她在房中小睡,不被重视的好处就在这里,她大可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藏好,若是逃走了养活不了自己岂不是尴尬?
自打认清楚自己的处境后, 她的想法就变了。既然这不是她的良人, 既然这些人没有将她当作亲人的意思, 那她又何必将一颗心都托付在他们身上?那太傻了。
只是刚进入胭脂铺,清欢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她抽动了下鼻子,感觉自己运气实在是太差,竟然到了这么个地方来。地上满是鲜血,她刚才竟然都没注意到这家胭脂铺的门是虚掩着的,可现在人已进来了,小王爷也带着他的狐朋狗友一路逛过来,她心里发慌,正准备另想办法,身后突然有一只大手勾过来,掐住她的纤腰将她拖入了黑暗之中,让她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那双手无比的火热,贴在她身上的男人身体也如同火烧般滚烫,清欢害怕不已,可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他可能怕她发出声音,不知用什么布料将她嘴巴堵住,她只能闻到上头传来的淡淡的接近竹子的香气,以及浓烈的血腥味。
她怕极了,可是她不敢反抗,因为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反抗的话对方会不会杀死她。痛楚传来的那一瞬间,她扭头看见了倒在不远处死不瞑目的老板,然后她死死闭上眼,再不敢动一下,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男人如同一头嗜血的猛兽,他根本不会亲吻,而是用啃的咬的掐的,清欢感到身上的皮肉似乎都要被他吃掉一层,直到他彻底占有她,她才发出细微的哭泣声,睁开迷蒙泪眼。男人面上沾着血,她因为疼无法集中注意力,因此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对方如同野兽般没有理智,身体又滚烫的过分,想来若是没个女人,他可能就要死了。
这场不那么美好的欢爱持续了很久很久,清欢从男人身下爬出去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被撕碎了。她的衣裳早被男人扯坏,可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万一被发现,这段时间来做的所有准备都白来了。她忍着身体上的不适起身,发现男人竟然全程没有脱衣服,只露出了□□。
清欢心里气,简直想杀了此人,可又没那般狠心。最后只好将他身上的外衫剥去,褪了还算干净的中衣穿到自己身上,再之后狠狠地踹了男人一脚,正中对方胸膛,只是这动作又扯痛了难以言说的部位,让她眼中迅速涌起雾气,匆匆离去了。
等到她离开,男人倏地睁开眼睛,一双黑眸在暗中闪烁着嗜人的光。
胆战心惊的回到王府,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失踪,清欢松了口气,早知道没人在意她的,她身边不是尚书府派来的就是王爷的人,他们都怕她对两个孩子有私心,如今她进王府已经快要十年,他们仍然不放心她。她再如何低头做小,他们也是瞧不起她的。至于她的品行……那种东西,在淮阳王心里,如她这般出身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有。
她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让人抬热水进来,每日都沐浴是她的习惯,这一点不会有人怀疑。等到摒退左右,清欢才敢脱下衣服。她先是对着镜子照了照,气得咬牙切齿。身上真是一处完好的皮肤都没有,那人是属狗的不成,将她当成肉了!淤青乌紫浑身都是,尤其是腰肢,简直粗了一圈,被掐肿的!
“若是让我知道你是谁,定教你好看!”她对着镜子愤愤地骂了一句,却突然听到一声嗤笑。惊的她立刻抓起地上的衣服掩盖自己,小声呵斥,“是谁?”
“还知道声音小点怕把下人引来,那怎么瞧不清自己的处境呢?”
伴随着邪气的嘲笑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清欢正要大声呼救,对方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薄唇挂着邪肆的笑,“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怎么,这就不认识我了?”
清欢瞪大了眼:“是你!采花贼!”
“谁是采花贼?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本来以为自己会筋脉爆裂而死,谁知道瞌睡来了个枕头,那股香气实在是怡人,让他无法考虑对方是不是敌人,直接就压到了身下。
不过这个小娘子当真是有趣,被人强占了身子不哭不闹,还敢抢他的衣服踹他胸口。
“你!”清欢气结,“谁知道胭脂铺里会有你这样的人,若是我知道,自然不会进去!”
“说什么都晚啦。”男人轻佻地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看到她敏感的缩起脖子,不由得笑起来,“来,叫我看看。”
言下之意竟是要看她的伤的。清欢自是百般抗拒,男人力气出奇的大,最后被他摁在梳妆台上,浑身上下看了个透彻,才听他笑道:“倒是在下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清欢用力踩他脚,他却皮糙肉厚不觉得疼,弯腰捉住一只白嫩可爱的小脚,邪恶地放到唇边亲了一口,“都说了,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可是占了在下童男之身的人。”
清欢更气了:“你——”难道她就不是处子身吗?这人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男人觉得她脸颊红扑扑气鼓鼓的样子分外可爱有活力,便捏了把,将她抱起放到浴桶中,问她:“你就是淮阳王藏在家中秘而不宣的小娇妻?”
清欢脸一冷:“谁是他的小娇妻,他的小娇妻在地府等着他呢。”
男人更高兴了:“好玩,你真可爱。”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除了尚书府跟淮阳王府的人,根本没人知道她的存在的!
“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我。”男人笑得轻佻,清欢注意到他有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其中闪耀着奸诈狡猾的光芒,似乎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吃掉。她不觉有点害怕,推拒道:“别靠我这么近。”
“那可不行,我得把你洗干净,才不能枉费你的救命之恩。”男人撩起水花洒在她雪白的美背上,只觉肌肤如玉般滑腻娇嫩,只是上头有些擦伤跟乌青,想来是胭脂铺的地面凹凸不平,而他又太粗鲁所致——然而当时他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到彻底宣泄才好转,期间跟踪她到了淮阳王府,确定了她的身份又回去了一趟,早知道她伤的这样,就带点儿金创药过来了。
“我不是心甘情愿救你的!”清欢脱口而出,可立刻就后悔了。这人看起来很不一般,而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能帮助自己的人……“既然你说我救了你,那你要报答我才行。”
男人却慢悠悠地说:“谢你的救命之恩是一回事,报不报答是另一回事。还有,大恩不言谢这句话你听过吗?”
清欢觉得这人着实厚颜无耻,顿时捧水去泼他。男人被泼了一头一脸,顿时脸色一沉,清欢吓了一跳,他却突然笑了:“美人连洗澡水都是香的。淮阳王这废物,美人在身边都不知享受,真不算个男人。”
清欢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男人一边帮她僵硬的娇躯清洗,一边说道,“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娶你?”
“不。”她很嫌弃的,她才不想再嫁人呢,像淮阳王这样的人,将自己的一生交付给他人实在是太愚蠢了。“我想从这里逃走。”
气定神闲的男人露出错愕的表情:“哈?”
王府的生活养尊处优,每日都是山珍海味绫罗绸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更何况淮阳王还是摄政王,她竟然想逃走?
“你这是什么表情?”清欢怒道,“我就是不喜欢这里不可以吗?”
“是么?”男人眯起眼睛,“可是据我的了解,你对淮阳王可是一往情深啊,怎地突然想逃了?”
“才不是突然,早就想逃了。”清欢先反驳一句,然后委屈地低头。“就是没想到办法罢了。”这几年她想了很多办法,但怎么都不知道自己逃走后要如何避开王府和尚书府的双重追查,她可不认为自己被抓回来后还能好好的,他们不把她沉潭都是她的造化。所以,如果不能确定逃走后的安全,她才不要轻举妄动。
703 第七十六碗汤(三)
第七十六碗汤(三)
男人听她语气中有些懊恼,登时笑了一笑, “在王府不好么, 吃喝都有人伺候,你若是逃了,可想过出去要怎样过?”
“我当然早有准备,这些不劳你操心哎呀水进到我耳朵里啦!”清欢颇为恼怒, 回身去推男人的手,男人被她这样刁蛮的对待也丝毫不怒,只是一双狐狸眼笑得更弯了, 手指在她背上画圈圈,“你身子都给了我了,我自然是帮着你的。若是你愿意,咱们现在就走也可以。”
清欢登时瞪大双眼:“此话当真?”她早不想在这待了!
“当然。”这么好玩的女子, 他总不能便宜了别人。
她嫣然一笑, “那好,你让开。”
许是太开心了, 她抓起浴桶边沿的衣裳披到身上, 出了浴桶就去换衣服, 男人却哈哈一笑拦腰将她拦住, “这衣服有什么好穿,等到了我那儿,给你更好的。”
“不行!”清欢连连反抗,“我有东西要拿!”
男人见她分外坚持,就松手让她去,看着清欢裹紧外衣哒哒哒跑到床前,将被褥铺盖全部掀开,才发现这床是活动的可以打开。他挑眉,就瞧见她从里头拿出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包裹,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
等到她拿好了也穿好了鞋袜,跑到他跟前眼巴巴地瞧着:“可以走啦。”
男人伸手想掂一下她的小包袱,结果她却如同小兽一般瞪大了眼:“不行!”
他暗笑她小心眼,即便不碰他也看得出来里头是什么,无非是些金银细软之类的,没想到这姑娘还是个小小财迷,这点金银他如何看得上眼。“走。”
将人抱起来,足尖轻点,便从窗户离去了。只剩下一桶还有余温的浴水,以及淡淡的余香。
这个屋子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路上风声太大,即使被男人藏在怀里也仍旧觉得脸被吹得疼,清欢皱着脸,鼻子被吹得超级酸,等到停了,她觉得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好在男人搂住她的腰,她才堪堪没有摔倒。
“……这是哪儿?”
“我家。”
清欢震惊莫名:“你……”
这也能叫“家?”她没有去过皇宫,可是和皇宫比起来这里也不遑多让吧?!“你到底是谁啊!”
“窦悔。”
三岁小儿都听过这名字。清欢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个什么人物,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奸臣,与摄政王作对的大恶人,听说他在金銮殿上敢坐下,不把皇家放在眼里,杀人如麻,不将人命当回事。可她上下打量了窦悔一番,却好奇地说:“你看起来没那么坏啊。”
窦悔哈哈大笑,“人人都说我坏,唯独你这小娘子另辟蹊径,当真好玩。”
听起来像是把她当成玩具了,清欢被他揽着向府内走,沿途欣赏这府内风光,真是赞叹不已。王府本已足够大气磅礴,他的府邸却更是奢侈,便是那莲花池里的锦鲤,便条条价值连城。清欢曾在王府池子中见过,婢女说是番邦小国进贡而来,极其珍贵稀有极其难养,再加上路途远顿,很多在途中就已经死掉了。王府也仅仅只有一条,这人却奢侈的装满了整个莲花池!
“你真有钱。”她语带羡慕。
窦悔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你也喜欢钱?”
“当然,我不仅喜欢钱,还喜欢享受,喜欢别人怕我,喜欢别人看到我就要低头,再也不能欺负我。”清欢听说过的,窦悔出身贫寒,完全是靠自己才有今天这样的低位。她出身也低微,她也可以像窦悔这样,凭自己的本事站起来,不去欺负别人,可至少也不让别人欺负她。
不能让别人把她的真心踩在地上践踏,然后还要嫌弃这颗真心不够明亮不够耀眼。
听了她的话,窦悔的黑眸中透出异样的光芒:“是吗,你也这么想吗?”
简直,和对金钱权势充满欲望的他一模一样呢。这样的小娘子比起那些笑不露齿张嘴就是女德女训的千金们可有趣多了,本来想带她玩玩就算的,若她是这般想法,倒是可以留在身边。
找不到说说心里话的人也是很寂寞的啊,他满腔的伟大抱负野心根本没人懂,这种难过岂是一两句话能形容的?
想到这里,窦悔兴高采烈地发出邀请:“要不这样吧小娘子,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我自然能让你过上这样的日子,再也没人敢欺负你,谁看了你都害怕。”
“我才不要靠你呢。”清欢伸手捞了下垂柳,暗自惊奇已是深秋,这府里却还是一副春景。“我靠自己也能让别人不敢欺负我。”
哎呀呀,越是这样越让他有种想把她留住的冲动了呢。窦悔眼睛都亮了起来,“那你先在我这里住着,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他这辈子没有过朋友也没有亲人,在这一点上窦悔从不觉得自己孤独,可是从某个方面讲,他的想法他的恶作剧他的野心也没有人懂,甚至别人听了他的话都觉得他异想天开大逆不道——那就比较令人遗憾了,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难得这小娘子不怕他,能跟他心平气和的说说话聊聊天,感觉也挺不错的。
他一开心,竟觉得眼前这是自己的知己了,再加上两人有过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本来对男女之事毫不感兴趣的窦悔更是觉得小娘子是老天爷送他的礼物。
虽然他不信天,但不代表他不能对天发毒誓,也不能代表他不会偶尔虚伪的感谢一下对方。
清欢觉得他的态度殷勤的有些过分了,明明在洗澡的时候还是一副邪气四溢的样子,现在却——怎么说,热情过头?
还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咧。
她也不是不领恩情的人,当下对窦悔笑了一笑:“我叫虞清欢,不叫什么小娘子。可我现在不想姓虞了,你叫我的名字吧。”横竖没名没分的都“嫁”过人了,身子也被占了,要那些闺誉名节做什么,不当吃也不当穿。
再说了,也许是被窦悔带的,虽然两人相识很短,可他这人身上有股奇怪的感染力,竟让她觉得……给淮阳王戴个绿帽子也没什么不好。那人虽然不喜她,也不近她的身,却极好面子,若是被他知道她不仅失了身还跟人跑了,真期待对方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还有尚书府,她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窦悔哈哈大笑,非常欣赏她不拘小节的样子,但是又突然想到什么,“你可要喝避子汤?”
