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情况报告
跟诸位说声抱歉,具体这个月以及下个月要准备英语专业四级的考试了,更新会放缓,大概每天一章,不会断更,我的大纲相当详细,会一直写完的。
再次抱歉。
8好意思
我爆更了这个月,每天六千已经很爆了……
关于前边一百多章的事情
屏蔽了很多,我检查过了很多也不太像有问题的样子,总之先只能放着了,等到这阵过去以后再统一改吧,vip章节还没问题,但是前面有些影响观看了,所以先在这赔个不是。
第一章 青城有灵
青城镇,江南,楚地。
一声哈欠,惊得某个寝房中的一群老少哑口无言。
这刚出生的孩子,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一群奇装异服的人们,先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在十秒的对视过程中,双方似是经过了百余年,然后婴儿开始了自己该做的一件事:啼哭。
啼哭嘹亮无比,刺破了初晨的宁静,也真正的象征着,这小小的城镇,迎来了新生。
“咳咳……”一阵连续的咳嗽声传来,打破了场间的那丝微妙的感觉。
“恭喜啊,白姑娘,这是个大胖小子,你还是先歇息,这里交给稳婆就好了。”
“对啊,都累了一天了,赶紧休息,补充一下体力,那谁,鸡汤,排骨汤,鱼汤,都给老子安排好咯,不然一会削你们。”一名须眉发白的老人在那里大嗓门的喊到,看样子在这群人中十分有威信。
说是累了一天,其实这群人也已经在院子里等了一整天,他们都紧张的等待着那个孩子的出声,大气都不敢出。
一群老少爷们在那里忙七忙八的开始动起来,他们个个都穿飘逸的长衫,或者是短打劲装,如果单独拿出来看,一股高人风范绝对是少不了的。
但是就是在这间不那么大的院子里,他们却显得那么紧张,手足无措,低声下气,原因自然是话中的白姑娘的影响。
他们口中的白姑娘,此刻身上还有着不少的汗珠,鬓角的须发皆是被那汗水浸透去,让人看着便有些怜惜。
她接过稳婆怀中捧着的那个粉扑扑的小人儿,笑的有些惨淡,但确实真的让人动容,因为她现在是一个母亲了。
“你看到了吗,笨蛋,多随你,再多等等,咱们一家子就能团聚了。”女子喃喃道,稳婆没有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忙碌的清理这刚刚有些杂乱的房间。
随后出门端来了,邻里乡亲,热情的送来的鸡汤、排骨汤,不一会便堆满了床边的小木桌,让女子莞尔一笑:真是一群可爱的人。
怀中的小人依然在啼哭,她有些慌乱,她从来没有生过孩子,虽然她其实早已年过三十,但她那如脂的肌肤还有那不似成熟的面容,很容易让人以为她还仅仅是一名豆蔻的少女。
稳婆手把手教会她接下来到底如何去做,接下来便交由她一人去完成。
说是虚弱但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无法动弹,她掀起自己那薄薄的衣衫,有些笨拙,但是按部就班的将婴儿抱至胸前,初乳,甘甜,让孩子安静了下来。
女子笑着,纤细的手拂过婴儿的红润的脸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爹已经给你起好了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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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少里外,有一群连绵的山峰,他们在云雾间相映成趣,显得仙逸飘渺。
峰间有无数羊肠小道,有砍柴樵夫背柴上山,有书童提篮,捧书捧剑,峰间万物各形各式,隐约间,有几处茅草房,炊烟袅袅,如丝如缕。
这是外界的桃园,有山间的美景。
如果拾级而上,宝殿也有,道场也有,总之此间的群峰,让人心向往之。
峰顶有一处茅屋,这是一道最高峰,屋内不见真人,只有简易的家具,以及一章木桌。
屋外有一处棋盘,上面皆是石子,如果有人看到可能还会道一声简陋,有两名老者自棋盘间对弈,落子不断,静默无言。
忽然间有一阵爆响自天边传来,一道黑影,由远及近,宛如一根箭一般,飞速掠至。
那凶猛的阵势宛若破竹,惊起山间不知多少飞鸟,待到黑影真正落地,才看到那是一名高大的男子。
他身形健壮但没有太过于魁梧,英气逼人的黑色短袍,迎着山峰摆动,好不潇洒。
然而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朝着两名老者颤声道:“我当爹了!”
他尽管早就知道这天即将到来,但是当他真的来临,他却有些不知所措,哪有那平日里的高人风范,让人难以想象。
老者闻言也皆是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反而没有此人的那么冲动冒失。
“老头子你笑什么啊,你当爷爷了啊!”此刻男子还依然有些难以平复心情,冲到棋盘之前,胡乱一把就将棋盘打翻,让几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但是你为何要将我们的棋盘倒覆呢,我们可下了很久了,你知道复盘多难吗?”他口中的老头依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看样子还十分在意棋局之事。
“这是我的屋啊……”
“咳咳,老刀,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继续鏖战?”那名老者看着面色平静无比,但是言语之间有些尴尬难以掩饰。
“正和我意啊。”对面的老者也笑着说。
他们腿脚极为利索立刻起身离去,一步并作十步,宛若踏空而行,但又极其轻巧的点地,尽显高人姿态。
然而转瞬身后变传来咆哮声:“你们两个老头又偷吃我跟师弟买来的鸡蛋!”
然而两名老者已经飘然离去,不沾染一丝烟火气的,刮了一下胡子上的鸡蛋渣,心情舒畅。
因为他们今日成了爷爷与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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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遥远不知何处,或者不知是何方世界的同片地域,一名朴素装扮的男子,此刻正在一座图书馆样式的建筑内看着一本刻画细腻的武侠小说。
手中不断比划着剑招之势,然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生起。
“王叔,借这一本。”一名学生模样的男生拿着一本厚重的资料,走到大叔身前。
他是一名图书管理员。
这里是江南的某座城市,没有刀剑,没有武侠,更没有缥缈无踪的踏空而行。
他利落的处理了借书手续,便要离开馆内,锁上大门,今日要下班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前段时间里,那个总是与王叔一同探讨武侠的阳光男生,今日为何没有帮他整理馆内杂物。
“我尽力了。”王叔轻叹一声,仿佛有些难言之隐。
“我能帮你们的只有这些了,我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那方天地的造化,只能看这小子能否闯出那么些个变数。”
“我可是相当看好他啊。”
“小子,别轻易死掉。”他摘下自己金边的眼镜,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看着远处的斜阳,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章 青城山罩着你
七八个月前,秋冬之际,也是此地,发生了一些让整个宁静的青城山所意料不到的事情。
青城山,青城派,道观中。
“长老,你看,这半年的镇上的收成有点差,比去年同时期,少了不少,咱们如果再按照去年的标准收贡品的话,怕是镇上会有不少不满啊。”一位管家身着的中年男子,在面前的蒲团上跪下,毕恭毕敬的向着前方的一名白发老者汇报着门派收入的事宜。
这是大汉随处可见的一景,大汉有军队,有修行者,有武夫,但更多的还是普通百姓,对于百姓来说,这些门派中人既是遥不可及的高人神仙,又是和他们一样的汉人,因为修行再强,还是要吃米吃肉。因此,天下便有了一种普通人与宗门中人的不成文的规定,百姓供奉当地门派,门派派人维护地域治安,这种共生的现象也已有百余年。
青城派是楚地江南的一个二流宗派,掌门青城老人实力强劲,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化形境界的大修行者,使一柄三尺青城剑,飞剑离体之势,疾如闪电,而且青城派祖传青城决,属于道门外传不多的心诀之一,运用起来搭配剑诀,让其在化形境界中也是相当厉害的存在,在江南也算是鼎鼎有名。
青城派依靠青城山与青城镇,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镇上与山上一直以一种相当和谐的姿态一直共处着,而且青城派有时会派长老在周边地区寻找修行或者练武的好苗子,来收入门中。这自然是对老百姓最大的恩赐,所以百姓尊重青城,青城也尊重百姓。
这里是一片祥和之地,没有邪魔老祖,压榨山下居民,也没有大户财主,强抢民女。
青城老人已经七十的高龄,却依然有着一颗善心,不忍看到镇上再遭苦难,便对管家说:“老张啊,跟镇长说,今年的贡品,减个三成,让乡亲们好好过日子,山上的打猎的时间可以再放宽一段时间,让大家自行解决一下。”
“掌门,可这样的话,我们自己的温饱也成问题啊,修行需要大量的资源,我们自己的阵法也需要大量灵气来维护,这些都需要天财地宝,如果我们都用来买粮食,怕是会出问题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近些日子会安排一些弟子去加大我们药材贸易的力度,老张,你去镇上安排吧,这些都不用担心。”
“好,我明白了。”张管家退出了道观,往山下行去。
青城老人决定安排一下最近后山药材的采集,还有一些珍奇药物的培养,便传唤大长老前来观内,并且召集弟子在观前广场集合。
片刻后,青城老人与大长老出现在广场最前方,面对着刚刚集合完毕的数百名青城弟子准备说些什么。
“由于今年山下收成相当不丰,我们青城派,一直以匡扶正义,除暴安良为己任,自然不可能再难为镇上的人们,所以我和几位长老商议过后决定,打开后山药园以及山谷,青云,你去带着三代弟子前去采药……”
青云是青城派大弟子,也是掌门唯一亲传弟子,儒雅随和,修行勤奋刻苦,如今年满三十,却已有踏入御器境的实力,而他迟迟没有踏入,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根基,这都是青城老人的教导,修行一定要扎扎实实,切不可急功近利,等到合适的时机,他自然会水到渠成,踏入御器境,离师傅仅有一步之遥。
青城老人对其寄予厚望,自然也会找到很多机会去锻炼他,毕竟大家都很清楚,不出意外,下一任掌门就是青云。
就在青城老人话音刚落,忽然众人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开始了摇晃,并且愈演愈烈,让弟子们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大长老心神微微一感应,脸色大惊,向旁边的掌门喊去:“阵法要破,有人闯山。”
青城老人听完过后,也是一阵心神不宁,青城派的护派大阵,是第一任掌门,也就是青城派的祖师爷,用尽了无数天材地宝,耗费了十余年,才筑成了这么一座在一流宗门看来都可以算的上是很不错的护宗大阵,全力催动,可以放大护阵之人数倍之内力加持于阵上,抵挡一名通玄境强者的几次全力一击都是绰绰有余。
可这大阵看着架势,这是要被破阵了啊,山门外是来了什么祖宗。
青城老人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因为来人实力之强劲,在他看来甚至没有抵抗的必要,他自己根本无法撼动自家大阵,这破阵之人怕是早已破了通玄境。
“长老,关掉大阵,放人进来,我们需要谈判,如果他有什么别的来意,我们满足他就好,如果他真心要灭我宗门,我们只好拿命去抵,这座大阵对那人,效果不大,不要让弟子浪费气力了。”
“掌门,这……我们青城派,一向是以一种相当正派的形象出现在江湖之上,弟子皆为仁义侠士,没有道理无缘无故结这么一尊魔神为仇家啊?”
“我也不明白,先关掉吧,待会阵破会有反震,更容易伤到弟子。”
与此同时,山门之外,一名黑衫长袍男子,正若有所思的盯着面前的似是波光粼粼的阵法结界,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抽回了自己的武器:一把竹制长剑。
很难想象青城老人口中的高人,会是拿着一把竹剑,更难想象的是,这名男子甚至没有运用内力或者灵气,他的破阵之法便是,将竹剑横在胸前,剑锋竖直,然后一剑一剑的向面前的阵法结界拍去,没错就是拍。
这样的后果造成的是道观内,一众厢房砖瓦陷落,观前广场巨石崩碎,地动山摇,然后别人家的百年护宗大阵,就这样,要破了。
男子并不想要动用太多手段,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大阵,心里还称道了那么几句,不错的阵法,二流宗门有这样的阵那还真是有排面。
“重阳,别想了,你看他们的大阵收回了,你肯定是把人家吓到了,你就不能更有礼貌点?”
一名穿着普通的女子,在黑衣男子背后开了口,普通的穿着似乎并不能掩饰住这名女子那姣好的身材与面容,她一双眼睛并不与城中那种烟火气浓浓的妖媚柳叶眼相似,水汪汪的眼睛不时的眨着,透露出一丝的笑意,还有对男子冒失的小埋怨。
结界消失后,山门内的景象也慢慢显露了出来,看着门内的一片狼藉,黑衣男子突然忘记了该说些什么,便只好装傻。
女子踮起脚尖揪住男子的耳朵凑近了嗔道:“李重阳,你是大师兄,不能做一个没有礼貌没有教养的莽夫,听懂没有。”
女子似乎又因为不够高,踮着脚尖说话不方便,面前的男子却又不肯蹲一蹲,有些生气,抱起胳膊,嘟着嘴,把头撇向一边。
女子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嘟着嘴,却也没有显着脸多么的圆,总之这些动作在这个女子身上显现出来,是那么的合适,自然。
“哎呀,我不是忘了嘛,老多年没下山了,一出来总想快点见到大活人,你说说,咱走了半月多,都是沿着山路,一个人影没见着,我能不着急嘛。”
“媳妇儿,别生气了,昂,一会都给你整得明明白白的。”
“一会见到人家不要吓到别人,不要随随便便都拔剑,不要打打杀杀。”
“得嘞。”
“我要上去!”
