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碗汤(八)
按规矩,花魁要先沐浴换衣才能伺候客人,孟星凉进去的时候房里没有旁人,只听得屏风后水声潺潺,屏风上头搭着薄薄的衣衫,她转过屏风,便看见了凤眼月女——从刚才鸨母的话里,她得知凤眼月女的名字叫做碧桃。
也许是孟星凉脚步太轻,碧桃只顾着沐浴根本没有注意到。直到孟星凉故意发出声音,她还以为是那位心急的客人,娇笑着一回头,蓦然发现是个陌生男子,刚要尖叫,却发现这名男子眉眼如画十分俊秀,心里登时起了爱慕之意:“……这位公子可是走错了地方,才误闯小女子的居所?”说着,露出极其妖娆的笑来,心里却是有些感慨,心道,为何方才赢了头筹的不是这位公子,而是那位大腹便便的北疆客商呢?若是能与这样风流俊秀的男子春风一度,该有多美呀!
“你不认得我了吗?”孟星凉这会儿才后悔自己太鲁莽了,她为什么要来呢,还不如装作不认识。“我们曾经住在相同的房间里。”
碧桃面色一变,眯着眼睛打量了孟星凉好一会儿,才冷笑道:“竟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是活不下去了,要来卖身不成?”
“你……”看到碧桃这样子,孟星凉实在说不出太不客气的话,只问:“你怎么没回家,反而当了花魁?”
“回家?”碧桃继续冷笑,眼神中满是不甘怨恨。“若不是你和那个女人,我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你的意思是,你这样子全是怪我?”孟星凉不明白了。“从入口逃出来以后,我们都是随机出现在凡间的,并不是能够直接回家!”
“那你知道我在哪里吗?我出现在一座山上!我没有记忆,也根本不知身在何处!就连从仙界带出来的东西都没了,除了一身衣服,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银子,没有首饰,甚至不知道回家的路!”碧桃露出怨怼之色,“我一路跌跌撞撞下了山,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只好进了这勾栏院!”
“你自己愿意进来的也怪我?”孟星凉怒道。“难道你不能靠着自己活下去吗?自尊自爱一些,只要过一段时日,记忆自然就会恢复!”
“靠自己活?”碧桃不屑道,“靠自己怎么活,没有男人要怎么活?我现在过得很好,有钱赚,吃香的喝辣的,有美味吃,妈妈当我是摇钱树,客人们因为我貌美捧着我,我的日子过得很好,反倒是你,看起来风尘仆仆,还打扮成个男人,怎么,你过得不好?”
孟星凉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自己怎么说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同为月女的缘故,她希望其他月女都能过得好,然而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跟碧桃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去哪儿?!我刚说了你几句你就要走?!”碧桃瞪着孟星凉离去的背影,仍然十分愤怒。“我告诉你,都是你们的错!既然要放我们出去,就应该把一切打点好,而不是直接把我们推出入口就算完了!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害的!你给我记住了!”
但是她再如何咒骂也抵挡不住孟星凉离去的脚步,她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离开的路上孟星凉不知道自己进来看碧桃是为了什么,也许她不出现的话更好,一路上她有些心不在焉,等到回到了两人暂住的客栈,刚推开房门就看见师父正坐在桌边逗着一个……孩子?
应该是孩子吧,蓬头垢面脏兮兮的,个儿小小,孟星凉觉得应该是孩子,她好奇地问道:“师父,这是谁呀?”
“唔,你的……师弟,是师弟吧?你是男孩是女孩啊?”
孟星凉捂脸,不想看自家师父颇有些猥琐的动作,竟然要去脱人家孩子的裤子……那孩子尖声叫着想躲开,却被清欢一只手拽着,两腿儿在地上踩了风火轮一般的跑,然而一步也跑不出去。
“……男孩子,是师弟。”清欢面不改色地松开手,小男孩的裤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把孟星凉吓了一跳,连忙继续捂脸,但又偷偷从指缝中去看。那小孩儿炸毛的抓起裤子想穿好,但是裤腰带被扯断了,很明显,裤子非常不合身,所以他只能用两只手抓着。虽然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但是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可真是好看。
只看眼睛,孟星凉有些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收这么个徒弟了。她松开手,走近来看,小男孩如同一只野蛮的小狗,竟然在她伸手想摸他头的时候意图咬她!孟星凉被吓了一跳,“师父,怎么我才出去那么一会儿,你就给我找了个师弟?”
“人家还不愿意拜我为师呢。”清欢瞄了她一眼,她本来在树上嗑瓜子嗑的好好的,谁知道突然有喧哗声传来,低头一瞧,这小破孩子正被人摁在树下揍,都揍得没有人形鼻青脸肿了,还一副倔强的小样儿,那双眼睛长得太好,然后清欢就不受控制地把他抓到树上来了。就是这小孩儿不大听话,她懒得理他,他就一直想跑。“唉,看来我跟乞丐才有师徒缘分啊。”
她难得掐指算一算,结果人家不领情。这么多年了,清欢都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了,总算是遇到一个从开始就不给她好脸色的小孩儿了,希望此娃能够继续坚持,最好以后满心都是她这个好师父!
孟星凉听清欢这么一说,知道她老人家是感慨自己呢,她不是也当了一年乞丐嘛,赶紧打圆场想要抹过这层黑历史,那时候在人家状元府门口哭成狗的样子,孟星凉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太丢人了,真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那样,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怕。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肯定不哭!“师父啊,这孩子是不是受伤了?”
“不是什么重伤,就是抢人家馒头被人丐帮给揍了,你看给揍的,跟个猪头似的。”清欢轻轻一叹,小男孩被她这么一说,立马又挣扎起来,奈何这次他只有两条腿能动,双手要留着拽裤子呢!
孟星凉吐了吐舌头,赶紧出去叫小二弄桶热水上来给小娃儿洗洗,再送点吃的。
小男孩仍然死命挣扎,他不说话,就是拼命瞪着清欢,孟星凉出现他也不在意,反正就是瞪清欢。
鉴于这是一名男性,孟星凉没好意思给小男孩洗澡,清欢就没这么多顾忌,二话不说把人剥了个精光丢进水里,小男孩奋力扑腾如同一只旱鸭子,看得出来他不会游泳而且很怕水,清欢笑眯眯的,摁住了这小家伙一顿搓揉。
换了整整三桶水,才算把这小东西洗干净。
太瘦了,又干又黑,瘦条条,浑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清欢都想流泪了,她突然想起墨泽来,果然小孩子还是要白白胖胖才可爱。
被洗干净的小男孩继续瞪她,但孟星凉将食物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不瞪了,如同几百年没见过吃的一样疯狂朝自己嘴里塞,两边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像只小松鼠。脸上的伤口也被清欢上了药,这会儿小男孩就是再傻也知道人家对自己没恶意了。
吃饱喝足,继续瞪清欢。清欢被他瞪得很无奈,至于用那种看女色狼的眼光瞧她么?脱他裤子看他是男是女也不是她本意啊,要是他愿意说话她不就不看了么?
跟随师父这么久,孟星凉也知道这位是什么脾气,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于是对着小男孩哄道:“你叫什么名字呀?如果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的话,我就把这个给你吃。”掏出一根麦芽糖。
小男孩晶亮的大眼睛盯着麦芽糖,咽了口口水,饿了太久了,即使已经吃饱也还想继续吃,否则谁知道下一顿要饿到什么时候呢?他舔了舔唇瓣,双眸充满渴望地盯着香甜的麦芽糖,口水险些滴出来,好想、好想舔一口啊,一口就好!慢慢挪动小身子,伸出粉红的舌尖,眼看就要舔到——
被清欢抓回了床上,继续上药,浑身上下全是疤,这娃娃看起来也就七八岁,不过营养不良,实际年龄应该比看起来大才对。
孟星凉实在是无法忍受小孩的渴求视线,没得到答案也把糖给了他,小男孩得了吃的,立马什么都不重要了,吧唧吧唧舔糖,偶尔用怯生生的眼神看孟星凉一眼。
孟星凉她……被萌到了。好可爱哦,她在仙界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又小又软萌的小家伙,真想抱一抱揉一揉,嗯,师父如果要收他当徒弟的话她是不会有异议的,希望以后师父收徒都按照这个标准来,越可爱越好!
清欢给小家伙上完药就看见他睡着了,手里仍然攥着没吃完的麦芽糖,小嘴儿吧唧着,好像还在回味糖果的甜美。孟星凉试图把糖从他手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但一动他的糖他就醒了,警觉性非常高。
第二十二碗汤(九)
“师父,这孩子看起来年纪颇小,是和家人走散了,还是被人伢子给拐了?”孟星凉忧心忡忡地问。“要不师父帮个忙,咱们送他回家吧!”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凝视清欢,可惜能萌到清欢的只有小动物跟小孩子,超过十岁基本上就已经丧失了卖萌的资格。所以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大徒弟一眼:“哦?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帮这个忙?”
“师父掐指一算不就好了?”孟星凉对清欢是盲目崇拜,觉得自家师父做什么都能行,妥妥的。
清欢瞄她:“你以为这是买菜呢,说来就来,说掐就掐?知道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有人飞升成仙,可现在几万年了也没有一个能飞升的不?”
好奇宝宝孟星凉摇头表示不知道。清欢很想敲敲她的小脑袋瓜,但还是忍了:“因为这就是规则,当事物的存在到达一种饱和状态,天道自然会予以制衡,同样的,大能者一般都不显山露水,我掐指一次自己至少得减寿好几年呢。”
遥远的奈何桥上,小胖子默默吐槽:主人,请问你什么时候有了“寿命”这个东西?
一听这么严重,孟星凉立马不敢做好人了,从善如流的改口:“那好吧,那咱们就带着他,师父就别算了,师父老是挂在嘴边的什么缘分……我看着小家伙跟咱们就挺有缘分,如果他跟自己的父母还有未断之缘,日后自然会遇到的,遇不到,那也是命该如此。”
清欢赞赏地看着小徒弟认真正经的表情,感觉真是没有白收,她有信心跟郎老头不一样,她的徒弟肯定个个都体贴她崇拜她!决不像是几个师兄对郎老头那样没大没小!“说的好,那么今天晚上,就由你带着小师弟睡吧。”
孟星凉:“……啊?”
“啊什么啊,还不把这小东西抱走,我的床上可不要他。”说着,清欢已经把小家伙塞到了孟星凉怀里,孟星凉欲哭无泪地抱着怀里新鲜出炉还热乎乎的小师弟,离开了师父的房间。
她盯着睡着还吐泡泡的小家伙出神,这小东西……睡得那么熟,可知道他睡在谁的床上了啊啊啊!孟星凉感到非常心塞。
好在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三天,他们就要继续赶路了。清欢放手给孟星凉,让她给小男孩起个名字,孟星凉纠结犹豫了三天,才以孟为姓,星为中间字,火为尾,叫做孟星焰。
清欢莞尔,还捏了捏仍然气鼓鼓不肯低头的傲娇小男孩的腮帮子一把,跟他说:“等到以后你有了师弟或是师妹,就让你给他取名字。”
好么,孟星凉算是明白了,敢情师父一是懒,二是推卸责任,他们师姐弟这是取名一条龙啊,只是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突然调头朝相反的路线走了,本来她们是打算一路往东直到京城的,因为师父说那里也许还有一只徒弟。听到了么,师父她老人家说“一只徒弟”,孟星凉微笑。
在一起大概过了有半个月之后,傲娇的孟星焰小朋友终于彻底放下了心防,其实他很喜欢孟星焰这个名字的,总比之前叫臭蛋好听吧?反正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个乞丐,不管那个非要自己叫她师父的女人为什么要收一个乞丐为徒,孟星焰都知道,他一个小乞儿,吃不饱穿不暖,还会被其他乞丐欺负,偶尔卖脸讨来的食物还会被人抢走,冬天还穿着露脚趾头的破草鞋……那样的日子和现在比起来,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虽说不是什么奢侈的生活,但吃得饱穿得暖,而且师父和大师姐的手艺都杠杠的,做点什么吃的能好吃到让孟星焰把舌头都吞下去。她们很关心他,即使是看起来总是随性的师父,对自己也是很温柔的。孟星焰摸了摸身上师父给做的新衣服,小脸蛋悄悄红了,偷笑两声,却在孟星凉问他吃饱了没有的时候傲娇一哼,表示不吃!
其实虽然饱了,但他还能再塞点儿,然而小爷他不爱吃青菜——哪怕是烤的。
师父宠着他,无所谓他吃不吃,反正吃不吃,这小身体她都能给调养好,但大师姐奉师父的命如圣旨,分分钟塞了根萝卜到他嘴里,用冷酷可怕的眼神逼着他吞下去。孟星焰立刻露出软萌的眼神,可惜孟星凉不吃这一套,他再去看师父,师父已经跑到树上睡觉了。
最后他哭哭啼啼地吃了青菜,还啃了两根萝卜,这让孟星焰很想流泪。
然后就是睡觉时间,师父说他才九岁,正是打根基的好时候,因此绝对不能松懈。不能松懈其实就是要他守夜啦!冠冕堂皇的理由,孟星焰打着萝卜嗝儿在树下蹲马步,不时羡慕嫉妒恨地看见大师姐也躺在了树上,心里期盼不已,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是大师姐这样厉害呢?那天他们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有个坏蛋在抢一个小姑娘的糖葫芦,大师姐凌空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坏蛋就在地上滚来滚去直喊痒。要是自己也能学会的话,以后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这样的日子太幸福了,从来没有被人疼爱过的人突然一下有了两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亲人,孟星焰很怕一觉醒来后发现这都不是真的,只是他在寒冷的冬天做的一个美好的梦,梦醒了,他也就冻死了。
就这样又晃了三天,到达了素有人间仙境之城的渭州。渭州盛产美女,历代皇帝后宫以美貌著称的女子几乎都来自渭州,这里山明水秀,有好几百年的文化底蕴,据说还有前朝遗民隐居在这里,当然这只是传说。
孟星凉孟星焰姐弟俩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到渭州来,他们这绕了一大圈子,本来可以直接去京城的,现在却要到渭州,这是搞什么?
但是当他们看到官府贴出的告示的时候就明白了,原来师父是要来赚银子的啊!
据说渭州有了□□烦,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每隔一天的夜里,就会发生一场灭门惨案。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的死状都十分可怖,面色灰白,没有丝毫血色,甚至有的只剩下了一张皮!好像血肉都在一瞬间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为此官府贴出告示重金悬赏能人异士,有本事的人也来了不少,甚至还有修道者,可惜全部都是有去无回。这不,渭州现在是人挤人,几乎数得上名号的门派全来了!修道者们把渭州挤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是来赚银子的?
非也非也,他们来,是因为听到了一个很秘密的消息。据说那群住在渭州的前朝遗民村子被发现了,村子里头没有人,只有一座很巨大的陵墓。知州大人命人进去勘察过,一开始进去还好,还带出了许多金银财宝,但是等到后来人越去越多,就再也没人能活着回来!这不,遗民村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了!
但对修道者来说,这并不可怕,鬼谁没见过,他们还能和鬼沟通说话呢!本领大一点的人根本就不怕这种东西,俗话说的好,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他们有什么好怕的?更别说遗民村里有令人垂涎三尺的东西了!
据说在村子里,有前朝的宝贝,那是前朝皇帝留下的,对修道有着非同寻常的帮助!