清欢听了翻了个白眼,“喝什么喝,淮阳王那厮早给我下了药,我又不能生孩子,有什么好喝的。”
窦悔嗤笑一声:“人人都道摄政王是谦谦君子刚正不阿,到头来也是会拘泥于后宅阴私之人。”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清欢随口说了一句,却猛地想到一件事,“听说你跟王爷很不对付?”
“一正一邪,一黑一白,如何对付的起来?”
“那可太好了。”清欢眼中闪烁着光,“我对他知之甚深,既然你我都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也不吝于帮你一把。”
“哦?”窦悔笑起来,“不后悔?”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我便是这般狠毒之人。”他既对她无一丝尊重怜意,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倘若连她自己都不够爱惜自己,那别人又如何会爱惜她?只会像淮阳王与尚书府那般糟践她罢了。“更遑论小郡主一直认为我这庶女出身的人身份低贱卑微,我倒不如恶毒一次给她看看。”
总不能让自作聪明的小郡主错了不是,她可是很贴心的呢。
窦悔更欣赏她了,若她在这里纠结不舍,或是求他不要跟淮阳王作对,他绝对会一脚把她踢出去。
清欢就被安排住在窦悔院子里,两人相处久了,她才发现这个大奸臣大恶人跟外面说的不一样。传言他是妓女之子,自幼在妓院长大,大字不识得一个,可她分明见到他写字读书的样子,学识渊博不下于她那位以才华著称的父亲。外头还传言他府中都是皇宫的样式,每天回到府上,下人们跪地迎接口呼万岁,他自己便换上龙袍作威作福,美人塞满了整个府邸;可清欢所见分明也不是这样,这府邸虽然豪华,却并不嚣张,更没有皇宫的装扮,下人们不多,个个沉默寡言却忠心耿耿从不捧高踩低,窦悔也不穿龙袍,他觉得明黄色的龙袍颜色像屎,嫌不好看,府里还一个美女都没有——啊不,有,就一个,是她。
不过外头还传言他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一日三餐都吃小孩呢,可见传言不可信。
就像大家都说淮阳王君子品性嫉恶如仇宽宏正直,实际上不也是个瞧不起庶出容不下她连名分都不肯给的小气鬼么。
相比较起来,还是窦悔更合得来。
704 第七十六碗汤(四)
第七十六碗汤(四)
两人平日里总是共桌而食, 早已习惯了彼此的仪容姿态, 这一日恰逢天降大雪,朝廷给了休沐,窦悔便同清欢在房里吃起古董羹来, 如今两人也已相处了两个多月, 互相都很是熟悉, 清欢边吃边道:“我往日在尚书府是吃不到这个东西的, 后来进了王府, 王爷偏爱口味清淡的, 我却是个重口味,凭什么我要迁就他, 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谁管得着我。”
窦悔连连点头:“说得不错,人活着就是要随心所欲,若是处处被人管东管西,谁受得了。”
他也是个重口味的, 两人无辣不欢, 还都喜欢甜食, 恰巧吃到了一起去。自打有了小娘子, 窦悔觉得吃饭都香了很多。虽然他有很多忠心的下属,可没个陪自己吃饭的实在是寂寞。尤其是清欢享受食物的样子,每每都能让他的食欲更加强烈。两人有时候甚至还抢食,窦悔从来不因为清欢是个女人就让着她,大家各凭本事。
清欢认为窦悔说得对极了!她真喜欢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每天一起玩一起恶作剧,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好像变得有点恶劣,用窦悔的话说,跟他这只老狐狸在一起,她也变成了小狐狸。
她伸手到桌子的旁边拿放菜的篮子,结果窦悔嚼着肉片,突然问了一句:“小娘子,你是不是变胖了?”
虽然知道了她的名字,但大多时候窦悔都叫她做小娘子,三番两次改不过来清欢也懒得管了,反正除了他之外没人这么叫她。但是胖?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腰身,悲哀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好像……是有点……”啊,那今天的古董羹还要不要吃?自打住进窦悔的家,她每天都吃的好东西,想啥有啥,比在王府的日子不知道快活多少,这一来二去的不注意,人就糟了。
“每日吃得这么多,一日三餐加宵夜还不够,零嘴四处摆着,我看你胖了也是正常。”说着伸手掐了一把清欢的腰,她的纤腰本是不盈一握,即便穿着厚厚的冬装也能看出窈窕的曲线来,现在却不是了,明显圆润了一圈,脸蛋上也有了软软的肉,倒是比一开始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着更顺眼。
他心中对清欢没有男女之别,那日强迫她是个意外,若非他中了药,也绝不会强迫女人。因此清欢虽然住了进来,可窦悔一次也没碰过她,待她的态度就像个朋友。清欢自己也不甚在意贞洁——她给谁守身?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窦悔也不是故意的,她现在能过好日子不全花的窦悔的钱?最重要的是,她一想到淮阳王头上绿油油,心里就挺高兴。
但是关于胖了这件事,任何一个爱美的女人都无法容忍。她把羊肉端到桌上,想了想说:“吃完再讨论这个问题吧。”天气这么冷,正是吃古董羹的时候啊,那些煞风景的话完全可以留到以后再说。
窦悔耸肩,将羊肉倒入锅里,红炭烧的正旺,羊肉很快就熟了。本来清欢很喜欢吃羊肉的,可不知怎地,这一次羊肉一煮熟,明明早就经过处理,用的还是最嫩的小羊羔的肉,她一闻到煮熟的味道,却愣是觉得有膻味儿,当下胸口泛起恶心,好这还记得面前是吃食,转身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这一吐似乎打开了什么奇怪的门,根本停不下来。窦悔吓了一跳,嘀咕道,“便是胖了也不需这种法子瘦吧,能有用吗?”他跟清欢在一起,不知不觉被带着吃多了东西,可他每天都要练武,运动量大的非但没胖,体格反而更健壮。
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命人叫大夫来。清欢病恹恹地被他抱到床上躺着,心心念念的都是没吃完的古董羹,一直念叨个没完,听的窦悔磨牙,“再废话待会儿我全吃了!”
她这才安静下来,仍然止不住地犯恶心,“估计是吃坏肚子了吧,这两天一直有种想吐吐不出来的感觉。”可她也没吃错什么东西啊,怎么就吐的停不下来呢?
结果大夫一把脉,顿时捋着胡子呵呵笑了起来:“爷,夫人是有了身孕啦,恭喜二位,贺喜二位!”
大夫是窦悔十分信任的下属,绝对不可能说谎,医术高超也绝不可能诊断错,可……她明明说过她不能生子的!窦悔看向清欢,她自己也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摸了摸肚子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我不可能生孩子啊!我之前被人下过药,这辈子都会绝了子嗣!”
大夫听了,继续呵呵笑,“这世上哪有一喝就能绝子的汤药,哪有闻个几天就生不出孩子的熏香?都得长年累月个几十年,一天都不能断。说白了,那些只能降低受孕的几率,并不能彻底断绝。夫人这阵子休养得好,营养跟得上,心情也不错,再加上吉人自有天象,自然而然便好转了。不过那药物对身体造成的影响病不轻,夫人还是得小心点,否则会有滑胎的危险。老夫给夫人开帖安胎药,每日按时喝,几个月后便没问题了,到时候生出来的小少爷,定然跟爷一样俊俏。”
说着笑眯眯地转去桌前写方子,清欢呆滞无言,窦悔则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伸手来摸了一摸,“这里有个娃娃?我的种?”
真是神奇,这阵子两人经常一起玩,做过许多危险的事,这孩子倒是结实。
嘿,他窦悔,也要有孩子了。不过……“你生吗?”
“啊?”清欢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不想生?”窦悔问,“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他态度坦荡,当真是以她的决定为决定的。清欢想都没想就说:“生,当然生。”为什么不生?既然都绿了,那就再绿的彻底一点啊,她本来以为自己没法生孩子正难过呢,现在这孩子是上天给的恩赐,当然要生下来才成。
“那好,挑个良辰吉日,咱们成亲吧。”
“好……啊?!”
“我跟摄政王那废物可不一样,他不给你的,我来给你。”反正他就是比废物强,窦悔越说越兴奋,简直跃跃欲试起来,开心到飞起,真好玩,他不仅强了摄政王的女人还抢了,让她肚子里揣了他的种,现在还要娶她!啧啧,真想看看摄政王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好啊,日后记得带我去看看他,我超想看他什么表情的。”清欢立刻接受了这个设定。
两人一拍即合,虽然在开药方但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大夫嘴角抽搐,爷就是爷,爷的女人都跟普通人家的女人不一样呢……
但是成亲这件事需要一段时间,光是准备就足够麻烦了,窦悔对这些事没兴趣,他就只有一个要求,吩咐下去:要气派!要有排场!要完爆摄政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窦悔娶媳妇了!
然后他就回到房间盯着清欢的肚子看,他自幼在妓院长大,那里女人多,但很少有人怀孕,即便有了也会被老鸨拖下去强制打掉,那些女人尖锐的哭喊求饶声他还记忆犹新,肯定很疼吧。
“你看什么?”清欢有点生气,她当然生气了,她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看到什么都想发火,看什么都不顺眼。
“就是觉得挺神奇的。”窦悔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你说男人怎么不会生孩子呢?”
清欢赏他一记白眼,“最好一个月流一次血。”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月事很久没来了,因为一直都不大准时的缘故,所以这次时间这么久她也没注意,早知道就能早点发现了。
两个新手爹娘就这样对着肚子发表一些奇怪的言论,聊的津津有味,你一言我一语,直到清欢说自己饿了。
窦悔现在知道她是怎么胖的了,合着不是她嘴馋,而是肚子里那个要吃,每日都要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烧饼啊胡辣汤啊水煎包啊……还非要吃外面买的不吃府上厨子做的,你说谁给她惯出来的臭毛病呢?
你啊,窦,大,人。
看着清欢吃,窦悔也想吃了,两人干掉了满满一桌的食物,清欢满足地摸着肚子:“我生完孩子一定会瘦的。”她坚信!
窦悔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你说孩子会长得像谁?”清欢忍不住幻想起来,顺便咬了一口桃酥,怎么吃都不觉得够……她好像有个没有底的胃。“应该会像我吧。”
“为什么不是像我?”窦悔不平衡的问,“男孩子长得像你怎么能行,会被人欺负。”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尤其是女性化的那种,太容易受人欺凌了,他宁愿孩子粗犷一点。只是转念一想,又道,“若是女孩,长得像你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便是窦悔也不得不承认,清欢美得惊人。
705 第七十六碗汤(五)
第七十六碗汤(五)
“若是长得像我,定然比小郡主生得好看。”清欢摸着肚子说,她到现在都很是不服气自己竟让被当作替身, 还是最廉价的那种。
“呵, 你跟她一定都不像, 淮阳王眼瞎,你比他那位娇妻可美多了。”
清欢好奇地问:“你见过我嫡姐?”
“唔,见过, 不过不觉得有哪里好, 一嘴的礼义廉耻清高孤傲, 女训女戒就差没刻在脸上。”看了都叫人倒胃口,就是十分的颜色也只剩下了三分, 真真是窦悔最不喜欢的类型。真要说起来, 他觉得清欢比那假模假样的卫道士好多了, 那种女人, 怎么能跟和自己一起玩的人比。
清欢听他说嫡姐坏话, 不仅不觉得亵渎死者,还咯咯娇笑起来,“我那嫡姐也真不是什么好人, 她临终前竟要王爷把我要到王府, 让我一辈子给她照顾男人孩子,却不给我名分,还要我认清自己的身份,要在孩子长大后将我赐死以免辱及他们的颜面。”她说着都要笑起来,“真是一群有权有势就要将别人踩在地上不让翻身的人。”
窦悔小时候日子也过得不好,事实上不好这两个字都是美化了,他心道,看来每人都有每人的苦楚,生在妓院的他过得是苦日子,生在尚书府的清欢也不怎么快活。出身两个字,就这样轻易地限制了他们的思想,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有人生来高贵有人生来卑微?凭什么高贵的人便可理直气壮的欺压卑微的人?窦悔偏偏不信这个,他倒是要看看,号称真龙天子的皇帝,是不是真能把这江山坐到千秋万代,永世不倒。同时也看看他这出身低贱之人,有没有那福气,坐一坐人人都想坐的位子。
“我真是很想看看,这些人沦为人下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能保持这么一副趾高气昂的面孔。”清欢说。
窦悔听了笑起来,神态有了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手掌在清欢肚子上摸了两下,而后笑道,“早晚瞧得到,只是到时怕你心软,对你的亲人手下留情起来。”
“怎么可能。”清欢想起尚书府那群“家人”,心底厌恶不已,表情也嫌弃得很,“他们对我无情无义,我待他们也是如此,我的生母是嫡母的陪嫁侍女,她有孕时让我娘伺候父亲,连个姨娘的身份都不给,又要我娘终日回去服侍她,那会儿我五岁,只见到我娘每日回来身上都是青紫的。便是她自幼跟着嫡母长大,忠心耿耿,也抵不过女人的嫉妒心。”
她奇怪地问窦悔:“你说这世上的女人为何如此矛盾,一方面要大度的为夫君送女人,一方面又嫉妒不已,嫉妒不针对男子,却要往她亲自送去的女人身上发泄。后来我娘早早死了,我便在府里慢慢长大,只是生的好,父亲觉得日后定然有用,将我送给大官当个小妾总是绰绰有余,谁知道嫡姐却要我去王府,想来是得了嫡母的真传,只是她比嫡母更狠一些,不仅让我一辈子没有名分,还要我一辈子做她的影子。”
说完她感慨了一句:“看来嫡母他们是真的恨毒了我们母女俩的存在,可当初她若不主动提出将我娘送给父亲暖床,又如何会有今天这般事情呢?”
