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剑客的后背(中)
“老祖,你们说的葬山什么的都是什么意思啊,重阳也从来未与我提起,我知道重阳是一个非常高的高手,但是似乎你们说的都与我平时想的不太一样啊。”善珠一直跟在老祖的身后,此时太阳已是落山,庄子里落上了厚厚的雪,在皎月映衬下似乎变得十分银亮,在善珠这个方向看来,似乎有些刺眼。
老祖即使是在这天寒地冻之时,也没有穿的再厚一些的打算,一身老年人的衣衬,因为腿脚似乎还有些不利索,手中柱着那根当时从庄里飞去的拐杖,已经是让下人捡回。
他自从吩咐了虚连提杵去做那封锁消息的事情,他就带着善珠菩萨在这偌大的庄园里走来走去,尽管是走来走去,但是他其实一直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北方,那里是城门的方向,然而在黑夜中也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黑绳由于虚连提家的严密管理,宵禁极严,不过也因此变得十分安全,盗窃率大大下降,总体来说人们的生活还是十分平稳的。
然而善珠知道老祖看的不是什么百姓,而是李重阳的方向吧,尽管自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你知道李重阳为何要来到匈奴吗?”老祖此时转过头来,问了一声。
“不知。”善珠想了一想,如此回答道,这样想来,这么多年,似乎重阳也从未与自己提起过,而自己早已习惯了李重阳的存在,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些。
老祖转过头去,没有让善珠菩萨看到自己脸上的浅笑,心里暗暗道了一声:年轻人们的情爱啊,真是让人嫉妒。
他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他是来匈奴找自己的失踪的妻子的。”
善珠听了满脸的疑惑,想着如果是来找自己的妻子,为何要在小镇子上一留便留了八年之久。
想了想也只有一个原因吧,那大概是靠着医馆可以搜集大片的信息。
看着女子若有所思的样子,老祖便随意的说了一声:“他已经找到了,估计这件事处理完,就要带着自己的妻子回去了吧。”像是感叹,又像是若有所指。
善珠听到老祖的话,眼神有一瞬黯淡了下去,仅仅只有一瞬,但是还是被老祖敏锐的捕捉到了,赶忙将头瞥了过去,不让善珠菩萨看见。
善珠轻轻叹了一声,道了声:“原来是这样,那我也要替他好好经营那些医馆嘛,毕竟说不定哪天他还要回来不是嘛。”
老祖尽量忍住让自己不笑,但是似乎十分困难,紧接着便咳嗽了起来。
善珠当然没有发现,她还十分担忧的上前,帮着老祖拍了拍背,询问是否要喝一些汤药。
老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并无大碍,紧接着说道:“那些都是江湖中的事情,很多我也不是很了解呢,毕竟我与他的长辈们也已是多年未见,如果想知道,就去问他,他肯定会回答的。”
“嗯,知道啦。”善珠甜甜一笑,似乎让花容都能羞颜。
然而老祖的咳嗽突然像是止不住一样,他一声接着一声,善珠赶忙向前搀扶了一下,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老祖的面色有些不好,甚至刚才站立的时候都有些摇摇欲坠。
老祖像是突然无法呼吸了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眉头紧皱着,他的眼神变得十分恐怖,似乎是愤怒中还夹杂着不解。
“丫……丫头,我被人暗算了,你快去找大供奉与二供奉,给他们我的扳指,他们一定会动如何去保护你。”老祖突然捂着胸口,脸色变得紫青。
善珠跟从李重阳学习医术,立马就知道,老祖应该是中了毒,而这种毒的毒性的霸道程度恐怕自己是无法应付的,他经由李重阳耳濡目染,自然是知道修行者的恐怖实力的,而老祖这种似乎能与重阳抗衡的大修行者都无法控制的毒素,那恐怕就不是普通的市面上能够见到的毒素了。
但是她依然想要为老祖诊断一番,他身后就是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不光是有干粮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应急用的草药。
她挥手就将解毒作用的草药用手碾碎,这一招也是跟着李重阳学会的,以应付没有药碾时所用。
然而她的手刚刚放到自用的小药碗中,她便在也无法行动了。
因为她感受到了一股十分明显的杀意,那杀意让她浑身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甚至不敢回头去查探,因为她害怕自己下一刻便会被人杀死。
老祖眼神变得十分凶狠,他看到了那人,他一眼望去就知道那人究竟是何处而来。
“大猎头,卜相今日究竟想做些什么,我虚连提家有何事冒犯了王帐不成,难道要杀了我这个老头子灭口?”