其实说白了就是贪婪呗,与其说的小道消息,不如说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纷纷聚集来此,是个人都知道这儿肯定有问题好么!只是不知那里头的宝贝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才能让这么多修道者趋之若鹜。
一进城就听说了这个消息的孟星焰很是兴奋,小孩子家家的,很喜欢冒险,一听说有宝贝,穷怕了的他立马眼睛一亮!“师父我们要去寻宝么?!”
话刚落音就被孟星凉敲了个爆栗:“你一个小不点也学人寻宝,马步都扎不稳呢寻什么宝?”
孟星焰被大师姐敲了脑袋,埋头嘀咕一声,继续老老实实蹲起马步来。清欢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双手枕在脑后,悠闲地望着天空:“人那么多,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啦!”
“那不寻宝么?”孟星焰觉得很失望。“大家都说那个宝贝能让人飞升成仙啊!难道师父跟师姐不想飞升吗?”经过这段日子孟星焰也算看清楚了,他家师父跟师姐很明显不是一般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修仙者吧?只是他不明白,凡人们崇拜修仙者,可为什么身为修仙者的师父师姐却对那个有可能让她们飞升的宝贝没有丝毫兴趣呢?
反正要是他的话,早激动的不成样子了。
闻言,孟星凉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想飞升成仙?”
问完了,孟星凉觉得很讽刺,凡人们疯狂的羡慕修仙者,修仙者疯狂的想要飞升成为仙界一员,而真正的仙界早已混乱不堪,难道这就是人生么?想要的得不到,得到了,也就不想要了。
第二十二碗汤(十)
孟星焰不知道为什么师姐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奇怪,但他明显感受到了,所以不想惹她不开心。虽然平日里师姐管自己管得严,老是揪耳朵打屁股什么的,但孟星焰知道那是对自己好,要不是关心他,谁管他的死活啊。
可是看着师姐神情不对,他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甚至不敢去问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让一向英姿飒爽的师姐露出这样的表情。于是他干脆利落地低头装死继续蹲马步,看着师姐足尖一点飞身跃上屋顶,坐到了师父身边,心里羡慕的要死:到底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是师姐这样啊,他还要蹲马步多久?每天还要吃些奇奇怪怪的丹药,泡一些很难受的黑水澡多久?师父到底还要折腾他多久……
“师父,你说,凡人怎么都这么执着呢?”孟星凉不懂,见识过仙界是什么样子的她,宁可快快乐乐的活个几十年死掉投胎,也不愿意得到长久的寿命却过那样屈辱的日子。
她不想被人欺辱,也不想去欺辱别人,就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人人都不知道满足呢?
清欢看了她一眼,嘴角笑意柔和:“傻孩子,你知道什么,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凡人尽是如此,你以为没有我的点化,你能悟的这么快?”
孟星凉小心地把脑袋靠在了清欢的肩膀上,仍旧情绪低落:“徒儿不能理解,他们为了修仙已经疯狂了,即便是道行浅薄如我,离渭州还远的时候都能看出这冲天的邪气,难道这些正道人士看不出来么?如果能看出来,他们为什么还是执意要去遗民村?没有人能证明那宝贝真的有效果,万一是害人的,里头有古怪的东西呢?如今渭州灭门血案还没有查出来,知州大人就引来了这么一批杀伤力极大的修仙者,当朝皇帝要是知道了,肯定心生芥蒂。”
清欢向来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徒弟心思细腻,但这未免细腻的过头了,她安抚道:“无需在意这些,生死有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上天早已注定好的。你知道么,凡人呐,最愚蠢的就是从来看不清自己的宿命,也不相信宿命,所以他们总是栽跟头。”
孟星凉依偎在清欢身边,问道:“那咱们不出手吗?要是那遗民村里有害人的东西的话,师父不解决掉吗?”
“你又忘了,我要你变得强大,而我不可能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保护你,明白么?”清欢认真地看着孟星凉,小姑娘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她之所以恢复的这么快,全部是因为清欢的存在。只要清欢在,孟星凉就像是打了一剂定心针,清欢发现这个问题老久了,只是一直没说。
“师父要走吗?!”
这回孟星凉没来得及问,孟星焰就急了,马步也不扎了,直接蹦到面前,仰着个小脑袋焦急不已:“师父要去哪里?师父不要我跟师姐了?”
清欢叹息,她抢的系统也好,捡的神兽也好,都非常依赖她,没她就不能活的样子,没想到收了俩徒弟竟然还是这样。墨泽跟吉光小黑是要永远跟随她的,依赖她尊崇她爱撒娇没什么,但孟星凉跟孟星焰不一样,总有一日她会离开他们,绝不可能留下来陪他们一辈子,那么,他们难道一辈子都要这么傻白甜吗?她是要收徒弟传承道术,不是要养宠物!
清欢只是低低一叹:“放心吧,暂时不会的。”
虽然有了保证,但孟星凉孟星焰并没有感到多么放松,两人都极其聪明,清欢说“暂时”,也就是说,日后她会离开。孟星凉不能接受,是师父把自己从仙界解救出来,是师父教导自己本领,是师父让自己重获新生。孟星焰也不能接受,他年纪还小,正是需要长辈在身边的时候,师父要是敢丢下他,他绝对哭到眼泪淹灭护城河!
就在这两人要化身泪包的时候,清欢当机立断跳下屋顶:“我累了,要去休息也会儿,星凉,你教教师弟,教他点基础的招式,待会儿晚饭后我要检查功课,还有你自己的,之前我教你踏的天罡步,你记住了没有?要是没记住,小心你们俩的屁股。”
说完一本正经地离去。
孟星凉与孟星焰面面相觑,得了,这下是没工夫伤感了,还是抓紧练好本事吧,其他的都是虚的!
修道之人将渭州给占满了是事实,知州大人愁白了头发也是事实,问题是现在,他刚收到朝廷的指示,在皇帝没有派人来之前,守住遗民村,不许任何人进去!可是……我的皇上唷,您是不是忘了,微臣只是个知州,是个凡人,而现在满满当当聚在渭州的可都是些上仙啊!他能怎么办?还拦住上仙们不让上仙们去遗民村……开什么玩笑,他有几条命?他全家上下好几十口,连同蟑螂老鼠蚂蚁,谁都不想死好吗!
万般无奈之下,好在只有他和手下知道遗民村的路线,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每隔一天发生的灭门惨案,知州大人决定兵行险招,跟这些上仙说,谁能解决掉灭门惨案,将凶手缉拿归案,谁就能去遗民村,他就把遗民村的路线告诉他们!
这一招果然有用,就是饮鸩止渴,时间一到,玩完的还是他。要不是这些修道之人向来自诩清高不乐意与朝廷为伍,当然也不想惹怒朝廷,所以表面上还是做了功夫的,不管怎么说,表现的过得去也就行了,真追究什么对错没意义,要知道这些仙家可都是会撒豆成兵的啊!到时候真要打起来,知州大人觉得自己是被炮灰的第一个。
他现在急的口舌生疮,整夜睡不着觉。你说着渭州人家这么多,修道者再多,也不能一人看一家,所以即使有上仙们的帮助,这灭门惨案还是一桩又一桩的发生,每一桩还都是那么的诡异,连仵作都验不出什么来。知州大人愁得老了十几岁,每天都生无可恋,希望朝廷赶紧派人来,有钦差大人是最好不过的了,那样的话这责任就不用他担着了啊!
就像是知州大人担心的那样,每隔一夜,一户人间集体死亡,全部都是那样可怕的死法,可怕的让知州大人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从梦里给吓醒了。他现在就求这些上仙能出点力气,你说也不让他们白干活,有钱拿啊,还是价值不菲的一大笔钱!就算是当神仙也是要吃饭不是?衣食住行哪里不需要钱,他们还没飞升呢,别的不说,就是养门派里那些弟子,这银子少不了吧?
这么大一笔钱,各位上仙求求你们帮帮忙吧!
然而这么多上仙都没有一点用,因为灭门惨案就没有停止过,知州大人天天心惊肉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了自己家。就在他愁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衙役进来禀报说门口来了新的上仙,扬言能解决灭门惨案,解决不了任由大人处置,还倒贴大人十万两银子!
知州大人一听,瞬间大喜过望,恨不得蹦到屋顶上高声歌唱!他连忙命人将上仙们请进来,然后打扮的人模狗样到了前厅,连腹稿都打好了准备好寒暄了,一见来人,知府大人嘴歪眼斜,恨不得死了算了,一个眼刀子刷刷刷就插禀报的衙役身上:这就是你说的上仙?!
他也是见了不少修道者了,倒也不是说没有女性修者,但是没有哪个女修者身边还带着孩子的!这算什么?拖家带口来开涮他来了?!知州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连给人家说话的机会都不,转身就要拂袖而去。
清欢瞧这大人的拽样儿,觉得好笑,问:“大人不管这灭门惨案了?”
“谁说本官不管?!”知州大人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本官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陪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你带了你的孩子,赶紧走吧走吧!”
清欢又一次因为外表被人瞧不起,她微微一笑,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孟星凉孟星焰有样学样,师徒三人俨然把府衙当成了自己家,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那姿势那造型那表情,别提多自然了。知州大人给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干什么,这是他远房亲戚么?不然怎么这样?
清欢的目光带着几分怀念,她很少回想起过去,就像是她自己说的那样,过去已经过去了,未来还没到来,她只活在现在。然而她有时候还是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世界里,有个姓郎的可爱小老头儿,教给她很多知识,带着她进县衙抓鬼。
嗯,现在是她带着自己的徒弟,用郎老头教的本事,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想到这里,清欢的眼神更加柔和,看得孟星凉觉得奇怪,师父这是……想起什么了?( )
295.第二十二碗汤(十一)
清欢也只是恍惚了一下下,很快就又回神,对抬脚欲走的知州大人道:“大人,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案子,但是我有个条件。”
知州大人哪里会信她,不住地挥手让她走。孟星凉孟星焰都露出怒色了,清欢才起身道:“我就住在不远处的客栈,大人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任何时候都算数。”
说完转身走了,剩下不甘心的姐弟俩不想走又不得不走,孟星焰脾气比较不好,直截了当地问道:“师父,为什么不让那个大人看看你的本事?如果他知道你有多厉害的话,说不定就会相信你了!”
“对呀师父,你瞧那位大人瞧不起我们的样子,看了真是让人好生来气。”孟星凉也很不高兴。
而清欢早就过了年轻气盛的时候了:“放心吧,他会来求我帮忙的。”
孟星凉对自家师父已经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清欢说什么就是什么,孟星焰却还有几分质疑,可是看着师父师姐都信誓旦旦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
事实证明清欢说的果然是对的。三天的时间眨眼即过,这三天里,又发生了两起灭门血案,第四天早上,清欢刚刚起床,知州大人就哆哆嗦嗦惨白着一张脸来了。来的时候清欢洗漱完毕准备用早膳,见知州大人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笑着问道:“大人来访,有失远迎,不知大人有何事啊?”
知州大人连忙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只差给清欢跪下了:“这位上仙!求求你快帮帮下官的忙吧!再这样下去的话,等不到钦差大人到来,下官这脑袋就保不住了呀!”
实在是愁得没办法了,不然他也不会想起这个突然来到府衙宣称能帮忙的女子。这三天死了太多人,前去查案的修道者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不用想这些人也是都死了,他们在被灭门的人间里头,见了许多修道者的尸首,死法跟普通人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奇怪东西啊,竟然连这么多年上仙联手都打不倒?知州大人又急又怕又慌张,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
清欢见他实在是愁得不行了,便露出一个笑容来:“放心,只要大人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给你解决这事儿。”
“什么条件?别说是一个,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我也答应!”知州大人瞬间夸下海口。
“那倒是不必,一个也就够了。”清欢微微一笑。“解决掉这灭门惨案后,按照大人所说,我是可以去往遗民村的,我恳请大人让我从遗民村带走一样东西,就一样。”说着她还特意比了个一,生怕知州大人看不懂。
知州大人有点犹豫:“你、你要带什么走啊?”
“这个大人就不必问了,总之不会妨碍到大人您升官发财的。”清欢莞尔。“那遗民村里金银珠宝无数,我带走的这个东西,就是让那些官兵死在里头的,大人尽可放心,我把那祸害带走后,你们就可以随意进出,不会再有危险了。”
知州大人眼睛一亮:“姑娘此话当真?!”
“那是当然。”
“太好了!”
反正就算这话不当真也没什么,给了这个名头就行,知州大人就不怕到时候被找麻烦,他现在就希望能赶紧解决这老是出命案的问题,再这样下去,他辛辛苦苦好几年的业绩全白干了!
当下拍板定案,只要案子解决了,他就命人将清欢带去遗民村,然后准许她拿走一样东西,并且依照榜文所说,予以赏金。
有钱谁不乐意要,清欢答应了。知州大人虽然仍然不太相信这么个柔弱的姑娘能解决掉这么麻烦的案子,但他现在已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成活马医,万一能行呢?
知州大人一走,孟星焰就兴奋地跳过来:“师父说的果然是真的!这个知州大人真的来找我们了!”
孟星凉则忧心忡忡:“师父,你真的有把握吗?都死了那么多修道者了……可以想见那伤人的东西必定穷凶极恶,而且极难对付,师父,要小心啊。”
“师父可以的!”孟星焰兴奋得很。“我相信师父能行!师姐你别太担心嘛,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俩也能帮得上师父啊!”他这几日学了几套招式,画了几个符,就开始自满了,以为自己很厉害。
清欢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师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不去。”
孟星焰一愣:“师父不去?那谁去?”他在清欢的目光中逐渐变得僵硬起来,“我、我跟师姐去?!”
“对呀。”清欢笑眯眯的,但这笑容却让孟星焰很想去死。“师父年纪大了,不能总是四处奔波,这点小事你们两个就能解决了。”
开、开什么玩笑!孟星焰一时间不知道是先该反驳她老人家说自己年纪大,还是她要他一个小孩子涉险了。“这、这也叫小事?”
孟星凉也是一惊,没想到师父会让自己去。她跟着清欢时间颇长,也学了很多东西,但是都用在抓野兔山鸡劫富济贫等方面了,让她去抓人……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她、她能不能行啊?
能不能行清欢不管,反正任务交代下去了,让两人赶紧准备,第四天空闲,第五天,就又会有命案发生。
师姐弟俩可紧张了,孟星凉画了好多符,又按照清欢教过的准备了桃木剑朱砂等种种驱邪之物,反正按照修道者们的遭遇来看,那吸人血肉的东西肯定不是凡人,不管怎么着,辟邪的东西多准备两样吧,期间孟星凉还把师父给她的水火伞带着了。
孟星焰就往身上各处塞武器,什么刀啊匕首啊暗器啊……都是浸过朱砂开过光的,他还穿上了师父给的刀枪不入的金甲宝衣,不管怎么样,小命要紧,打不过能跑,这一点他得先跟实心眼的师姐说好。
相处久了孟星凉就看出来了,孟星焰虽然看起来傲娇,但其实非常精明谨慎,而她死板严肃,墨守成规,两人互相配合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到了晚上,清欢打着呵欠说困,因此早早回房睡觉了,苦逼的师姐弟俩揣好了家伙,紧张又带点小兴奋出了门。
他们离开之后,房里的清欢双眼一睁,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虽然折了不少修道者,但留下来的人数仍然不少,一到夜里,他们就四处走动查看,甚至下了结界,稍有异动就能察觉。孟星凉孟星焰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按照师父所说朝目的地赶去,到了之后,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他们对视一眼,上前试探着推了一下,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满地的鲜红。
“小心!”孟星焰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孟星凉,两人瞬间翻身跃至门口两座石狮子上头,紧紧地盯着袭击他们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高大强壮,嘴角带着血迹,双手为爪,一张嘴,便有血肉纠缠在唇齿之上,锋利的犬牙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东西,人吗?