“啊?”
“我要上去!”
“哦……”
李重阳慢慢蹲下身去,等待着她的动作。
“好啦,走吧。”
青城老人与大长老二长老以及三长老此时正匆匆忙忙赶向山门,准备迎接命运的到来,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眼中饱含着一种叫做信念的东西,他们五分钟前就已经通知所有弟子,如果他们遭遇什么不测,一定会给弟子留下时间,保留住青城的火种,只要还有一名弟子,青城便不灭,青城便有救。
众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们一个个热泪盈眶,看着自己如师如父的宗门长老们,如此大义凛然,他们也在心中默默打气,相信定不会辜负青城的将来,大弟子青云更是对着师傅的方向跪了下去:“弟子恭送师尊!”
一声声恭送师尊随着大师兄的声音齐齐响起。
“掌门啊,你说我们这些个老东西,这个时候是不是很潇洒。”大长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是自然,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我们并肩作战,北击匈奴,好不自在。”掌门似是在回味着。
“哈哈哈,那是自然还记得三师兄那个暴脾气,就因为我被那名铁骑大统领伤了一根汗毛,他硬是追了人家五百骑三天三夜。”二长老笑道
“你他娘都快死了,还伤了一根汗毛,你怎么这么能装了。”三长老幽幽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只是下一刻他们就立马收声,手中的剑诀紧紧捏着,大长老手中的泛着寒光的长锋,被他攥的发出隐约的剑鸣。
就见山门出浮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不,应该说是,特别高大的人影,怕是有三丈高。
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口水,来压抑自己心中的紧张,因为强敌来袭,他们不敢运用灵气去感知面前人的真实状况,只能远远望去。
那人脚步越近,长老们和掌门的心就越紧,越近,越紧,越近,突然泄气……
“那好像是一男一女?”
“好像是的……”
只见一名不高的女子骑在一名高大男子的头上,两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显得融为一体,女子手中那根显眼的糖葫芦,仿佛又是在长老心中给了一下重击。
李重阳远远的望见了几名长老,便喊到:“喂,那几个老头,你们是这里扫地的吗,叫你们当家的出来,我们有点事想拜托一下。”
“你又叫人家老头,人家那么老了,不能有礼貌一点?”
“我管我爸也叫老头啊……我感觉挺给他们面子的呀……”
“所以说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咱爸?”
这段对话以及头两句对他们的喊话,几名老头全部听的清清楚楚。
“我们有这么老吗?”二长老悄悄地跟旁边的大长老嘀咕了一句。
“那个……二位来我青城派有何贵干呐?”青城老人率先反应了过来,不顾周围几个人的震惊与呆滞,提前问话,“我便是青城派的掌门,江湖上有一些调笑的称号,都叫我青城老人,两位贵人若是不介意,叫我老青便可。”
“两位不介意的话,来观中一坐”青城老人的一串缜密且细致而且不失礼貌,甚至有些谦逊的问候,体现出一个老江湖的老辣与果敢,只不过当青城老人转身引领着李重阳夫妻前往观中的时候,长老们和李重阳都看到青石板上的一圈水渍。
“还不是老头,都大小便失禁了。”长老们眼中的贵人又在那里嘟囔了一句。
但他们却没有那个反驳的心思。
一个时辰过后。
“大侠请放心,我老青办事牢靠得很,您可以放心的走,白姑娘在我们青城山附近,我们绝对会安排好一切事宜”
“那个谁,房子,佣人,五分钟之后我要他们的全部资料。”掌门一脸微笑的对着面前深不可测的李重阳和白黎,满口答应着,动作也没有慢了,看来安排这些东西,他们的确很在行。
“嘛,老头我很中意你啊,我李重阳,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疼媳妇儿,将来我孩子肯定能罩着你们。”
“媳妇儿,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这青城被你承包了。”
白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看着李重阳刻意装出来的豪迈状,满眼带笑,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有些期待。
第三章 有子如此
时间回到男孩儿出生的时候,此时门内门外大家都在忙碌着,不只有青城派的一众人,也有镇上的大姑大婶们,还有镇长之类,都在为这看起来相当普通的一家忙碌着。
一双干净并且白皙的小手从寝房的门帘内探出,揭开门帘,一名身着朴素罗衫的女子探出头来,东瞧瞧西看看,又觉得多日不见的阳光有些刺眼,便幽幽地缩回房内,蒙上自己的棉被。
此时正值第二年的秋冬交替之际,寒风起,门窗上白日起霜,着实有些寒冷,但又是艳阳天,暖暖的阳光撒下来,让冷风也吹的慢了些。
谁会讨厌冬天的被窝呢,白黎缩在暖暖的被子里,屋内烧着热汤,让屋内和外界恰似两个世界,她昏昏沉沉,下一刻便要睡去,因为她目前还十分虚弱。
等到白黎再次醒来,看着窗外的阳光撒入屋内的地面,自己身上的虚弱感也消失了不少,便打算起身,去外面走走,忽然一阵细微又缓缓的呼吸声让她反应过来,便又躺回了床上。
身侧有一个面褥蹭蹭包裹的襁褓,襁褓内有一个玉琢的小人,眉眼带笑,脸颊微红,小手在身前似抱似搂的缩着。
白黎感受到了与这个婴儿的那种密不可分的联系,又看着他精致又可人的面容,眼前笼上一种无语言说的爱意,这一瞬竟有眼泪夺眶的冲动。
她把臂弯轻轻的搭在襁褓之上,又忍不住捏了捏这个玉琢般的人儿,脸上的笑意始终无法淡去,她感觉,自己只要抱着她,心里就会安宁,只要抱着他,便不会生出任何负面的感觉。
“那个笨蛋叫重阳,你就叫重霄,这可是他交代的好好的,扶摇直上九重霄,重霄儿,你可要快快长大,我好期待,你能保护我的那天。”
时间转眼过去了八年,八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足够让大汉北疆再添百里,足够让天机武榜翻个三翻,足够让院墙从崭新到布满青苔,也能让青城老人脸上的褶,再多个一倍。
八年,青城依然是那个青城,但是八年前的那间热闹的小院子如今已经加盖了一个店面,白家主人开了间书店,名曰书斋,名字相当普通,但普通中又透露着不普通,名字起的如此直白并不是因为店家主人腹中无墨,仅仅只是因为,不小的青城镇一家书店都没有,自然起这么个“书斋”也不会有和别家冲撞的机会。
小小的书斋卖不出书,因为大家都看不懂书斋里面的书,书上没有画,也没有那么通俗的文字,甚至有些书还是用相当别扭的古体字写成,自然认识的人更少。
看得懂书斋里的书的人难道就没有吗?有,而且都在山上住着,但是没有青城派掌门的允许,没有一个弟子敢去书斋挑那么一本难书来研究。
那些书自然都是珍贵宝贵又稀罕的修行书,但是这个书斋的小主人似乎并不清楚这些,每当白家主寻找着各种转身即逝的机会,将某些放在江湖中便能引起腥风血雨,甚至说宗门覆灭的小书塞在小主人怀里,并且千辛万苦让其沉浸在书中时,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打起哈欠,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坠入梦乡。
小主人自然就是八岁的重霄儿,白家主那肯定就是小主人的妈妈,白黎。
李重霄自幼生而知之,不管镇上还是山上都是对此赞叹不停
“重霄此子必然能成大器”
“白家小主人那可是百年不遇的神童,将来可是大侠的命”
“那可不,我当年有幸在院墙外面往书斋院子里瞄了那么一眼,就一眼,我似乎看到了麒麟落地。”
“我曾望见天边一条金龙,由西向东而去,必定是我大汉未来栋梁”
“爹,那年你不是一直搁家躺着呢吗?”
“你个臭小子,没有小重霄的轮椅,你爹能下床吗,我敢肯定我当时看到了金龙,我就觉得我的老腿在微微颤抖,有点想要跑起来的冲动。”
这些都是青城镇可爱的人们对重霄儿的描述与夸赞,当然真实性暂且不提,但李重霄的确是青城镇唯一的小祖宗。
当年李重霄不满周岁便可蹒跚迈步,口齿清晰的不像是婴儿,二三岁便可出门打酱油,帮助书斋算账,尤其是算账这件事,落实了大家对李重霄天才的认可(李重霄内心活动:九九乘法口诀要我怎么骄傲起来?)
六岁便可入山随猎户打猎,甚至自制的陷阱,给山中猎户从祖辈流传下来的猎兔难题给基本解决,大家打猎完后,个个都愿多分重霄儿几块上好的腿肉。
“我跟你们说啊,重霄儿打小就和我家香兰指腹为婚,你们可是轮不到了。”
“得了吧她婶,就你家那黑妞,不看看重霄儿什么身份,公子爷那都是看低了人家的气质,但就说那脸蛋儿,比你家黑妞不知俊俏到哪里去了。”
“就是,我感觉重霄儿给我家大壮当媳妇都行,那俊俏的。”
“滚滚滚,你恶心不恶心。”
某大爷的一句突然插话,被大娘大婶们集体敌对,一阵鸡飞狗跳被赶得远远的不见踪影。
这样的对话在青城镇随处可见,因为重霄儿做什么都会吸引着人们的目光与注意,李重霄的一些奇思妙想总是会让人们生出一种“原来还能这样”的感慨。
孩子们追捧李重霄,因为李重霄有着独门的玩具,并且只有他懂怎么做,其实就是几个竹蜻蜓,木陀螺,还有铁圈之类的,放给孩子们玩,孩子们自然崇拜的重霄儿不行。
老人们疼爱李重霄,刚才说到的轮椅只是其中的一件,还有老花镜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自然是让他们方便的不行。
镇上有很多边塞退下来的老兵,年轻时打仗落下的老毛病,老了下床都是难事,偏偏这些人在民间威望都特别高,他们说李重霄比自家不肖子孙对自己都要好的多,谁又能小瞧这个刚满八岁的书斋小主人。
还有些稀奇古怪东西,比如说搓衣板,让大妈们洗衣服省了好多力,争着抢女婿,让小娘子变成如狼似虎的大姐姐,见到重霄儿都要上去捏那么一把,长大可就没那个机会了,让某些男子似乎有点怨言,因为他们发现搓衣板挺疼。
当然搞出这些东西,其实不是李重霄的本意,因为他是真的不习惯某些生活的习惯,他今年八岁,也意味着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八年,还意味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八年,前者是出生,后者是另一种新生。
李重霄相信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一天,他就一定忍不住这个世界的某些习惯,就算他真的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他依然会在潜意识里做某些事,比如方便之时垫两块砖,当然没有砖,他便用似砖型的石头,垒起自己的方便之处。
临近年关的青城虽有冷意,但依然是相当热闹,大家准备着过年的“年货”,准备着祭祖的各种事宜,也有几家在门外张贴自己酝酿了一整年的墨水。
李重霄此时在何处呢?
镇口五十米处有一处大青石,李重霄每日闲暇之余便会休憩在此,看看天看看地,想想这,想想那。
这地方还是孩子们的一处圣地般的地方,因为平时会有说书先生在此讲述动人的故事,什么东游记,七国演义,都出自某位说书先生。
当然不光这种书,说书先生最为潇洒之时便是他在描述武林高手过招之时的一招一式,不是特别粗壮却有线条的身形在夕阳下舞动,可是迷煞了镇上的小姑娘,再配上那细致入微的讲解,整个一武林高手。
说书先生此时正躺在大青石上望着天边快要下山的夕阳,忽然他听到了隆隆的雷声响起,邪魅一笑便起身向着东方的天空望去,一连片乌黑的厚云正缓缓向夕阳落山的方向追去,伴随着闪光与雷声,有些压抑的感觉向整个小镇笼去。
有些孩子如果很熟悉李重霄的举动,看到了他那邪魅的似是带着嘲讽,又胸有成竹的一抹微笑之后,便能知道先生要说怪话了,这是小伙伴们总结的他们先生的一个很显眼的标志,因为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做,当然先生不是正常人,先生是神人。
还有虽然重霄儿是孩子王的角色,但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是重霄儿的说书先生的身份,所以都尊敬的像个小大人似得称其为先生,重霄儿也没反对,便一直这样默许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隆隆的雷声,感受着镇上潮湿的空气,重霄儿嘴角挂着一丝满意的笑容,“青城镇就靠本大侠来拯救了!”