“老祖,不要误会,我今日只是奉公行事,有人招我来此,我便只是带着命令而来而已,不过老祖此时的模样可真让人惊叹啊。”那人缓缓走来,自大门一步便掠至了不足十丈之远的地方。
他那一身漆黑的行头,以及那唯有猎户才会在脸上留下的刺青,老祖自然不会认错,零——大猎头,也就是猎户的最高统领才有资格拥有的号码。
他们没有姓名,自从入了猎户团之后,唯一留在这世间的姓名只有一个数字代号,由零至玖玖,一百人的猎户,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单兵杀器。
零没有蒙面,将自己的一切都留了下来,因为他们只有在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时,才会真正的将自己的一切暴露出来,当然很多时候也不会,只不过零有这个实力。
他人畜无害的笑着,似乎极其开心看到虚连提家传闻之中的老祖,今日竟是以这副模样,坐倒在地上。
“虚连提杵!我虚连提家再无你这个不孝的子孙!”老祖一想便知道了事情究竟出在了何处。
零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恐怕大供奉与二供奉也没有多大生还可能了。
老祖一直都知道家中有叛徒,虚连提稠,就是那个人,他私自要投靠独孤家,恐怕也是受了虚连提杵这位二哥的蛊惑吧。
这样想来,老祖突然心中一阵荒唐感,没想到内斗能够让一个家族变得如此脆弱,他一直都十分严厉的把控着家族,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了。
“老祖,杵儿今日之后便要成为虚连提家真正的老祖了呢,不知老祖作何感想。”虚连提杵轻轻地扭动小指上的扳指,与老祖手上的扳指似乎是戴在一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剑客的后背(下)
独孤焱丧子一事,尽管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尽管他也将独孤哚作为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但是任何人都清楚,独孤焱心中的苦痛究竟有多深。
只是没有人知道独孤焱究竟会怎样去报复那个无名的中原侠客,毕竟那年,为了这名杀掉他儿子的中原侠客,数百金甲重骑可是被人屠了一个干净,这可不是胡闹能做出来的事情了。
虚连提杵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尽管这一点,老祖也早早的就已经发现,但是依然是选择了他作为家族的下一任族长,看中了他的经商头脑,而且,如果没有野心,那么虚连提家也只会止步不前,停在原地。
有时候,野心,并不是什么坏事,老祖是有信心能够控制住整个虚连提家的。
然而他从来没有太过担心家族中人会出现叛徒一事,虚连提稠的事情已经是让他的心里极其难过了,毕竟自己这个小孙子,可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不论是聪颖还是行事果断的方面,他都比起自己的二哥,也就是虚连提杵犹有过之。
虚连提稠背离家族一事,在家中引起了高度的重视,多少年不曾露面的老祖,今年突然频繁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也都知道了此事的严重性了。
然而揪出了虚连提稠,此事竟是还有更深的幕后主使。
陪着虚连提杵一起走出的,还有一个男人,独孤乐,此人在独孤家的地位几乎与家主平起平坐,是分家上位的典型例子,由于此人的心计极深,独孤家在匈奴名声一直十分不好,许多家族的内讧之事一般都有此人的参与。
没想到,北匈奴这个被虚连提家牢牢把控的一州,竟是让此人慢慢的从中开出了一条道路,如此看来,估计很多本效忠于虚连提家的军队势力,恐怕也被此人收买了吧。
“好一个三家之谋,呵呵呵,没想到老头子我这一把年纪还要被你们这群年轻人算计一把,真是让人感到心酸啊。”老祖盘膝坐于屋前的地面,他无法行动,只得强行调息自己的内力,期望着能够依靠内力尽量的封锁毒素,因为他还不知道这毒素究竟会不会致死。
灵气无法运用,内力与外界沟通的穴道全然被药力封死,十分霸道的一种药,根据老祖多年的经验来说,恐怕就是那种七色散吧,匈奴境内只是传闻的霸道毒散,堪称世上最强散功毒。
“没想到七色散这种东西,都被你们弄到了,你们真是煞费苦心呢。”老祖眼神冰冷,直勾勾的盯着那个他此生誓杀的不肖子孙。
虚连提杵心里发毛,明明老祖已是无法动用一点点的功力,已是与一个普通年老体衰的老者无二,但是他却依然心里有着不尽的恐惧,一切都被独孤乐看在眼里。
独孤乐心中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看着这幅模样,嘲笑道:“家主大人,您以后可就是虚连提家老祖一样的存在了,为何要怕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东西呢?”