孟星凉见识过那些可怕的仙人,早就知道这世上丑陋的东西无数,只不过有一些用上好的皮囊包裹,而另外一些只能裸|奔。眼前这位很明显是裸|奔的,因为他身上没有衣服,露出肌肉纠结的上半身,然而当他从阴影中走出来,孟星凉才看清楚,他的下半身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类似于犬的形状,后肢强壮有力,被白色的皮毛所覆盖,而他的头上,原本在黑暗中被孟星凉误以为是乍起的头发的东西,竟然是直竖的两只耳朵!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孟星焰到底年纪小,吓得一哆嗦,正在这时,那半人半兽的怪物突然窜了出来,不知什么液体喷向两人,好在两人身手敏捷躲了过去,只见淡黄色的液体喷洒在石狮子上,只消几滴,庞大的石狮子便瞬间腐烂消弭。
这样可怕的能力……孟星凉想,她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被吸的只剩下皮子了。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抓过孟星焰的食指一咬,用他的血写了几个咒文,对着那怪物丢过去。
黄色的符纸瞬间炸出绚烂的光,怪物嚎叫着倒退了几步,孟星焰来不及高兴就质问:“嗷!师姐你为什么咬我的手!”她自己没有吗?!
孟星凉没有看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怪物:“因为我是女子。”而他是童男,纯阳之血当然比她的好使。
孟星焰哑口无言。
这时候,大门里又陆陆续续跑出来几个人,看打扮都是修仙者,个个仙风道骨的,就是此刻有些狼狈,有男有女,身上的衣服都被抓坏了,最可怕的是有个人的一条腿已经只剩了皮子在空中摆动!
他们似乎是杀红了眼,见那怪物还在,纷纷祭出法宝兵器冲了上去!
可那怪物却似是铜皮铁骨,刀剑砍在身上也是无用,孟星焰默默地撸起裤腿,抽出小腿上绑着的一片刀片,在手腕上割了一道,又像模像样的画了个符,射了出去。( )
296.第二十二碗汤(十二)
第二十二碗汤(十二)
这纯阳之血果然厉害,怪物嗷嗷叫着,其他武器不能伤他分毫,可孟星焰的刀片却让他身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细碎的口子,纯阳之血对邪物而言最是厉害,很快的,他便在地上不住打滚,缩成一团,面部也有了改变,尤其是嘴巴和眼睛,下颚和眼珠凸出,看起来十分可怖。
“用纯阳之血可以伤到他!”孟星焰喊道。
在场都是修仙之人,自然知道所谓的纯阳之血是什么东西,也就是处男的血嘛,然而这几千年来,修仙者中男女双修的越来越多,处男根本就是凤毛麟角,都活了那么长时间了,没享受过男欢女爱谁乐意啊!所以虽然孟星焰好心告知,对在场的修仙者而言仍是然并卵。
孟星凉早就知道这些修仙之人是什么货色,他们是没有仙人们那样的本事,如果有的话,他们不会比仙人们仁慈到哪里去。想到这里,她当机立断对孟星焰道:“不用管他们,我们先把这怪物给解决掉!”
符咒配合纯阳之血,的确有奇效,同时怪物也被激怒的越来越厉害,他不住地嚎叫,顺手抓起手边那个断了腿的修仙者,一口咬住了喉咙,那修仙者不住地打颤,转眼间就只剩了一张人皮。
虽然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孟星焰跟孟星凉都在作呕,说来也是奇怪,怪物在吸食掉一名修道者的血肉后,他的眼睛竟慢慢地有些正常!虽然还是很诡异吓人,但比起正常人却已经是有几分接近了!
他朝孟星焰扑来,速度极快,孟星焰学艺不精哪里能抵住,孟星凉便撑开水火伞,挡住了怪物的獠牙利齿!
水火伞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兼之又攻击性极强,几乎是通一瞬间,孟星凉取出十数枚符咒,而孟星焰极有默契的划破手掌取血滴入符咒与伞面,孟星凉启动机关,伞面上的钢针迅速立起,尽数刺入怪物皮肉之中。任他铜皮铁骨,也疼得不住翻滚嚎叫!
孟星凉没有注意旁边的修道者在看见她手中的水火伞时露出的贪婪之色。她只是收起伞,单手扶起孟星焰,问道:“没事儿吧?”
“没事,师姐,我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孟星焰急了,要是再不把这怪物解决掉,他们是别想活着回去了!
孟星凉也知道,但事到如今也是别无他法:“这是师父头一回让我们办的事,不能失败。”
她伸手入怀也摸,面色猛地一变,糟糕!没有符纸了!
怪物的眼珠子又变回了诡异的状态,他又扑了上来,两条后肢在地面上蹬动,蹬起一阵狂风迷眼。孟星凉别无他法,只好虚空画符,然而这有什么用,加了纯阳之血的符咒也只能伤怪物皮肉,这并不是因为纯阳之血不够厉害,而是因为孟星凉自己道行不够,所以根本无法收服这怪物。
这个符只是让怪物的动作慢了一点,其余没用,但就是这样的本事,也足以让其他修道者们嫉妒了,他们辛辛苦苦修炼,也要配合法器使用才有效果,这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又非修道之人,只手指虚空划动几下,便能让恐怖的怪物忌惮,这到底是什么术?
大多数的人类都有一颗贪婪之心,尤其是以强者为尊的修仙界。杀人夺宝在他们而言简直如同家常便饭,方才孟星凉祭出水火伞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蠢蠢欲动了,这下又看到孟星凉的本事,更加嫉妒,竟在这生死关头要伸手抢夺!
孟星凉只顾着护住孟星焰,背上的水火伞竟被一名女修士飞身而来抢了过去!
她大怒:“还给我!你这个小偷!”
“到了我手上,自然就是我的了,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吧!”那女修士冷笑,想要撑开水火伞,却不得其解,竟在这危急时刻质问孟星凉:“喂!这伞怎么打开呀!”
孟星凉怒极,可那怪物却像是黏住她一般,硬是不肯让她脱身,她被女修士的挑衅和鄙夷弄得怒不可遏,气到了极点,一时间竟疏于防范,被怪物趁虚而入!
生死关头,孟星凉只顾着把孟星焰狠狠推开,自己却无能为力。
就在她以为自己逃不过一死,在怪物流着腥臭涎水滴着血肉的利齿要咬下来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
可预期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孟星凉只感到自己的腰肢被搂住,整个人迅速后退。她睁眼一瞧,顿时惊喜不已:“师父!”
清欢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学艺不精,以后要更加勤学苦练方可。”唉,养孩子不易,教徒弟也不易啊。
这会儿叫孟星凉做什么都行:“是!”
将孟星凉放到一边,又将孟星焰抓到身边来,清欢挡在两人身前,没有跟怪物计较,反倒偏头看向手里拿着她的水火伞的女修士,对她微微一笑,道:“那个,能还给我么?”
嘴上是柔和的问句,单手一抓,没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水火伞就已回到清欢手上了。
那女修士却尖声道:“还给我!那是我的!”
要不是清欢没有失忆,清清楚楚记得这伞是怎么来的,真要以为面前理直气壮的这位才是水火伞的真正主人了。
孟星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抢人家的东西竟然还说是自己的,被原主取回竟还恶人先告状!“师父!是她趁我不备偷走了水火伞!她是小偷!”
“修仙界强者为王!我抢到了,自然就是我的!”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种杀人夺宝的事情没少干。
清欢也乐了:“你的?”
“当然!”
真没见过这小偷比失主还嚣张的,清欢勾唇一笑,“那好啊,你如果能收服这个家伙,我就将此伞送你。”
怪物似乎畏惧清欢,不敢靠近,这柿子要挑软的捏,就算是灵智未开的怪物,也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惹,这是弱者灵魂里对强者的臣服。恰好那女修士离他最近,于是他抛开清欢就扑了上去。
这女修士怕是不知杀过多少人了,灵魂血红,怪物对杀孽深重的人非常敏感,这样的人是他的上好美食。
清欢没有去救,看着那女修士血肉被吸食干净。然后怪物又扑向剩余的修士们,他们都吓坏了,一个劲儿地朝清欢这边狂奔,怪物在后头狂追,场面竟有几分好笑。
清欢没有冷血到看那么多人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吸成人干,虽然这些人恶贯满盈,但善恶有报,方才的女修士是合该在今日死,而剩下的人不用,最重要的是,他们活下来,报应很快就要来临。
孟星凉一看这些人都朝师父身后躲,顿时急了:“师父快闪开!”
清欢回头笑了一下安抚她:“没事儿,你看师父给你变个顶顶好玩的戏法。”
一听要变戏法,孟星焰眼睛一亮,手还疼着呢就兴奋起来:“师父快变快变!”
清欢轻笑,打了个响指,一团柔和的白光乍现,慢慢地从虚空中落到她手上,等到白光褪去,她的掌心便多出一只柔软白胖皮毛光滑的……小猫。
猫???!!!
这种时候了!变个猫出来做什么!孟星凉简直不能懂自家师父的脑回路,恨不得晕了算了:“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啊?这小猫……”
“嘘。”清欢嘘她一声。“你看着就好。”
说完,将白色的小猫放在了地上,小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在自家主人的笑容中慢吞吞迈着蠢萌的八字步朝怪物走去。说来也真是奇怪,它走近一步,怪物就后退一步,最后竟被小猫逼到了角落里,偌大的个头缩成一个小团团,还簌簌发抖!
这、这什么情况?!
小猫发完了神威,就又撇到了清欢面前,仰着小脑袋喵喵叫求爱抚。清欢将它抱起来,在满含期待的目光中亲了亲毛茸茸的脑门:“好啦,辛苦你了。”
说着,取出一只竹筒,将怪物收入筒中,以符封印,又把竹筒丢到孟星凉怀里:“看好了。”
“师父!师父这猫是哪里来的?为何我从未见过?”孟星焰好奇地问,很想伸手摸一摸。
小猫嫌弃得很,基本上除了清欢谁也不让碰,清欢挠了挠它的下巴,它就舒服的发出了呼噜声,自打变成猫以后,一开始是为了体型小又不扎眼,后来习惯了,就连生活习性都变得很像猫,爱吃鱼爱玩毛线球爱钻纸箱,主人一挠下巴就呼噜震天响。
“你没见过的可太多了。”清欢莞尔,看向身后那群又开始死死盯着吉光不放的修士,道:“好了,咱们走吧,可以跟知州大人交差了。”
孟星凉孟星焰连忙跟在后头,让人奇怪的是,那群修士也默默地跟了上来。从清欢的性格来看,她应该不会喜欢这些人,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孟星凉觉得真是太奇怪了。( )
297.第二十二碗汤(十三)
由于吉光太萌,女孩子跟小孩子都把持不住,所以虽然吉光只肯让清欢抱,但孟星凉孟星焰还是止不住地朝它看,满脸满眼的渴望。
令人伤心的是,吉光非常倔强,除了清欢谁都不准碰,清欢当然也尊重这小家伙,把它抱在怀里,它就依偎在那软软丰满的胸脯上打瞌睡。
这灭门血案就算是破了,只消明天一早跟知州大人说清楚,领了赏金,再去遗民村取得清欢想要的东西,就可以离开渭州了。
但是让人不高兴的是,那几个被救了的修道者却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许是见识了清欢的手段,不知这位是哪路上仙不敢多加得罪,那么多道行高深的修者都没能解决的怪物,只消这女子一只小猫就能收住,他们带来那么多法器,没有一样能将怪物封印的,结果一只竹筒一张符就做到了,还有先前孟星凉孟星焰小小年纪就展现出来的本事,对于疯狂想要飞升的修道者来说,绝对是无法克制和抵抗的诱惑。
他们很想学,甚至想要把这宝贝小猫和法器抢过来,但是碍于敌人实力未知,不敢造次,只能以“仙友”的身份来套近乎,当然,要是能把她身上的宝贝全弄到手就更好了。
这就是修仙界为什么总是乌烟瘴气的原因,人人都想飞升成仙,人人都想走捷径,潜心修炼避世苦修的五根手指头都能数的出来,如果神仙那么容易当,又为什么那么难以修成?这其中的苦难,挫折,崎岖,就是上天所给予的考验,必须守得住这份孤苦寂寞,道心不改,尝过七情六欲仍有大爱,才能称得上是修者。
但是人类的创造力也真是不容小觑。他们不愿意刻苦修炼,却能想出以月女阴|精提升修为或是男女双修之类的歪门邪道。脑子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也不知是悲是喜。
所以他们心里想什么,脸上都写出来了,清欢笑眯眯地摸着吉光柔亮的皮毛,一边听这几位在那里废话连篇,句句不离她的身份门派。
“这位仙友如此本事,不知是师出何门,师承哪位仙人?可否介绍一二?”一个留着山羊胡子做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如是说,他长了一双吊梢三角眼,眼中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不好对付的。
清欢微微一笑:“这就不必了,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不必互道来历。”
很快的他们就回到了客栈,师徒三人竟无一人理会修道者们,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让修道者们感到非常愤怒,在修仙界他们也都是叫得出名号的人物,结果今儿却被三个小辈给撂了面子,谁能忍得住?
只是不知为首那少女是何来历,实力强的惊人,所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恐怕小命丢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那些宝贝真真是让人眼热啊,尤其是那只猫,看似普通却极有灵性,和他们的契约灵兽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谁不想要?
清欢真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只是不想跟他们来往罢了。本就是陌生人,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孟星凉跟孟星焰,屁颠颠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先是盯了萌哭的吉光一阵子,才问道:“师父,方才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啊?”孟星凉一边问,一边将手头的竹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一路上走的时候她都格外谨慎,生怕让符咒掉了或是竹筒落地,里头那怪物太可怕,她是真心抵挡不住。
孟星焰狗腿地给清欢倒了杯茶,双手送到她面前:“师父喝茶。”
清欢示意他将手伸出来,又取出药膏为他涂抹包扎伤口,然后才道:“竹筒里的这个东西,是一种凶兽,叫做‘犼’。”
“犼?”师姐弟俩异口同声。
“不错。”清欢喝了口茶,“犼身形似犬,驴嘴兔耳,身形只一尺有余,唾液尿液能使人血肉腐烂,以人为食,就是它啦。”说着敲了敲竹筒,里头的东西动了动,竹筒险些掉到地上,好在孟星凉眼疾手快一把抱住。
“这么可怕的东西为什么会跑出来?”孟星焰问。
“跟遗民村有关,犼是成双成对的,如今我们抓住一只,剩下那只,估计就在遗民村,到时候把那只也抓起来,遗民村就没有危险啦。”
“师父,该不会……遗民村死去的那些人,都是犼吃了吧?”
“那也说不定。”清欢点点头,“今晚的这一只已经有了半个人形,犼吃人越多,就能越快化作人形,恐怕遗民村里那只更难对付。”
“啊?”孟星焰张大了嘴巴。“师父,徒儿这才知道,您是个这么善良的人呢?”
清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这才知道?”