“伞来!”重霄心里默念了句口诀,熟练的跑进书斋,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里屋熟悉的位置,略过在柜台前正在边算账边打扫书架的魏青,犀利的望了一眼正在绣些什么的白黎,白黎大家主便叹了一声气,回了一个眼神,起身向院中走去。
李重霄握住自己手中的青色的油纸伞站在了门前的街道上,此时街上还有些稀疏的人影,在忙碌着什么。
这一刻李重霄感觉自己融入了世界,仿佛整个街道上只有自己一人,他感觉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但这并不代表某人真的在八岁的时候就可以操天地之灵气,如臂指使,化形通玄,一步登天。
他气沉丹田,酝酿着一声春雷般的声响。
“打雷啦!”
“下雨收衣服啊!”
院中的叹息仿佛又重了一分。
第四章 小匈奴
重霄儿总是会做一些让自己开心放松的事情,来缓解自己的情绪,就比如某些在这个世界的人们所并不懂的一些幽默,这会让他很开心,当然也可以说是自娱自乐。
“少爷,该吃饭了,快回来了。”一个不算粗犷,但是醇厚的少年的声音响彻在街巷之间。
“知道了,这就回去,不用催,时辰我清楚得很。”少爷撑着油纸伞,慢慢地从巷口十字路处出现,并且向着这个少年走来。
“我说小匈奴,你说为什么大家都没有那个打雷下雨的意识呢,我都提醒了多少年了,真是让人操心。”嘴上说着操心的少爷,其实没有一点郁闷的模样,说不定心里还有点小满足。
“那是因为少爷洞察入微,可勘天象。”
“别乱拍我马屁,我有种那几个大婶每次就等着我喊这句话的感觉。”
“嘿嘿,少爷老少通杀。”
“你这拍马屁的技术,有些令我干呕。”
“魏青实在愚笨,少爷可得多教多海涵。”
二少爷口中的小匈奴,便是书斋的代理掌柜兼首席伙计兼首席打杂兼首席掌勺,魏青。
魏青的来历,李重霄没有过多的认知,只知道母亲曾提起过,那是自己那忙碌到人影都没有的父亲当年在北漠捡回的一个小匈奴,好像家里人逃难都死掉了,剩下那么个皮包骨头的小可怜,父亲便将其捡了回来。
如今小匈奴已经健壮的与一头小牛无二,麦色的肌肤显得极为健康。
当然为何父亲会去北漠那种深入匈奴腹地的危险之地,还有父亲到底在忙些什么,李重霄没少问,白黎也没少糊弄,问到最后也就是一句“长大你就知道了,你现在好好练武,好好念书便是。”
无论李重霄采取何种撒娇,打滚,卖萌的方式,尤其是在那幅俊俏好容颜的衬托下,卖萌的确应该是一手绝招,白大姑娘都会以更绝招的方式予以回击,比如这段日常:
“母上,父亲是否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重霄儿,你父曾经毁了他人一切,想挣扎却无法自拔。”
“那么说我爹也是一个十足的高手?”
“你爹可是个大高手。”
“有多高?”
“大概……”白黎比划了一下,手掌在自己头上一尺多处停下,并且假装摸到了李重阳头顶,若有所思的点了一下头。
“娘,你不要这样像哄小孩子一样耍我,我不小了……”
“呀,我家重霄要长大成人了,娘好开心。”
“……”
“娘,你再这样,我就要出门哭,让镇上的人都知道,娘欺负我。”
而此时白大姑娘便会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重霄儿的眼睛,仿佛泪珠在眼眶内打滚,好生可怜。
“娘,我不这样了,你你你别哭。”
“嗯呢!”
“……”
不过就算这样,李重霄还是认为父亲极有可能是名大侠,不然也不会可以深入汉人口中的“禁地”,还能捡到小匈奴。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大概和青城老头差不多,或者差一点吧,青城老头,哦不,青城老人应该强一些,毕竟都那么老了,书中的老怪物一般都很厉害不是吗。
小匈奴何时来到老书斋,又什么时候和李重霄形影不离,并且那么自然的称其少爷,这个时间李重霄不记得所有的事,但是印象中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起,耳边总会有魏青的嘿嘿的傻笑声响起。
李重霄会打猎,并且会使刀,虽然不如修行者或者武夫的程度,但已经能和一些强壮的镇上的猎人过过招了。
这些大都是六岁起每天母亲让自己跟随魏青的时间安排之后,李重霄慢慢的从其动作中学习到的。
魏青是个打猎的极强的好手,究竟有多强重霄儿曾经见识到过,箭与刀寸步不离,即使脱下衣着,两种东西也不会离开身边太远,母亲解释说这是匈奴人的草原习性,个个都是打猎好手,李重霄自然也见识过多次。
而每天练刀的时候,都是李重霄最佩服魏青的时候,这时候李重霄会经常忘记喊魏青的“小匈奴”的别名。
魏青挥刀,可以从初晨到中午,也可以从傍晚到深夜,家中有一口长刀,刃部被打磨的锃亮,刀身泛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寒气,母亲说,那是父亲做给魏青的,用来保护自己,也用来保护身边的人。
魏青平常挥刀便用一口柴刀,这口柴刀也是他打猎时的同一口,而一般不会动用他的那口寒刀。
李重霄经常跟着魏青挥刀,但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腰酸背痛,不是李重霄没有那个毅力,而是学习魏青的挥刀,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自古刀者,杀人之兵,使刀之人大多气质都与众不同,杀伐气重,暴躁,好战,那都是常有之性。
魏青挥刀,从来没有杀气,只有平静。从提腕,到挥出去的末尾,刀身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魏青的眼神中也有着相似平静,这种平静恰恰不是心不在焉的表现,而是另一种注意力极其集中的效果。
魏青的挥刀用到了身体的每一部分,从吸气开始都是出刀的一环,动用着每一块血肉,甚至每一根毛孔,缓缓而平静的挥出,或者劈砍,在旁人的眼中,似乎比老太太的落步还要再缓慢。
而这样出的刀能不能砍到人呢?能,李重霄会肯定的告诉你,因为这是也他亲眼所见。
青城镇打猎是镇上的一项必不可少的任务,打猎不光可以获得珍惜的动物毛皮,可以用来补贴家用,或者制成各种奢侈品,打猎的队伍还会顺便采摘镇上必备的草药。
所以不管青城山上打猎有多么危险,打猎的队伍都需要进山去涉险。
青城镇打猎的队伍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由不同的人来当猎头,猎头自然是队长之职,一般由经验丰富或者实力强劲的人来担当,青城镇修行者几乎没有,武夫也不多,但基本都集中在打猎的队伍中。
天地灵气是修行者的本源,也是武夫强健气血的根基,但是也会被某些山中灵物所吸收,这就是灵兽,修行的妖兽,这些灵物有些是与人无害,而有些确实残忍暴虐,对打猎的队伍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不过灵兽一般也不会很多,修行者万众无一,何况妖兽,但是每个打猎队伍中还是都会有至少一名武夫陪同,来防止意外发生。
但有一次例外,李重霄六岁那年,第一次进山打猎,猎头叫做魏青,是个匈奴人,十一岁。
那年那次是少有的碰见了“鬼面”的一次,鬼面不常出没,但是基本上碰见鬼面的队伍都没有回来过。
人们有幸知道鬼面的存在,是很多年前一名青城的弟子下山途中遇到了遭遇到鬼面的队伍,几乎耗尽了内力,才将队伍解救,并且只是重伤鬼面,没有杀掉。
鬼面,据那次回到镇上的人的描述,那是一种比熊高大一倍,面纹似鬼画的灵兽,整体看起来应该是一头白虎所化,灵智极高,会识破陷阱,会埋伏猎人,扑出之时会有风声被撕裂,宛如鬼哭。
那年的那名青城弟子,名字叫做青云。
按理说没道理,有打猎的队伍会同意带上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去危险重重的山中去打猎,不过书斋的白大家主,知会了一下镇长,那支看起来有些不正式的队伍便出发了。
不巧的是,鬼面出现了,很多人当场被吓破了胆,在人们风紧扯呼之际,李重霄看着缓缓从背后抽刀的魏青,竟是停下了即将要逃跑的脚步,缩回了要拉走魏青的手,有些迷茫,又有些心安。
而人们口中小匈奴,李重霄口中的抽刀时的魏青,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挥刀。
那一刀不似魏青平日练刀时的平静与缓慢,而是宛如一道风雷,激荡而出,出现在李重霄眼中的这一刀,似是一道割裂死生的分界线,那日是他真正对小匈奴的实力尊重的开始。
祥通二十一年,秋分,青城山脉,林中不知处,有噬人鬼面被斩于柴刀之下。
第五章 青城亦有剑
“咔哒”
书斋的门被轻轻合上,有一个不起眼的身影掠出门外,并以一记白霜落燕式的姿势,轻轻落地,完成了这冬日某清晨的亮相。
李重霄对自己的轻功的水平表达了一丝赞赏,缓缓闭眼享受着那想象出来的掌声与尖叫。
其实李重霄没有丝毫内力可言,他练了很久的刀法,也仅仅是能够让他在对付一些不那么凶猛的野兽时,可以占到些便宜。
李重霄自然是知道母亲经常会给他某些心诀与刀剑谱之类的修行之书,谁有这样的机会放在眼前似乎都不会错过。
李重霄也不想错过,但是早年那些看似与暴殄天物无二的在秘籍前睡着的“恶行”,并不是他的本意。
李重霄比谁都想修行,比谁都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大侠。
但是每当自己去努力的识懂那书上的文字,他的眼前就像蒙上一层笼笼的纱,让人心志消沉,甚至开始意识模糊。
李重霄没有睡过去,他只是突然没了意识,看似睡了过去而已。
这曾经一度让这位骄傲的白家小主人丧失了自信,曾怀疑是不是上天不让自己修行,阻挠自己去看书。
但是李重霄很快,真的非常快的从失落中振作了起来,他开始转变着自己的思考方式,他认为自己只是比旁人修行的难度加大了而已。
他独活两世,有两世的见识,有两世的心智,如果真的有上天,他抽走了自己的一部分才能,李重霄也相信,自己完全可以用各种方式达成自己的目标。
所以他愿意去以普通人的体魄去学那魏青的挥刀,他愿意以幼童稚嫩的肌肤,去斩开打猎时的荆棘。也许将来自己没法以气御剑,拳撼巨石,但他一定不会让自己面对危险感到无力。
所谓侠者,不负本心,便是入了侠道。
李重霄在临近了年关的日子的清晨还要外出,很多人是没有见到过的,但是李重霄早已习以为常,不论春夏还是秋冬,他总会寻一段闲时,上山问剑。
问剑不是请赐教,而是请青城山上的高手们,指点一下自己剑法,顺便看看能不能捞几句青城诀。
青城派的弟子们自然是接到了众长老和掌门的命令,只要李重霄不胡闹,谁都不会对李重霄起一丝的怨念。
更何况李重霄请教他人时相当的毕恭毕敬,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与口出狂言,再加上李重霄人畜无害的脸蛋,众弟子自然是相当欢迎一个可爱的小孩子的。
“重霄儿,这都要过年了,还要来山上练剑吗,应当多陪一陪家里才是。”
“多谢赵师兄的担心,重霄已经和母上打过招呼,自然无碍。”
“那便去吧,白姑娘也答应了,自然是对我青城派的信任,赵某感激不尽,你的师兄师姐们已经开始操练了,你可以尝试一二。”
“多谢师兄。”
李重霄口中的赵师兄名为赵显铭,是三长老的亲传弟子,和青城大师兄青云乃是师门同辈,实力也相当强劲,并且待人温和,李重霄十分亲近赵师兄,而赵显铭也会经常去指点李重霄的剑法。
李重霄与青城弟子多以师兄弟相称,但事实上青城老人从未开口说过要李重霄拜入青城派门下。
李重霄曾经多次表达了拜入青城门下的愿望,但是青城老人始终并未同意。
“会有更好的机会等着你,重霄儿不必着急。”青城老人总是这句老话。
但是看着青城老人深邃的目光与慈祥的笑容,李重霄总感觉青城老人并不是在骗自己。
“唉,重霄小子,我这样的实力平平的老人家,哪里敢去占这个为人师的位子”青城老人在李重霄生气之际,叹出这样一段话。
李重霄自然是无话可说,母亲瞒着自己,青城老人也瞒着自己,他曾无数次推算着自己到底是江湖上哪家大宗大派的公子哥,却在心中划掉一个又一个名字。
因为李重霄也看不透自己的母亲。
李重霄穿过山门,正见百余名青城弟子在观前广场操练,一招一式,一板一眼,一式一喊,也是一幕相当壮观的场景。
他对这套剑舞的招式相当熟练,便中途加入,跟着操练起来,与一群修行者同伍,李重霄的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李重霄使一柄两尺七寸木质剑,此剑是李重霄只有在上山练剑之时才会使用,是他拜托镇长帮忙精心加制的独属的宝器。
他还记得当时边帮他抛光木剑,边说着那句听的镇上人耳朵起茧的吹牛话:
“嘿,我年轻那会,镇上就我一个会打一些木质的精致玩意儿,那群小娘皮一个个迷的我哟……”
这把镇长亲手打造的木剑,从来没有受到任何损坏,按照李重霄自己的说法,侠客从不会糟践自己的宝剑。
如今的这柄木剑在李重霄手中舞动,宛如惊鸿游影,人与剑融为一体,视天地为无物,一递一送之间,显然一副大家舞剑之资,让他人观这剑舞有如沐春风的舒适。
“重霄儿绝对是练剑的奇才,这点毋庸置疑,他与剑的契合,是浑然天成的,只不过……”
李重霄并不清楚,自己每一次把剑起舞,都会有青城的长老们关注着他。
“只不过我为何会有一种他会是青城的传人的感觉。”
“老二,你脑子出问题了吧,重霄儿怎么可能会成为我青城传人,鸿鹄不可以燕雀之志度之,他应是更高的蛟龙。”
“我觉得也是,应该是我想错了吧。”
这是一段二长老与三长老之间的对话,李重霄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几位自己仰慕的高人口中天才的存在。
他到现在心里都有一份自己是个无法修行之人的心结,无人可替其解开。
为何李重霄会执着于练剑,那大概是李重霄自己才能明白的侠客的浪漫,他总觉得一个仗剑行走天下的剑侠,要比一个扛着大刀的汉子要来的潇洒,来的飘逸。
其实他认为刀可能更适合自己,刀更能有效的造成杀伤,有效的发挥出一个普通人的气力,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只练剑,那将来极有可能只能成为一个长得有些白净的绣花架子。
而剑,就当是弥补一下心中的遗憾罢。
第六章 书斋里的年
祥通二十三年的除夕,昭示着祥通二十四年的到来,这天李重霄不去练剑,魏青不再练刀,而白黎也不去绣那绣不完的花。
一声鸡鸣随着第一缕阳光的落下,惊醒了山城的勤快人,重霄儿一般都是此时与魏青一并起身,支起窗户,推开各自的房门,开始早晨的忙碌。
除夕要吃年夜饭,书斋这个小小的家中只有三个人,那便是一顿三个人的年夜饭,纵然人少,却不缺年味。
白大姑娘此时在何处呢?