窦悔讥讽的笑了一声,“在妓院,想做清倌儿又想赚大钱还想要名声的,通常都被称作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世上虚伪之人那么多,你如何能懂他们。若是你懂了,岂不是跟他们一样了么。”
清欢想了想,觉得这人说得好有道理哦,登时崇拜地看他:“你真厉害,我都听明白了。”
“哼,日后你做我的婆娘,看谁敢欺负你。”
“咦,那我岂不就是大都督夫人了?我嫡母和父亲见到我的话……”
“要行礼。”窦悔笑眯眯地说,“待你卸了货,我便带你出去玩去,外面可比府里好玩,你也可以看看,不管是真高贵还是假高贵,他们瞧见了我,都得低头。”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清欢跟着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便变了脸,窦悔还以为她是想吐或是身子不适,结果她小嘴一张,道:“我饿了。”
他大笑起来,“是是是,是我的不是,忘了过去了半个时辰,你又该吃东西了。”
说是清欢吃,其实他也不会少。毕竟只有两人在一起吃的时候,食欲才会直线上涨。
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这两人真是接受的飞快呢。在这之前窦悔连找女人的念头都没有,谁知就是这一眨眼间,竟然就有妻有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可见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意外。
肚子里虽然揣了个孩子,但良辰吉日仍然按时到来,清欢穿上大红嫁衣,一点都不在意礼数的窦悔坐在桌边撑着下巴看她打扮,漂亮的衣裳将她肚子遮住,可即使不遮住也只是稍微凸起一小块,好像也没太大的变化。他看了会儿,丝毫不无聊,反倒觉得有趣,怎么就觉得小娘子在那涂脂抹粉也好看得紧呢。到底是看顺眼的人,做什么他都能容忍。
这一日高朋满座,宾客如云,淮阳王自然也来了。不仅他来了,小郡主也来了,就连小王爷都吵闹着要瞧新娘子被他一起带来看了热闹。王府里究竟有没有清欢这个人,似乎并不重要。尚书府将女儿送入他手中,那人自然就是他的了,是打是杀不过他一句话的事,尚书府难道还敢上门来要人不成。
所以发现清欢离奇失踪的时候淮阳王只是派人去找,终究是他的女人,若是沦落到什么风尘的地方或是出了什么有失名节的事,便不能让她活着。不过事情发生到现在已是过了数个月,仍旧没个消息。淮阳王忍不住去想清欢会不会出事了,但转念又一想,她便是出事,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她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绝不会刻意向他人透露跟他有关的事情,所以淮阳王并不怎么担心。
话又说回来,窦悔这个狗贼,不仅胆大包天,就连成亲都和旁人大不相同。别人家的新娘子都戴着红盖头,他的新娘子却只是戴了凤冠,珍贵的夜明珠串成的凤冠珠帘下,一张绝美的容颜若隐若现,只是……不知为何,淮阳王总觉得有些熟悉。
当他看到新娘子半点不害臊地主动去牵窦贼的手,而窦贼也恬不知耻地回握的时候,突然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当年他迎娶爱妻过门,那时她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盛装打扮,凤冠霞帔,可不就是和这新娘子有七八分相似么!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相似之人!除了与爱妻同父异母的庶妹!
“等等!”
新人不拜天地没有高堂,只夫妻对拜,只待入了洞房便是一生荣辱与共的鹣鲽,谁知马上就要礼成了,摄政王却突然大喊了一声,在场宾客都看了过去,淮阳王脸色冷峻,快步上前,黑眸紧盯清欢的脸,“不知窦大人的妻子是何方人氏,芳龄几何?”
窦悔懒洋洋地看着他,“关你屁事?”
摄政王总理朝政,为人又正直公平,美名远播,谁人见了不是恭恭敬敬,唯独窦悔,从不将他看在眼里,想来这天底下敢这样跟摄政王说话的,也只有他了。
淮阳王脸色不大好看,他直勾勾地看着清欢:“新娘子这么美,倒是让我想起个故人。”
他是个爱面子的,自己的女人偷偷嫁给另外的男人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当众说出来。清欢跟窦悔都吃准了这一点——这年头,谁要脸,谁就不要命。
清欢笑嘻嘻的撩开头上珠帘,露出雪肤花貌倾城绝色的一张脸来,她的观点跟窦悔一样,觉得自己比嫡姐美多了,偏摄政王眼瞎瞧不见,往日都穿些素净颜色,面上不染脂粉,身上也朴素的不戴首饰,就是怕王爷觉得自己贪图荣华富贵。现在她想明白了,她爱美,她凭什么不能随心所欲的打扮自己?她长成这般容貌就是上天的恩赐,何必为了不喜欢的人糟践青春。
大好的少女时光都葬送在了王府,今后的人生是属于她自己的,谁都别想插手一丝一毫。
她这一笑,当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宾客们被这直击人心的美貌惊呆了,清欢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跟她未来汉子一样没个礼数:“听说摄政王已年逾不惑,这把年纪了眼神不好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这般老套的搭讪方式,我可只听大都督给我讲街头那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地痞流氓的故事里听过。”
一字一句柔柔软软,偏每个字都带着刺,将淮阳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706 第七十六碗汤(六)
第七十六碗汤(六)
淮阳王还没来得及恼怒, 小王爷就厉声呵斥:“大胆!竟敢如此跟我父王讲话,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打板子!”
他才不管眼前这是谁呢, 反正谁让他不开心,谁冒犯他或是冒犯他的父王姐姐,就是他的仇人,就得得到惩罚!
小郡主倒比弟弟懂事些,知道眼前这位大都督是爹爹都十分忌惮的, 不敢惹,拽了小王爷一下,也不说话,将场子留给淮阳王。
“哪里来的小野狗,在我的府邸上还如此嚣张, 信不信待会儿我割了你的舌头?”窦悔笑呵呵地问,一脸温和善良, 似乎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淮阳王却知道此人言出必行, 别说是小王爷小郡主, 就是皇子窦悔也是杀过的,他权势滔天又不将皇室放在眼里, 实在是淮阳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窦贼一日不除,他一日无法安寝。
当下淡道:“犬子不懂事,大都督见谅。”
没等窦悔说原不原谅,清欢就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笑得太恶劣了,还故意抬起左手,兰花指掩住红唇,故意轻声却又让在场的人都听见,“怪不得大都督说是小野狗呢,犬子犬子,真是不错。”
好像这就是个女子的玩笑,听这话明明是针对摄政王,伶牙俐齿的在骂人,可看她的表情懵懂天真,更像是无心之言,不少人在心中暗忖,到底是脾气古怪的大都督窦悔,连娶的妻子都跟别人家不一样。娶妻娶贤,他这个妻子可看不出一点贤惠的样子来。
窦悔心想,小娘子真是太聪明了,跟他一搭一唱的挤兑摄政王,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懂彼此的意思,这不是他的知己,那什么样的才是?他心下高兴,也就懒得跟小王爷计较,只对淮阳王道:“我听说养了恶犬的人家,都要把这恶犬在家中用铁链锁起来,免得发疯跑出去伤了无辜之人。咬死自家人事小,咬死他人可就不行了。这世上哪个人不是他人的一生挚爱呢?”说着还看了清欢一眼,她立刻回以深情款款的眼神,两人之间的气氛甜腻非常。
直到管家小声提醒该继续行礼,窦悔才牵着清欢往前走,路上不忘把她凤冠上的流苏调整好。清欢走着走着却突然回头,对淮阳王露出得意且讥讽的笑容。她想,简直可笑,陪伴此人快十载,事事亲力亲为费心费力,最后这人却连她打扮后的样子都认不出来,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无奈了。
世人都说摄政王公平正直,没有门户之见。可他不过是对他人没有,对他自己,这门户之见可深着,心可偏着呢。
夫妻礼成后她被送到新房,窦悔一杯酒都不喝,前头摆了喜宴,他淫威极深,根本没人敢留他喝酒,因此便回了房。一进来就看见清欢举着筷子大吃特吃,当下懊恼不已:“你这个小骗子!说好那芙蓉花糕会留我一半的!”盘子里根本就只有五分之一了吧!
清欢喝了口莲子汤咽下口中食物,理直气壮地说:“是一瓣呀,这盘芙蓉花糕有五个花瓣,我这不是给你留了一半么!”
窦悔被气乐了,“你倒是聪明,都跟我玩起文字游戏来了。”
“就许你骗我,不许我欺负你?”清欢不想说纯良的自己被窦悔这心肝上生了几千几百个窍的人哄过多少次,这人连她已经进了嘴的糖果都能骗,她一句话都不信他的。
“算了。”一瓣就一瓣吧,今儿个是大好日子,他大人有大量饶她一回。
周围看到新娘子一回房就豪放的拿凤冠举筷子吃东西的下人们统统松了口气。今儿毕竟是个大日子,和平时不一样,他们真的狠担心夫人这样会不会惹恼爷,谁知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根本没有变。成亲之类的东西好像就跟早上一起出门恶作剧差不多,还是彼此互坑互骗,然后一起骗别人。
但究竟是成亲了,跟以前相比,生活方式总得有点改变,最明显的就是以往一个人可以翻滚的大床,现在得分享给另一个人了。
清欢卸了妆洗了澡换了寝衣,高高兴兴地上床准备睡觉,然后同样洗干净的窦悔站在床边看她,脸色不是很好:“你这样睡,我睡哪儿?”
清欢往里挪了点儿:“喏。”
窦悔对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躺到了床上。清欢仰着躺了会儿说:“要不我们还是分开睡好了,我觉得在一起睡好别扭,我一点都不喜欢。”
窦悔心想,都是夫妻了还想分房睡,传出去,爷的脸面往哪儿搁?他偶尔也会爱一下自己的面子的好不好?突然,窦悔翻身,双手撑在清欢身体两边,狐狸眼闪着狡诈的光,似乎在算计什么。
上次他这样看她的时候,她连着做了三天的噩梦。
“做、做什么?”
“你说新婚夫妻分房睡?”
“对、对呀……”有什么问题嘛,明明分开睡更舒服,她的床那么大,想在上面后空翻都不是问题。
窦悔哈哈一笑,“那你知道办事会很不方便吗?”
“哈?”办事?什么事?
虽然古灵精怪的又坏心眼且跟自己玩得来,但到底是个初经人事的小娘子,根本听不懂他的暗示。窦悔想了想成亲前大夫偷摸摸送过来的一摞人体原始运动教学欣赏,顿时身体热起来。尤其小娘子身上幽香四溢,眼睛水灵灵黑白分明,肌肤更是吹弹可破,他笑起来,“我来教你,日后你就不会要分房睡了。”第一次都不太开心,他想试试第二次。
如果说一开始清欢不懂他什么意思,等到他将她肚兜带子都解开的时候她懂了,捂住胸口怒瞪他:“你还是人吗?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无妨,这一点爷考虑到了,不会伤着你。”窦悔早做了万全准备,都洗干净了端上桌了,这时候不下口,难道不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其实有一点他一直没跟她说,关于那天的事,自打开了荤后,他就特别好奇了。不过对别的女人没什么兴趣,只想再将她剥开,看看是不是一如自己那天模糊的记忆中耀眼美丽。
清欢拒绝失败,毕竟这种事情,只要双方愿意,还是能够双双攀上高峰的。
事后她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让窦悔抱着她又去洗了个澡重新回到铺了新被褥的床上,她嘀咕着说了一句你是狗啊,那么喜欢咬人。然后就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窦悔笑眯眯的,他的手滑到清欢的肚子上轻轻揉了一把,掌心下的小肚子圆鼓鼓的,里头似乎还能感觉到胎动。窦悔心想自己也有这一天,真是弄了个冤家回来。但他一点都不觉得麻烦,还觉得很好玩很有趣,整个世界都变得有颜色了起来。
哎呀呀,有了婆娘跟孩子,他的野心更大了怎么办?简直分分钟都想把龙椅上乳臭未干的小家伙拎下来,再把碍眼的摄政王砍了,然后自己抱着媳妇孩子坐上去,大家一起感受一下龙椅,是不是比任何椅子都更软更舒服坐上去心里更高兴。
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等到大业一成,他再想别的生活目标好了。
可能想象的太美好,窦悔美滋滋的笑出声,太得意导致吵醒清欢,她本来就困,听他在耳边鬼畜的嘻嘻嘻呵呵呵哈哈哈,谁能受得了?但是没什么力气掐他踢他,干脆嘴巴一张啊呜就是一口,恰好咬的窦悔的喉结,他这里很敏感的……无意中被清欢咬了一口才发现,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怕疼不怕痒天不怕地不怕。
喉结被咬,一股奇妙的感觉从后背发起直冲头顶,窦悔打了个机灵,再也不笑了。
世界安静了,清欢可以睡觉了。
淮阳王回去后再三想过,越发觉得清欢面熟,他心中其实差不多有个答案,毕竟世上如此相似的人并不多,只是他不肯相信。
不肯相信一个喜欢自己为自己付出的女子,一转眼就琵琶别抱做了别人的妻子,更不肯相信清欢竟然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还骂他!