孟星焰暗叫一声不好,果然,下一秒已经被人抓住捏住脸蛋,他赶紧狗腿谄媚以求补救:“是徒儿说错话了,师父最善良、最善良啦!”
清欢也是逗他玩,捏着也没使多大劲儿,嘴角莞尔一笑,“这倒并非是我善良,只是人命关天,有些人不该死,自然不能留着它兴风作浪。至少在这个年代,这个时间里,还没有能收服它的人。”而能收服犼的仙人又被她给封在了仙界,所以说啊,这一切果,都是她自己种下的因……想想都觉得有点悲伤,她招谁惹谁了你说说。
孟星凉孟星焰若有所思。清欢看着他们这样也只是笑笑,大道理什么的,只靠嘴巴说是没有用的,好在她时间还有,可以慢慢来。
她决不允许,有人用她教的本事去为害人间。
第二日一早,知州大人就上门了,发觉清欢没死,又听说已经解决了灭门惨案的问题,但是他最好不要问,因为他听了之后肯定恶心的睡不着。知州大人立刻表示他不想知道真相!跟这些上仙扯上关系的话,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到时候他随意从牢里弄俩死囚当替罪羊砍了也就是了,这些真相啥的,谁爱知道谁知道,反正他不想。
知州大人虽然很傻很天真,但好在还算是个一诺千金的好官,当下就命人将赏金折成银票交给了清欢,孟星焰开心的把银票都塞进包里,他就是传说中那个见钱眼开的人……实在是当乞丐的时候穷怕了啊!
拿到赏金,清欢就准备动身去遗民村了,只是这一次她没打算带徒弟去。那只犼肯定比这只更厉害,而且那个地方,最好不要去。
遗民村的出现是不符合常理的,包括这两只犼,既然他们出现在不同寻常,那么就可以成为一个契机——一个从此后湮灭修仙界的契机。
这个世界的人类大多数都有灵根,只要他们想修仙,有银子有本事就可以,然而修仙界和仙界一样,混乱不堪,更有甚者,修仙者因为自视甚高,处处欺压凡人鱼肉百姓,在凡间看上了什么东西,银子都不付拿了就走,甚至还认为这是给凡人面子。
真正有心修仙之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既然这样的话,就让一切恢复正轨吧。只是有个问题,她可以在最大限度下让这个世界发生改变,但却不可避免的要留下一点隐患,到那个时候……
这也是清欢为何要收徒的第二个原因。诚然,想要传承郎老头的本事和道术是其一,其二,也有清欢想为这个世界的凡人做点什么的私心在。仙人们受凡人香火,修仙者欺压剥削凡人,他们的存在太过嚣张,是连当权者都无法掌控和左右的,长此以往下去,这个世界很有可能会陨落。
凡是存在就必回死去,包括世界,包括时间。能够拉一把自然是好的,清欢也不自诩救世主,但是在她能做到的范围里让她眼睁睁看着却不管,她还没有冷血到这个地步。
先将一切扭转过来,到那个隐患出现的时候,她的徒子徒孙们能够解决。
所以现在比较重要的是,她什么时候才能集齐五个徒弟让他们得到传承?为了收徒她也是拼了,四处奔波不说,还各种逢缺补漏,真是操碎了心。
只是,入她门下受她传道之人,必须要在凡人面前隐姓埋名,想要扬名立万是不可能了,甚至个个都是孤苦之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和带路的人上路后,知道两个徒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清欢,很有先见之明的把他们给困住了,迷阵一开,孟星凉孟星焰每天只能在客栈里四处转悠,出门就迷路。
三天后,清欢回来了,带着一个竹筒,还有一个少年。
少年浓眉大眼轮廓深邃,一看就不是当地人。经过清欢的介绍,孟星凉孟星焰才知道这位是他们的三师弟,名叫……算了,无所谓了,反正他是遗民村最后一个活口,要不是清欢赶到及时,他已经被犼给吞了。按照规矩,他的名字要由孟星焰来取。( )
298.第二十二碗汤(十四)
孟星焰开心的险些炸裂,他盯着三师弟看了好一会儿,嘻嘻一笑,开心。
因为三师弟看起来好像比他大,一问之下果然是,三师弟今年十五岁,真的比他大!可是按照入门时间排行,他就是他师兄!
这么一想,也许以后师父再收徒的话,年纪都比他大呢,想象那个自己年纪最小却是师兄的场面,孟星焰笑了,嘿嘿嘿嘿个没完,那蠢样让人看了都心疼他为数不多的智商。
经过一番激烈抉择和思想斗争后,孟星焰给三师弟取名为孟星潮。孟星潮的性格又跟他们两人不一样,孟星凉内敛,孟星焰外放,而孟星潮沉默寡言,看起来智商好像不是很高,但非常听清欢和大师姐的话,乖巧莫名。孟星焰一跟他比起来,啧啧。
至于其他修仙者,他们是不会放过遗民村的,对于他们想做什么,清欢不予置评,反正接下来要继续愁白头发的是知州大人又不是她,她现在忙着去收徒呢,晚了一分一秒都不行!
相比较孟星凉和孟星焰,孟星潮身手极好,尤擅使链子刀,孟星焰和他比起来可就差远了,毕竟人家是从小就勤学苦练,而他是半路出家。这直接导致了孟星焰的刻苦求学意识,练功比平时更加认真,倒是让孟星凉惊喜了好一阵子。
清欢带着新鲜出炉的仨徒弟,一路往东,目标是京城,路上还要再收俩徒弟。其实她也没有什么目标,就是看缘分,缘分这个东西吧,说着挺稀奇挺不靠谱,但却必不可少,不可或缺。能被她看中的孩子,不仅要生辰八字对头,还得合眼缘,命格也不能出错,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少的,能找到三个清欢都觉得是一种幸运好么!她要传的道太过强大,一个人根本无法承受,而且她也怕一个人的话会利用她所教导的本事为害一方,所以分别传授是最好的选择。
离开这个世界后,她基本上是不会再回来的,除非这个世界出了问题。因此她要杜绝一切危害,尤其可能是自己带来的。她要到是拯救,而不是让这个世界更加变本加厉。
只是一直都没有遇到。
这一日他们到了孟星凉的家所在之处,一入城,细心的孟星潮就发觉大师姐脸色有些怅然,他虽然不爱说话,但观察极其仔细,见孟星凉似乎有心事,也没说什么,权当不知。
入住客栈后,孟星潮从自己房间的窗户里看到孟星凉出去了。他想了想,悄悄跟在后面。
他学什么都很认真,清欢教他的东西,他总是不能和大师姐和二师兄一样很快掌握,但是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别人一次就能学会并且融会贯通的东西,往往孟星潮需要十遍百遍才能有七八分熟。如果跟师兄师姐比天分,那孟星潮肯定不行。但若要比决心和坚持,他比大师姐还要厉害几分。
所以,对救他出遗民村的师父,孟星潮抱有尊敬崇拜之心,对照顾自己的大师姐,孟星潮也很是担心,跟着师父的这段时间,二师兄好像总怕自己会抢走师父的目光,因此老是找茬,在师父出现的时候争宠。孟星潮总是默默地看着,师父看起来年纪很轻,二师兄却还是个孩子,自己却已经是弱冠的少年了,到底不能如同二师兄一样毫无顾忌的撒娇。
但是大师姐很照顾他,平时衣食住行什么的都是她在一手张罗,有时候二师兄欺负他,还是大师姐为他说话,因此孟星潮不喜欢看到大师姐不开心。
知道这样跟踪的行径不大好,可是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孟星潮不想让师父知道,万一大师姐不想让师父担心呢?
他就悄悄跟在孟星凉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灵巧柔和,出尘脱俗。
她一直走,直到一座很是华丽的府邸之前。
孟星潮仰头看了看,他识字,但是认的不多,他是前朝遗民,前朝的文字和现在有很大不同,但暗红牌匾上的两个字他还是认得的:木府。
木府,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大师姐会来这里,还露出那样的眼神?
孟星潮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神,就在自己的曾祖父身上。他小的时候曾祖父常常露出那样的眼神,爹说,那是曾祖父在怀念故乡,怀念那个还没有灭亡的朝代,怀念那个时候的家,那个他还没离开的家。
遗民村里什么人都有,形形色色,有侠客,有普通老百姓,也有显贵人家,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孑然一身,前朝覆灭之时,这些人聚集在一起,隐居起来,从此有了遗民村的存在。
但是现在,遗民村也不在了。
如果孟星潮身前有面镜子的话,他一定会发现,此刻他的表情和孟星凉竟然如出一辙。
没有人会不想家,即使孟星凉已经放下了过去,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出现在家人面前,重新揭开他们的伤疤,但是她仍然止不住的会想念,这种血缘关系是无法斩断的。尤其在孟星凉的记忆里,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他们疼爱她,呵护她,但后来她失踪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父母已经从伤心里走了出来,接受了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事实,再加上妹妹嫁给了自己的未婚夫,她现在出现,让妹妹和妹夫情何以堪?
无论如何,孟星凉都认为自己不再是木家人,她甚至不再姓木,只保留了星凉这个名字。
但是……还是好想念呀!孟星凉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听见府里传来一声尖叫!
她面色一凛,想要冲进去,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脚步一顿,又站在了原地。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声音轻柔:“进去看看吧。”
孟星凉抬头一看,见是孟星潮,就愣住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不起,大师姐,我在房间里看到你出来了,担心你,所以就跟在你身后,是我的不对。”孟星潮认错的很干脆,也不为自己狡辩。
孟星凉摇摇头:“不是你的错,你是关心我。”
孟星潮问:“不进去吗?”
“这里,曾经是我的家。”孟星凉笑了笑,笑容里有着怀念和淡淡的忧伤,“孟是师父的姓,我本姓木,是木家的大小姐。但是现在……家人们都认为我死了,而且他们已经不再为我伤心,我不能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大师姐问过师父吗?”孟星潮突然问道。
孟星凉一愣:“问师父?问师父什么?”
“问师父到底要不要回家。”孟星潮严肃地说,他脸上还带着稚气,甚至比孟星凉要矮一点,但他的表情正经的像个二十多岁的人。
“……师父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要我自己做决定。”
“所以大师姐决定不回家?”
“嗯。”孟星凉笑了笑,道,“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而且……我现在回去,身份太尴尬了。”
“我是不知道大师姐家里的事情,大师姐不告诉我的话,我也不会主动去问。”孟星潮语气清淡。“但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很渴望再见到自己的家人,哪怕他们早就已经死去了。”
听了这话,孟星凉突然想到孟星潮的身世,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怜惜起来。“没事的,你的家人一定会守护着你,他们一直保护你,直到他们死亡,不是吗?”
“那么大师姐又怎知你的家人不会这样思念你呢?”孟星潮认真地反问,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的,真诚而又直率。“我想,大师姐的爹娘一定很想念你,让他们知道大师姐过得很好,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吗?就算大师姐有顾虑,那也不是不让爹娘见面的理由。”
孟星凉站在原地,失神了好久,终究是被孟星潮给鼓励了。她抓住了孟星潮的手,孟星潮感觉到她的掌心出了虚汗。
大师姐很紧张。从来都是微笑待人的大师姐竟然也会不安和恐慌,孟星潮反握住她的手,给她以鼓励:“师父现在不在客栈呢,她说要出去给我们找师弟师妹,让我们自己照顾自己,大师姐有好几天可以陪伴家人,等到师父回来,我们可以再一起离开。”
“这样好吗?”孟星凉喃喃地问。
“师父说过不是吗,我们可以成亲,也可以有家人,只是命格孤独,不能与家人在一起,但没有禁止我们连他们的面都不见。”孟星潮看了她一眼。“大师姐,我很羡慕你,因为我的家人都被犼吃掉了,但是大师姐的家人还活着。”
正在这时,木府又传来一声尖叫,孟星凉再也忍不住了,握紧了孟星潮的手,带着孟星潮上前走去!
奇怪的是门口竟然无人守卫,孟星凉刚才只顾着失神,居然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从前门房都是有人住的,但孟星凉看了一下,里头一家丁也没有。
木府……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
299.第二十二碗汤(十五)
因为没有人守门,所以孟星凉孟星潮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循着尖叫声转过一个走廊,就看见空中有类似头发的物体死死地缠着几个人,他们用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挣扎的分外痛苦,眼球突出,眼眶通红,就孟星凉看来,那黑色的丝线类物体好像真的是头发……
她立刻隔空划了符咒打过去,头发禁不起这样的灼烧,迅速卷曲发焦,一股难闻的味道顿时飘散在空气之中。这并不是寻常头发被烧焦后的味道,反而带着些许的腥臭与……说不出的怪异。
趁着孟星凉施术的时候,孟星潮将离自己最近的中年美妇扶了起来,关怀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话是这么说,但中年美妇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孟星凉,久了,竟似是有泪水流下。
孟星凉望着已经多年未见的母亲,上前去挽住她的另一只胳膊,和孟星潮两人施力将木夫人扶稳,低低地喊了一声“娘”。
木夫人瞬间泪如雨下。孟星潮见她们母女都十分激动,便悄悄松开手,又将其他几人也扶了起来,期间有一绺漏网之鱼的头发悄悄想要飞窜,被孟星潮用匕首钉在了地上。
木夫人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可是看着孟星凉她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是神情激动,嘴唇颤抖。孟星凉对着她笑了笑,也很是温柔怀念:“娘,我的事情之后再说吧,先说说家里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出现如此诡异之物?”
木夫人一听她这么问,脸上显出灰败之色。
众人坐下来之后互通有无,孟星凉才知道原来不是木府家丁没有在门口看守,而是府里已经不剩几个下人了,她们家不知怎地被邪祟之物缠上,已经弄得险些家破人亡,这和尚道士是请了一批又一批,可全没用,木夫人正跟木老爷商量着要派人去修仙界请上仙们前来帮忙呢!
说完家里的情况后,木夫人木老爷就急切地询问孟星凉这些年去了哪里。当年她还不到十岁,便在家中莫名失踪,怎么都找不到,夫妻两个险些急疯了,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死了心,不再提这事儿了。所以今日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已经失踪很久的女儿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心情都十分兴奋,甚至连这些日子遇到的麻烦都不在乎了。
孟星凉自然不能说实话,只说自己是被恶人掳走,好在得了师父相救,后来便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伺候修行,学些本事。方才她画符击退头发的场景家人们也是看到的,既然自己家人被脏东西缠上,那么孟星凉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孟星潮则一直安静地坐在孟星凉身边,对于木夫人木老爷的好奇目光报以淡然的微笑。
听说女儿被恶人掳走,夫妻俩心惊肉跳,又听说她被救了,又便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心中对那位师父也充满了敬佩和感恩,若是没有这位师父,星凉可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若是月暖知道星凉回家的话,一定也很高兴,她们两姐妹自小感情就好,还有姑爷……等等!木夫人脸色突然变了,她看向丈夫,木老爷似乎也跟她想到了一起去,他们该怎么告诉孟星凉,说原本属于她的未婚夫,现在成了她的妹夫?
孟星凉擅长察言观色,只消父母眼神表情一变,她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于是微微一笑道:“爹娘请放心,我知晓月暖与状元郎成亲一事,他们二人鹣鲽情深本是好事,我又怎会怪罪嫉妒?更何况女儿现在学艺未精,并不想离开师父身边。师父待女儿恩同再造,女儿是不会嫁人的。”
听她说不怪月暖,夫妻俩松了口气,可是转头又听她说不嫁人,还要继续学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木夫人就不乐意了,她一娇滴滴的女儿,怎么能去学这个,而不是做一个合格完美的大家闺秀呢?