门外的砍柴声声似是吵闹到了院中某个厢房中的一床被褥,这床被褥慢慢滑落,阳光便趁势而入,不料被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盖上,并且扭向了背对门窗的方向,那么阳光自然是无能为力了。
偌大的庭院之内,只有两个少年在忙碌,一个十三岁,一个只有八岁。
就算这样也没有人会指责一个母亲或者说主子,不在除夕贡献自己的力量。
因为院中的小人儿,早已习惯,并成自然。
李重霄早早的买好了过年该用的和能吃的,而那一麻袋的年货似乎最终只是满足了李重霄儿时的做土豪的梦想。
魏青在麻袋中挑来拣去,最后只拿到了可能会用的上的几挂鞭炮和一把菜刀。
李重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掩饰着自己的心虚,不过魏青却相当知足,“少爷,在晚上可以放鞭炮啊,我可好多年没放过鞭炮了,那可是相当期待啊。”
“嗯,不错,看来鞭炮是买对了。”李重霄满意的点了点头,但又转念一想,
“咱不是年年都过年吗,为什么好几年没看到?”
“少爷你前几年都没买啊。”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少爷,今天没有起风啊,而且咱还在院子里……”
“你可真是个木头,我说起风,你应该去细细感受,无风之处必有风。”
“少爷实在高明。”魏青一脸认真的说到,并且相当的肯定那句有哲理的句子。
李重霄自幼生活在书斋之中,书香气的熏陶那是想要没有,那都不可能,并且结合了上辈子自己那手烂字造成了诸多不便的经历,李重霄从手可握笔开始,便练习着书法,临摹了一帖又一帖的名家大作,书法终有小成。
写对联这种能够展示自己技术的时刻,李重霄自然会抢着来,不过也没人跟他抢。
刚过正午的这天,阳光明媚,正是睡觉的大好时候,白大姑娘在与梦魇斗法,似乎早已落败,而小匈奴,不太会写字。
街上的人们趁着这午时闲暇,很多都出门来晒晒太阳,在路上溜溜弯。
看到书斋前的那副架势:一张八仙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笔墨纸砚,一个可人的娃儿在写字,一个壮实的少年,在煮糊。
在这幅和谐的画卷的辐射下,纵然寒冬,镇上总是多了那么些暖意。
等到厢房中的那人走到院子中央伸了伸懒腰,并且开始四处张望的时候,魏掌勺早已开始了年夜饭的制作,连那八岁的小人儿都在一旁帮厨,此时的白大姑娘有些拉不下脸面了。
“你们应该早些时辰叫我,这年夜饭我在行,来来来,让我给你们露两手。”白黎面带微笑的冲着两人走去,边走边撸袖子,并且嘴里不停,一副勤快得很的模样。
但是却被一大一小两只手给挡在了厨房之外,因为两只手的主人都清晰的记着,家中的某顿晚饭曾摆上过十盘黑色的木炭,美名其曰:露两手。
从那以后厨房再也没有见到那位烟中恶鬼,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魏掌勺。
说到这个魏青的厨艺,那说是无师自通也不足为过,最早魏青的手艺,师承山中老猎人,那一手脆香蜜汁烧烤,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势,天人下凡只为一口多汁鲜肉,那是相当的可能。
其厨艺后经包子铺王大妈与张屠夫老婆的打磨,已至家常菜厨道巅峰,那道红白分明的红烧肉,是只有书斋才有的独家味道。
被明确拒绝的白家主只得收拾一下桌子椅子,擦洗一下将要使用的碗筷,一脸委屈的坐在主位,等着年夜饭的到来。
不过当一道道似是香气凝成实质的菜肴被端上桌,白黎那一丝丝的委屈便瞬间被口感冲化而去。
祥通二十三年的年夜饭是静谧的,是温馨的,青城山与镇都在家家户户的年夜饭中得到了一年的圆满,夜色渐深,明月于星空挂起,星与月作伴,人与人作伴。
鞭炮声声,驱逐着一年的晦气,迎接着新年的到来,书斋门口挂起了一盏红红的小灯笼,这是魏青自己做的,为何没有灯笼,那又是一段麻袋与银票的孽缘。
“重霄,去放鞭炮吧,娘不敢放,你们来。”白黎提着一缕白天的鞭炮递给平日里最可靠的魏青。
“得嘞!”魏青扯了一嗓子,可以看得出来魏青今天真的极其开心,也可能是多年不放鞭炮的缘故,也可能是其他的缘故,总之魏青十分的开心。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挂长长的鞭炮燃尽后的烟尘还在空气中弥漫,有着一种特殊的香气,而白大家主此时正在正义的躲在房门背后,死死的堵着耳朵,全然不知鞭炮早已燃尽。
除夕夜,自然整个大汉都在年夜的氛围之中,或许吧。
西域的沙漠与北漠齐名,都是一望无际,在夏季,西域的沙漠会毫不怜悯的用高温杀死胆敢小瞧沙漠之力的一切生物,而这片沙漠与大海共名,曰大漠。
那里某处有山一座,有殿一座还有张棋盘。
棋盘上有人落子不断,有白子,有黑子,在棋盘上不规则的摆放着。
棋盘上落子自然要不规则,假使有一人下棋,将棋摆成一字长线,那么懂棋之人自然少不了对其进行一番教育。
这棋盘天元不落子,这棋盘有十子一字排。
下棋之人用一只枯黄的手,捻着黑白两种棋子,在棋盘上思量许久,最后却走出了这么一招臭棋,令人甚是费解。
但是没人能指点他下棋,因为首先别人见不到他下棋的模样,更因为如果连他都不懂棋,天下还有谁人懂。
“十子换一对母子,划得来,划得来。”
“山与岛,究竟是山倾还是岛沉?”
苍老的声音有些玩味,有些淡漠,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先前的十子,五黑五白,悬在棋盘上空不高处。
下棋之人已离开,棋子此时便变成了孤零零的死物。
一阵山崩般的巨响后,棋子落于棋盘,棋盘于一处山顶落地,棋盘未动,山却矮了那么一截。
一子而已,却有山重。
第七章 李青山(上)
正月是催人懒惰的一段时间,所以白大姑娘白黎没有变化。
而李重霄和魏青的确偷懒了几天,去镇外小河破冰插个鱼,在河岸边边做起了烧烤,撒上书斋独家香料的烤鱼,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李重霄某几日又在镇口大青石上继续说书,慢慢的,大人们也来听书,跌宕起伏的情节让人连连叫好,甚至每天大清早,都会有孩子爬上墙头问李重霄:
“先生,那个唐僧到底有没有发现白骨精的真身啊?”
“不要乱问,时机到了自然会见分晓,现在你给我回家穿上裤子。”
正月十五那天镇上的花灯好不热闹,虽然年年都有那么一次,但是今年的花灯色彩格外鲜艳,镇上多了许多生面孔,镇长解释说:
“那都是些不远的其他镇子上的,来到我们镇上赏一赏我们镇声名远扬的花灯。”
今年或许是特殊的一年吧,李重霄心里这样想着,一不留神,便走出好远,与魏青和母亲走散掉。
总要回家的,那便自己先走走,李重霄没太在意,自己便继续寻着花灯满楼的这条镇上最大的街道向前走去。
路过一处高高搭起的戏台,上面演着些皮影戏,正是有名的霍去病大破匈奴的故事,李重霄自然看的津津有味,却在记忆里找寻不到皮影戏的踪迹,
“镇上什么时候有演皮影戏的了?”李重霄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可能是外面镇上的吧。”旁边的人群中不知谁应了一句。
李重霄有些好奇,便向戏台幕布后面望去,有一片帘子遮住了演戏之人的身形,李重霄便只好凑近一些。
恍惚之间,或许只有一瞬,李重霄从帘与布的缝隙间看到了一张带着白色假面的脸,双眼在假面的眼部露出。
那一瞬李重霄和那人仿佛对视了一眼,却一身汗毛炸起,有一种下一秒便是死亡的错觉。
那眼神是冰冷的,是看待一个死物之时的眼神,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丝常人眼中的名为人性的东西。
李重霄立刻缩到一个不同的方向好让人群挡住那道目光,生怕再与之对上。
李重霄透过半遮身的帘子往里面探了一眼,这次却发现幕布后面是几个粗麻布厚棉衣的相貌普通之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是临走转身之际,他仿佛看到了什么。
或许是个腰牌?为什么这些人都有一个相似的腰牌?
李重霄匆匆离去,回到家发现另外两人早已到家,并且开始做着自己的事情。
李重霄甩了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不去想先前之事,就当做多虑了吧。
祥通二十四年,正月已过,年的气息还留有余味,而青城镇上打猎的队伍,却等不得时间的流逝。
今年头场猎,猎头是村中铁匠吴哥,所以吴哥今天早早关上铺子的门,开始去确认今天打猎的队伍。
行至书斋门前,吴哥扣了扣门环,表示询问是否有人在家
“来了,吴哥,稍等片刻,我们这就来。”
说着李重霄第一个冲出家门,并以习惯的鸿沙落雁式落地(其实自己都记不清)。
他身后背着自己的黑色铁盒,并用黑布严实包裹,铁盒里藏着各式打猎时能用到的工具,随后而至的便是小匈奴,魏青。
“你们俩这次赶上了,我们好多年才有一次正月刚过的春猎,平时都是山中冰雪消融之后我们才进山,今年气温升得快啊。”
“这次如果能猎到岭鹿,山神肯定能保我们一年好收成,所以你们也要多出力,明白了吗?”