这成何体统?!她是温柔婉约的女子,怎能如此粗俗?定然是跟窦贼那样低贱的人在一起久了,染上了些不好的毛病。待到将她带回来,他绝不轻饶,定要好好说她一顿,让她认识的自己的错误!
可转念一想这又是何必?她不在了不是最好,这样他就不会再对着那张相似的脸想起香消玉殒的爱妻,也不用面对女儿怨怼不解的目光了。自打清欢失踪后,孩子们的心情一直很好,尤其是女儿,似乎瞬间长大了,懂事了。
可是,如果人不带回来,难道让她留在大都督府?
淮阳王想了会儿,突然笑了。他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去找清欢,但是他能让尚书府的人去,毕竟那里有她的亲生父亲不是么。
707 第七十六碗汤(七)
第七十六碗汤(七)
天都亮了,但窦悔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清欢头一次跟他一起睡, 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人能懒成这个样子。她微微抿着小嘴儿不开心:“你为何还躺着, 你今儿个不用去上朝么?”
“唔,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窦悔没所谓的说。“去不去都是一样的,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逃不过我的耳朵,何必顶着寒风出门呢,自然是软玉温香满怀,耳鬓厮磨来得快活。”
说着手不老实起来, 她自打怀孕后身子丰腴了些,一摸上去都是软嫩滑腻的肉, 实在是叫人赞不绝口。窦悔嗜吃,昨夜的极乐让他觉得世上就是再有美味,也不过如此了。
清欢想起昨晚却有些恨恨, 只是其中曲折不足为外人道也,她也没旁人说, 越是看窦悔一副气定神闲志得意满的样子心里便越气, 想着想着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 伸手在他耳朵上用力一拧——这人浑身都硬邦邦的, 她昨天晚上就要生气的时候忍不住咬了他一口,结果自己牙疼不说,窦悔非但不痛不痒,还更兴奋了!
“哎哎哎哎——轻点儿轻点儿!”耳朵肉是软的,窦悔疼得龇牙咧嘴,但却没挣扎,反而格外乖巧地让她拧。清欢吐出一口气松开手,把他压过来想亲她的俊脸推开:“走开!”
“那不行,如今咱们可和之前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清欢不平。“我们约法三章的,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她就是不想当个整日伺候丈夫的女子才特意在成亲前跟窦悔说的,这人当初满口答应,现在难道要反悔不成?
“那是自然,我答应别人的虽然经常出尔反尔,但是答应你的却是言出必行。只是这时间上嘛,要略有调整。”
清欢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这人真是敢说,什么叫答应别人的经常出尔反尔,两人都成亲了,就不能在她面前试图伪装一下早已崩塌的形象吗。“你没说过要在时间上调整!你根本就是赖皮!”
“我现在不是说了吗,这些条条框框难免有些疏漏,不过我保证只修改这一次。”窦悔很真诚地看着清欢,一副我一诺千金的样子。
清欢:“……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保证?”
“都说了,答应你的我都说到做到,当时你也没说我不能事后提出修改意见不是?”他这只是钻她话里的空子,并不是欺骗。窦悔觉得自己可人性化了,对别人的时候他经常鬼话连篇,半个字都不带真的。
清欢考虑了片刻,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上了贼船。不过她思考了一小会儿,才说:“你先说来听听,我选择性答应。”
真聪明啊,现学现卖啊,窦悔在心底感叹一声,用十分的真诚说:“就是平时吧,咱们以前怎样,以后就也怎样,但上床后要怎样,那就另当别论了。”
意思就是说,毕竟两人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跟之前的朋友身份大不相同,自然不能跟以前那般相处,否则两人难道还要分被窝睡不成?更别提她肚子里还有他的种,若是没成亲还好,若是没孩子也还好,可如今亲也成了孩子也有了,怎么可能还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啊,必然是要有所改变的。
其实窦悔就是不想承认,昨天晚上的美妙洞房花烛让他食髓知味了,吃饱后再叫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是个人都不会答应的。平日里小娘子总跟他针锋相对,床上却身娇体软易推倒,若是每夜都能这样快活,白天再叫她爬到自己头上也无所谓。
窦悔才不在乎什么男性自尊呢,他穷困潦倒的时候再卑微的事情都做过,若是为了所谓的尊严便挺着脊背不弯腰,他坟头的青草现在都应该有几米高了。所以妻管严这样的词吓不到他,他一直认为如果能得偿所愿,吃点苦低点头算不了什么。
他把自己这番考量的话跟清欢说了,清欢一想也对,她跟窦悔之间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除非她能昧著良心说有了孩子并且成亲之后,她还能像以前那样对他。但是……“什么叫另当别论?”
“这夫妻燕好之事,乃是人之常情,你不能限制我。这点我的要求不过分吧?否则我娶个婆娘回家做什么,以后你要我怎么跟窦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这话似乎十分有理,可细想就行不通了,窦悔连自己的爹是谁都不知道,生下他的那个女人是个最低贱的暗娼,只要有客人便张开腿,鬼知道他该叫谁当爹。就连这个姓都是他自己取的,原因无他,那会儿他还小呢,在妓院里没什么用还吃饭,总被人嫌弃,生母也不管他,嫌他来了没发觉,发觉后已经来不及打掉,最重要的是耽误了她接客,少赚了多少银子啊。
五岁的窦悔有一次实在是饿得不行,偷偷到妓院的厨房想偷点东西吃,谁知道却被逮着了,龟公一边揍他一边骂骂咧咧,说他这样的小杂种有什么资格吃东西,还是早点饿死的好。
他偷的正是一把青豆,生的。人在饿急了的情况下什么都吃,即便龟公打他,即便豆子是生的,他也在蜷缩的时候将它们吞了下去。
不过他这人锱铢必较,谁欺负他一分,他必然要还个十分,绝不留情。那龟公后来再见到窦悔的时候根本不敢认,跪下大呼饶命也仍旧被窦悔命人剁碎了喂狗。
但清欢不知道啊,所以她信了。
两人勉强算是愉快地达成了共识。虽然事后清欢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自己似乎被骗了——自打认识窦悔后她经常有这种感觉,不过等她意识到被骗大多都在很久很久以后,那会儿窦悔早占足了便宜。
既然答应了人家,那自然不能再拒绝窦悔亲她的意图。清欢微微蹙眉,还在努力地想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是不是签订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窦悔在她粉嘟嘟的小嘴儿上吧唧吧唧吧唧亲了三口,不想让她想明白以免剥夺自己的权利,就故意转移话题:“你说摄政王回去之后会怎么做?他应该想想就认出你是谁来了,那般好面子之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清欢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嘴角一撇,不屑的模样十分可爱,窦悔忍不住又吧唧一口,她都没瞪他,“好玩着呢,他才不会上门来找,那种纡尊降贵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毕竟出身高贵,如何能为了我一个卑贱的庶女降低自己的格调。指不定他心中还想着你我二人天生一对,高兴得很。”
不知道摄政王高不高兴,窦悔自己挺高兴的,他捧着清欢的小脸兴高采烈地说:“这话倒是不假,你我的确是天生的一堆,这点他羡慕不来。克妻命的人怎么能懂什么叫天作之合。”
清欢随口一说的,她被迫接受了一个交换口水的吻,然后扯着窦悔的耳朵让他从痴迷亲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是不会上门,可他也不会善罢甘休。你要知道,他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能要。”说完冷笑一声,“明明他才是我丢弃的垃圾。”
窦悔笑起来,“这倒是不假,此人看似心胸宽广,可一旦涉及到他的身份地位,那便比谁都狭隘。”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管家的声音:“爷,礼部尚书虞达海求见。”
你看,果然来了。
小夫妻俩交换了一个你我都懂的眼神,窦悔问:“准备好收拾他们了么?”
“当然。”清欢一点不示弱,“不过……”
“不过什么?”
“……我饿了,我们还是吃过东西再去吧。”反正虞达海来肯定是淮阳王命令的,既然如此没有结果他就不会走,等一会儿不会死。
但这所谓的“一会儿”,两人梳洗换衣用餐就花了一个半时辰,这当然是故意的,已经中午了,就让虞达海先饿着,饿到晚上。
虞达海今日是来求见大都督的,穿的很是正式。一身暗红色官袍,恭恭敬敬地对着走进花厅的窦悔施礼:“下官见过大都督。”
窦悔先是自己坐好,双腿岔开,然后让清欢坐在他怀里,健臂搂着清欢的腰,下巴搁在清欢肩上,懒洋洋地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近日来,该不会是给我送礼的吧?”
谁人不知大都督窦悔最爱金银珠宝稀奇古玩,但虞达海是来兴师问罪顺便把庶女带回家的,怎么可能会带礼物。
清欢一看这位生父就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扭头小声跟窦悔说:“他觉得是你理亏,为了掩盖丑闻会补偿尚书府的。”
窦悔差点笑出声,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他学清欢的样子也小小声跟她讲话,只不过故意叫虞达海听见了:“他想得美。”
708 第七十六碗汤(八)
第七十六碗汤(八)
然后, 窦悔又笑眯眯地问虞达海:“你觉得我这大都督府, 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虞达海打了个寒颤,他当然知道这里染过多少血, 多少人进了大都督府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可他不来能行吗?他不来, 王爷能放过他?嫡长女过世的这些年, 维系王府与尚书府之间的, 不过就是那少得可怜的情分。
可就是这少得可怜的情分, 虞达海还是要为淮阳王卖命。
“大都督,下官今日来,其实是想带走下官的女儿。清欢, 还不到爹身边来。”
清欢睁着水汪汪的眼看他, 嘴角笑意盈盈,“你想让我过去,就亲自过来抓我呀。”
虞达海哪里敢!在窦悔兴味盎然的目光下,他想起这些年窦悔所做的那些事, 无一不是残酷至极冷血至极, 就连先帝最疼爱的十三皇子都被窦悔杀了, 更何况是他这个礼部尚书!这天下根本就不是皇室的!
“虞大人说话真是有意思,我怀里这是我的妻子清欢,与你尚书府的虞清欢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你的庶女不早送给摄政王了么,如今却来我大都督府,当着我的面要我名正言顺的新婚妻子跟你回府……唔,难不成虞大人是活腻味了,想死了不成?”
虞达海双腿打颤,不知觉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后背满是冷汗,他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周围侍卫的肃杀之气,难不成今日他便要折在这里!“大都督……”
“听说虞大人自打坐上礼部尚书这位子以来,已经是十年不曾升迁过了。说来也巧,十年前,似乎也正是摄政王妃去世的时候。”窦悔轻笑,端的是诱惑性十足。“一个死去的,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女儿,如何能跟我的妻子相比?”
虞达海有点不敢确认,大都督这是不是话里有话?难道……这是要招募自己?话说回来倒也的确如此,十年前嫡长女与淮阳王相爱,淮阳王为了提高心上人的身份,将他提拔到了礼部尚书的位子。可自打嫡长女过世,自己便在这位子上蹉跎,一蹉跎就是十年!如今王府与尚书府的关系大不如前,没了嫡长女在,两边根本谈不上什么情意。可现在他的庶女嫁给了权倾朝野的大都督,唯一能和摄政王对峙甚至还略胜一筹的大都督!
倘若大都督举事,那、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国丈?
清欢看着虞达海面露憧憬,不由得鄙夷撇嘴,生父还是跟从前一样,满眼只有权势地位,这样的人也有资格说礼义廉耻,真是可笑至极。不过事已至此,她大概明白窦悔想怎样了,于是便帮上一把——横竖这人现在是她的丈夫,怎么着也不能叫他吃亏不是。“可是我与虞大人的庶女生的像,连名字都相同?只可惜我是爷的妻子,并非虞大人的庶女。然我自幼想要父亲,若爷答应,称虞大人一声爹,也不是不可。”
这就是要拉拢他了吧!是的吧!虞达海自作聪明,认为大都督不叫清欢认他是嫌弃清欢庶女的身份,同时也不想提起清欢曾被送入淮阳王府的事情,但清欢却又说只要大都督愿意便可再叫爹,那岂不就是要他拿出自己的价值,只要能为大都督派得上用场,就、就能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他自以为懂了窦悔的暗示,立刻跪了下来:“下官愿以大都督马首是瞻!”
窦悔微微一笑,狐狸眼内闪烁着狡诈的光芒,可惜只有清欢瞧见了。“那回去之后要如何说,虞大人应该晓得吧?”
“大都督放心,下官定不辱命!”
“那我便不送了,虞大人请。”窦悔笑了下,给了个甜枣吃,“到时候,自有好事等着虞大人。”
虞达海兴奋的快要跳起来,这么多年了他仍旧是个礼部尚书,可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王爷这些年对尚书府不再照拂,他若是一心向着王爷,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庶女还活着,他的庶女是大都督夫人!这可比淮阳王妃有用多了!
这会儿虞达海倒是将清欢当亲生女儿了,也不记得这个有出息的好女儿,幼年在尚书府是怎样过的。吃的什么穿的什么被欺负殴打过多少次——那些统统不记得了,只知道这是他的好女儿!他的宝贝!
虞达海走后,清欢仰起头问窦悔:“你真的要拉拢他啊?”