众人一副看戏的样子,善珠菩萨被大猎头挟持着,用手捉着脖颈,难以出声,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
虚连提杵,眼睛变得通红,不断地深吸着气,似乎在努力的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惧,又是一会,他终于能够直视那个一直纹丝不动坐着的老人了。
他慢慢的走上前,老祖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所以干脆不去看,也不出声。
虚连提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快步向前一踏,另一脚高高抬起,狠狠地踩在了老祖的脸上,老祖挨了狠狠的一脚,被踢出了一丈多远,在地上艰难的喘息了一下,最后已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身体本就有些病痛,再加上此时没了灵气的护体与润养,挨上普通人的全力一脚也是几乎难以承受。
然而他只是擦干了嘴角的血迹,艰难的爬起,又是一动不动的盘坐在倒下的原地。
虚连提杵完完全全的暴怒了,他知道老祖是在无视自己的举动,他想要看到老祖跪在地上跟自己求饶,他想要看到老祖低声下气的道歉,他看到的不是这种让人气愤的做法。
他张牙舞爪的向前,又是一脚将老祖踢倒在地,随后老祖倒地不起,似乎有些难受,然而虚连提杵根本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他将脚碾在老祖的脸上,地上积雪已是有了一层,他脚上的泥与雪相结合,混成肮脏的泥水,全部印在了老祖的脸上。
老祖的头被踩在雪里,口鼻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雪地,这让人绝望的一幕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下去。
善珠菩萨已经是无力再看下去了,她脸上淌下了眼泪,她不怨李重阳此时没有来救他们,她知道李重阳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妻子,恐怕留下来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这个跟随他许久的女弟子太早的接触这个世界吧。
她都知道的,她只是在怨自己太弱,没有办法救自己,也没有办法让此世忍受痛苦的老祖解脱,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是世间最让人心中压抑的感受了吧。
她只能默默的流泪,“重阳,你一定要平安的离去啊,不要回来了,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她心中已是告了别,回想起往昔种种,她已是十分的满足,笑着流泪大概就是她能做到最幸福的事情了。
本就是穷苦的人家,是李重阳改变了自己,是李重阳让自己见识了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有用的人,所以她没有什么可怨的了,想来这些人在杀掉自己之后,应该没有兴趣对着自己的父母下手了吧。
她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听到身前的那个好像叫做独孤乐的男人说了一句:“已经足够了,都解决掉吧,剩下的事情要尽快处理。”
身后有人传来一声“嗯”,大概就是自己也要死去了吧。
然而破风之声显得那样的刺耳,善珠菩萨欲哭无泪,她似乎最不想要看到的事情就是这个。
剑鸣划破了长夜的寂静,斩破风雪,携势而至。
黑竹剑是最锐利的神兵,零脸色大变,他自然是知道黑竹剑代表的一丝,只不过那人太强太快,让自己来不及反应了。
他想要用尽全力的去阻挡这天外一击,只是一切都是枉然。
竹剑如同千钧雷矢,不曾偏离一分一毫。
只不过持剑之人身后亦是有人相随,那人如同黑夜的阎罗,随时随地都要夺去身前这个男人的姓名,然而手握黑竹剑的男人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存在。
他将后背完全的留给了恶鬼。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谪仙自天门而出(上)
零最后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为何这竹剑能够直接破开自己的刀罡缠身。
为了练出这斩破万物的刀罡,大猎头也是踏破了天下各地,不断地挑战各种高手,终于是在三年前,刀罡自刀气而出,成为了他最自豪的一式。
刀罡与刀气只差一字,而两者之间的差距就不是字面上的差距所能衡量的了,刀罡所致,那都能成为本人刀意所能够想象到的程度,具体来讲就是刀的无限延展。
刀罡大都存在于极强的刀法之中,因为刀罡随刀意而现,刀意不至则刀罡不显,所以刀法这种威力巨大的,最能够融合刀意的东西,才是最适合激发一位刀法大家刀罡的东西。