但看孟星凉神色坚定,又是刚刚相认不久,到底是不想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阻碍亲情,于是木夫人跟木老爷就都忍了,但心下却打了要去跟星凉的师父好好谈谈的主意,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自家女儿干这等行当!
孟星凉是不知道父母在想什么,她只担心这个邪祟。如果不能将此物清除,她真的没法放心离开。于是问木夫人,可有跟此邪祟有关的事情发生。木夫人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什么来,只知道有一天月暖神色苍白的回到家,然后过不了多久,就有了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府里因此死了不少人,有些年轻的下人也偷偷卷铺盖跑了,因为这事儿,木夫人木老爷是忙得焦头烂额,头发从一开始对他们视而不见到开始垂涎他们的血肉,期间也不过只过了半个月。
孟星凉一听,跟孟星潮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知道此事肯定不一般。那东西如果不是有人召唤出来的话,是绝对不会现世的!只是,孟星凉想到自己的妹妹木月暖,从娘的话里来看,是从妹妹面色苍白回家住之后出的事,只是……到底是为什么?
只靠想是想不出来的,正当孟星凉准备再进一步询问的时候,突然又听见女子尖叫声,随即就看到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朝这边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瞧,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跟在她后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一缕一缕乌黑的头发!
那场面实在是太恶心了,孟星凉立刻抓过孟星潮的手,问:“处男?”
孟星潮脸一红,扭捏的点点头。下一秒孟星凉就割破了他的手指,以捻了纯阳之血的手指画出血符打出去。
一大团一大团的头发掉在了地上,孟星凉回头道:“找个人将它们烧了,然后把灰烬埋到地下。”
仅剩的两三个下人赶紧孟星凉所说去做,焦臭刺鼻。
木月暖死里逃生,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爬不起来。她一进屋就看见极其扎眼的孟星凉,听到木夫人的介绍,说这是从小就跟自己特别要好的姐姐时,木月暖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她想起这个姐姐了!是夫君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是夫君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的女人!
孟星凉立刻意识到木月暖对自己没有丝毫温情,反而十分戒备,好像她回来是要抢走她什么东西一样。如果不是爹娘在场,孟星凉真想让妹妹把心放肚子里,她真的不会跟她抢状元郎好么!
虽然心底不高兴,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木月暖在最初的惊诧之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不是很真诚,孟星凉看得清清楚楚:“姐姐,原来你还活着,我可真是太高兴了。若是夫君知道姐姐安然无恙的话,应该也很高兴。”
木夫人说了,木月暖不知为何跟状元郎闹得很僵,成亲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红眼,木月暖一气之下就搬回娘家住了,状元郎这几日倒是一下朝就过来。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恰好状元郎也来了,他身形高大面容俊秀,仍然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可木月暖却紧张得很,生怕自己的夫君会有一秒钟去注意孟星凉。
但是不注意孟星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她气质出众美丽绝伦,怎么有人能忽略掉她呢?状元郎自然便是如此。
得知这位就是失踪了多年的那位准未婚妻后,状元郎的态度立马变得温和起来,而在这之前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是淡淡疏离的。
孟星凉不打算跟这人纠结,直接点了点头:“状元郎随月暖叫我一声姐姐即可。”
状元郎点点头,扭头要跟木月暖说话,却被她猛地推开,脸上带着怒:“那么喜欢看她,你就继续看好了,反正我也不重要,我都是在无理取闹!”说着,眼泪哗哗流出来,撒娇技能一级棒。
妹妹是什么样的,对孟星凉来说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人家现在其乐融融,她留下来也不大好看,便转身对父母告辞,说改日再来探望,还给他们每人留了一张符咒,告诉他们自己的住处,让他们有事就来找她。
木月暖这才想起方才孟星凉救了自己的话,眼神登时有了几分愧疚。她还记得姐姐失踪之前对她有多好,总是把好吃的好玩的留给她,疼她爱她,她是着了什么魔,方才竟然那样对姐姐说话?
但是……现在的她,也是真的离鬼迷心窍不远了了。孟星凉平静地望着木月暖眉宇间淡淡的青色以及微微发黑的印堂,她对命脉占卜不是十分精通,但粗浅懂一些,所以看得出来木月暖之所以会这样萎靡不振,全然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直接开口说,虽说自己也是父母的亲生女儿,但到底离家多年,比不得木月暖亲,所以有些事,即使自己是好心好意,也是不能随便说的。( )
300.第二十二碗汤(十六)
孟星凉提出要告辞的时候,木夫人木老爷都很舍不得,非要留她在家里过夜,说这本来就是她的家,哪有人到家却住在客栈的。听孟星凉说还有个师弟在客栈里头安置,木老爷当下拍板定案,让人去客栈里把那位小公子接过来,一起在木家住下。
想起诡异的邪祟,孟星凉想,的确是住下来比较安全,还能保障一下亲人的安危,只是没有必要把星潮和星焰都赔进来。
但是出乎孟星凉意料的是,不管是孟星潮还是孟星焰,都非常坚持要跟她在一起,一起住进木家,否则万一她逞英雄出事的话怎么办呢?师父说过,男人应该绅士而优雅,他们正在努力朝那个方向看齐。
令人遗憾的是,因为孟星凉失踪多年,府里没有属于她的院子。小的时候因为姐妹俩感情好,都是住在一个院子的,后来孟星凉失踪,这个院子就成了木月暖的,这么多年来只有木月暖的痕迹。无奈之下,孟星凉只好和木月暖挤一挤。
其实这个院子很大,但木夫人希望她们姐妹俩能够联络下感情,仍然像是小时候那样相亲相爱,所以特地勒令她们好好相处。所以虽然木月暖心底仍有疙瘩,嘴上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晚上,屏退左右,只剩下姐妹二人了,孟星凉才开门见山地问:“你做了什么?”
木月暖被问得一愣:“什么我做了什么?”
“那个头发的事,跟你有关,别以为我不知道。”孟星凉淡淡地说。“你跟我说实话,也许我还能帮你。”
木月暖猛地瞪大眼,竟然有人知道这事跟她有关!其实当初做完那事儿木月暖就害怕了,怕死了有人知道,或是有人把不该说的秘密给透露了,她自己更是缄口不言,现在突然被孟星凉捅破,在惊慌的同时竟然还有一种安心感,大概就是类似于——我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之类的感情。“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孟星凉看了她一眼:“好啊,如果你不说,那我就不管你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可都与我无关。”说完转身要走,却被木月暖一把抓住了衣袖。
她就那么看着孟星凉,跟个小孩子似的,脾气倔强,又不听话。木月暖其实一直都是自卑的,姐姐长得好看,聪明活泼又懂事,一直都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和姐姐比起来的话,自己大概就是角落里那不起眼的一颗小石子吧!虽然不想承认,但木月暖知道,当年姐姐莫名失踪,其实她除了担心和失望以外,还有一种窃喜:没有了姐姐,自己就是爸妈的全部!
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收属于姐姐的一切!这样的想法让当时也只有七岁的木月暖很兴奋,甚至没有感到太大的伤心。
就连姐姐的未婚夫,那个长的很好看的大哥哥都属于自己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梗让木月暖害怕的?她最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姐姐回来,夫君的心就不在自己身上了!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祈祷姐姐永远别再回来,尤其是在她成亲之后,每天最大的心愿就是不想见到姐姐!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回来了。木月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透着一种心酸。“……姐姐,你听我说。”
于是孟星凉坐了下来,耐着性子听木月暖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哦,其实很简单,就是成亲后木月暖觉得夫君并没有全身心的爱她,甚至在某次说梦话的时候叫了星凉!谁都不知道状元郎当时梦到了什么,因为醒过来以后他自己也忘光光了,他对孟星凉的确有情,但那会儿才多大,谁知道什么叫男女之爱啊,真要说喜欢,他只喜欢木月暖。
但木月暖不这么觉得,她固执地认为状元郎是在想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姐姐,认为状元郎心里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然后她就开始作死了。
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阴邪的法子,比如说那个海誓山盟咒,就是可以得到男人的爱的本领。木月暖觉得自己最需要这个,就跟着照做了,结果身边突然就冒出来一些头发,然后木月暖就感到了不对劲,所有跟夫君说话的人,哪怕只是送茶的小丫鬟,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名目暴毙!
与其说她是吵架才回来的,倒不如说是因为害怕回来的。
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召唤出的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当那个怪物感到了餍足,自己还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这个秘密在她心里压着很久了,再不说出来真的就要疯了。此刻木月暖充满乞求地望着孟星凉:“姐姐,你不是说在跟仙人学道吗?那你一定有把握抓到这些东西的对不对?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做这些不着调的事儿了,你就惩罚惩罚我吧,我保证下半辈子都不再犯!”
孟星凉把木月暖从地上扶起来:“你不必行礼,这是我的分内之事,理应为你办到。”师父不是说过么,助人为乐快乐之本。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木月暖的眼神一下就亮了,害得孟星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险些出糗。木月暖长得没有她好看,但别有一番味道,方才木月暖的眼睛让孟星凉大概明白了状元郎喜爱木月暖的原因了。
姐妹俩的隔阂就这样慢慢消去,晚上,躺在一张床上的姐妹俩说着悄悄话,孟星凉不矫情,把自己当时围观他们成亲的感想说了出来:“……失望伤心是在所难免的,但更多还是祝福,想看着我的妹妹是怎样当了个新娘子,看看他到底对你好不好。”见木月暖露出担忧之色,便道,“放心吧,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看他对你很好。”
木月暖被这么一打趣,也不知该说什么,姐妹俩笑闹起来。
第二天一早,孟星凉就吩咐下人将她需要的材料买回来,又用纸鹤告诉两个师弟,叫他们准备一下好三剑合璧。
孟星焰和孟星潮同时想到:骗谁呢大师姐,你根本就是想借用我们俩宝贵的纯阳之血而已!
这纯阳之血这么好用,他们能不能收费?
这场法事做的不难,其实这只邪祟算是比较厉害的了,但对于突飞猛进的三姐弟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折腾了两三个时辰便将邪祟收服,封禁竹筒还贴了张符。
这下木府的麻烦就解决了,看木月暖跟她夫君牵手亲密的样子,孟星凉想,也许他们已经和好了,这样的生活可真好。
她不想再来一次不告而别,所以这一次,她有很多话想跟娘亲和妹妹说,虽然不知道她们是否能够理解。
然而无论理解与否,有个相同点就是不管是爹娘还是妹妹,都不赞同孟星凉继续去过餐风宿露的生活。在他们看来,四处云游的生活是极苦的,有个安稳的家,嫁个男人,生几个孩子,这才是女人应该过的生活啊!
但对现在的孟星凉而言,女人的价值远远不仅于此。她觉得,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四处晃悠,也比呆在家里锦衣玉食山珍海味来得好。
可父母不放人,还威胁孟星凉一旦她要走他们就自杀!孟星凉被缠的没办法,连带两个师弟都不能回客栈,所以当清欢带着新徒弟们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客栈里空空荡荡连个头发丝儿都没有。
可恨的是房间还没退,也就是说仍然要付钱!
孟星凉被困在家里有一阵子了,木夫人木老爷很紧张,生怕哪一天她就跑了,所以对她看得很紧,但却对孟星潮孟星焰很松懈,他们的态度是,这二位怎么说也是孟星凉的师弟,是他们木家的座上宾,但是如果这二位要走的话他们也不会阻拦,毕竟人家不姓木——哦,忘记说了,木老爷木夫人对清欢的好感,已经在得知孟星凉改姓之后荡到了谷底。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个居心不良的老人!
当清欢带着两个新徒弟出现在木府门口的时候,新买来的家丁险些眼珠子瞪出去,赶紧去跟老爷夫人禀报,小姐的师父来啦!
两口子准备好了糖衣炮弹重金酬谢还有威逼利诱,但这一切都在见到清欢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真不敢相信,这位就是星凉平日历挂在嘴边的师父?是个女的?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开什么玩笑……她也能收徒弟,她自己长大了吗?!
清欢无视二位探寻的目光,坐在主位上喝茶,然后木老爷木夫人就震惊地看见孟星凉师姐弟三人得到消息兴冲冲的赶来,见到清欢就集体扑过去甜甜的叫了声师父!
老天,这简直……让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且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违和,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却露出长辈宽宏威严的神色。( )
301.第二十二碗汤(十七)
虽然对清欢是孟星凉师父这样的身份感到惊异,但木夫人木老爷还是很委婉很尊敬的表达了他们夫妻俩不想让孟星凉再离家的想法,并且对清欢一直以来照顾孟星凉非常感谢,瞧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用钱打发了清欢。
说实在的,今天要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他们还信点,但是清欢这样……实在是没有说服力,她看起来比孟星凉还要小一点……
清欢也知道木夫人木老爷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也没怎么在乎,因为外表总是被人看轻也不是头一回了。也不能怪木家人,实在是她现在这副形象,他们不信才是对的。
但是孟星凉不能待在家中。她曾经去过仙界,命格已经发生了变化,她收下的徒弟,必然是不能与父母长久相聚,只能远远观望。因为受了她布的道,就必须承担起应尽的责任。选择这五个人,除了缘分之外,命格也是极其重要的。清欢从来没有想过要打破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平衡,因为如果这样的话,世界颠覆,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生灵要枉死。她没有要做救世主,但她待在奈何桥一日,就会承担一日的责任。
“木夫人,木老爷。”清欢对表情急切的孟星凉使了个颜色,示意她先别说话。孟星凉一肚子解释还没来得及说,只好讷讷地退下,但眼神仍然钉在父母身上,看起来还是很焦急的。
她一直都想跟爹娘解释,只是二老死活不肯让她走,在爹娘眼里,放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日子不过,非要出去东奔西走学什么道术,这不是本末倒置呢,她一个女儿家,学那些东西做什么?再说了,她难道不嫁人不生孩子了?!
也许是因为妹妹和自己的未婚夫成亲的缘故,所以爹娘心中才有很深的愧疚之心吧,但是孟星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二老真的不用这么做,因为她不喜欢状元郎啊,状元郎能跟妹妹在一起那是好事儿,她怎么会惊讶或是嫉妒呢?她唯一只想家人都好好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更何况跟在师父身边的日子非常美好充实,既增长见识又能学到本领,让她再和妹妹一样做个乖巧的闺阁千金,每日绣花读女戒,平时的娱乐就是赏花扑蝶,到了年纪就嫁人生子,然后相夫教子,丈夫纳了小妾的话自己还要做一个贤妻良母,若是遇到个心术不正的还要开启宅斗模式……这样的日子,她真的一点都不愿意过。
而且她跟在师父身边久了,思想上也逐渐受到了熏陶。刚开始从仙界逃离出来的时候,她总是认为自己很脏,**,下贱,已经被千人枕万人尝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嫁人?残花败柳之人,活着不能守节,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可是现在孟星凉明白了,有那样的遭遇不是她的问题,被那样对待,更不是她的错。她是真正的无辜者,而脱离了噩梦之后,她要做的是更好的活下去。师父也没有严词禁止她与男子来往,还曾打趣说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尽可以成亲,只不过孟星凉不愿意。
她也没有变的仇视男子,她只是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觉得不需要再有别的什么人或是改变进入。
只是,要如何让爹娘理解并支持自己呢?好不容易回了家,孟星凉并不想让爹娘生气,更不想跟爹娘闹僵。
清欢喝了口茶,她不太喜欢喝茶。“星凉已经是我的徒弟,就不会再留在家里了。更何况,她不在家,对你们反而比较好。”
“姑娘这是何意?我的女儿怎能不在家?而且什么叫她不在家对我们才比较好?”木夫人急切地问。
清欢莞尔:“夫人真要我直言么?星凉失踪了十年,这十年里,因为某些原因,她的命格发生了变化。如果是十年前的她,那么留在家中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现在,她在家待的时间越长,她的亲人就会受到影响,轻则重病,大则死亡。”
“什么?!”