“是啊。”窦悔亲昵地捏捏她腰间软肉,然后亲她红唇,“利用的好,小人也会是一把利刃。只不过我这人呢,向来说话不算话,今日答应的荣华富贵,指不定明儿就忘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我记性不大好呐,你说是不是,小娘子?”
“又叫我小娘子。”
唉,小娘子抓重点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你是我的小娘子,这还有假?圆过房的,种都有了。”
清欢摸摸肚子,“那咱们再去吃点东西吧,我好像又饿了。”
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饿,窦悔早习惯了。他把清欢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带她找东西吃去。
至于虞达海怎么应付摄政王……哦,那跟他有关系?虞达海想证明他不是废物,就必须做点能看的事,否则还真不如死了干脆,至少不会碍眼。
也不知虞达海是怎么说的,第二日,那身份高贵流淌着尊贵皇室血脉的摄政王竟派人递了帖子,邀请大都督和大都督夫人到王府赏梅!
清欢跟窦悔说:“淮阳王府有一片梅花林,我那嫡出姐姐最是喜欢欺霜傲雪的梅花,王爷为了讨她欢心,四处寻些奇花异草珍贵品种来种下,现在也仍旧小心照料,全凭这悼念他逝去的爱妻呢。”
窦悔对此嗤之以鼻:“听着就恶心。”花就是花,人何必要赋予花品格然后再以花自比?叫他说,那淮阳王妃顶多算是花肥。
清欢打了个呵欠,吃饱了就很想睡,“要不要赴约?”
“当然要,这么多年了,摄政王殿下头一次邀窦贼去王府赏梅,窦贼焉能不赏脸?”
他喜滋滋的称呼自己为窦贼,一点不气一点不恼,还觉得很好玩。横竖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叫,因为这样叫的,最后全死了。窦悔挺喜欢看那些人干不掉他却又必须臣服于他的样子。便是背后骂得再厉害,见了面也仍然要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大都督,他一个眼神看过去便吓得体似筛糠,跪地求饶。
真有意思,明明就是贪生怕死,却还要证明自己是个刚正不阿之人,似乎不骂一声窦贼,就是对不起自己似的。
清欢也想去,她也笑眯了眼睛。若是此刻有面镜子在两人面前,他们一定会发现,两人笑的实在是太像了……根本就是算计人的那种笑,十分狡诈阴险,偏偏又好看得紧。
赏梅之日约定在三日后,邀请的不仅是大都督夫妇,还有朝廷其他的股肱之臣与家眷,可以说是非常热闹了。能去淮阳王府赴宴,这可是在十年前淮阳王妃去世后的第一次。
清欢特意起早打扮。她在王府里虽然吃喝不愁,却总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连大红色都不能穿,胭脂也只能涂粉色。所有人都担心她会忘了自己的身份逾越本分,所以可着劲儿的提醒她,甚至比对一般人更苛刻,还不如死了丈夫的寡妇呢,至少守孝完还可以再嫁,她却整整十年都让自己活成一个没名没分的小妾。
所以她特地挑了一身红衣,窦悔见她梳妆打扮也很有兴趣,坐到她的梳妆台前硬是要帮她抹胭脂,手法竟然比清欢还要好。她看着自己的容颜更加娇艳欲滴,羡慕道:“你真厉害,比我还会打扮。”
“这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什么地方长大的。”那里全是女人,除了打扮还是打扮。“来,嘴巴张开。”
她乖乖张开小嘴,却被他亲了一口,清欢眨巴眨巴水眸,笑了一笑,顿时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窦悔伸指抹了鲜红唇脂,在清欢好奇的目光下涂抹在了自己的薄唇上。
他生的极为俊俏,一双狐狸眼显得略有女气,涂上胭脂后竟格外妖媚,清欢还没弄明白他想做什么,就被他吻住。甜蜜的胭脂香在彼此唇瓣间蔓延开来,直到窦悔吻够了,才以指腹将唇脂晕开。低声道:“小娘子,今儿个可不能给为夫丢脸,有为夫在,你大可嚣张跋扈,谁都管不着你。”
清欢却没有他预料中的感动,而是伸手扯他耳朵。窦悔的邪魅狂狷瞬间变成怂包:“哎哎哎哎——轻点儿轻点儿!”
“放心吧,我一定会欺负死他们的。”还真当她是从前的虞清欢不成,不管王府那群人打什么主意,她都要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709 第七十六碗汤(九)
第七十八碗汤(九)
离开王府已有些时日, 但这个地方看起来和以往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清欢撩开马车的帘子, 窦悔先一步下车,而后伸手抱她。这举动非常的有失礼数, 至少在民风保守的本朝,这样做是要被说有伤风化的。可惜窦悔不在意,清欢也不在意。她顺从地伸出双臂, 窦悔从她腋下将她举起来, 轻轻松松抱下放到地上,眼底浮现一抹笑意,伸指将她嘴角的糕点屑抹去, 取笑说:“嘴都不擦一下。”
“不是你急着叫我吗。”清欢咕哝了一句,本来她也没打算这样呀,是他一直叫她, 她能做的只有把手头的糕点吃完然后就急着下来了。“也不看看是谁想吃,肚子里这个简直跟你一个样。”她吃了那么多都不觉得饱,肚里揣着的这个似乎是个无底洞, 不管吃多少仍然饿,害得她只好一起吃。食物虽然过了自己的嘴, 但根本没有填饱自己的胃。
窦悔想了一下感觉这个锅好像还真是自己的。他幼年时期被饿了非常久, 很长时间内都饿肚子,有时候饿得头晕眼花,疯到连乞丐的东西都抢来吃,被打到吐血也不松手。现在日子虽然好过了,但喜欢吃这一点还是改不掉。想到这里,他摸了摸清欢的肚子,说道:“是我的过错,待到这小子出来,定叫他跟小娘子好好赔罪。”
清欢反驳说:“难道这不是你的错吗,跟孩子有什么关系,要赔罪也是你赔。”
窦悔半点不带含糊的:“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我这就跟你赔罪。”
两人在王府门口毫不顾忌的打情骂俏,看呆了周围一干狗眼。直到淮阳王亲自出门迎接——怎么说大都督也是贵客,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他都理应出来迎接。即便在淮阳王心中,窦悔出身低贱至极,令人不齿。
只是这一见之下,却被清欢的容貌惊的心下一动。
她今日穿了大红的衣裙,布料是上好的鲛纱,一小片便价值连城,更别提裙摆上绣着细致的花纹了,隐隐看去,竟像是行走于云霞之间,分外动人。一头青丝绾成妇人模样,与华丽的衣衫相对的,是简直可以用朴素来形容的发饰,仅仅是在发髻间簪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天气早已转寒,也不知这蔷薇是哪里来的,不仅娇艳欲滴,上头还有着动人的水珠,只是和佳人比起来,难免逊色了几分。这娇艳与清丽极其精妙地结合在了一起,清欢的唇瓣上染着动人的红,眉如远黛,淮阳王竟完全认不出她了。
窦悔亲自装扮的姑娘,自然是美极了的。
他见到淮阳王惊艳的目光,心中没有什么醋意,倒是觉得十分自豪。他握住清欢的手,对淮阳王笑了一笑——标准的笑里藏刀,“王爷竟亲自出来迎接,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这是我的小娘子,来,给王爷问声好。”
清欢只是笑着福了福身,态度傲慢与窦悔如出一辙,除了容貌,淮阳王完全找不出一丝熟悉的痕迹。尤其是清欢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莫名让他觉得有几分忐忑。
怎么可能……忐忑这种情绪,会出现在他身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她在他面前小意温柔伺候的份儿!淮阳王心中情绪万千,面上却一成不变,仍旧是惯常的冷峻严肃,“大都督客气了,是本王请客,自然要亲自出门迎接才显得有诚意。顺便见过大都督夫人,只是,本王与夫人可曾在何处见过?”
清欢捂嘴娇笑,“王爷可没那个福分随随便便就能见到我。”
她话说得一点礼貌都没有,偏她表情天真娇俏,像是在开玩笑一般。淮阳王仍旧面无表情,窦悔却放声大笑:“我的小娘子便是这般性子,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最是率真,王爷可不要见怪。”
淮阳王能说什么,他能说自己很见怪?最终也只是深深地看了清欢一眼,“请进。”
淮阳王毕竟年逾不惑,这些年又身居高位,早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本事,情绪控制也十分完美。可他的两个儿女就没有这样的本事了,小郡主与小王爷见到清欢的第一眼就震惊地瞪大了眼,若非事前淮阳王再三告诉他们赏梅宴上无论看见什么都要保证冷静的话,怕是早就扑上去要揭穿清欢的真面目了。
他们也不想想,就是揭穿了又能如何,难道窦悔还怕丢脸?难道他们淮阳王府不怕丢脸?
清欢见了他们,非但没有小郡主等人预料中的心虚,还得意地朝他们挑衅一笑。性子急的小王爷立刻就要拍案而起,被小郡主一把抓住:“冷静点,不要冲动。”
小王爷怒目而视:“阿姐,你难道没看出那大都督夫人是谁么?”便是化成了灰他也能认出来。
清欢也瞧见这姐弟俩了,当她看到小王爷盯着自己的目光里满是怨恨厌恶的时候,说不难过是假的。她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一般疼爱,事事亲力亲为,将他照料的无微不至,可最后换来了什么呢?
这时候手突然被用力捏了一下,清欢吃痛,然后就听见窦悔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在王府十年,到后来连声姨姨都不给叫了,可见将你看轻到什么地步。这小子若是有良心,焉能不护着你一分。你再为这样的人伤心,以后一日三餐就都吃青菜豆腐。”
清欢心底那一丢丢的难过瞬间消失不见,她气愤地瞪大眼:“就是养条狗——”
“不忠心护主的狗,还是早些杀了吃肉。”窦悔继续捏她小手,她疼得快飙泪了。“疼不疼?”
“你说呢?”气得咬他。
被咬的窦悔面不改色,嘴角甚至还维持着笑,好像一点都不疼,只有清欢听到他嘶的抽气声。她心里得意了几分,才说:“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又白又嫩,听话懂事,一口一个姨姨叫的极甜。只可惜我不能真正的抚养他,我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时时刻刻看着,就怕这孩子真的亲我,忘了他的亲娘。”
“摄政王心眼可真多。”窦悔骂了一句。
清欢摇头:“这可不是他心眼多,王爷虽然瞧不起出身低微之人,但也称得上光明磊落。这都是我那位嫡姐吩咐下来的,王爷深信她,整个王府在她死后,也都是她的人。处处压制我针对我,如此才能在她死后,既能维持王府与尚书府的联系,也能让她的孩子不属于旁人。平心而论,我的手段不如她。”
“呵呵。”窦悔冷笑一声,“这种小肚鸡肠的手段,你若是能超越她,我会立刻将你丢出去。”真是小家子气的丢人,摄政王莫非是瞎了眼,他那双能识人的慧眼呢,难道是长出来好看的不成。
清欢也笑了:“所以你看,在她的安排下,这两个孩子长成了什么样子,日后又能有什么出息呢。”
若她不好好待孩子也还罢了,可她对这两个孩子真可以说是付出了十分的真心,可嫡姐总想要把一切掌控在手中,如今孩子们倒是不会忘记她,也不会让别的女人占据属于生母的位子,但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出息了,一个锱铢必较一个仗势欺人,淮阳王活着,他们就能一直过这样的快活日子,可淮阳王难道不会死吗?等淮阳王死了,谁来照拂他们呢?
嫡姐只想到死后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守住,却丝毫没为这两个孩子打算。
淮阳王爱妻情切,一叶障目,竟似魔怔了一般。他的杀伐决断公正严明,在治国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家事却仍旧是一团糟。
“这些糟心烂肺的东西还是别提了,听着挺恶心的。”窦悔一点都不同情。真要说环境决定一切,那他现在应该在妓院里当龟公。废物就是废物,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咱们的孩子定然不会这样。”
这句话清欢是认同的,她点头:“我也这样想。”
两人在大庭广众下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惹来了不少目光,窦悔一边同清欢说话一边笑眯眯地看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尽是低头之人,然后他心满意足地收回,非常享受这种被人畏惧的感觉。
淮阳王府的梅花确实开的正好,清欢曾不止一次看过,但她不被允许进入这片梅林,因为她是庶女,同时也是意图抢夺嫡姐低位的人。她在府中被称为蔷薇夫人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嫡姐生前除了梅花之外最爱玫瑰,他们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与嫡姐相似,却又完全不如她的事实。
可她真的不如她吗?清欢想过的,倘若自己也在嫡姐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她一定不会如她那般,死后也仍然要将一切攥在手里。
710 第七十六碗汤(十)
第七十八碗汤(十)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啊,有人锦衣玉食,有人拮据不堪, 有人奢侈放肆,有人连活着都很艰难。清欢觉得自己应该庆幸, 她尚且能够从自己编织的所谓爱的美梦里醒过来,那哪里是什么美梦, 分明是个噩梦。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她何必去强求呢?更何况, 旁人甚至都没将她放在平等的位子上看过。
出身差也好, 性格温吞也好,这些都不是别人可以欺辱的理由。但这世上本就有那么多恃强凌弱的人,若想要自己不被欺辱, 就要变强,也许变强后,不仅能够保护自己,还能让更多软弱的人变强。
清欢是这样想的, 她很羡慕嫡姐能生在一个万千宠爱的家庭,父母宠溺, 生的美丽, 少女时期嫁了人便得到丈夫全部的爱。而她呢?生母早逝,在尚书府过着猪狗般的生活,若非容貌生的美丽,父亲认为还有价值,怕是早被嫡母发卖了,她吃不饱饭,逢年过节也没有新衣服穿,当尚书府全家其乐融融的时候,她窝在破烂的柴房里瑟瑟发抖。嫡姐不需要付出就能够得到的亲情爱情,她就是再努力也无法拥有。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要告诉自己,要坚强一点,温柔一点,然后,再努力一点。
就算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爱你,春天的花爱你,夏天的风爱你,秋天的丰收爱你,冬天的阳光也爱你。这个世界爱着你,这个世界一定希望你好好的、努力的活下去。
这样想的话,就会快乐很多了。
清欢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摸了摸窦悔方才被自己咬的脖子处,那里还留着她小巧可爱的牙印:“疼不疼?”