“吴哥放心,我们自然是主力。”
“嘿,我听少爷的。”
岭鹿是一种极其珍稀的物种,青城的猎人们都把其视为吉兆。
吴哥是镇上的最好的铁匠,他家铺子代代都有男丁继承,已有百年余,手艺不用说。
吴哥心肠也热得很,重霄的很多小玩意都是吴哥随手给做出来的,尤其是柴刀与弓弩,那更是倾注了吴哥的全部技艺。
李重霄自幼和吴哥亲近,可以说李重霄是视吴哥为兄长的,两人的感情自然不用多说。
此次进山的队伍有十五人,猎头是吴哥,别看吴哥是个铁匠,吴哥也是镇上少有的武夫。
毕竟打铁与练体那都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吴哥的修为停在练体境很久不动,用他的话说,那叫纯靠打铁打出来的。
但是吴哥这身练体境的武力,在打猎之时,依然会给队伍带来很高的提升。
吴哥身处练体境,一身血肉常人无法比拟,肌肉绷起之时,寻常猛兽的利爪根本无法对吴哥造成多大的威胁。
吴哥更为人所称道的是那一手百步穿杨,满弓一箭,箭身便可入顽石,懂行的人大都佩服得很。
当然队伍里还有一个好手,见识过的,没有一个人不佩服其实力之高强,今年他便要十四岁,却隐隐的是此次队伍中实力最高之人。
不过许多人并不知道魏青是名实力高深的武夫,那次斩杀鬼面也被镇长和青城老人等人联手封锁了消息。
毕竟有个黑衣剑客曾经十分严肃的警告过这些人,书斋一家的信息,要尽最大可能的保密,让她们安稳的生活,镇上人越把白黎一家当成普通人,她们便越安全。
“我们先寻岭鹿的踪迹,岭鹿也只有春冬交际之时,冰雪融化时才会现身青城山的外围。”
“所有人不要因小失大,野猪,雪兔,少不了。当下最要紧是先寻其踪迹,明白便分成两队,魏青,你去带一队。”
吴哥细致的分配着此次打猎的首要任务,并且给出了队伍划分的安排。
此次打猎的队伍共十五人,基本都是值得信赖的忠实淳朴之人,大家配合默契,少言多行,相当的有效率,而且没有一个人对魏青做队长,发出不满的声音。
当老辣的猎人懂得合作,普天之下几乎没有猎物可以逃脱出其掌心。
两炷香左右的时间,猎人们再次在老地方碰头,并确认了各自发现的信息:
岭鹿现身。
猎人们顺着一路做的标记逐渐靠近着岭鹿的活动范围,前行的队伍路上无言,但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火。
然而一件让人们不解的怪事发生了:
踪迹消失了,并且是在一条极为可能是通往岭鹿栖息地的小道上,戛然中止。
李重霄心中不安,并且背脊开始不自主的开始颤抖。
这是他从很小的时候便发现的一种感觉,自己似乎对危险有着极强的预感。
那次山中遇鬼面也是,前些日子的那副白色假面也是,嗯?白色假面?
由不得李重霄过多的思考,异变突生。
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从猎人队伍的四面八方传来,而猎人们还未从此时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一声闷哼从队伍的后方传来。
一位身材健壮的青年,捂着喉咙,痛苦的无法说话,不断的狰狞着表情,片刻之后跪倒在地,没了呼吸。
有一人看到这一幕,恐惧的刺激,让他瞬间变得失去了一切的防备,纵然腿还在颤抖,却狼狈的向着山下的方向跑去。
下一刻,人们终于看清了那个夺人性命的凶物,一只通体棕黄的巨虎。
而他前爪之下的逃跑之人,此时早已被其锋利如刀的钩爪,收割了生命。
虽然是十几人狠狠得盯着这只杀人的巨虎,但他却丝毫没有退意,反而是平静的扫视这在场的所有猎人。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林中暗处传来,而听觉敏锐之人却听到了一丝更加令人不安的声音,那是野兽的呼吸之声,粗犷且急促,仿佛下一刻便有攻击将要到来。
猎人们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毙,当即便有人挽弓射向动静传来之处,箭支破空而去,却没有意想之中的声响传来。
而此时,林中暗处,有一只白色巨虎,闲庭信步般走出。
让人更绝望的是,人们发现了一个事实,一声长啸是无法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而刚才那自四面八方而来的长啸,只因周围全是声源。
随着白色巨虎的出现,有不下十只的巨虎缓缓出现。
而此时队伍中仅有三人没有失去思考的能力:吴哥,小匈奴,自然还有李重霄。
吴哥身为猎头,他必须时刻保持冷静,如果连他也表现出慌乱,他们的队伍,那便是彻底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可能。
但当吴哥开始分析着当下局面之时,几头巨虎却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毫无征兆的发动了进攻。
猎人的队伍本来是长长的一条,或有一两人结伴而行,总之遭到围攻之后,人们便开始不出声响的向着猎头吴哥移动。
这是他们多年经验的基础,刻在骨子里,自然不会因为恐惧而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而巨虎就在猎人们的阵型快要成型之时分割了战场,将人群分为两拨:一组是修为高的三人,一组是余下几人。
人们被动的抵挡之时,自然无法靠近彼此,只得被生生逼退,长长的队伍被截成了两段。
而李崇霄没有太过于紧张,因为首先他可以相信自家的魏青,魏青的具体境界李重霄不太清楚,也没听其提起过。
不过从魏青那惊艳一刀之后,李重霄也能推出个大概,因为他可以参照青城大师兄的境界。
而且小匈奴是个武夫,武夫的修行之路,完完全全是由血与汗筑成的,所以从来不会有听说哪个武夫境界不稳。
小匈奴现如今大概是一名塑神境的武夫,刚塑了真神,强化了七魄,但是小匈奴才十三岁啊。
所以李重霄敢肯定,小匈奴魏青,绝对是个他娘的天才,还是那种放到天下都能排的上号的那种。
当然李重霄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又用李重霄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真正的大侠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李重霄自然有自己的手段,不然怎么敢进山打猎呢。
其余的八九个猎人仅仅对上三只猛虎,猎人们一看如今的局势,发现自己压力比另一边要小得多,不管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便向着另一面喊去,
“吴猎头一定要撑住,我们先解决掉三只,马上便会去驰援你们。”
“可恶啊,这群老虎难道有智慧?知道先去袭击最弱的小孩子们。”
李重霄却反过来在担心他们,担心他们过于小瞧了这群巨虎,因为他总有一种这群巨虎并不只是一群灵兽的感觉。
更像是什么呢?是被人操纵的吗?谁人可以同时操纵如此多的巨兽,尤其其中几只,行动看起来极为迅捷,俨然一副灵智已开的模样。
操纵灵兽,那至少要有着御气境的修为,才可灵气外放,控制住灵兽的心智。
正当李重霄思考之际,虎与人之间的冲突瞬间爆发。
李重霄附近的几只巨虎纷纷盯住里李重霄娇小的模样,因为在一堆人高马大的不管是猎人还是灵兽之中,他自然显得最为娇小。
有一虎,在旁猛然窜出,直扑李重霄的方向,而吴哥的箭却指着巨虎的方向破空而去,这一箭隐隐有着洞穿山海之意,狠狠扎入了扑来之巨虎的眼窝。
那只勇于尝试的巨虎,自半空落地,抽搐半刻便不再动弹,而猛虎显然是被这一箭惊住了,竟有一瞬,停下了下迈的脚步。
吴哥的确是一名家传的铁匠,也是一名练体的武夫,但他的箭却不惧天地间的万物。
就在虎群一瞬的停滞的时候,有一段黑布被抛向地,有一把满弓再次挽起,一道模糊的人形,跟着一支撕裂空气的箭矢,杀入了虎群。
黑布未落地,箭未至,人先至。
一道正直却极速的刀影,自空中劈下,一头巨虎双前爪猛然蹬地,迅速向侧空弹去。
这边是灵兽对自身力量控制所能做到的极致事,能够运用每一根筋肉,这便赐予了他在山中皇族般的身份,自然地位是由实力决定的。
灵兽巨虎在避过这一在他看来有些让其心生寒意的一刀之后,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嘲讽的发出低吼,便被一根无情的铁箭刺中了眼窝,又一头灵兽毙命。
而此时,黑布缓缓落下,仿佛看了一出好戏。
第八章 李青山(下)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面的三只巨虎也在同时发动了攻击。
一名高壮猎人,抽刀向一只看上去略小只的巨虎斩去,此刀有杀伐之气侵染,刀法霸道开路,显然是一名老猎人的全力所为
巨虎却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灵活度,在半空中将那庞大的身躯扭动起来。
刀从半空落下,那只巨虎贴着刀身,将前爪点了上去,瞬间击飞了老猎人手中的钢刀。
扭身,弹刀,落地,便是又一次极速的弹起,老猎人眼中有绝决,但绝决只能转化成绝望。
他发现刀身被击飞之后,他的手似是受到了震伤,根本无法抽回,只能不停的颤抖。
下一刻,他的手再不颤抖,利爪的切割,淡漠的收走了一人性命。
人多的这一方猎人此时才发现,他们的处境似乎并不是想象那么的好。
片刻间,便有一名实力雄厚的老猎人躺倒在地,这三头猛虎,从未想给过他们活路。
另一边在二人组的配合之下,顷刻斩杀一只猛虎,已是足以让人赞叹之技。
而当接近十头的巨虎齐齐向三人靠拢之时,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去单独减员虎群的战力。
“为什么会有虎群?不论是寻常野兽还是灵兽,老虎只会单独行动,群体行动的他们肯定无法进行默契的配合。”
”而这虎群的配合天衣无缝,甚至还能够从战斗中及时调整,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魏青与吴哥没有听清楚李重霄到底嘴中在说些什么,只是发现他在地上用随手捡到的枝丫,在地上写写画画。
正当二人决定寻一时机会,突出虎群的包围之时,李重霄起身按住了两人的武器。
“看来还是需要本少爷的独门绝技,来解救队伍于危难之中。”
“诸君且看我如何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少爷可是出口便成章,句句是金句啊。”
李重霄无视了某人不合时宜的马屁,从背后解下自己的黑色铁盒,从中拿出了一堆不知道作甚的小玩意。
此时本应是巨虎去袭击众人的大好时机,然而在场的所有生命都在注视着这个八岁的孩子的动作。
然而此时只有李重霄一人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该如何做。
李重霄手中动作不停,忽然站起,将一颗被铁皮包裹的球状物狠狠向地面掷去。
这刹那间的变化,引得众人一阵慌乱,只见那铁球触地便炸裂开来,一股浓重的烟尘从其内部猛然喷洒向四面八方。
浓浓的白色的烟雾滚滚涌出,遮掩了众人的视线,却同时遮蔽了整片树林的视野。
其中一头为首的白虎微微动鼻,细嗅这空气中的人的气息,想要用气味来辨别人的方位,却被呛出了一声闷吼。
“嗤!嗤!”
白虎吸入了过多的烟尘,却并提前发觉,眼中有胡椒粉,一时间林中巨虎皆忍不住的发出如雷声般的嗤响。
而此时,两组轻快又稳健的步伐正在烟尘之中,不断穿行。
这脚步显得欢快,却不与其所行之事一般。
人之七窍皆为人身之最为脆弱之处,山中猛兽亦不例外,此时巨虎皆被辛辣之物刺激着五感,又处于剧烈的疼痛之中。
烟中有两把柴刀,一把向这面斩去,一把向那面斩去,柴刀收割着无反抗的巨虎,像是屠户处理案板上的鱼肉。
烟中有恶鬼,一步一杀人。
只不过杀的不是人,是虎。
烟尘在一炷香过后逐渐散落,这片寂静了许久的林子,再次显出了他的原貌。
猎人还是那些猎人,而两个手持柴刀的黑布裹满全身的少年,与那满地的尸首,昭示了刚刚发生的大事。
不过从两个少年用虎皮仔细的擦刀的动作看来,似乎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吴哥好久没有缓过神来,猎人们也没有。
“重霄儿,你那是什么神物。”
吴哥有些没有转过弯来,甚至在问出这句话时,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可以叫他雾丸(其实就是烟雾弹行8)。”李重霄掂了掂手中的铁皮球,随手抛给吴哥,却惊得吴哥差点没有接住,直接来了一个踉跄。
就在人们震惊于劫后余生,还有感叹于小重霄的神器之灵的时候,忽然间身后林中又有一声窸窣之声响起。
吴哥直接二话不说,身后那张大弓毫不迟疑的直接拉满,直直的指着林中又一暗处。
众人心中的那根弦紧紧绷起,甚至有刚才与巨虎对峙了很久的人,由于一天之内的多次惊吓,此时竟忍不住哭出了声。
就在人们全神贯注,心弦紧绷之时,一声吼叫打破了人们的心理防线。
“嗷……嗷呜”
一个雪白的脑袋从矮灌丛中猛然探出,随之一个矮小精瘦的身形从丛中窜出。
但是由于速度过快,一根不算太粗的枝杈又恰巧挂住了那条后腿,那雪白的小东西便在半空中直接摔落,以一个狗啃屎的姿势落地。
那是真的狗啃屎,因为这雪白的小东西,真的在一群猎人的眼中,便是一只雪白的小狗。
只是那“小狗”不断的发出的嗷呜之吼叫,仿佛在抗议着自己其实是另一种凶猛的生物。
“这是……一只狗吗?”