“我并不是危言耸听,星凉她的确不适合与血脉至亲生活在一起。以后的话,她可以常常回来小住数日,但不能被困在这里。”
她说的够委婉够有礼貌的了,但木夫人却不肯接受这一点,她不住地摇头:“不、不!我不信,我不信!这是你在胡说,是你在胡说!星凉她离家多年,我这个做娘的一直想着她,现在她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却不能留在家中?我们是一家人啊!”
孟星凉上前一步握住木夫人的手,感动道:“娘,我知道你是不想我再离开,可是我现在过得很好,师父师弟们都对我很好,我不想嫁给一个男人,然后这样过一辈子,娘也看到我先前的本事了,师父传道于我,我拜了师父为师,学了本领,便要担负起责任与义务。娘,请您理解我!”
孟星焰道:“我们会照顾好大师姐的。”
是吗,难道不是我照顾你们吗?孟星凉在心底默默吐槽一句。
木夫人不想跟女儿对着来,而且她曾经见识过上仙们的本事,生怕话不投机,清欢会对他们下毒手,只是心底仍有担忧:“可是你都二十岁了,难道不嫁人了么?这样的话,以后爹娘老去,谁来照顾你呀!”
孟星凉叹气:“娘,我不需要别人照顾,而且男子三妻四妾,我早已过了嫁人的年纪,您又何苦如此为我操心?”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孟星潮又开口了,“木夫人实在是多想了,师父说过,我们虽然学道,却并不是禁止娶亲生子,大师姐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人的话,是可以成亲的。但是夫人若把大师姐困在家中,她过得不开心,也不会遇到喜欢的人啊。跟在师父身边到处走走,反倒才是好事。”
木夫人好像被说服了。孟星焰孟星凉同时对孟星潮露出赞赏的神色,这家伙平时不显山露水又沉默寡言,可一到关键时刻就是能说到点子上,特别给力!
木老爷是看得比较开的,他不像木夫人一样对清欢戒备很深,虽然心里仍有怀疑,可是看这几个徒弟对清欢的态度,也就知道这位姑娘肯定不像看起来这样人畜无害。他听说过,那些修仙者到了一定的修为可以延缓衰老增长寿命,也许这位姑娘就是呢!
凡人多羡慕修仙者,木老爷觉得,让女儿跟在这位仙姑身边也没什么不妥。主要是清欢看起来温和柔软,一派正气,并不像坏人。
他也不知这位年纪到底多大,只好笼统叫了声姑娘,然后问道:“姑娘既然这么说,那我们也就信了,只是……日后能让星凉经常回来看看我们么?”
清欢莞尔:“这是自然。”
好不容易解决了木家的事情,为了孟星凉,清欢等人便成了木家的座上宾,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木夫人逐渐相信清欢不是坏人,甚至对她十分尊崇。
孟星潮给四师弟取名叫做孟星钰,而孟星钰又为小师妹取名叫做孟星枝。凑齐了五名徒弟,清欢便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传道大业。
先前在渭州,遗民村那里除了两只犼以外还有其他的东西,总之那里是块不祥之地,修仙者们为了所谓的宝器肯定是会进去的,而他们肯定不会通过朝廷,因为那样的话,天知道他们最后能捞到什么。所以如果想要得到好处,就必须自己想办法。
而他们的这个选择会导致修仙界从此消失,当然,这并不代表修仙者从此也烟消云散,但人数绝对是只剩几个手指头就能数的出来。
而仙界被清欢用雨伯仙君的仙身封住,不会有人进去,也不会有人出来。那些疯狂的想要修神的仙人们,在永远没有出路的仙界里疯狂厮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人。然而那最后一人仍然无法成神,死亡也只是早晚的时间问题。
凡间就不用清欢插手了,人类的兴亡,总是有个规律。
她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传下的道是为了防止这个世界的崩坏,到了那一天,她相信徒子徒孙们能够重新将属于他们的世界拉回正轨,有些事情很重要,但不一定非要她来做才行。属于这个世界的,应该由这个世界的人来守护。她教给了他们本领和方法,他们不会失败。
事在人为。
凡间就不用清欢插手了,人类的兴亡,总是有个规律。
她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传下的道是为了防止这个世界的崩坏,到了那一天,她相信徒子徒孙们能够重新将属于他们的世界拉回正轨,有些事情很重要,但不一定非要她来做才行。属于这个世界的,应该由这个世界的人来守护。她教给了他们本领和方法,他们不会失败。
事在人为。( )
302.第二十二碗汤(十八)
清欢也是有私心的。
这个世界的修仙者不可能永远不再出现,而她又是个比较护短的人,因此她暗中做了祝福,若是有朝一日,她的徒子徒孙中,有人为了世间大爱放弃小爱,或是经历过情爱仍能初心不变,普渡人间,那么,仙界将会再一次打开。
她不会再爱上任何人,这却成为了这一脉的致命缺陷,无情无爱不是最终,走出情爱,才是大道。
一旦沾染情爱,必定不能再修道,因为自己的原因造成这一点,清欢心中隐隐有些愧疚,可她不能强行改变。这是她要传道的代价,没有什么东西是十全十美的,包括她。她能做什么呢?
唯一就是告诫弟子们,日后他们收徒,只能收一人,并且对方的命格同样孤煞。
世间万物的形成与发展,存在与变化,皆离不开五行,而五行相生相克,阴阳转换,天地玄黄,这其中的道理与术法,凡人掌握一门便能风生水起改天换地,所以即使是传道,清欢也不敢太过放心,如果一心向学的话,他们可以自己钻研,至于他们能够到什么程度,那就不是她担心的了。
因为自己的特殊存在,从而窥伺天机将法则转化成五行委婉教授,清欢知道自己踩在底线上,游走在灰色地带。尽管她的目的和出发点都是好的,但她必须将一切可能危及到世界平衡的隐患降至最低。如果因为想要修复这个世界,害得其他世界不安宁,那就真的是本末倒置了。
生存在这些世界的生命如何,自有他们的轨迹,但一个世界,不应因为这些生命而死去。它应该是遵循自然规律的老化,死亡,怎么能因为一些生命的过错,而导致无辜的生命与世界的共同灭亡?
清欢只能尽量做到最好,再苛刻的要求她也无法办到,她的职责不在此。
此刻她悠闲地躺在屋顶上晒太阳,手边的小桌子上放着花生瓜子糖葫芦,春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虽然还是有一丢丢的冷,但那不是问题,因为她身下,星凉徒儿给铺了暖和的毛毡子,桌子上放着星枝徒儿给做的莲子粥,日子真是格外快活。
要说收徒弟有什么好,那就是他们都非常尊敬她这个师父,大概也知道她的唯一弱点是吃吧,所以个个都是一手好厨艺。
正在这时,清欢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壳丢过去,把正晃腿偷懒的孟星焰死死钉在树上,“蹲两个时辰马步。”
“师父不要啊!我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罚我蹲马步!”孟星焰眼前一白差点晕过去,他从十一岁那年起就再也没蹲过马步了!那是最最基础的东西,现在还罚他,不是在师弟师妹面前让他丢脸吗!
然而他只抗议了这么一句,就乖乖挪到墙边蹲马步了。一张俊脸怨念四起,看得孟星枝和孟星钰偷笑。
唉,要说他这个二师兄也是当的窝囊,五个师兄妹里,就他跟小师妹年纪最小,所以虽然名为二师兄,其实他比较像四师弟吧?
越想越心塞,想想拜师都十几年了,他马上就要三十岁了,还被师父罚蹲马步。现在出去没人相信清欢是他们师父,因为从外表上来看的话,他们几个徒弟比师父老好多。
孟星焰心中哀怨,十几年了师父没有丝毫老态,他们不是没想过其中的怪异,但谁都没放在心上,孟星钰孟星枝都是师父救回来的,对师父言听计从感恩戴德,咳咳,自己也是啦,但是现在,大师姐都快四十了,还总是对萝莉状的师父露出毕恭毕敬的表情,有时候真是有点吃不消。
所以,孟星焰有时候会偷偷在心里叫师父老妖怪。
十几年的日子都是在山上过的。像是当年郎老头带着他们师兄妹一样,清欢找了一座山清水秀的山头,很高很高,基本上没人到过的地方,在山顶盖了简单的木屋,靠山吃山,自给自足,数年来如一日的严格督促他们练功。每天她自己睡到日上三竿,但勒令徒弟们按时起床打坐修道,还逼着他们泡药澡,甚至在里头放奇奇怪怪的虫子!
传承了清欢蛊术的孟星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用虫子吓二师兄,这位看起来人高马大,却连毛毛虫都怕,嘻嘻嘻。
这些可不是普通虫子,放进去泡澡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疏通筋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些傻徒弟。
“师父,昨天山下有百姓说村里出现怪事,求我们去看看,但是没多少银子,我们商量着这回不用师父带,我们几个一起去,师父您看行吗?”孟星凉从屋里过来问。随着时间流逝,她越来越沉稳,俨然是大家长的派头,师父平时不怎么管事,她就努力成长努力学习,因为她知道,师父总有一天会离开。
最开始的时候,孟星凉相信了清欢的话,认为清欢是“神”。可是在一起久了,传承了命卜星相的孟星凉隐隐有种感觉,师父也许并不仅仅是“神”这么简单。只可惜她道行浅薄,别说是去算师父的命格了,就连稍微亲近一些的人都不能算,否则便会反噬。这项道术太庞大太厉害,但限制也极多。
因为孟星凉跟随清欢的时间最长,学到的东西也最多,她自己的经历也是不能跟师弟妹们说的,因此,就连师父很有可能会走这样的事情,孟星凉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下山抓鬼的路上,孟星凉还是将“师父离开”这个猜想给说了,孟星焰性格最是冲动,急道:“师父不是老不死吗?怎么会——啊不,我是说,师父她老人家长寿,青春永驻,为什么会离开?”在其他师兄弟的怒视下,他迅速开口,然后在心里谴责自己,竟然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咳咳。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孟星凉淡淡地看向天空,她学的这门道术讲究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然而一想到有朝一日师父会离开他们,孟星凉仍然感到不安和不舍。
如果再也听不到师父的声音,泡不到装满奇奇怪怪虫子或是药材的药浴,吃不到师父亲手做的饭菜,没有师父的谆谆教诲,没有她的笑,没有她的安抚和拥抱……已经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师父已经成为了一种信仰。
而人怎么能失去信仰呢?
“我也有这种感觉。”孟星枝喃喃地说。“师父总是漫不经心的,明明她离我们很近,可我仍然觉得她是那样遥远。我们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厉害,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教我们从来没有在这个世间的道术……除了名字,我们对她一无所知,但她却这样陪伴了我们十几年。我总是觉得师父要走,有时候想想,也许师父现在就走才好呢,那样的话就不用总是害怕不安,某一天早上,师父就不见了。”
“师父希望我们**而坚强,就是不想我们太过依赖她。这几年她已经不下山了,再厉害的邪物她也不会出手。虽然不知道师父会陪我们多久,但是……”孟星潮轻声说。“珍惜当下。”
孟星钰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忧伤。除了大师姐之外,他们都是孤儿,师父对他们而言不只是长辈,也是亲人和依赖,甚至是一种追求。无论他们怎么刻苦,都打不到师父的高度,可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希望未来能够和师父一起生活。
家人不应该分开,不是吗?
可是那一天,师父还是走了。
不声不响的走了,连告别都没有一句。
那天……孟星凉还记得,天气很好,太阳很大,鸟语花香,早上的时候师父难得起早给他们做了早饭,还每人做了套新衣服,当天还很严肃的告诉他们,他们已经到了可以选择契约兽的时候,将这些年来封印在竹筒里,用符咒和佛经净化的灵□□给了他们。然后赶他们去练功。
蹲马步的蹲马步,站梅花桩的站梅花桩,练剑的练剑,打拳的打拳,吐纳的吐纳,读书的读书……他们总是有很多功课要做,师父说学无止境。
这一天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早饭吃的特别好,所以中午他们还以为师父会大发慈悲再给做顿晚膳。
但是没有。
师父不见了,只留了一张字条,上面说:你们总是问咱们这一脉叫什么名字,其实咱们没有名字,但是从这一日起,咱们就叫做孟婆一脉。
后来师兄弟们各奔东西,游走于凡间,降妖除魔,避世苦修,但山上永远是他们的家。每年的这一日,他们都会回来,但师父再也没有出现。
孟婆一脉,远离尘世,道术玄妙,正气浩然。每当天下大乱,孟婆一脉便会横空出世力挽狂澜。
无数门派忌惮他们,但他们强大的同时就是门派人数稀少,从来不会超过五人。
他们将苍生视为己任,四处奔走,千年不衰。( )
303.第二十三碗汤(一)
“嘿,你哭什么?”
正蹲在角落里揉着眼睛呜咽的小男孩听到这温柔的声音,忍不住抖了一抖,他是想母妃了,才偷偷跑走想躲起来,结果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要是被人发现,怕是又要惹麻烦!可是这个声音好好听哦,他忍不住抬起小脑袋,悄悄地看了一眼。
小孩子也是有审美观的,小男孩震惊地张大嘴巴形成一个o字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望着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的女子。
她打着一把精致的白色油纸伞,穿着和宫里的人都不一样,那身白色的衣裳让她袅娜的身子看起来更加缥缈虚幻,但她脸上的笑容又是那么温柔而关怀。小孩子对于别人的好感总是非常敏锐,就像是怜嫔,虽然每次看到他脸上都带笑,有时候还会装模作样地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但他就是感觉的出来,怜嫔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他。
这个皇宫除了父皇,没有一个人喜欢他。可是母妃死后,父皇也不再喜欢自己了,他做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好孤单。
“怎么啦?”没有得到小男孩的回答,女子笑着走近,撑着伞挡在了小男孩上空。“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到这里来了?下雨天,小心着凉。”
小男孩仍然仰着小脑袋看她,半晌,不哭了,歪着脑袋好奇地问:“你是谁?”
“我是住在这里的人,我叫陆侬。你呢?你又是谁?”她柔声问。
小男孩犹豫了几秒钟,觉得陆侬看起来实在是不像坏人,这才犹犹豫豫地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我叫云执,是二皇子。”
陆侬便笑了:“真是有失远迎,这冷宫多年不进人了,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若是被人撞见,那可不好。”
一说到这个云执就快活起来,他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露出鲜活的色彩来:“我甩掉了他们!他们现在找不到我了!”
真是可爱,圆嘟嘟粉嫩嫩的小不点儿。陆侬忍了又忍才没有去捏他软嫩嫩的腮帮子:“那二皇子为什么不喜欢他们跟着呀?”
“我想我母妃了。”云执露出失落的神色,小小年纪一脸愁容,方才片刻的淘气瞬间消失无踪。“父皇现在不喜欢我,皇后娘娘又总是罚我,只有我母妃疼我,所以我想我母妃了!”