也许,还能遇到互相喜欢的人。
“不疼。”窦悔不疼不痒的说,他是真的不觉得疼,就她那玉米小牙,连个栗子壳都难以咬动,难道还想咬的他认输不成。遂低头对清欢道,“想让我疼,得咬这儿。”
点了点喉结,语气暧昧。
清欢纳闷地眨了眨眼,然后瞬间懂了,这家伙的喉结极其敏感,每次她在欢爱时咬了都会化身禽兽中的禽兽,所以要是咬了喉结是哪里疼?她往窦悔胯|下看了一眼,气得又去揪他耳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杀人如麻狡诈阴险的大都督窦大人,被他刚娶回家的小娘子揪的龇牙咧嘴连连求饶。
外人这么多清欢还是愿意给他面子的,只是稍微用点力气而且很快就收回,窦悔却夸张的做出一副哎呀疼死了疼得不行了的表情,她才不会上当。两人在这里卿卿我我动作幅度虽然小,但坐在中间吸引了无数目光,导致这清风雅乐的赏梅宴,突然就变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窦悔闹够了,往后倚在椅背上,兴趣缺缺地说:“天寒地冻的,这么一片破梅树林有什么好瞧的,王爷不心疼自家儿女,我可要心疼自家小娘子了。她有三个月的身孕,可不能吹太久的寒风。”
淮阳王这才知道清欢有孕,他的面无表情再也无法维持了,黑眸直直地看向清欢的肚子,天气寒冷,清欢穿的比较多,又披着大氅,肚子被遮掩住根本看不大出来,所以淮阳王竟不知她有了身孕。
距离她离开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可她与窦悔成亲才几日?如何就能诊断出身怀有孕?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早在这之前他们便暗通款曲了!而且绝不止一次!
这淮阳王就未免有点推己及人了。当初他娶了尚书府的嫡长女,夫妻恩爱,却也是足足一年才传出好消息,生了小郡主后,更是隔了两三年才又怀上小王爷,因此淮阳王认为清欢与窦悔早有来往,实在是莫须有的罪名。
天知道他们只是巧合中遇见,稀里糊涂的发生了夫妻之实,又一次中奖,这种运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淮阳王突然脸色大变,大都督夫妇俩都不知道咋回事,他们就是再聪明也想不到这里去,干脆懒的想了,恰逢清欢想要去小解,拒绝了窦悔的陪同——开什么玩笑,这种事她为什么不能一人完成?
再说了,若她不自己行动,怎么给小郡主使坏的机会啊。
赏梅宴不过是表面的噱头,平静的外表下是暗潮汹涌,今天这趟淮阳王府赏梅宴,必得不虚此行。
她解决完生理需求,转身就遇到了小郡主,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听说已许给了丞相家的大公子,丞相家是书香门第,百年望族,也算是门当户对。可这么多年了,她对清欢的厌恶从未改变。她身边的妈妈也好婢女也好,都是母妃生前留下的,每个人都无时无刻地在对她洗脑,告诉她清欢到王府是不怀好意,要她绝不可信任清欢,要时时刻刻警惕敌视。
清欢也曾试图与小郡主搞好关系,可这小姑娘与她母亲如出一辙的霸道偏执,久而久之,她也不费这个力气了。
小郡主对清欢仍旧是以往的态度,她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父王不知为何,非要她忍耐,她为什么要忍?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女,私自跟人私奔便罢,还珠胎暗结,真是恬不知耻!与窦贼在一起,简直是一丘之貉!“虞清欢,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清欢笑笑:“小郡主这话有趣,我是谁我自然清楚,可小郡主是谁,小郡主清楚么?”
“本郡主是淮阳王的掌上明珠,你不过是低贱庶女,有何资格与我多言?”小郡主脸色冷漠,“你有损我王府声誉,今日定不能让你存活,以免丢了我王府的脸面!”
若是被外人得知,王府里的贱妾与人私奔还有了孩子,父王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清欢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寒潭,挑了下眉,“怎么,小郡主要将我沉潭不成?”
“本郡主没那么狠心。”说完这句很“仁慈”的话,小郡主撇了撇嘴,“可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看在你是我母妃庶妹的份上,我饶你一命。只是你不能让王府与尚书府蒙羞,窦贼对你很是宠爱,可若你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呢?”
小郡主理所当然地认为清欢哪里都不如她母妃,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又心肠歹毒贪慕虚荣,窦贼会看上她,定然也是因为她貌美。可若这貌美的女子腹中所怀并非自己的骨肉呢?以窦贼心狠手辣的个性,定然不会让清欢活。到那时候,既不用脏自己的手,也能收拾她,小郡主的如意算盘打的可响了。
“这世上没有男子能容忍自己头上戴绿,小郡主是这个意思么?”清欢笑意盈盈地问。
“这是自然,本郡主只能替你希望窦贼为人宽宏大量了。”
下一秒便听到一个带笑轻佻的声音传来:“这自然是不用郡主操心,我为人最是宽宏大量,我家小娘子最是清楚。”
小郡主倒抽一口气,窦悔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清欢身边,她心里一慌,下意识左右看去,才发现自己的人都不见了。这下她吓坏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明明是看到他留在赏梅宴上,自己才偷偷溜出来的!
“这世间有种稀奇的手艺叫易容术,还有一种叫口技,郡主不知是否听说过,恰好我手下就有同时精通此两道之人。”所以说,赏梅宴上的窦悔早就被调包了,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不过郡主说得倒也没错,这世上没有男子能容忍自己头上戴绿。”
清欢甜甜一笑,接道:“我在这里也只能希望丞相府的大公子为人宽宏大量,不会在意郡主失贞了。”
她与窦悔相视一笑。这对姐弟就是沉不住气,得不到淮阳王一丝真传,倒是将小肚鸡肠的生母性子学了个十成十。他们不需脏到自己的手,只要将计就计便能让他们自作自受。
下一秒小郡主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窦悔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侍卫出现将小郡主扛起来,几个跳跃消失在清欢视线之内。她半点不惊讶:“都弄好了?”
“这对姐弟小小年纪,心肠都是黑的。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一个想好了毒计,一个找好了人,正要陷害于你。到时候那小子将人引过去,你我夫妇二人可就成了笑柄了。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
他窦悔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声,可他喜欢这个小娘子,自然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别说有他的保护清欢不会出事,今日就是真的让这姐弟俩得逞,消息也绝不会传出去——因为他会杀光所有人,包括淮阳王府,全部会被鲜血洗刷屠戮。
真是愚蠢的可笑。
清欢笑嘻嘻的:“她哪里知道我们早料到了呢,我真想快点看看,王爷知道他的儿女自讨苦吃,会有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非常精彩。
711 第七十六碗汤(十一)
第七十八碗汤(十一)
这地冻天寒, 梅花却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偶尔一阵寒风吹过,花朵便微微颤动,更是一番不屈傲骨。众人都知摄政王深爱已故的王妃,更是将梅花当作王妃的化身, 登时夸赞的词语层出不穷, 听得淮阳王虽然面上淡然, 心底却十分快慰, 凝视着梅花的眼神也变得格外温柔, 似乎从这一丛梅花中看见了爱妻的身影,她一如当年初见美丽, 于花丛中对他露出动人的笑。
只可惜,佳人已逝,芳踪再难寻。
正在这赏梅宴正热闹的时候,远处却突然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身后还跟了一大串伺候的下人, 定睛一看,真是这淮阳王府的小王爷。只见他满头大汗神色焦急, “父、父王!大事不好了!我瞧见大都督夫人跟个男人进了很久没人住的蔷薇院!”
他半点不顾忌窦悔的名声, 心中充满了恶意。他已完全忘了,那个叫虞清欢的女人曾经怎样的疼爱他照料他,她曾经多么的让他依赖,那些……他全部都忘了,虞清欢的好,他一点不记得,心中只认为那是个想要抢夺父王的心机深沉的女子,和早逝的母妃没有资格相提并论。
不过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淮阳王一听便站了起来,他对这一双儿女十分了解,自然知晓他们沉不住气。从大局的角度来说,不管是发生了何事,今日都要息事宁人,更何况,他的本意只是想跟清欢或是窦悔好好谈谈,可小王爷一喊,他心底便咯噔一下,暗忖大事不妙。
正要严辞训斥,却见一直坐着的窦悔露出好奇的表情:“哦?你亲眼所见?那我倒要去看看了,想来会有趣得很。”
小王爷却面露急切:“父王你快去看看吧,孩儿有心想要阻拦,可男女授受不亲,实在是……”语毕,露出遗憾的表情,似乎是非常想帮忙却又不好意思的模样。
淮阳王却在心里骂这两个孩子糊涂至极!他若是看不出他们设计陷害清欢才有鬼,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大都督夫人去哪里与人私会不好,偏偏来他们淮阳王府!
小王爷见父王脸色冷峻,有心告诉淮阳王真相又没机会,只好急切地引导众人往蔷薇院走,免得去晚了看不到最精彩的一幕了!
因为众人都急着看热闹,所以无人发现窦悔悄悄消失在人群中,然后又突然出现了。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快的让人感觉不像是真的。
蔷薇院离这里梅树林不远,所以很快就到了,只听得里头一阵淫|乱之声,不堪入耳。众人听了小王爷的话都先入为主了,这时候都忍不住回头瞧他是什么反应,就怕此人一个恼羞成怒将他们灭口,同时也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瞧大都督的笑话。此人心胸狭隘,有仇必报,别人对他一分不好,他定要千百分的还回去。一时之间,无人敢动。只有里头暧昧的声音传来,大庭广众的大家一起听墙角……还挺有意思的。
淮阳王看到了窦悔的表情,他仍旧是一派气定神闲,完全不为所动,这不对,他见到窦悔对清欢是什么态度,说是捧在掌心疼爱也不为过,如何她与旁人私通她却一脸无所谓?
正在这时,清欢清亮甜美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怎么了这是,大家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梅花赏完了么,若是赏完了,爷,咱们回府吧,我饿啦。”
窦悔笑吟吟地从人群里走出去将她搂住,当着众人的面在她红润的小嘴儿上亲了一口,若有所指地说:“花倒是赏完了,这会儿正在赏一场活色生香。”
清欢竖起耳朵听了听,哎呀了一声:“里头这姑娘叫的如此凄惨,莫不是被人欺辱了吧,诸位竟然只听不进去,原来朝廷大员都是这样的呀,真是让我出乎意料。”
啊呸!众人在心底反驳,难道大家不是以为是你,想看八卦又不敢惹窦贼才在这里站着的么!只是下一秒他们突然愣住了,里面要不是大都督夫人……那会是谁?!
小王爷瞧见了清欢脸色也瞬间一白,他这才从陷害清欢成功的兴奋中清醒过来,里头那声音叫的凄惨高昂,他不曾听过,只是听久了,倒也觉得有几分熟悉,竟、竟像是……天哪!
淮阳王这会儿也琢磨过来是什么事儿了,他脸色一变就冲了进去,清欢与窦悔对视一眼,开心地跟上,于是其他人也一溜烟跟上——围观八卦人人有责。
房内床上被粗鄙男人压在身下的不是小郡主又是谁,只是此刻的小郡主不复往日的嚣张任性,而是哭喊挣扎不已,男人却粗鲁地将她压住,仍旧动作,宛如野猪拱着白菜,令人作呕。
淮阳王怒急攻心,一掌将男人从女儿身上打下,然后迅速将小郡主裹起来,回身冷酷地说:“今日之事——”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清欢就笑了:“真是有趣,我道淮阳王府是什么高贵的地方,原来也是如此藏污纳垢。前头客人们赏花品茗,后头小郡主与人私相授受,真是令人长见识呢。爷,幸好大都督府不这样,否则我可不嫁你。”
“这是自然。”窦悔跟她一搭一唱合伙挤兑人,“爷虽然出身不好,但品味却是一等一的好,其他人没法跟爷比,至少爷看不上这样的货色。王爷啊,小郡主年岁小,便是想男人了,也不能如此饥不择食啊。”
清欢扑哧一声笑出来:“小王爷也是不懂事,先前我净手时弄湿了衣服,回马车上去换的时候瞧见小王爷带了床上这男子进来。便是姐弟情深,小王爷也该劝着郡主才是,怎能帮郡主做下这等错事呢,我听说丞相府的公子是个翩翩君子,也不知能不能容忍妻子婚前失贞一事。不过小郡主既然不喜欢人家公子,又何必要定亲呢,耽误了人家不说,也不能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他们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压根儿就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儿,话里话外都是小郡主瞒着王府跟丞相府和人做出淫|秽之事,竟不给解释的机会便将此事定板,说得有鼻子有眼,淮阳王想插嘴都没办法。
小王爷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当了,也怪他,一把人送进去,内心一个激动,连进去查看一下情况都不记得了,哪里知道里头的不是清欢,而是他的亲姐姐!