然而大猎头为何过千人而不败,就因为他既是刀客,又是一柄肉体极强的大修行者,修行者注重意的修行,而无法专注于肉体,更何况有时修行肉体而产生的血气,极有可能扰乱意境的发挥。
然而大猎头另辟蹊径,刀罡炼体,在进入了通玄境之后,开始着重于修炼肉体,以刀罡养意,又以刀罡养身,练就一身堪比通玄顶尖武夫的肉体,自然是让大猎头尽管是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他还是能够重整旗鼓,继续再战。
然而大猎头今日之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刀罡炼体了,一切都会被他带入自己的坟墓,成为虚妄。
黑竹剑是黑色的剑,但是那一瞬剑尖在善珠菩萨面前划过,她明明看到上面流转的是亮银之色。
他看到了李重阳那张熟悉的脸,似乎还在像平时那样笑着。
大猎头身首异处,随后身体又被肆虐的剑气撕碎成碎片,飘零的鲜血,洒在成片的雪地之上,更是浸透了地下的青草,让这土壤更软,让这早春更暖。
血自独孤乐与虚连提杵的头上浇下,大猎头的头是真的如同滚落的硬干粮,轱辘轱辘滚至了虚连提杵的脚下,双眼干瞪,似乎是在震惊些什么。
两人的腿脚僵住,因为他们看到了那个如同杀神一般的男人,此时的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两具尸体。
然而善珠菩萨一步跨上前,因为她看的出李重阳已是没有了意识,那凶狠的眼神是他最后的警告,他被人一刀击中了后背,善珠吃力的托住了李重阳。
嘴唇颤抖,眼神慌乱,她双手颤抖得捂住李重阳后背的巨大伤口,然而那鲜血却想流淌的河水一般,止不住的向外涌出。
李重阳冷了,脸色发青,呼吸微弱,只在善珠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丝温暖,随即又是笑了出来。
善珠自然不知道李重阳趴在他的肩头,脸上是什么表情,她只想救回李重阳,她的指间在李重阳后背那深已见骨的伤口略过。
然而那刺痛之感,使她疼痛难忍。
明明就是如刀割一般,刀意的侵袭,让李重阳的伤口根本无法愈合,善珠从身上直接撤下了外衣,想要拼命给李重阳止住鲜血。
她无力了,她真的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
“你不要死好不好……”善珠最后的请求只有一个。
“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重阳。”她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已是哭花了脸庞。
她干哑的哭着,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的哭声,只有喉咙里传出阵阵的喘息。
她的唾液来不及去擦,在嘴角留下了几许,让她的模样更加狼狈,原本一个如此可人的姑娘,此时已是成了一个头发散乱的女疯子一样,双手忙乱的在李重阳身后扒着,口中发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喊声,但是那些喊声,只有一个意思。
“你不要死!”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蒙面的男人自半空轻轻踏落,他脚尖轻轻触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手中的长刀没有任何花纹装饰,有的只有古朴的铜色,然而此时上面轻轻淌过,淌过的是鲜血的事实,是来自李重阳后背致命的伤口的鲜血。
猎户座没有情感,他所想也只有杀掉这个挑衅匈奴的男人,所以他当收到了那个独孤家传来的消息之后,选择了接受。
当然不光是因为这个男人杀掉了匈奴不少的能人,更因为他是这么多年过去,他第一个能够正面迎战的天人高手。
他想要杀掉这个天人,因为其他人没有资格被他杀死,唯有天人而已。
如果他随随便便就这样死掉了,或许自己会很难受吧,这是猎户座的想法,十分简单,却让人无法接受。
李重阳想要保护好善珠的,但是那时他只能选择这一边,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们战至了褚河畔,战至了小镇子。
他们在短短的半个时辰,横跨了半个北漠,这就是天人之战。
李重阳的剑让猎户座吃尽了苦头,他的唯一天道,让猎户座血脉喷张,他从未见过如此让人兴奋的剑法,他害怕自己错过了,就再也无法见到了。
所以猎户座用了他最强的实力来迎战,按照他所说,李重阳值得他全力一战。
两人的战斗如同黑夜中的明星,击碎了大河,击垮了雪山,粉碎了林木,如同日月争辉,那一瞬萤火飞闪如皓月。
李重阳带走了什么,不过猎户座不在乎,他只感受到了无限的战意,他要将这个中原来的剑客彻底粉碎掉,然后自己就该去真正挑战上天了。
所以这应是他最后一战。
这就是所谓的战至痴狂的人。
只不过李重阳没有那个战意,他的战意皆是来自一个人,一个他此生豁出性命都要守护的人。
所以刚刚他已是顾不上性命了,如果再来百次,恐怕都会是同样的结果了。
只不过变数仍在。