“那你母妃人呢?”
“我母妃……她死了。”想到这里,七岁的小包子顿时悲从中来。“呜呜呜……母妃,执儿好想你呀……呜呜呜……母妃、母妃……”边哭边用胖嘟嘟的小手揉眼睛,那可爱的样子简直没办法用语言形容。
陆侬瞧他这小样儿,一颗心软成了水。弯腰牵起他一只小手道:“别哭啦,以后我陪着你,好吗?”
“你陪我?”云执立刻不哭了,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陆侬打量了个彻底,然后吸着鼻子问道:“那你以后都跟我在一起吗?像嬷嬷还有素环、小盖子他们一起陪着我?”
“不可以哟,执儿。”陆侬露出抱歉的表情。“我现在还没办法从冷宫离开,嗯……要是可以的话,以后你有空就来找我,但是记住,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就算是嬷嬷素环都不可以,知道吗?因为要是他们知道的话,不仅不会再让我们做朋友,还会把我打死的!”
一听到打死,云执被吓了一跳,前几天他看见大皇兄身边有个小宫女被活生生给杖毙了,就因为那个小宫女把摔倒的他扶了起来!血肉模糊的场景还记忆犹新,云执立刻猛点头:“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好,那我就相信你啦,从今天起,我们就做好朋友吧?”陆侬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温柔与诱惑。
云执不受控制地伸出一根小指头跟陆侬打勾勾,他好喜欢这个长得漂亮又温柔的大姐姐哟,跟对别人都不一样呢,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她了!真可惜她不能跟自己一起回寝殿,不过没关系,自己终于有朋友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云执笑眯了一双大眼。陆侬见他这乖巧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冷宫现在只住了她一个人,有个小厨房,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要自己解决的。
方才,她听到了呢,云执的小肚子咕咕叫啦。想也是,跑了这么久又哭了这么久,他才七岁呢,肯定是饿了。对小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吗?
陆侬的手艺自然不是盖的,说来也奇怪,她竟然非常了解云执的口味!当然云执把这当成了一种巧合——这就更说明他们之间有缘分啦不是吗?嘻嘻,真好,要是侬侬能跟自己住在一起,每天都照顾自己就更好了!
是的,云执死活不肯叫陆侬别的,非要叫她侬侬。名字对陆侬来说也就是个称呼,并不怎么重要,他高兴的话,叫什么都行。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冥冥之中缘分深厚的样子,云执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离开的时候他依依不舍,陆侬将他送到了冷宫门口,过了这个门槛,就不是她能出现的地方了。她倚在门边上,微笑的目送云执远去。
以为把二皇子弄丢了的嬷嬷还有素环,小盖子险些痛哭流涕,当今皇上膝下只有两个皇子,若是二皇子失踪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不仅是他们的脑袋保不住,就连家人都得跟着死!
所以一看二皇子回来,嬷嬷等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那颗悬在空中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从中午到现在近三个时辰啊,二殿下正在长身子的时候,千万不能饿着了!
结果嬷嬷一摸二殿下的肚子,发现一点都不瘪,反而饱饱的!难道殿下他去偷吃了?别怀疑,这的确是性子顽皮淘气的二殿下能做出的事儿,嬷嬷等人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已经很久了。
云执还没走到自己寝殿呢,就被大皇子云赞迎头拦住了。说来也是奇怪,云执跟云赞天生不对盘,好像两人是几世的仇人一样,云赞非常不喜欢云执,云执也很讨厌云赞,兄弟俩从小到大就没有过“兄友弟恭”的时候,即使是在皇帝面前也不加掩饰。为此,皇后娘娘可是恨毒了云执。要是没有云执的话,云赞毫无疑问能够成为储君!
但就是多了个云执,才有那么多的麻烦!
“听说你在宫里迷路了?”云赞少年老成,声音冷淡。
云执瞟他一眼:“关你什么事?”他就是爱迷路,能怎样?
云赞淡道:“的确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既然没死,就少在我面前出现,好狗不挡道,滚开。”
他比云执也大不了几岁,但永远都是一副超凡脱俗的表情,又加之天资聪颖,在朝臣中一直都是储君人选的种子选手。
云执跟他比起来就不行了,云执不爱读书,他也不想当皇帝,他毕生的心愿就是离开皇宫闲云野鹤当个快意恩仇的侠客。但是由于这个愿望在他五岁时说出来时被嬷嬷捂住了嘴,从那以后云执就再也不说了。
就让云赞冷嘲热讽好了,反正他也不会掉块肉。但是……就算是口蜜腹剑的皇后跟总是想害他的其他妃子,也超不过云赞在云执心中的恶感度。云赞惯会装相,世人皆知大皇子幼时机敏,聪明好学,有君子之风,谁知道他背地里根本就是个做事不择手段的小人!
小人!
云执对着云赞的背影拉了个鬼脸,然后气哼哼地扭头继续走。要不是今天他交了一个好朋友,他非分分钟把云赞打出屎来!
这一夜云执翻来覆去没睡着,满心窃喜,嘻嘻嘻,他有好朋友啦,明天他还能继续找好朋友玩呢!
所以第二天早上云执理所当然地翘掉了太傅的课,趁着宫人们不注意,一猫腰钻进了灌木丛。他身量小又灵活,所以竟然没人看到二皇子突然一下就消失了!
陆侬瞧见云执的时候,小家伙脑门上还顶着片树叶。她无奈地摇头笑了:“今儿没事做吗?”
“没事做就不能来找你玩吗?”云执瞪大双眼,非常不开心,他的表情就是“我都把你当朋友了你却不欢迎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跟我做朋友?”
陆侬连忙赔礼道歉,什么好话都说了,这小家伙才算是稍微平衡了点,然后就添油加醋开始告状,诉说大皇兄云赞是怎样怎样欺压自己讽刺自己跟皇后一搭一唱损自己的……听的陆侬一阵心疼。
反正经过这么点时间,云执成功地在陆侬心里种下了这么一个种子,让陆侬坚信大皇子云赞不是好东西,从此以后再也没给过那人一点好脸色!
“怎么会呢?我总是一个人,很高兴能交你这个朋友,怎么可能会不想和你做朋友?”陆侬露出怅惘之色。“原来你的心里都是这么想我的吗?我有点受伤了……”( )
304.第二十三碗汤(二)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立马被唬住了。云执虽然顽皮点野了点,但还是纯真无邪的,他不想失去这个难得的朋友,所以连连说好话。好不容易和好了,陆侬才神秘兮兮地问他:“既然你不喜欢大皇子,那我教你点功夫,让你以后可以给他罩个麻袋往死里揍,好不好?”
云执眼睛一亮:“好啊好啊,你要教我武功?”他突然有点怀疑地看着撑着油纸伞纤身形纤细的陆侬,质疑道:“你、你行吗?”
陆侬轻笑,“放心吧,我还会骗你不成?”
做朋友的话当然要彼此信任,就这样,陆侬和云执开始了他们的朋友生涯,从七岁到十八岁,陆侬陪伴了云执十一年。因为她身份特殊,不能离开冷宫,也因为云执是皇子,若是被人发现皇子与后妃私相授受,怕是没什么也能被弄出点什么来!所以两人的见面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非常的隐蔽。
一开始见面的次数少,因为云执人小腿短跑不快,虽然鬼点子一箩筐,但总是容易露马脚。但随着他武功的精进,现在他完全可以来去如无物。
小的时候不觉得什么,长大了云执就感觉到不对了,陆侬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何会武功?还有那么多的武林秘籍……虽然云执不在江湖,但他因为好玩建立了一个情报网,每天都把江湖八卦日报送上来供他审阅。所以,少林寺的苦逼大师跟隔壁山头峨眉派的大奶师太之间有奸情,崆峒派的首席大弟子其实是掌门人跟武当派绿毛龟道人的媳妇生的私生子之类的新闻,云执如数家珍。
所以他当然知道陆侬交给自己的这些武功秘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这么地跟读者们说吧,天底下如果云执说自己武功第二的话,那没人敢说第一。
陆侬总是有很多很多的宝贝,而她的这些宝贝全用在云执自己身上,再加上相处了这么多年,云执就是怀疑他亲爹都不会怀疑陆侬,因此奇怪也就偶尔奇怪一下,大多数时候云执根本不在乎。陆侬是为什么进的冷宫,她跟父皇之间有什么关系,她的这些宝贝是哪里来的……他都不想知道。
如果她不主动告诉他的话,他就不问。
虽然有的时候云执也会奇怪,陆侬生得这样美,比父皇最宠爱的容妃都要美好几个度,她又这么有本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做得一手好女工,比尚衣局的女官们手艺还巧!现在云执身上穿的基本上全是陆侬的手工作品。
这样好的女子,父皇怎么能不珍惜?陆侬这样厉害,如果她想要争得宠爱的话,云执相信她肯定能成功!但是她没有,而是永远都安安静静地待在冷宫里,只有自己出现的时候,她才会露出笑容与温柔。
慢慢地云执就醉了。他早就到了该娶亲的年纪,父皇也不止一次提出过要为他挑选妻子。但不知为什么,云执总是不肯答应,可现在他都十八了,大皇兄已经儿女双全,而他还是孑然一身。因为子嗣凋零,所以两个皇子迄今仍然没有开府,仍然留在宫中居住,所以皇帝的一看到可爱的孙子孙女,就想到不省心的小儿子。
云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肯娶妻,他甚至不愿意在陆侬的面前谈论到这些事,虽然他们总是无所不谈,但是……云执感到自己扭捏得很,而且三观都碎了,喜欢上父皇的女人,他是不是脑子有坑?!
情报楼不定期给他扫荡民间的小说话本之类的来看,所以云执早早地在弱冠那年,睡梦中交代了自己的第一次后,醒过来看见脏了的床褥,又想起梦中看到的那个如梦似幻的身影,他就又……硬了。
这是开始,从这以后蠢萌出现的次数就不受控制的疯长。云执的**很强烈,但除了陆侬之外,他对任何女人提不起兴趣,就连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素环跟嬷嬷现在都不贴身伺候了。
每天夜里,每个梦中,他都缠绵而痴迷地拥抱着那个女人,每天晚上,他都做不一样的香艳梦境。姿势地点各有不同,但主角永远是他跟陆侬。陆侬的脸上总是带着笑,软软的任由他摆布,好乖好乖,她的表情跟平时不一样。平时,她看他的时候总像是在看一个孩子,以长辈的身份照料爱护他。但在梦里,她缱绻缠绵,辗转承欢,吟哦不断。完全如同柔弱的菟丝花一般依附着他,好像他就是她的天,她的神,她的一切。
只是,这些梦除了美好与亲密之外,还带着淡淡的压抑,云执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因为这种背德的快感,所以他在梦中都感到不安和惶恐,但也许是因为梦中的陆侬眼睛虽然看着他,却仿佛又透过了他。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云执知道这样不对,但他无法控制,陆侬虽然在冷宫这么多年,但她仍然是父王的妃子啊!即使父王没有碰过她,她也不能属于自己!
可是……为什么不能属于他?为什么陆侬不能是他的?父皇把陆侬打入冷宫湿巾不闻不问,难道要让陆侬就此老死冷宫吗?
云执担心,害怕,不安。他有心表白心意,又怕陆侬拒绝,甚至用生疏和失望的眼神看自己,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崩溃的。他希望陆侬为自己骄傲,却不希望她因为自己感到悲伤和幻灭。
刚开始发觉自己对陆侬的感情时云执吓坏了,他甚至主动请缨上战场。热血沸腾的厮杀给予了他伤疤和战功,却没有让他为爱燃烧的心脏冷却下来,事实上……他妈的在外两年他快想死陆侬了!
十六岁胜利归来后云执就没再离开过皇宫,有时候他也想,要是陆侬对自己有意的话,他干脆就带她离开,做对普通夫妻,管别人怎么样呢?他就是想跟她在一起。
可是如果陆侬不肯朝他走来,如果陆侬并不喜欢他……这样的假设让云执不敢对陆侬说实话,于是他打算旁敲侧击。
刚巧又被父皇劈头盖脸的熊了一顿,就因为他不肯成亲,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父皇指着他的鼻子骂难道是仙女你才看得上吗?!
云执在心里默默回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父皇,你把你的妃子给我一个就行。
……这样说的话,父皇会不会被气得七窍喷血?
唔,还是算了。
陆侬端出刚做好没多久,云执最爱吃的豌豆黄放在桌上,见他一脸神游天外,便好笑地戳戳他的俊脸:“发什么呆呀?”
“啊?哦……”云执正在心里组织语言,突然就被吓了一跳,赶紧拿起一块香甜的豌豆黄咬了一口,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侬侬,父皇今天跟我说,给我相中了宰相家和首辅家的两个女儿,问我喜欢哪一个,就娶哪一个做皇子妃耶。”
陆侬微笑以对,也很为他考虑:“那很好呀,不过你一定要考虑清楚,这可是终身大事。只要你能过得好,幸幸福福的,我也就满足了。”
她的笑容那么慈爱那么温柔,云执嘴里的豌豆黄瞬间没了味道。他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有点阴郁地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呀,你算是我养大的,如今你要成亲,我自然也要为你参谋参谋。”陆侬像是没注意到云执的不对劲儿似的,只是一味地笑,“只可惜我只能待在冷宫,怕是看不见执儿成亲了,这戴罪之身,也没有资格受执儿一杯水酒。”
云执腾的也下站了起来,陆侬露出讶异之色:“执儿?”
他攥紧了拳头,松开,攥紧,松开……如此来来回回好几次,才瓮声瓮气地道:“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情要做,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活似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没了云执,陆侬也没了胃口。她坐了下来,殿堂里有冷风吹拂,似乎是在问她:明明你那样爱他,为何不告诉他?
陆侬笑了,我爱他呀,我不想离开他,但是如果他能幸福的话,跟他在一起的人不是我也没有关系呀。
我只是想要他快活。
云执这一走就好几天没过来,陆侬心如止水,平静无波,那头的云执却是在埋头研究情报楼上交来的小读物。什么《我与姐姐二三事》,《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姐姐》,《我想让你怀我的孩子,姐姐》,《姐弟大作战》……诸如此类,看得云执热血沸腾,豪情万丈!
他都没有问过陆侬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妃子呢!先问了再说!不是最好,如果是……如果是的话,他、他也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他会把她绑起来远走高飞,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越想越对味,云执一扫三天前的萎靡不振,熬夜看话本的黑眼圈在这一刻都显得分外英俊潇洒。( )
305.第二十三碗汤(三)
趁着夜色,云执运起轻功溜到了冷宫,避开了所有交班的侍卫和宫人。他先是在殿内转了一圈,却并没有看见陆侬。正在他奇怪大晚上的陆侬去了哪里的时候,她从不远处慢慢地走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你去哪儿了?”他皱眉问。
“睡不着,所以到处走走,只不过冷宫没什么好看的,所以走了一圈也就回来了。”陆侬笑着说。“你呢,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不生我的气了么?”
云执斜眼看她:“你也知道我生你的气呀。”
陆侬以袖捂唇轻笑:“你忘了,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这话云执不爱听,她为什么老喜欢用年龄来拉开彼此之间距离?而且她看起来仍然一如他七岁时年轻美貌,两人站在一起不能更相配了。
事实上是云执不愿意承认十八岁的自己和陆侬站在一起有时候会像她的哥哥……不过这样也好,看起来比较成熟稳重的话,是不是陆侬就能属于自己了?