今日赏梅宴,朝廷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及其家眷几乎都请来了,当然也包括丞相府。那丞相府的大公子与其父亲不同,丞相与淮阳王交好,心知此事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他本不欲张扬,可他的大儿子却心高气傲十分注重品行,不论小郡主是自愿还是被人陷害,总之都是在王府失了身,难不成还有人会害她不成!
于是他怒道:“王爷,在下没有功名在身,着实是配不上郡主,丞相府与王府的亲事就此作罢,告辞!”
说完竟是拂袖而去。
窦悔笑吟吟地看着,他的耳目遍布京城,自然知道这位大公子是什么心性,刚正不屈,认定的事绝不更改,就是天皇老子的账也不买。
这桩婚事算是吹了,日后王府与丞相府之间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还很难说呢。
清欢打了个呵欠:“爷,我累啦,咱们回府吧,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可不想再看下去了。”
“说的也是。”窦悔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你有孕在身,看这种辣眼睛的东西确实不太好。”
说完两人竟要牵手离开,却被双眼通红的小王爷拦在身前,他死死地盯着清欢,“是你!一定是你!你使了什么手段害我姐姐!父王!你一定要杀了她给姐姐出气!父王!父——”
淮阳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孽畜!还不退下!”
窦悔微微一笑,“看来王爷的家事短时间内是很难解决的了,我与娘子不便打扰,告辞。”
他一走,谁还敢留?剩下的官员都找了理由一一离开,只是这件事是隐瞒不了的,就算其他人不说,大都督也绝对会帮忙四处散播。
这倒是不假,短短的半天内,天下人都知道淮阳王府的小郡主跟人私通被抓了个现行一事,丞相府怒而解除婚约,闹的是人尽皆知。
等到府里没了外人,淮阳王才命人将郡主带来。
小郡主已经清理了身体换上了干净衣服,只是先前的遭遇太过恐怖,她整个人都痴痴的一句话说不出,直到见了父亲才扑过去,涕泪纵横:“父王!父王!虞清欢害我!虞清欢害我!”
淮阳王怒极:“她如何害你!还不是你害人反害己,被人将计就计教训了一顿!”
小王爷不服气道:“父王怎能这样说?分明是那虞清欢陷害姐姐,如何是姐姐去害她?!”
712 第七十六碗汤(十二)
第七十八碗汤(十二)
淮阳王怒道:“事已至此, 你还敢对我说谎!”
“我没有——”
淮阳王又是一个巴掌, 他为人最是内敛深沉,像是今日这般震怒,更是绝无仅有。这一对儿女是亡妻留下的,亡妻临终前再三交代他要好好照料他们, 让他们一生平安喜乐。他竭尽所能让他们过的快活自在, 可如何能想到会有几天这般恶果!难道这便是报应?怪他每日忙碌于朝政, 无暇关怀子女?
想到这里, 更是觉得心如刀绞。“为父再问一遍, 你们说不说实话?”
小王爷自小受宠爱,今日却被父亲打了两巴掌, 心里委屈又害怕,便将实情一一说了出来。原来他们看清欢不顺眼,觉得她另嫁他人是对王府的侮辱和亵渎,便想毁了她,即使不叫她回来, 也要让窦贼将她杀了。小郡主便出了个主意,小王爷从外头找了个混混带进来, 喂了点脏药丢进房里, 小郡主则负责将清欢引来,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将赏梅宴上的众人叫来,清欢便身败名裂了。
到时候窦贼焉能不杀她?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全部算漏了!他们太急切想清欢得到报应,竟然连最基本的警觉都没了!
淮阳王气得浑身都发抖,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么多年了,为父与窦悔斗了这么多年,仍旧摸不清他真正的实力与本事,此人高深莫测又心狠手辣,你们这般黄口小儿,也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算计人?为父就是怕你们冲动才再三叮咛你们要冷静,不要贸然行事,如今自讨苦吃,你要为父如何做?”
“父王去找虞清欢!是她害姐姐的!”
“她如何害你姐姐了?若非你们二人想出这般毒计来,如何会被人反将一军?!”淮阳王是有门户之见,可他那双能看到真相的眼睛不是作假。今日受伤害的是他的儿女,可真要说起来,若他是清欢或是窦悔,也会这样做!“虞清欢不过是个弱女子,你们如何能做这样害她?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真要哪天送了性命才知道厉害不成!”
“父王你怎能为那贱人说话?!你忘记了母妃吗?那贱人一心想抢夺母妃的位子,父王却还向着她!如今她害我,父王还要为她说话!难道我与弟弟就不是父王的孩子了吗?这么多年父王是不是早就对那贱人动心了?您是不是想要那贱人给您生个孩子,再把我们姐弟逼死?!”小郡主抓狂地哭喊,那偏执疯狂的模样让淮阳王暗暗心惊,他的孩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小王爷也不服气:“父王今日不放他们走,直接将人杀了便是,没了窦贼,我们也就能高枕无忧了!”
淮阳王看着这两个孩子,似乎第一天认识他们,他们又蠢又毒,他和爱妻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这些年他虽然不能事事亲自抚养,可挑选的都是最值得信任的下人,最好的先生最好的教习嬷嬷,可最后他们就被教成了这般?
今日之事,但凡是明眼人想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他们只会以为害大都督夫人是为了针对窦悔,谁能知道个中曲折呢?淮阳王满心疲惫,是他的错,他不该想跟那两人谈谈,便想了赏梅宴这个名头,如今非但没有机会谈话,还搭了一个女儿进去。
只是……
清欢与窦悔回到家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因为又累又饿,一边吃东西一边抱怨:“淮阳王真是抠门至极,赏花就赏花,每人桌上就一壶茶水一盘糕点,那糕点做的再精致再美味,就那么小小一块够谁吃的?”清欢不高兴极了,觉得以前王爷也没那么抠啊,怎么赏个花赏成这样了。
窦悔白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我说我想吃一口,你却把两块都吃了,连点糕饼渣子都没留下。”他觉得难受,有好吃的他都紧着她先吃,她可倒好,一点没想着他的。
清欢也很无辜啊:“我一块孩子一块,不是刚刚好吗?”
窦悔说:“那你也该分我一口吧,不然怎么证明你喜欢我?”
“谁说我喜欢你了?”
……
沉默。
清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窦悔的衣袖:“你去哪儿?”
“你管我。”
“哎呀……”她心知方才是自己说错话了,可是直接说喜欢他又不好意思,只得含糊地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嘛……不要那么小气……”
“哦?”窦悔被她气笑了,“你说不喜欢我还不许我生气了?”
“不是啦……我*&你啦!”
“你说什么?”
“我*&你啦!”
“听!不!清!”
清欢气得大声说:“我喜欢你啦!”然后又嘀咕道,“大男人家家的,那么小气干嘛,我就是随口一说又不代表我的真心话,而且谁说我不想着你了,我虽然把我们那两块全吃了,不也悄悄偷了一块藏在手帕理想给你么……”说着从怀里掏出包裹着糕点的手帕,像是委屈的小白兔,戳了戳窦悔,“给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满怀忐忑地抬起头,害怕看到窦悔不高兴的脸,怕他仍然不消气。可是这头一抬起来她就气红了脸:“你又哄我!”
他哪里生气了!他根本就是在坏笑着骗她!
窦悔当然不会生气,他对那些一口一个窦贼的垃圾都不生气,怎么可能会对真心喜欢的小娘子——还是他未来孩子的娘生气?不过是骗骗她玩罢了。当下就笑出声,“小娘子还想着我,我心中真是快活。”
快活你个头!清欢气得一甩手帕,手帕跌在了地上,里头的糕点也摔了出来,她觉得还是不要让他吃好了,可是糕点掉在地上又觉得心疼,好浪费,早知道自己吃了……下一秒,她错愕地瞧着窦悔蹲下去,用手指一点点捡起碎块,包好,手帕也拾了起来,吃了一小块,“很好吃,小娘子心里想着我,我心里是真的快活,不是假的。”
“很脏的……”
“一点都不脏。”有人想着他,他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嫌脏?
清欢呆呆地看着窦悔,发现自己似乎还了解的不够深,她低下头,也摸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沾了点泥土,但在尚书府她吃过更糟糕的东西。“很好吃,府里的厨子也能做吗?”
窦悔看到了她的举动,顿时更加快活地笑眯了眼睛,弯腰将她从椅子上抱到桌上,这样他站着就刚好跟她视线持平了:“小娘子,你真可爱。”
清欢脸一红,“这还要你说。”
窦悔发出愉悦的笑声,告诉她:“今日就算里头那人真的是你也没关系的。”
“嗯?”
“我与摄政王最大的不一样,你知道在哪里吗?”
清欢摇摇头。
“他注重大局,江山社稷比他的性命都重要,自然也比他女儿的清誉重要。所以就算是我使了计,他也不会来追讨我。因为他知道一旦我真的起事,整个江山都要易主。皇帝才七岁,他要保证他们皇室的江山。但我不一样,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即使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能重新凭借自己的双手赚回来。”
清欢睁着干净的眼睛看他,让窦悔忍不住亲了下她的眼,“可若是我,我只会杀尽所有知道今日之事的人,只为不让你难过。我什么都不怕,失去什么都不在乎,江山社稷也好,黎民苍生也好,在我眼里都是可以把玩的东西,那些人都怕我,他们不知道我根本不在意这些,我窦悔何曾在乎过名声呢?”
他当过狗,如今直起身子成了人,也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内再当回狗。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他什么都可以做。他的脊梁可以弯到最底层,这就是他跟淮阳王最大的不同。
出身皇室的淮阳王,宁死也不会受屈辱,可他窦悔不是,他能够忍受一切屈辱,因为他知道,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能抓住,早晚有一日,他能将把他当狗的人,都成为死狗匍匐在他脚下。
清欢不知道他过去经历过什么,可一个妓女之子,能爬到今天的地位,能有这样的权势,个中辛苦艰难,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内心突然涌出一股奇异的柔情,清欢眨了眨眼睛,倾身抱住了窦悔,小小声说:“……我以后吃糕点,定会分你一半,决不食言。”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孩子得单独吃一份。”
也就说两份的话,她要吃一份半。
窦悔哈哈大笑起来,听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因为他的胸膛都因为笑声在震动着,清欢在他脸颊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谁叫你笑了,不要笑。”
真可爱呀真可爱,他的小娘子,真是世上最可爱的姑娘了。
窦悔捧起清欢的脸,狠狠地亲了上去。
713 第七十六碗汤(十三)
第七十八碗汤(十三)
淮阳王府的郡主在赏梅宴上失贞一事传遍了京城, 当然, 那天宴会上其他人是不敢多嘴的, 所以嫌疑人就只剩下一个——除了窦悔谁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这么做也无非就是一个原因——给清欢出气。
那小郡主他看着就不顺眼,按理说她是清欢的亲侄女, 两人的眉眼间也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可就是这几分相似, 让窦悔瞧着都觉得难受起来。他觉得那眉毛鼻子眼睛, 长在清欢脸上就是好看, 长在其他人脸上就是不伦不类,让他很想把小郡主那张脸给划花。淮阳王妃是死得早, 若是现在还活着,他非让她毁容不可。
小郡主再如何刁蛮任性也是个姑娘家, 刚定了的亲事被退掉, 这是何等的羞辱,丞相府和淮阳王府因为这件事也难免有了嫌隙, 即便淮阳王与丞相在朝廷上一如既往的相处, 可其中到底是有些东西变了。
这些蛛丝马迹窦悔统统不在意,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当日在胭脂铺他中了媚药, 若非清欢恰巧经过, 他怕是要筋脉爆裂而死。如今他好起来了,可没有一秒钟忘记要去寻仇。
清欢一直都知道窦悔有野心,她很信任他,对于窦悔所做的事情一概不管不问,只要他每日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够了,两人日久生情,相处的更是顺畅和谐,与一团乱的淮阳王府比起来,真可以说是幸福的不能再幸福了。
淮阳王终于认识到了两个孩子长歪了,他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最终认为是由于自己这个父亲不够负责任。妻子还在世的时候,他便每日忙于朝政,后来窦悔横空出世,以无法无天的态度席卷而来,他便更忙了。先帝驾崩,小皇帝继位,他从淮阳王成了摄政王,日日恨不得自己能有更多的时间,有个三头六臂,这样也好早日将公事完成。
小皇帝太小,什么都不懂,他需要慢慢地教,可就是这样,他竟忘了自己还有一双儿女。他将清欢接进府来,不曾近她的身,却又让人断了她的子嗣,想要她永远留在王府,一心一意地替两个孩子打算。莫说是旁人,就是淮阳王自己,现在想想,都觉得那时候有些混账了。
他记忆里只有一双儿女天真烂漫的样子,是以到了这般年纪,他还认为他们是个孩子没有长大。可寻常人家这样大的姑娘早已嫁人,这样的男儿不是考取功名便是从军出征,他的这双儿女呢?整日惹事闯祸,为何会变成这样?
淮阳王不明白。他明明给了孩子们最好的,为什么他们还会变成今天这般?