“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只狼……吧……”
“这东西是俺家那边的东西,是狼,叫雪狼,高山上才有,谁知道这里会有只这玩意。”
说话的是个北方汉子,来南方住下,却一直没改了口音。
小雪狼似乎并不在乎一群猎人的目光,撒开小腿向着巨虎尸体所在的方向全力奔跑。
他冲到白虎的尸体旁,露出了自己所可以露出的最凶狠的表情,并且不断发出低吼,然后一口撕咬在白色巨虎的爪上。
白色的小雪狼十分努力的撕咬,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然而片刻之后便没了力气,因为他太过于瘦弱,仿佛许久没有进食,然后再众人的注视之下,昏倒过去。
李重霄过去抱起雪狼,看着怀中的小可怜,心中有些不忍,寻着雪狼来的路慢慢寻过去。
吴哥众人看小重霄抱起了小狼,便不再去干涉,带着一部分受伤不重之人去处理着同行几名不幸遇难同伴的尸身。
李重霄越过那片灌木径直前行,寻着地上很浅的踪迹,向着更远处走去。
其实并没有走多远,一个早已腐烂的树洞之中有些堆积的鱼骨,鱼骨也并不大,看来这便是小雪狼的吃食,而这树洞却不知已陪伴了雪狼多久。
洞内空间不大,洞壁皆是爪痕,应该是小狼之作。
“难道你也想当大侠不成?”
李重霄笑着自言自语道。
树外不远处有一处白骨,白骨附近有干涸已久的血迹,看到这里,重霄大概已经明白了小狼经历过了什么。
“你也是个苦命的狼,巧了,上辈子我过得也不舒坦。”
“不过你既然遇到了我,那我自然不能让你这有缘狼再去住树洞。”
“今天就是你的新生。”
”青山上的雪狼呐,有苦难倾诉。”
“李青山,好名字啊。”
今天的青城山,发生了很多事,大多都令人无法愉悦,李重霄看着这苦命的小狼,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
他随口唱起了一首歌,也不记得何人所作,何人谱曲。
青城镇上的今夜,应会有很多的家,彻夜难眠。
天阴了,迟迟还没有下雨。
一个不算很健壮的人儿,怀中抱着一匹小狼,向着下山走去。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啊。”
(最后两句歌词,参照电影《亲爱的》中,张译的秦腔演绎)
第九章 大汉的长城
燕赵交界之地,有一座城,城中百姓淳朴,他们都是大汉北疆的百姓。
虽然塞北的风沙凌厉如刀,磨碎过苦杨,吹散了雨露,却从未将塞北之人的脊梁吹弯,也从未吹去了城中之人生活的乐趣。
此城向北百里,有草原上最为狡诈灵活的骑兵的先锋,匈奴铁骑军,铁骑军不只有骑军,步骑相合,又有精锐的斥候,来做先锋那是最好不过。
铁骑军的斥候是匈奴众多军队中绝对顶尖的部队,训练有素,战力惊人,一只十几人的斥候小队那可是堪比骑军的尖刀。
但匈奴纵使有铁骑,银骑,也有王下金骑,有悍不惧死的草原儿郎,更有匈奴账下最为威武的将军和谋士。
从十年前起,也就是祥通十四年,他们从未再向南推进过哪怕一米的距离。
十年匈奴的军帐拔起再拔,匈奴的大将换了再换,匈奴的军队却依然被硬生生的向草原深处杀回了百里。
甚至王下三大帅之一的慕容大帅,慕容观海,都在这里狼狈的丢下过自己的帅袍。
这片草原叫云海,云海草原因曾有漫山遍野的羊群生活而得其名。
云海上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平底拔起的汉城,此汉城为大汉的最北城,虽孤单,虽普通。
但他有一个令所有匈奴人都极为胆寒之名号,亡灵之地,酆城。
不过酆都的百姓小日子依然过得红火,不管是出城放牧还是回家探亲,城门处的关卡都极为松散,他们如此轻松,如此惬意,只因为,城中有座镇北将军府。
“将军,这是前些时日,从洛阳送来的军函。”一名身着北疆特有军装的统领,于书房内递交着每日必需的军事文牍。
“我明白了,放在那里便好。”
如果在洛阳街畔,你看到一些男子身着书生装扮,那自然是一件再寻常不过之事。
但是就在这座大汉战事最为频发之处的边城之中,有一人,无论冬夏,都会身着一身儒袍长衫,时不时于城墙上端坐。
书生显得并不多么俊朗,甚至说第一眼看上去与常人并无差别。
书生的面色没有大家子弟的那种细腻红润,看来是被这常年恶劣的气候雕琢过许久。
他脸上胡须其实不算茂盛,没有想象中的粗犷,双颊有着被日晒过后的黝黑的颜色,再加上塞北缺水,收拾的少,脸上油光看着让人十分不适。
如果仔细的看的话,可能这张脸上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便是虽然他是个不算太过方正的脸型,却有着分明的棱角。
再加上那双常人绝不会拥有的眼睛,修长,有神,并且有着所有军人都有的共同特点,那就是刚毅。
这名书生,城中之人如果能起早,大都与之熟络得很,他每天清早都会花几枚铜钱,走去城中主道上一家卖油条的铺子。
点几根油条,要一小碗豆浆,就着免费白给的咸菜丝,慢慢的吃完,再打个满足的饱嗝。
这便是书生一天之中最满足的时刻,虽然很没有出息,但是饱嗝要打,谁也拦不住。
他的饭量不大,中午最多会吃一些馒头与小菜,晚上工作起来,更是经常忘记吃食。
茶馆中有时会有他的身影,他喜欢听人说书,城中只有这家没有挂牌匾老茶馆,平日里才有老说书人光顾。
今日他又来听书,早上的案牍便放一放。
他喜欢听那江湖上的逸事,也喜欢听塞北的战事,不过近些年,很多说书人都不在了。老说书人,前些日子又来了一位,却也仅仅只有一位,所以书生只为能听一人说书而来茶馆。
在早上,去喝一碗豆浆,听一段书,这可就是边塞生活的小奢侈了。
说书人是个瘸子,听人说,说书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北疆边军的一人,伤了腿便退下来。
听闻北疆出了一个年轻人,便来这城中看看这些年的边军。
“今天我们不讲江湖侠客,我们来说一说祥通年间,那些扬我大汉国威的北疆战事。”
“大汉八百载,有数不胜数的精兵良将,但过去百年,匈奴的铁骑那是令人闻风丧胆。”
“西域的一些小国,被那如狼似虎的匈奴骑兵,一口一口生生的给吞了去,连一位国君都给人掳去当了马夫。”
“要说匈奴的崛起,那自然要从百年前的那位天降单于说起。
”百年前的匈奴可不是现在的匈奴,现在的匈奴那都是新匈奴人,原来的匈奴皇帝早就给人杀了头。”
“那天降单于,听那些匈奴人说,那可是曾随天地异变出现。”
“天边的草原,不知哪一日,很多老人都看到有金龙落地。”
”然后便不知道从哪杀来了一只身披金甲的重骑,足足数千的重骑啊,那可是百年前,要知道我们大汉如今最强盛之时,三镇重骑也就仅仅万余。”
“那天边而来的杀神重骑,生生踏破了那代匈奴皇帝的王座,以极其强硬的手段,清洗了当年那个扶不起的匈奴。”
“人们后来都称他天降单于,因为他们真的就是一只从天而降的军队。”
“自那时起,匈奴雄主代代相传,不只自身发展的速度极快,很快他们便发起了与我大汉百年的拉锯。”
“这便是我们所称的百年国战。”
“不过百年前的大汉也是昏庸之君,一个接着一个来。要不是大汉的北疆,老少将士皆为雄兵,要不是护国的武当,不是那千百赶赴边塞的武当仙人,怕是我们早就无家可归了吧。”
“武当仙人的故事自然我们以后再说。”
“后来,我大汉也出了一名雄主,他便是当今天子。”
“天子在还是藩王之时,便征战南北,冲锋陷阵,收复了一块又一块我大汉的祖地。”
“我们的长城,便是天子于而立之年,血战于边塞,生生从匈奴人手中撕回了的一片汉地。”
”那一战我们背向黄河,面向长城,打出了我们百年最为解气的一场大捷。”
“那就是我们那一代人的独家的记忆,那也是我人生之中最后一场仗。”
“那一日的天子,身披将军百战甲,身后是我们陷阵营的最精锐的骑军,最烈的战马。”
“枪尖所指,那便是血海,那便是尸身。当我们真正将我大汉的军旗立于长城之上,是死而无憾的满足。”
“我这种瘸子,就是不活那余下三十载,也要将尸骨埋在自己打下的长城前”
“那是我如今大汉的定军之战,自那日长城之战,我大汉再也没有让自己面朝长城过。”
“大汉的边军,只有前行,没有驻脚,只会越过长城,向北奔去。”
书生听着老说书人越来越激动的声音,不禁也有些入迷,等到说完,还久久回味。
书生起身看向茶馆外,天色不早,气温也慢慢地升起,中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踏出了门。
“那书生看着着实有些邋遢啊。”
这名老说书人已经来到酆城月余,和茶馆中的一些人还不是很熟络,以为刚出门的是个哪家的落魄书生。
转念一想,又觉奇怪,这种鬼地方怎么还有书生。
“老先生,你不认识那书生?”
“老先生来了也没多少时日,无人与其说起,自然是不知道。”
“咱大汉其他地方可不知道他是这幅打扮。”
“城里的媒婆都觉得人这样,让她们都没法上人姑娘家去提亲。”
几名茶客在一旁应着,说到提亲都开始哈哈大笑,这可是只有酆城人才知道的趣事。
“老先生,那是名书生不假,但我们城里人一般都喊他不喊他作书生。”
“其实我们一般都叫他将军。”
“那酆城的书生,满城只有此一人。”
“老先生,您有您的长城,我们酆城人,也有我们的长城。”
“他啊,叫霍牧,霍家霍牧,大汉唯一的镇北大将军,酆城人的长城。”
许多汉人都不知道从前的百年战事,但是没有一个汉人不知道,十年前,北疆去了一个霍家的年轻人。
十年后,北疆边军多一个杀神,他让匈奴家家户户闻风丧胆,他能止匈奴婴儿夜啼,许多匈奴百姓都传闻,那是冠军侯在世,来惩罚匈奴人的罪行。
他的白马义从,踏过了匈奴大帅的军帐,云海草原依然有着云海,不过却是一众白马轻骑接替了白羊的位置。
他的铁枪,挑落了慕容观海的帅袍。
他是大汉如今的长城。
就在一月之前,大汉的除夕夜,镇北军中的一万三千八百白马义从,从匈奴铁骑军背后百里,宛如鬼魅般出现。
来自酆都的旌旗,斩杀了匈奴最前线的十五万铁骑军,筑起一座又一座景观,史城云海大捷。
“叫厨房的掌勺,中午少拿几个馒头,早晨油条吃了不少,现在还是有点撑。”
“嗝~”
书生拿袖子擦了擦嘴角,豆浆留下了些残汁,只不过那有些脏兮兮的袖子擦过,他脸上的油光又多了些。
哼着一个洛阳流行的小曲儿,书生悠悠的向将军府中的书房走去。
第十章 大汉的江湖
大汉八百年载,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有繁荣,有衰弱,但大汉的江湖却一直朝气蓬勃,江湖风流人物数不胜数,后辈侠士更是层出不穷。大汉的历史,也是江湖的风雨史,江湖,随大汉的诞生而诞生,而宗派,是组成这片快意江湖的最为忠实的香客。
大汉的江湖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宗门之别,追根究底,大致是修行者开始展露他们真正的威力之时。
那年的大汉风雨飘摇,匈奴的铁骑宛如过江之猛龙,踏平了中原的山川,踏破了大汉的雄关。
又是那年,有一座北方的山,山下有田万亩,有水长流,有农夫耕种其间,更有孩童欢笑,书声破庐。
山上有道士,道士却不修仙。
不修仙的道士那可在常人眼中是不务正业的道士。
可就是这群道士,在铁马的冲锋前,淡然的,似是理所当然的下了山,来到了滚滚黄河之前。
他们解下身后的剑匣,掸去因赶路而傍身的灰尘,将一把把只为修心而造的道剑,横于胸前,横于马前,横于那仿佛不可逆的颓势之前。
五十年前,有武当山一千道士埋骨于黄河之前,五十年前,有不可一世的匈奴铁骑被阻于道剑之下。
武当有百人剑阵曾为中原百万人守国门,自那一役,匈奴于黄河之前失了前行之势,而武当的剑阵百人剑,皆为国剑:武当的一千道人皆为国士。
也正是那一役起,那高高在上的天子终于意识到了:大汉的天下,不只有军人守边关,更有侠士敢为社稷死于百姓之前。
所以自那次濒临灭国的战事结束后,大汉的天子们除了在边军的投入了大量的财力之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那便是尝试建立起属于国家独有的来自江湖的力量,所以天机阁应运而生,而且历代天机阁阁主,皆由武当的实力高深莫测的真人担当。
不过也因此,武当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合之音,武当渐渐分为两派,入世与出世,入世之人一般都进入了天机阁,并于天机阁担任要职。
天机阁不只是收编了一众属于朝廷的江湖高手,它还相当成功的代替了驿站的效果,如今大汉的各地都有着不少的天机楼,当然驿站也没有完全被取消,如今的驿站属于军队独有的机构,只负责军机的传达。
而天机阁也有自己的驿卒,隶属于天机阁的驿卒,那都是至少有着塑神境实力的江湖强者,不少在入阁之前,都曾是江湖上有名的侠盗,有些脚力惊人,有些善于匿踪,总之,天机阁的消息传达的效率在全力运转之时,与驿站相比,犹有过之。