独孤乐与虚连提杵一直颤抖着,似乎还未从刚才的那一幕醒来,因为那眼神太过震撼,甚至让人没有了一丝生活下去的欲望,只想要逃离。
然而一阵剧痛袭来,清脆的响声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他们两人皆是疼痛难忍,倒在了地上,定睛一看,胳膊已是被人彻底折断,扭曲到了不知什么角度。
剧烈的疼痛让他们在地上不停翻滚,只有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喉咙发出。
善珠菩萨眼中没有任何事物,尽管那两人突然遭受的攻击,也是没有打扰到善珠菩萨,她此时如同魔怔了一般,抱着李重阳的身体,拼命抱紧,想要为他暖暖身子,因为李重阳口中似乎含糊不清的说着一个“冷”字。
然而此时猎户座再也无法向前,他本想直接终结掉那个让他扫兴的男人的姓名,然而此时那两人身前站着一个不算挺拔的身躯。
老祖擦去口鼻的血迹,眼中满是愤怒。
第一百八十七章 谪仙自天门而出(中)
“哦?老祖为何突然这样看着我?难道毒性已经过去了吗?“猎户座微微一歪脑袋,疑惑的看向那阵惨叫传来的方向。
两个本来还嚣张至极的男子,此时双臂皆是被人折断,扭曲到一个不知道如何形容的角度,在地上眼神中布满了恐惧,大口的喘息着。
“老祖!老祖!杵儿知错了,杵儿知错了,老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杵儿一定改过自新!”虚连提杵疼到满头都是大汗,加上口齿不清的感觉,口中冒着白沫,跪在地上疯狂的求饶。
在他眼里,只要老祖没有彻底失去杀他的能力,他就不敢造次半点,老祖在他的眼里就是天顶一般的存在,给他留下了无限深刻的印象,而此时轻松折断他双臂的老祖,正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前不远处,他已经没有半点能够反抗那个男人的心思了。
一切都被他抛之脑后,放弃一切尊严的求饶着,尽管那名风雪中而来的猎户座,有着远超老祖的实力。
独孤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已是气势节节攀升的老人,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明明就是七色散发挥了作用,明明他已是一个废人,为何这么快就能恢复。
他眼中的不可思议随着疼痛变成了不甘的怒吼:“不可能!你明明已经中了毒,你不可能就这样在我们面前假装,不可能!”他咆哮着,然而双臂折断的他,趴在地上,疼痛让他难以直起身来。
老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看,他眼前只有这个恐怖的敌人。
他知道李重阳是为了那个丫头,才受了如此的伤,如今岌岌可危的情况,让他也头疼不已。
他有些懊悔,他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这对苦命的人,明明他们没有被自己拉进这个局中,李重阳就有足够的机会去带领善珠菩萨全身而退。
而刚刚,他又这个男人救了一命,这让他心中的羞愧难以附加。
千年的雪莲,堪比世间顶级的珍奇,李重阳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这东西丢给了老祖,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雪莲解百毒,自然也是让七色散的毒性迅速的挥发。
老祖心中此时十分复杂,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男子,竟然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心智也是可怕到了一定程度。
他既然能够煞费苦心的去将雪莲带来,那就是给了自己一个信息,一个无关辈分,无关交情的信息:这是一个交易。
李重阳知道自己无法挡住背后的一击,所以他豁出性命直接将大猎头斩杀在地,也知道如此一来,自己更是没有力量再去保护自己身前的这个女子,所以早就考虑好了一切。
老祖的双拳紧紧攥起。
不管李重阳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这口气,他也一定会出。
“猎户座是么……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过上几招呢。”一字一句从老祖的唇间发出,尽管话语说的没有什么威胁性,但是那语气明显就是一种十分危险的讯号。
猎户座轻轻抬头,只露出了双眼的蒙面渐渐滑下。
他的双眼犀利无比,如同一个天生的猎人那样尖锐。
蒙面揭下,露出的是一张如同李重阳一般年纪的中年男子的面庞。
以外的白皙,但是乱糟糟的胡须遮盖了他的小半面容。
老祖一脸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不知猎户座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但是没有一瞬他敢放松警惕,因为猎户座的刀太强太快,只是一瞬就足以让人失去一切的胜算,他是知道的。