摄政王这三个字不是白叫的,就算是窦悔也得承认他对摄政王有几分忌惮,近年来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一是懒二是想观察一番,三也是因为摄政王的关系。窦悔为人精明,最擅长用带笑的面容伪装情绪,在没有摸清摄政王的底牌之前,他什么都不会做。如果要做,就要保证绝对的成功,手到擒来。
尤其是现在他不再是孤家寡人,行事便更是小心翼翼起来。世人叫他窦贼,说他坏事做绝,早晚报应到妻儿身上,窦悔不信鬼神,却也难免受其影响。
于是两边都不约而同的平静了下来,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一个忙着等孩子出生,一个忙着教育孩子,窦悔也好淮阳王也好,都忙的脚不沾地,每日公事做完就立刻回家,一秒钟都不带磨蹭的。
可没出生的孩子尚且能够照料,已经成型的子女又该如何教导呢?对淮阳王的苦口婆心,小郡主与小王爷没一句听得进去的,他们只认为父王是怕了窦贼了,或是心里后悔想将虞清欢带回来了,不论怎么说,父王都不再是他们的父王了,他一心想着用别的女人替代母妃的地位,这简直不容原谅!
慢慢地淮阳王就发现了问题,不管前一天他说了多少话,提了多少要求,等到了第二天,孩子们都会忘个一干二净,继续与他针锋相对,为的就是逼他对清欢下手,最好是将人给杀了,如此才能让小郡主出气。
他越发的心惊,这些年过去,他的孩子们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们了。
可淮阳王越是着急就越是没有办法,他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从前他以为是自己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孩子们的缘故,可现在他每天都抽出一大部分时间陪伴,结果仍然徒劳无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向大都督府递出拜帖。
清欢见了他,因为窦悔在书房,她干脆就自己一个人见了,因为她实在是好奇,什么风把高高在上的王爷给吹过来了。谁知一听说她见了淮阳王,正在书房与心腹商议大事的窦悔就炸了!立马话也不说了,丢下一句先到这里,如风一般从门口刮过,到的时候恰好听见淮阳王问清欢可知道小郡主跟小王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等清欢回答,窦悔先呵呵一笑:“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管教,如今上门请教别人,王爷真是有意思。”
他这话说得可不客气,现在最能戳中淮阳王痛处的就是他没教好自己的两个孩子,果然,听了这话,淮阳王的表情变了一变,尴尬难过悲哀愤怒兼而有之,窦悔半点都不带怕的,直接大步上前将清欢捞到怀里坐下,挑着眉问:“怎么了王爷这是,我家小娘子也不过是第一次怀有身孕,不曾生过孩子也不曾作为母亲教养过,王爷到这来问她这些无聊的问题做什么?”
他到现在还记恨着淮阳王让清欢带孩子却又怕孩子亲她的事情,所以话里话外都有着讽刺。淮阳王却似是没听懂一般道:“……从前你最是了解他,可否告知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几乎要愁白了头发,这是亡妻给他留下的一对儿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的一辈子就这样过啊!
清欢把玩着窦悔的手,他的手跟她以往所见过的其他男人的手不一样。虞大人虽说上了年纪了,但是保养得宜,一双手十分好看。淮阳王也是如此,他养尊处优,除了因为常年握笔长了磨不去的茧子之外,手心手背都嫩的要命。
可窦悔的手却是粗糙的、满布伤痕的。那是些什么伤清欢看不出来,可她知道他必定吃过极多的苦。夜晚恩爱缠绵之时,她已不止一次摸到窦悔身上的疤痕。
淮阳王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生在那样艰难的环境里,要怎样才能坚强的爬起来,要怎样才能得到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别人弃如敝屣的,对他们来说都是珍贵之极的。
所以她笑了笑说:“王爷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这些问题哪里用得着来问我一个弱女子呢,更何况,小王爷小郡主和我又没有关系,王爷若是要问,也该到尚书府去问才对。”
淮阳王道:“清欢……”
“王爷自重,我的闺名岂是你能叫的。”窦悔都没叫过几次,成日小娘子小娘子的叫。“这忙我是真帮不了,王爷来找我想必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这叫病急乱投医,可惜我是个庸医,治不好王爷心里的病。”
清欢一点都不信,她那个嫡姐能把淮阳王瞒上十年的时间。这怎么可能?淮阳王是什么人,她嫡姐又是什么人?一个是掌管家国社稷的摄政王,一个是养在深闺顶多懂点政事的千金小姐,后者有什么样的本事才能维持十年不叫摄政王发现?
她不同情,因为她知道王爷肯定什么都明白,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只是不肯相信,不愿去想他深爱的那个女子,也许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完美。
可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十全十美之人,一时半会的装聋作哑,只会换来更恶劣的后果。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倒觉得,耳听的不一定是真的,眼睛所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王爷以为呢?”
窦悔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可淮阳王沉浸在烦恼之中根本没有细究,他见清欢不愿意帮忙,只得起身告退。有一点清欢说对了,他确实是病急乱投医,若非想到小王爷小时候特别喜欢粘着清欢,他们有一段时间感情特别好,他也不会到大都督府来。
是的,曾经的确非常要好过,可那又怎样呢。现在,小王爷变了,清欢也变了,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所有人都在变,所有人都会变,只有淮阳王不肯相信这一点,所以他宁肯欺骗自己,给自己幻化出一个美梦,也要留住想象中美好的一切。
714 第七十六碗汤(十四)
第七十八碗汤(十四)
淮阳王失魂落魄的走了, 窦悔看着他的背影非要跟清欢打赌:“你说他回去会把那两个小兔崽子身边的下人抓起来拷问么?”
清欢想都不想就说:“不会。”
窦悔:“……”好巧他本来也想赌不会来着, 既然这样的话还玩什么?“你凭什么这门说, 万一他这么做了呢?”
“怎么可能。”清欢对这一点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一心怀念他的亡妻,上次赏梅宴什么样你也看过了, 其实梅花林这玩意儿嫡姐也就随口一提,王爷却立刻命人全天下搜集最名贵最美丽的品种送到府里栽种, 嫡姐死后更是以此缅怀, 这么一个痴情种,嫡姐若是不死,活到了现在, 人老色衰, 说不准王爷还会移情别恋,可她死在最美好的年华,王爷只会用一辈子来怀念她爱她, 别说不去查了, 就算是查出来,他也只会感到嫡姐对他的爱。”
只要是亡妻做的, 一切都值得原谅。
窦悔无话可说, 他对淮阳王也很了解,毕竟那是自己最强劲的阻碍,可听了清欢的话他瞬间不知说什么好,从来都不知道世间还有淮阳王这一情种。他撇了撇嘴说:“若是我,绝不会像他那样,孩子既然是爱妻留下来的,自然要疼爱万分,却也要处处担心自己教导的不好,让她哪里出了差错,有负妻子的嘱托。”
清欢对他笑道:“我可不会像嫡姐那样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这是自然,小娘子看起来就不像短命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着一个早已逝去的人,半点愧疚都没有的。
在这之后淮阳王出现的时间更少了,因为小王爷小郡主闹腾的更厉害。与淮阳王府解除婚约后不久,可能是怕再惹来什么麻烦,丞相非常迅速地给自家大儿子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没几个月就成了亲,好消息都有了才传到小郡主耳朵里。她是真心喜欢丞相家的大公子,本来两人也算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可如今使君有妇,她早已被抛在脑后。
所以丞相府办喜事的时候,小郡主还带人去闹了,她不能接受喜欢的人另娶,于是这一出又闹的是沸沸扬扬,只可惜这一次没有成功,因为摄政王及时赶来将人带走了,还不停地同丞相赔罪。丞相心中倒是很气,可嘴上又能说什么呢,人家王爷都再三致歉了,他若是再追究岂不显得很不识时务?
小王爷一心护着姐姐,见三番两次父王都不给姐姐出头,终于大怒不已,竟当众扬言要和淮阳王府断绝关系,总之这一家子的闹剧在整个京城都挺有名的,一不小心就能听到最新的八卦。
清欢每天听每天听都听腻了,她如今怀孕九个月了,马上就要临产,从前看不大出来的肚子如今已经遮住了脚,她站起身的时候低头看见的只有自己的肚皮。清欢内心悲伤,不仅如此,她身上也多了许多肉,就连小脸蛋都大了一圈,若非她心血来潮想试一条从前穿的裙子,还发现不了这个事实。
太可怕了,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一定要瘦回去。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指责一下窦悔:“都怪你……每天就知道带我吃东西……”
窦悔冤枉死了,“不都你主动要求的吗?”
“你可以拒绝我啊。”清欢理直气壮得很,“有的是以后我说要就是不要,说不要就是要,我的自制力很差你又不是不知道……等等,你、你干什么?!”
窦悔暧昧地将她推倒在榻上,整个人凌空悬在她身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我受教了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怪不得,我知道了,下次哪怕你哭着喊着说够了够了,我也得继续对不对?毕竟够了够了就是不够不够嘛。”
清欢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窦悔一言不合就开车,她有点想踹他,可是脚抬起来才发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腿间涌了出来,然后她沉默了两秒说:“我可能要生了。”
其实早就该做好准备的,因为大夫说快了,可是具体到哪一天大夫也不知道,大家都只能看情况,为此所有人都很紧张,清欢就是摘朵花都有人怕她被刺伤。
她从前吃过对身子不利的药,这次能怀上可以说纯属意外再加上运气好,也因此在怀孕期间清欢非常在意身体,再加上大夫的尽心尽力,所以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孩子生了下来。伴随这一声清亮的哭喊,所有人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只有在床边握着清欢的手看她千辛万苦生下孩子的窦悔,眼睛仍然盯着她瞧,似乎孩子和小娘子比起来,永远都是后者重要些。
她睡着了。
刚才勉强清醒的时候喝了两口鸡汤,又含了颗蜜饯,这会儿蜜饯还在嘴里,没有嚼完也没有咽下去,就是疲惫至极地养在床上,呼吸平稳安适。
窦悔看了清欢好一会儿才终于有心情瞧一眼他的孩子。小娃娃刚出生显得红彤彤皱巴巴的,窦悔觉得不太好看,甚至有点丑,但是他没敢说,因为早在生产前清欢就知道他那口无遮拦的毛病,再三告诫他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一定要说好听话,越好听越好,因为这是对孩子的祝福。如果说孩子丑,他真的就会越长越丑。
可小孩子刚出生不是都差不多吗?红红的皱皱的,要过一段时间渐渐白嫩起来才可爱。
窦悔抱着儿子晃了两圈,小家伙睡得很安静,跟他娘亲一个样子,睡觉的时候喜欢抿着嘴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窦悔看着怀里孩子眼神都软成了水,可他说出的话却无比犀利:“都准备好了吗?”
“爷,准备好了。”
窦悔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等了太久了,等不下去了,今日他的孩子出生,正是最吉利的时候,也是上天给他预兆,让他去抓住想要的。
清欢睡了足足三天三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穿着宫装的宫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她说着睡觉这两天的话,无外乎都是些什么uu小说勇猛善战啦对皇后娘娘疼爱非常啦小太子也长的十分可爱啊什么的……虽然说吵闹了点,但是叽里咕噜刮喇一大堆,清欢还是从里头提取到了有用的信息——在她生孩子的这几天里,窦悔这次是真的当了乱臣贼子!
他!篡!位!了!
回来的窦悔身上穿着黑色龙袍,上面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他说过不喜欢明黄色的龙袍感觉像是一坨鲜艳的屎,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改了颜色。清欢觉得眼角有微微的抽疼,因为她知道这人肯定又是在得意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不跟我说?!”
拎着衣领霸气十足,再加上陛下耗子见到猫般的表情,有了想法的宫女们都默默地将羡慕嫉妒咽了下去,她们倒也想当皇后,可她们一看到陛下就害怕,浑身发抖不说还觉得酸软难当,一个忍不住就扑通一声跪下来。
清欢提出要看孩子,窦悔有点犹豫地劝她:“你真的要看吗,不如等几个月?”
为什么要等几个月?清欢的眼神如是问。
“唉,我也不想这样的。”他一边说一边让人去把小太子抱来,神情认真,“我觉得自己孩子长得好看不好看非常影响为人父母的喜悦感。”
清欢:“……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不都是那样吗?”
说着有人已经将小太子抱过来了,清欢见了就忍不住欢喜,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抱着小太子又亲又抱,看的窦悔都有点眼馋,怎么就感觉……那么好抱呢,可真叫他抱,他又四肢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做。小太子睁眼看了看他,哇的一声哭出来,直到重新回到母亲怀里才又破涕为笑。
窦悔心想,现在的小孩子这么小就学会宫心计了吗?要知道他那会儿还是七八岁的少年,天真的相信了母亲从良的话被骗的团团转,可看他这个儿子……肯定不会被骗到。
“等你长大了,爷一定跟对淮阳王一家一样,把你赶到边疆去变相流放。”
窦悔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从头到尾,他最大的目的就是把淮阳王逼走,如今淮阳王走了,小郡主小王爷也都跟着一起去了偏远的封地,在那里随便她们怎么作他都没所谓。别人以为他被爱情迷晕了脑子,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清欢不在身边的时候,他的思路仍旧清晰。
如今大事已成,窦悔突然又觉得没意思了,他戳了戳儿子胖嘟嘟的脸,咕哝了一句:“快些长大,教你尝尝当皇帝的感觉。”
清欢没听清楚,“啊?”
窦悔轻笑,抬头亲她一下,低声道:“这是迟来的新婚礼物。”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