有如此畅通的消息传达途径,大汉的江湖轶事自然在人们的身边变得生动有趣,可以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可以令江湖传说更加神乎其神,当然,说书先生们那可是生意红火的不行。
看到如此有成效的搜集消息的方式,朝廷自然也会利用天机阁去刺探江湖各大宗派的消息,亦或者搜集各种高手大侠的实力的资料。
于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十大高手,十大绝色,十大宗门之类的榜单便是于天机阁诞生不久便引起了江湖的轰动。
第一届的榜单让许多对排位不满之辈向前挑战远高于自己之人,让许多自多年之前便有恩怨纠葛的宗门,终于有了大打出手的理由,让许多青楼佳人撕破了脸皮,恨不得见面便要在对方的脸上啐上一口。
可以说第一次的榜单闹出了大笑话,看起来像是无知之辈的随性之作。但从第二次榜单变换开始,这个江湖开始变得让人捉摸不透,并且让人憧憬不断。
人们开始听到一些陌生的名字,开始发现一些传说中的人物,开始沉醉于这个不太真实却又真实存在的天人的江湖。
人们以为的大宗大门不过是某些隐世之派的附庸,人们听到耳朵起茧的大侠大神,不过是某些天人的记名弟子。
人们终于知道了世上不只是有那些一流宗派统治一方,这偌大的天地有着四圣地,还有一个传说之中才有的山门。
人们明白了一剑天来不过是雕虫小技,而那些所谓的剑仙,都只能望一人之项背。大能皆称千古有唯一的剑神,剑斩圣地的儒剑神,林清玄。
而因有那名剑神,不管他出不出世,都是没有人去抢那天下第一的。曾经去为了那第一次的天下第一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地底之人不知知道了有天人在上,会是何种茫然与不解。
而那些宗门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排名便不惜以宗门顶尖战力相搏命,不知在得知了那曾天人齐出而破敌的山门,又是作何感想。
总之,如今的江湖是平稳的,人们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天人们,似是疏远了与那快意江湖的关系,变得漠不关心,变得失去动力。
不管普通百姓对江湖作何看法,那些身处江湖之人也不管自身实力如何,他们就是跳不出这令人绝望又冷漠的江湖,可能人人都有一个江湖梦罢,梦可以让常人变为飞蛾,去扑那明知会焚身的火。
围城的道理,也不是谁人都懂,城中之人想逃,城外之人想进,就在这似真似假如梦如幻的江湖之中,不屈的侠,死去又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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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不知名的某地,飞流直下的白瀑,冲刷着身下的顽石,白瀑又入水,激起的响声不知传到了多远之外。有瀑自然也有河,这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清河,河中青石可见,鱼戏石间,又组成一副醉人的画。
而这里附近曾有一群人生于此、长于此、老与此并死于此。这里的山顶曾有一座通天的塔,如今却只有一片破碎的巨石废墟。
如今的她们是一群世外的人,不是置身世外,而是被逐于世外。
他们曾是一个宗门,他们磨道心,斩心魔。苦行是宗门之根,隐忍是宗门之骨,自成立之初,他们便与佛宗有斩不断的缘,他们便是戒律宗。而就是这样一个宗门,在多年之前遭到了世间最残忍的对待:
先被刀殿这刀道圣地,以戒律老祖莲心早已入魔为由,污蔑为魔宗宗门,宗门之人修行邪魔宗法,啖人血肉,而此时的莲心老祖林莲却不知何处去。
同时戒律宗又受到了东海剑礁这剑道圣地对宝物的觊觎,两大圣地掀起了江湖对于魔宗的大围杀。
戒律宗也曾想天下佛门圣地的普陀寺发去求救的讯息,而送信之人连同信件皆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信。
曾盛极一时的宗门,隐隐有着赶超圣地之实力的宗门,便在两大势力的设计之下陷入了绝路。几乎所有弟子皆被斩杀,山门被摧毁殆尽,而此宗门发出的最后的反扑,在刀殿至宝合刀的镇压之下,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江湖留下了合刀无解的传说,江湖也抹去了戒律宗的记忆,江湖有时便是如此冷血,道理也永远是强者来书写。
若天地不仁,万物当为刍狗。
如今的这河畔一家便是戒律宗最后的余火,或者应该说是魔宗,因为到如今她们再如何辩解,这江湖似乎也没有她们的存活之地,她们自己也习惯了魔宗的称谓,于是便心照不宣的开始称呼彼此为魔宗传人。
这一家相当的奇怪,虽是一家,却只有三个女子,其中最小的也只有八岁而已,这一家皆姓林,而这一家自八年前起,便来到了这片傍水的竹林,竹林四季常青,或许是因这不断的水汽,又也许是为了为这可怜的一家多遮蔽些风雨。
总之,她们算是平静的生活了下去,能够生活下去,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八岁的小姑娘的母亲叫做林雪,另一位是他的小姨,林无泪。而小姑娘的名字便起于这片常青的竹林,叫做林竹。
“小姨,你快看,小竹子今天抓到的大鱼。”小姑娘抱着一条足足有一尺长的鳜鱼,鳜鱼也不甘示弱,在小姑娘那不太宽阔的胸脯间,努力的扭动着身形,不过却绝望的发现这个小姑娘似乎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慢慢的绝望的停止了思考。
“小竹子真棒,走,回去咱仨喝鲜鱼汤,让你妈妈把这条大肥鱼处理成最好的鱼片。”应话的小姨便是魔宗现任的宗主,林无泪,是一个身材高挑,身形显得十分矫健的女性,干练的将头发盘起,再加上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有浓淡适中的剑眉,显得英气十足,或许打扮一番,比得过不少的公子哥也是有可能。
林无泪在当年那场大围杀之中,护着林雪与刚出生的林竹远远遁去,看着那道像是钉在山谷之间的身影,心中有撕裂般的痛楚,却无法将其喊出。
那是一席残破的袈裟,在千百圣地与一流宗门的强者的对立面静静端坐,那席袈裟中的身影不是一个和尚,在那一刻,他只是一个小姑娘的父亲,只是一个温婉如玉的女子的体贴的丈夫,是一个咬破了嘴唇,捏碎了指骨的无力的少女的最尊敬的师尊。
合刀是无解的,但不代表合刀可以斩破世间的一切,合刀不会输,但也不代表合刀会赢。
后世的江湖志之中自然抹去了合刀的那个污点,有一名生了青丝的魔宗门人,在合刀与世间高手的围攻之下,生生盘坐三月,最终化作佛门金刚,受佛国接引,涅槃而去。
而他到最后还是想先做那丈夫,父亲与师傅。
第十一章 斩不尽的魔,斩不尽的竹
林无泪也有一把剑,纵然他师出戒律宗的大师兄,也就是林竹的父亲,她的姐夫青丝僧人,但她依然练剑。戒律宗从来没有强迫弟子削发为僧,宗门的最核心的功法与心诀皆为佛法。
甚至说就连宗门的老祖本就是普陀寺曾经的莲心大师,但宗门内依然有不少的人去练那刀、那剑,又或者是道门的法术。
戒律宗的很多的一代弟子都曾经是江湖上其他宗门的弃人,又或者是哪些不知陷入了何种恩怨情仇的散修。
这些人大都半生郁郁不得志,如果真的放任自己留在这冷漠的江湖之中飘摇不定,或许,他们便是一辈子的失败者。
但五六十年之前,有一位佛门的莲心大师入了江湖,入了这座天山,在山上修起了一座通天塔,通天塔从不通天,就像雷峰塔没有**一样,因为那塔实在是过于雄伟,过于壮观,过于高耸,塔直插云霄,所以见过此塔之人便开始称其通天塔。
没人知道莲心大师为何要修一座塔,也没有人知道莲心大师要修多高的塔,但在人们的记忆之中,自天山有第一批人入山,这塔便存在,或许这塔要先于这天山而存在呢,这也说不定。
因为,也没有人知道莲心大师究竟活了多久,八百年的大汉的史书之中,似乎处处都能见到一个法号为莲心的大师,出现在各地佛门。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是不是莲心在历史上有许多重名之人,不然一个人怎么可能活过一个朝代。所以莲心大师本身便是一个传说,许多传闻,莲心大师早已身死,因为莲心大师早已超过五十载没有出现,江湖上只有传说却没有事实。
但是如果有人能够翻阅所有皇城中的史记,便会发现一个事情,那就是历史上的莲生大师似乎从来都是一个模样,白眉、无须、棕眼、鹰鼻……总之,莲心大师,开立了这一宗门,自然会吸引者数不胜数的失意者。
戒律宗以苦修为修行根基,斩断道石斩断情丝,更有莲心大师的许多佛经著作可供参考,随着源源不断的弟子的拜入,因为戒律宗从不因某人是他门之人而对其产生偏见,所以很多弟子入宗之后,对于宗门的忠诚与归宿渐渐在宗门高人的授讲之下培养起来,这也逐渐成为戒律宗一股很强大的信念的力量。
其实真正受过莲心大师亲授心得的弟子并不多,他们大多为宗门的一代弟子,因为一代弟子入宗之时,这宗门,便只有一塔一人,后来莲心大师在塔内修修停停,每当停下来,都会去传授那么几天自己对于佛法以及万法的看法。
莲心大师真正为人所敬佩的地方不只在于其佛法的精妙,更在于其有教无类以及他以一法通万法的境界。曾有那么一个说法,莲心大师那便是夫子的转世,因为千古仅有此二人可以有教化天下的功德。
后来的一代弟子,大都在自己曾止步不前的境界上更上一层楼,有些干脆削发为僧,拜入佛门。
在世人眼中,一个顶尖的宗门仿佛一颗春笋,迅速而突兀的出现于世间,并以更令人惊愕的速度,向着圣地的方向进步。
但如今,宗门成了一抔土,那后来象征着宗门兴盛的通天塔也被人从中拦腰斩断,戒律宗成了过去,魔宗成了过街老鼠,其中似乎也有着莲心大师不知所踪的影响罢,但那也已经过去。
林无泪的剑在那日山谷一别之后,便迷失了方向,她本是一个相当自强不息之人,但依然在师尊离世,宗门尽毁的打击之下,消沉了不少。
她练剑已有十数年,青丝僧人便做了她十数年的师傅,师傅带她入了剑道,她便自然不会出那个剑道,师傅教他之时用的是竹剑,她也明白那把竹剑的意义,她们姓林,江湖上也只有一人姓林,那把竹剑便是他的竹剑。
但那人却也不知了踪影,去追寻他那可笑的天道人道,抛弃了自己的子女,在她们眼中,那人虽有父名,却是一不折不扣的懦夫。
“千古唯一剑神,呵呵,千古唯一剑神。”林无泪总是在望向自己手中的那把有着赫赫威名的竹剑之时,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那竹剑曾陪伴那名儒剑客横扫江湖,恣意剑来之间,一线青也成了剑道的不可亵渎的一把神兵。
林无泪自然练得是传说中剑神林清玄自通天塔之中悟出的无上天道剑法,但是又源于对一个懦夫的憎意,她开始试着放下那会令武林中无数高手为之疯狂的那些剑术,但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又怎能轻易便放下。
“小竹子,今天咱们继续背昨天的《论语》好不好?”林无泪受林雪之托,从林竹六七岁便开始教授一些她可能感兴趣的东西,林无泪自然也是乐意至极。
“小姨,我不喜欢这些经文乐理,还有母亲天天都在做的那些女工。”仅仅只有八岁的林竹,认真的对着自己的小姨一字一句的说道。
林无泪望着小竹子那精致的让人感觉不真实的小脸,看着那因皱眉而显得紧巴巴的表情,心里也是喜欢至极,便回到:“那你想学什么呢?身为一名女子,如果没有一技傍身,将来可是嫁不出去的哦。”
林无泪揉了揉林竹那可爱的小脸,觉得软绵绵的,更是让人爱不释手了。
“我想练剑。”
“为什么?”林无泪平静的看着林竹,回道。
“我想保护母亲还有小姨。”林竹那异常认真的表情,让林无泪久久无言。
“我父亲,是因为保护我们而离开我们的吧。我都知道的,小姨。”
“母亲与小姨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到,我们在躲着什么。从小母亲便对着我说,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林竹的脸色有些微红,眼眶中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但神情依然很坚定。
“这世间,哪有什么遥远的地方,都是骗小孩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什么连陪着我们都做不到?”