他嘿嘿一笑,问陆侬:“你猜我想跟你说什么?”
“不知道。”陆侬坐在了桃树下的石凳上,邀请他一起坐下赏月。“但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否则你不会这么紧张。”
云执俊脸一红,他小时候在陆侬面前没脸没皮惯了,突然让他正经一下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于是咳嗽两声,正要开口表白,却听见陆侬低低地道:“人言落日即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你想家了?”云执担心地问。
“嗯。”
“想家的话那就回去吧?”他自告奋勇。“我可以带你出宫,以后都不回来了!你想看遍山河风光,我们就一起去看,你想回家,我就陪着你回,好不好?而且落日虽然美,朝阳更令人心动更有生命力呀!”
“呵,跟个孩子似的。”陆侬被他话里的认真逗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再也回不去啦。”
她的语气是莫名的哀伤和怀念,云执却不相信:“为什么不回去?难道你的家人不肯见你吗?”
“……我没有家人了。我的家人……都死了。”陆侬抬头望月。“死了很久……很久啦。”久的她都快要忘记了。
她习惯了不让自己去想,去回忆,那样的话,苦痛就会少一点。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永远不会后悔。
“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云执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神色认真,“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执儿最乖了。”陆侬笑笑。
云执说:“你这样笑不好看,你不想笑就别笑,难道在我面前你也需要伪装吗?”他认真地问,“侬侬,我喜欢你,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陆侬深吸一口气,她想哭又想笑,于是导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可在云执看来,没人比她更美了。“……我们的身份,是不能在一起的。”
“我知道,没有关系。”云执坚定地说。“我可以不当皇子,我们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
“可是我觉得你会是个好皇帝。”陆侬温柔的视线简直要看进他的灵魂里去。“你征战两年,期间一定目睹了不少死亡吧,民间穷苦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你肯定知晓。当今皇上一心求仙问道,不思政事,朝廷之中蛀虫无数,百姓民不聊生,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难道你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没有过理想和抱负吗?”
云执语塞。有的。他在边疆的时候看惯了死亡,也看惯了平民百姓过得那样凄惨的日子,但与此同时,皇宫里的宫妃皇帝却有着至高无上的享受!灾荒的百姓被饿得吃树叶啃树皮,田地里连野菜都寻不得,而宫里的妃子用上好的燕窝漱口还嫌燕窝煮的不够香浓。
父皇不是个好皇帝,他在位这些年,政绩每况愈下,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就要有农民揭竿而起了。
“你会是一个好皇帝的。”陆侬非常相信云执。“没有人比你更好了,皇上只有两个儿子,你不做皇帝,便要让大皇子做,难道你愿意吗?即使你愿意,不在乎这个皇位,可是大皇子当了皇帝,百姓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云执沉默不语。大皇兄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最是心狠手辣,在他眼里,人命不是命,他三岁的时候就知道指着看不顺眼的宫女说杀杀杀,父皇任命他为钦差的时候,更是只视人命如草芥,没有丝毫爱民之心。
父皇是昏厥,大皇兄若是当了皇帝,便是暴君,他们谁都不是明君,不适合掌控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国家。
“……就算以后我当了皇帝,我也只要你一人。”
“拿什么名义呢?”陆侬轻声问。“我不能做你的妻子,也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站在你的身边。执儿,你长大了,就不需要我了。”
“所以你才对我越来越冷淡吗?你想拒绝我,让我主动离开你?”云执质问,“侬侬,我只是不说,不是傻子,不要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将我从你身边推开,偶尔有一次抱紧我,接受我,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你爱我,我知道!”
陆侬眼神惊惶。
“你的眼神根本骗不了人,你每次看到我的时候,比谁都亮。”不顾陆侬浑身僵硬,他捧住陆侬的脸,指腹柔柔的摩挲她的唇瓣和粉颊,“侬侬,我们彼此相爱,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我想跟你一起看日出,想光明正大的牵你的手,想把这世上一切最好的都给你。所以不要拒绝我,也不要推开我,接受我,拥抱我。”
世界上能有多少相爱的人可以长相厮守?
陆侬凝视了他很久很久,才终于意识到,那个悄悄躲在冷宫因为思念母亲而哭泣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和她印象中的那个人,既一样,也不一样。
她轻轻覆上他的大手,吻了一下他的手心。
这一夜,云执没有离开。
第二天早上,冷宫的床上,两人拥抱亲吻,耳鬓厮磨,如同树与藤,生死交缠,不愿分离。云执低低地说着情话,陆侬静静地听。当他说两人要生生世世的时候,她却笑了:“生生世世太长,我只要一辈子就好。”
她不敢贪心,也没有资格贪心。
“就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我敢发誓,我生生世世都会只爱你一个人。”云执吻着她的唇瓣,不想和她有片刻分离。
陆侬闭上了眼睛,嘴角笑容浅淡而幸福。她梦想追求的已经得到了,人啊,就是这样贪心。找不到他的时候,她一心只想找到他,看到他好好的就能满足。现在找到了,她又乞求老天爷让她再多活一阵子,让她再多看看他,能多活一天也好呀。
舍不得呀,真的舍不得。
不想分开,可不可以就不要分开?陆侬反手抱住云执,说:“你该起身了,趁着天色未明,回你的寝殿,收拾一番换个衣服,你不是有事要跟皇帝说么?”
“……你怎么知道?”问完这句话,云执嘿嘿一笑。“咱们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陆侬笑:“快起吧。”
他走的时候真舍不得她,恨不得把她变小一点装进胸口,这样的话,就算和父皇说话也能摸摸她亲亲她,一秒钟都不想分离。爱情来得太自然,太过水到渠成,甚至来不及拒绝和怀疑。
他坠入爱河,无法自拔。
今年西北一带闹蝗灾,皇帝派了许多钦差大臣过去,最后都是无功而返,云执准备亲自揽下这个活,他在边疆打仗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蝗灾,虽然未曾见过,但却得知不少根治的法子,所以想试试。因为蝗灾太盛,不知为何竟引发了瘟疫,两场灾难都是致命的,偏偏聚集在一起,皇帝为此已经愁白了头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要是按照大皇子云赞的说法,那就是干脆利落的将病人关在城中焚城!瘟疫的来源一断绝,自然就好了。至于蝗灾……可以慢慢想办法。
要是真的走投无路的话,皇帝绝对会按照云赞的提议做。毕竟死一个城池的百姓,比死更多的百姓来的划算不是么?
可做皇帝怎么能这样罔顾百姓死活?云执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主动请缨要去西北。皇帝素来喜爱这个小儿子,心下不舍,便要拒绝。只是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大皇子竟也跟了上来,说是愿与二皇子一起做这个钦差,共同商议西北之事。
皇帝这下犯愁了,他可就俩儿子呀,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让他们过去?要是他们有个什么好歹,他的皇位日后要传给谁?
所以他严词拒绝了,可惜拗不过两名皇子坚持,最后皇帝还是投降了。( )
306.第二十三碗汤(四)
虽然皇帝答应了,但却派了好几名太医一起随行,并且叮嘱二人决计不可任性行事,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两人嘴巴上都答应了,至于心里怎么想,那谁知道呢?
其实云执想要救人是一部分,想要带陆侬出宫也是个很大的原因。自从他认识陆侬以来,她就一直住在冷宫里。冷宫凄清,没有人伺候也没有人送饭,她永远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只有在自己去的时候才会多几分人气,而他不想让她再孤单下去了。
所以和大皇子分头出发的云执很欢快地把陆侬偷渡出府,并且让自己的手下还有太医都喊她夫人。虽然大家都很奇怪二皇子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夫人,但是主子既然这么吩咐了,自然就有主子的道理,他们只要奉命行事就成了。
陆侬也是头一回被喊夫人呢,她坐在马车里,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除了那把很漂亮的油纸伞。
云执很喜欢看陆侬撑伞的样子,袅袅娜娜,如烟里雾里,似画中仙。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觉得离陆侬很遥远,所以他很迷恋与陆侬的肢体接触,可惜陆侬对他限制非常严格,三天才给一次,而且真的就只是一次,平时摸摸抱抱都可以,一旦云执想要提枪上马她就会翻脸,久而久之,虽然有肉吃但只能偶尔吃一吃还都吃得很少的云执每天火气都很旺盛,发泄不了的精力全用在了揍属下上,可怜二皇子的暗卫也好侍卫也好,个个天天鼻青脸肿,分外令人心疼。
一旦到了陆侬面前,云执立刻上演变脸绝技,他可以在前一秒把暗卫揍得满地找牙,下一秒听见陆侬的声音就满脸堆笑的回头对她抛媚眼,然后毛手毛脚吃点小豆腐,看她的喜怒哀乐都觉得很喜欢,爱到了骨子里。
陆侬脾气很好,她时常看不惯云执这种欺负属下的行径,所以只要她知道了,都会帮可怜的侍卫们说两句好话,久而久之在侍卫们心中的地位呈直线上升,一口一个夫人叫的可虔诚恭敬了。
一个下雨天,他们到了临近城镇的落脚点,在客栈休息了会儿吃了晚膳后,云执带陆侬出去走走,两人牵着手,云执打着那把油纸伞,蒙蒙细雨从天上洒落下来,溅湿了云执的袍子,而陆侬的白衫却仍然一尘不染。
灯笼通红,夕阳西沉,整个城镇都散发着古朴而缠绵的味道。在这条街上牵手走的人,既大胆不顾世俗,又相爱有恃无恐。
慢慢地,陆侬把头靠在了云执的肩头,她本就高挑,而云执比她还高,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爱意似乎能从她的灵魂里散发出来。
这日子呀,过一天,就少一天。
正在两人情意绵绵的时候,拐了个弯突然看见前头围着一群人,还不时有大笑和尖锐的女子哭泣声传来。云执当机立断停下脚步:“咱们换个方向。”
“为什么呀?”陆侬不明白。
“因为这种时候一般我都会被缠上,谁叫你相公我生得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因此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常常在我身上被动发生,你信不信待会儿我只要一走过去,那女子觑了空儿便会朝我身上扑求我救命?然后那群男人会威胁我不要多管闲事甚至还会出言轻薄于你,我大怒之下自然会出手救人,那女子自然便要以身相许了。”
瞧他这流利的语速还有故事情节自然而然的发展,陆侬就不服气了:“我不信,你有证据么?”
“这还要证据?侬侬,不如咱们打个赌吧。我要是赢了,你就得答应让为夫这样这样……”他低头在她耳边不要脸地说了某些话。
饶是陆侬一把年纪也听得面红耳赤,轻轻推开他,娇斥:“我可不与你胡闹……”
“这怎么能是胡闹呢?”云执振振有词地反驳。“哦,我明白了,侬侬你怕了。”
“谁怕了?”自打两人在一起后,陆侬也是有变成小孩子的直线趋势。“赌就赌,若是你赢了,我自然答应你。可若是你输了,就一个月不许碰我,连牵手都不可以!”
这也太狠了……云执眼露谴责,但陆侬坚持地望着他。半晌他叹口气,像是她以前哄自己那样哄她:“好吧好吧都听你的还不行吗?那这个赌咱们就打了?”
“打。”陆侬点头。
两人牵手朝那人群走去,男女老少都有,大部分是看热闹的,由于抓人的太过霸道,所以没人敢强行出头,这英雄救美人人都想做,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实力啊,说不定美人没救着还要被人狠揍一顿,那可就不美了。
一柄油纸伞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说来也奇怪,明明在陆侬看来那女子已经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了,然而她还是冲了出来,甚至就那么凑巧地扑倒在云执面前,一抬头就看见了云执,然后无视了陆侬伸手抓住云执的袖子,哭喊乞求:“公子救命!公子救命啊!”
陆侬:“……”
云执对她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陆侬看着就觉得不可思议,她还真没怎么见识过这个,怎么这……这也太离谱了吧,不会是云执故意派人在这里演戏想诓骗她?嗯,按照这个人恶劣的性格,实在是很有可能。
她一扭头去看云执,他就对她咧嘴一笑,瞧那傻样儿……两人从来形影不离,他要是派人做这种事只为了那事,陆侬发誓自己会狠狠鄙视云执一个时辰。
见云执不理会自己,而是皱着眉看向自己的手,女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不雅姿势,连忙爬起来跪下:“求公子救救奴家,奴家愿意以身相许!”
陆侬:“……”原来不用英雄救美之后才要以身相许啊?她仔细打量了下面前这女子的姿容,生得的确是不错,有股别样的风情,楚楚可怜,眼睛明明没有泪水,却仍然给人一种柔弱娇软之感。
只可惜,太过刻意,便失了真实,显得过于风尘而无纯情。云执出身皇室,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这女子怕是还入不了他的眼。
果然,云执好奇地问那女子:“你怎么这么有自信?”
“啊?”女子一愣,因为对方完全不按常理无逻辑的话。
“你现在满身是泥脏的令我不敢直视,你的手还弄脏了我的袍子,我就想问问你,是谁给你这么大的勇气,让你以为自己很美丽可以勾引我?”云执轻轻一甩,女子的手边离了他的袍子下摆,他颇为嫌弃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有点忧伤,这可是侬侬亲手给他做的呢,早知道就不急于跟侬侬斗嘴一时太过投入导致袍子被玷污……啊,现在云执的心情就像是家里种了很久的水灵灵的小嫩白菜突然被猪拱了……很忧伤很无助,同时还有点小阴暗,很想把这个弄脏他衣服的女人一脚踢开。
女子可能没料到长得这么俊秀的公子一开口这么不客气,她长得这么漂亮……这时她才有闲工夫打量陆侬,对方的绝世姿容令她无地自容,这世上美人无数,但真正一等一的大美人,只消站在那里便能让你自惭形秽。
“好啦。”陆侬轻轻戳戳云执的腰,“咱们走吧。”
可惜他们想走,女子却不让,非要求着云执搭救。云执原本不想理会她,可她却苦苦纠缠,他笑着反问:“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本言笑晏晏俊采风流,此刻笑容隐没眼眸冰冷,叫那女子莫名地浑身颤抖起来。
云执微微弯腰,凑近她耳边:“回去告诉云赞,别使这么不入流的招数,你的袖箭还有你指甲缝里的毒,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他牵着陆侬走了会儿,她才问:“你刚才跟她说什么了?”
“你吃醋啦?”
“没有。”
“嘻嘻……”云执贱笑,突然闪电般在她小嘴儿上亲了一下。“我跟她说呀,我有如花美眷在旁,瞧不上小鱼小虾。”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话说回来,侬侬,你还记得咱们先前打的赌吗?”一想到今晚可以放开肚皮随便吃,云执顿时一阵狼血沸腾,双眼放光的盯着陆侬,好像现在就不想逛了,而是想要直接回客栈把她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陆侬是真的觉得自己被骗了。
好在云执猛然觉醒发现自己太过得意忘形容易现原形,于是轻咳一声道:“这样吧,咱们吃点东西再回去?”
陆侬点头:“好啊。”
在一家很干净的小铺子面前停了下来,点了两碗阳春面,云执是真的有点饿了,陆侬胃口小,只是夹了面条小口小口吸着,然后笑着凝视云执。在他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把自己那碗推过去:“这个也给你。”
“你吃的太少了。”说起来云执都没怎么见过陆侬吃饭,她总是吃一点就饱了,偶尔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才会多吃点,但一多吃她的身子受不住,反而更加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