“有些人不是他有多强,便可以让世事称心如意的,你父亲真的很爱我们。”林无泪有些不知如何去解释。
“我父亲必定是爱我们的,但是小姨为何你不去拿起你的剑?”林竹盯着林无泪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从刚才起,她便透露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这些都是谁与你说的,你还知道了什么。”
“小姨,我做梦了,我梦到了好多好多,我梦到了有一个和尚浑身浴血,却依然很温柔的摸着我的头。”
“我梦到一个拿着剑的背影,挥着一柄竹剑,挡在我的身前,前方是如山海般的人群,像是要杀我,而那个背影,就那么一直在我身前,一步没有退后。”
“小姨,我知道了好多,我很害怕,但是我更想让自己能够拥有不再害怕的能力。”
“凭什么世间女子便要生来站在男子背后,我为何不能去站在男子身前,我为什么不能顶天立地……我只是……我只是不甘,为什么他不能来看一看我再走。”小姑娘的声音清脆且透露着他的稚嫩的勇气,却在最后化为了啜泣,声音渐渐消了下去。
“明天你来握剑,我来教你。”
“小姨练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小竹子你看的透彻,着实让人有些没有脸面去见人啊。”林无泪此时已经转身回往自己的草庐,她没有过多的言说,之时在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又有些飘忽,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曾经有个男人,她骑在那人头顶,他又被林雪坐在身下,而那人还不断的向着两名女侠打扮的人不断地求饶着,完全没有一个八尺男人的想象中的威武霸气,腰间那柄木剑不知被林无泪用来打了他多少次。
“你如果真的能为小竹子遮风挡雨,我可能会原谅你一点点,嗯,就一点点。”林无泪这样想着,把那柄童年的竹剑挂回墙上。
第十二章 重霄,看好这一刀(一)
青城镇今年的第一场春猎,着实让人无法再生出一些愉快的情绪,归家的队伍默默无言,为首的几人用打猎时随身带着的裹刀布,拼拼接接,便将在刚才那场战斗中死去的几个可怜的人给包了起来,由他门几个人一起抬走,准备送回各自的家中,再做打算。
今年没有猎到岭鹿,更不用说求个好兆头,人都死去大半,这头场猎似乎给祥通二十四年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
“嗷呜~~”又是一声稚嫩的嗥叫,一只雪白的小狼从队伍后方窜出,跑到最前头,又跑回队尾。
李青山,这头早些时候被李重霄赐了名字的雪狼崽子,被人喂了些干粮,又喝了些清水,迅速的便恢复了活力,可以看得出有力气的雪狼是种精力旺盛的生物。
李青山似乎并没有受这队伍低沉的气氛所影响,撒着欢围着队伍一圈圈的蹦跳,他那可爱的模样,让人着实无法讨厌。
李重霄看着这个撒起欢来完全没有节制的蠢东西,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不好的记忆,微微皱着眉头,又叹息着。
“这真的是头雪狼吗?叔。”李重霄拉了拉身前那北方的汉子猎人,问道。
“那肯定是,俺认不错,雪狼虽然很少,但是气血旺盛,精力充沛,尤其是他们的性格,勇敢无畏,看这小家伙,定是个纯种的雪狼崽子。”汉子跟李重霄解释道。
“这真的不是条二哈?”李重霄黑着脸,嘟囔着什么。
“少爷,二哈是什么?”魏青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重霄的嘟囔,并且更能一字不差的全部听清,李重霄有时候都头疼不止,还让不让人嘟囔了。
“二哈是一种高贵的动物,我观这崽子的一举一动,似乎有着一股高贵的气息扑面而来,看来是捡到鬼了,不,捡到宝了。”李重霄面不改色的去一本正经的向魏青解释道。
“少爷可真是博闻强识,我就一粗人,听都没听说过这些东西。”魏青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很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屁。
“……”
“这二……这李青山还真一点不怕生,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拐了去炖了。”李重霄似是有些忧愁的看了一眼那只要给干粮就会扑过去的蠢东西。
“呜~”李青山小朋友似乎是听到了要被炖了吃,远远地循着声音就哼哧的跑了回来,并且不断的在李重霄腿间呜咽着,似乎担心李重霄真的把他丢掉让人吃了去。
“你还真听得懂人话?”李重霄这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青山乖巧的跟在一旁,并且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一副完全没有骨气的贱模样。
“亏你还是条狼。”李重霄不再理会,随他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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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里的阴沉之气的确被这条狼崽一闹,着实轻松了不少,不过临近了镇口,大家也都收起了那些许的笑意,因为他们今天的遭遇,让人除了难以接受之外,也让很多人都生出了疑心:
为何从来都是单独行动的灵兽,今日却集体出动:为何独来独往的巨虎,今日却配合的天衣无缝。
但是在李重霄大声张扬之时,却没有一个巨虎发动攻击,那明明是最适宜出击的机会,作为野性的直觉占据上导的灵兽们,却罕见的露出了玩味的意思。
在李重霄用雾丸遮蔽了视线与嗅觉之后,巨虎没有丝毫反抗便被魏青与李重霄轻松刺死。
在重霄儿的细致且逻辑严密的分析与解释下,众人听了之后越想越可怕,在佩服重霄此子的才智的同时,所有人都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们似乎是被人埋伏了。
所以此番回镇上,吴哥一行人带着的不止是伙伴的尸首,还有一些更重要的细节需要与方镇长讨论。
到了镇口大青石,吴哥等年长些的猎人便对魏青和李重霄说道:“重霄儿,魏青,你们先回去吧,白家主肯定知道了这些会更担心你们,你们回去歇息一下,剩下的事情先由我们去处理。”
李重霄二人便与吴哥等人道别,由大青石处分道而行。
今夜的月刚刚爬上树梢,青城镇静悄悄的,仿佛没了人影,分道而行的两行人皆是生出了些不解,但考虑到寒冷的夜晚,人们不爱出来也是正常,便没有多想。
但李重霄心中却依然开始有种不祥的预感,随着这种预感的加强,李重霄的步伐越来越快,甚至到后面开始跑了起来,魏青自然不解,但还是紧紧地跟随着自家少爷。
一声巨大的推门声,在书斋所在的院子响起。
“娘!”李重霄不待入门,开门的同时便开始呼唤起自己的母亲,声音急促且紧张。
却看到正堂中自己的母亲搬出了吃饭的木桌与椅子,似乎早已等待着他们二人的归来。
看到母亲平安无恙,李重霄不由得松了口气。
魏青却此时开口了:“白姨,是虎啸八杀阵。”魏青眼神并不凶狠,却透露着一股杀气。
李重霄心中大惊,魏青此时的气息,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让人有些想要疏远,并且心中疑惑着“虎啸八杀阵”到底是什么一种意思。
“先吃饭,我今天下了面。”白黎此时却似乎无视了魏青的话语,招呼两人过来吃饭,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让人看到便不自主的放松了下来。
魏青自然也是不理解,但是白姨既然招呼他们过去,那便过去吃饭,不再多说什么。
李重霄却不是很能理解如今的场面,首先母亲做了饭,又其次魏青少有的去主动开口说些极为认真的话语,而母亲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桌上放着三碗鸡蛋面,白黎那碗稍小,另外两碗都是极大的碗,因为魏青与李重霄饭量极大,又加上天天会去练武练刀又或者去打猎,自然消耗也极大,于是家中便有了他们两个人定制的大碗。
李重霄看着面前的这碗面,普普通通,不像是平日里母亲动手时,会做出来的毒物,便下了筷子。
一缕缕的细长的面带着些热气,皆入了腹,李重霄发现这面清淡的很,味道重透露着些许的咸味,又有一丝丝的葱香回味,竟是极为的爽口。
配上糖心的煎蛋,完全让人能够接受的味道,让两人开了胃口,只管埋头喝着鸡蛋面。
白黎看着两个埋头大口喝面的少年,眉眼间的笑意便一直挂着,似乎也是极为的满足,也开始小口的喝起面前的鸡蛋面。
待到三人的面都见了底,白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慢慢的开始说了起来。
“重霄儿,娘这道独霸天下的鸡蛋面,尝着味道不错吧。”
“娘的手艺自然不用说。”李重霄看着母亲的脸,嘿嘿的笑着说道,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一些不安与疑惑。
“白姨原来才是家中饭菜做的最好的,那我这么多年可是献丑了。”魏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重霄儿,娘只会做这一道菜,娘是真的不会做菜,以前也是做过一些别的菜肴,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
“但有个笨蛋,就是硬生生吃了二十年的鸡蛋面,从来没有说过一个腻。”
“重霄儿,你如果遇到了他,不要打他,不要骂他,他也很想留在我们身边,但他有更需要他的地方。”
“虽然他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笨蛋,但是他真的很爱娘。”白黎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笑意,两颗虎牙也从嘴角露了角。
李重霄和魏青此时是真的能够感觉到白黎的心中的幸福感。
他们自然是知道白黎口中的他是谁。
对于魏青来说,那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李重霄来说,那人是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那个神秘的父亲。
“等会娘有些事情要做,一会你们便上山去找青城老人。”
“重霄儿,娘是真的很想看着你慢慢长大,等我家重霄长大,娘能够靠在儿子的背后,重霄能够保护娘一直不受欺负。”说到这里白黎又露出了一丝丝的不舍与莫名的伤感。
这些话让李重霄和魏青心里开始不安,虽然他们还不明白为什么白黎要说这些,但这好像遗言,但白黎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两人便仔细的听着。
此时的月儿弯着,宛如一抹玉勾,在这寂静的山城,勾起了某些情思,挂住了一丝伤感。
夜已深,人未竟,说不尽冷暖,说不尽家事,说不尽慈母的叨扰担忧。
“重霄儿,你是我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所以……在你长大成人之前,都由娘来保护你。”
“你那个笨蛋的父亲叫李重阳,你们真的不要去欺负他,明白了吗。”
白黎这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嘟起了嘴,突然教训了起来两人,“他虽然是个高手,是个很高很高的高手,但她连娘都打不过,还要去守什么山门。”
“知道为什么让你们练刀吗?”“这样就能给本小姐当打手,去和我一起欺负他那什么人道剑,但也只能我带着你们才能欺负。”
白黎的神情不断变换着,像是在和李重霄和魏青聊着家常,说着一些二人不知的密事,又很像是在交代着遗言。
门外的那棵老槐树的叶慢慢的冒了嫩芽,只不过才冒了尖,但总算给这院子添了些绿色,也许再过几月,院中便是另一番景色,但,槐树开始迅速的枯死,这似乎是片刻间发生的事情。
待到转眼的时间过去,槐树已化作灰烬,而这一切似乎是那么的无声无息,当然化作灰烬的的却不只槐树,还有木桶,有扫帚,有扁担。
在那股无声的气息蔓延向正堂去的时候,从远方飞来一把泛着寒光的刀锋,那把刀是冷的,但,刀上的血,在还有着些许寒意的初春,散发着白雾般的热气。
一名不知名的人,被身后一把没有生命的铁器瞬间夺去生命,但那把刀似乎只是顺途斩了一个挡路的人。
寒刀破空而来,穿过不知多少层的石墙,如一棵生了根的树般,狠狠地钉在了正堂的门前,那股似乎会焚尽一切的气息,也在这把刀前,戛然而止。
一个穿着袒胸露腹的破麻衣的中年人,也停在了正堂前,中年人一身炸裂般的筋肉,仿佛蕴含着无穷尽的气血之力。
李重霄在第一眼望见此人的时候便发现,此人给他的感觉似乎从来没有在哪个敌人或者身边的人身上感受到。
魏青瞬间便将手伸向背后拔出了自己的柴刀,虽然他刚才还在吃饭。
却被白黎挡在了身后,阻止了他前行的脚步。
白黎淡淡的说道:“匈奴人?天狼山?”
对面那人的装束的确与中原地区的打扮不同的很,并且浓眉大眼,眼眶深陷,不似江南人的五官较为紧致、浅淡。
“天狼山,火逐,来取阁下姓名。”那人操着一口不太正宗的中原话,一字一顿的说道,也看不到什么神情。
“另一行人是什么人?”
“白帝众,苏忤”一名带着白色假面的略显年轻的男子也从门外出现,此人看起并不那么壮硕,却举手投足之间,有着随之而生的或许是名为意境的东西。
李重霄当看到那副假面之时,便心中大惊,这些人,果然多日之前便来到了青城镇,白帝众是什么,好像那副腰牌上当时写的的确是白字。
李重霄此时感觉到今日的事情已经极其凶险,他明白了母亲说那些话的原因,看来母亲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十分的焦急,却不知如何去帮助这幅场面,因为在这种对决之中,他和一只蚂蚁又有何差。
但白黎开始走向前去,一步一步朝着门前的两人走去,或者是朝着刀走去,每走一步,门前两人便退一步,每走一步,白黎身上的气息便加深一步,当白黎平静的握住那把寒刀,仿佛整个天地的气息也冷了下去。
“重霄,看好娘的这一刀。”
白黎抽出身前的刀,肆意一挥动,刀尖向地,地面却已由几寸深的刀痕。
“你要动我们,那我只好杀了你们。”白黎仿佛在说着一个事实,平静且不可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