“啊……啊……这雪倒是鲜的很,想来我也是有几十年没有摘下这破布了。”猎户座将兜帽轻轻撇下,黑色的行头被他一撕便丢在了一边。
他将散乱在身后的头轻轻一挽,扯下一块布料,便绑在了身后。
右手倒提长刀,轻轻地在脸上刮了起来。
老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个男人,他先前还没有听出那个声音,但是如今看着这双眼,还有那慢慢显露在外的面庞,他似乎想起来了。
猎户座耷拉着双眼,只是像在做一件日常的事情一般随意,但是老祖却没有做任何事,任由他去做。
他有些扫兴,已经几十年没有如此兴奋过,突然被这人的一手小把式给捉弄了,然后他就不省人事,让猎户座也失去了与他再战一次的心情。
究竟是何时开始想要战斗的呢?猎户座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是需要点什么来支撑他走下去,所以下一步他便要挑战这个苍天了。
“公孙……乘……你还活着……”老祖记起来了,他早在当年的王帐之中看到过这个才华横溢的男子,那时的他豪气万千,像是天下尽在指掌一般,不知道震撼了多少老派的文武。
陛下是赏识他的。
然而他杀了陛下。
“公孙乘?好名字,是我吗?”猎户座轻轻地抬了抬眼睑,瞧了一眼那个满眼都是震惊之色的老人。
“我只是想要好好地打一场而已,公孙乘又是什么。”他刮干净了面上的胡须,是个瘦削的男子,脸上干净无比,只有从那眼睛中才能看的出,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的风雨沧桑。
满是故事的男子,蒙上了脸,露出了眼,直至杀到了无人可杀,如此就要打上自己的最后一场,想要尽兴,然后随意的死去,成为一具枯骨。
“老祖,别让我失望好吗?”他笑道,在风雪中肆意的笑道,如同一个痴笑的鬼,没有善恶之分,纯粹为战而战。
他的身形四下颠倒,如同醉了一般,然而那疾行又让那醉酒的脚步变成了最诡异的突破。
刀便斩过了风雪,迎头而来,如果不挡,老祖这种匈奴第二的实力也会被一刀了结吧,这是猎户座应有的实力。
老祖右手平直,如同一掌向着地面拍去,上面盖着厚雪的地面瞬间被击毁成千层碎,本应托着猎户座行至的雪地瞬间变成了空无。
在这天地崩碎的万象之中,一个怀中抱着男子的女子,被悄然的送出了此间,远远地相依在一起。
第一百八十八章 谪仙自天门而出(下)
“老婆大人,这次小的来的不算晚吧。”李重阳傻笑道,迎着暖暖的日光,对着身旁的善珠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两人同坐在山顶的一个小院子里,身下是那不高的门槛,善珠有些茫然的看着身边的黑衣男子。
只不过那傻笑确实太傻,让山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谁是你老婆了……”她有些害羞,还没有拜过堂,还有还没……还没问过自己父母呢……这人怎么这么猴急,也不嫌臊……
善珠通红了脸,直接将脸扭了过去,甚至还将身子向一旁挪了挪。
“嘿嘿,我做了面,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己一直做不出来那个味道,你尝尝。”
李重阳麻利的起身,一溜烟跑回了屋内,不一会便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拿一旁的清水冲了冲筷子,递给了善珠菩萨,两人相视一笑,动了第一筷。
“嗯!好吃嘞,你倒是手艺不差啊。”善珠吃了一口两眼冒光,这明明就比自己做的好吃,而且自己做其他饭菜时还那么不熟练,那么难吃,这个笑嘻嘻的男子是不是在嘲笑自己啊。
“哼!你做的那么好吃,那以后你做好了。”说罢便背过身去,尽管是背过身去,但还是依依不舍的悄悄的吃着面。
“老婆,我想你了,想吃你做的面了。”
“老婆这次我真的不会把你留在一旁了,我会一直在身边陪着。”李重阳端着一碗面,没有看向身旁的善珠菩萨,他似是望着天,朦胧的说道。
他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善珠赶忙抓住他的手腕,那冰冷传来,就像是摸着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老婆,回来吧,重霄儿都长大了,魏青去参军了,他们也很想你。”他泪流满面,笑着说道。
“爹在等你,岳父也在等你,大家都想你了。”他的声音哽咽道。
“我不想再错过了,给我一个机会好吗,黎儿。”
“我们回家吧,重阳,别哭了。”善珠说了一句。
一切都是假的,善珠的眼泪滴在了李重阳的脸上,他似乎还在笑着,但是身体冰凉,任善珠再怎么呼唤,他也依然是那幅模样。
“重阳等我一下,一会我们就回家。”说罢善珠菩萨已是没了踪影。
李重阳静静地躺在了一个布包之上,身上盖着善珠的棉衣,周围的雪纷纷落下,却没有一点能够落进这个小小的圈。
老祖的呼吸已经是极其的紊乱,他早就已经老了,尽管境界依然还在,或许可以更强,但是他的身体已经跟不上了,被无形之中的刀意震伤,层层的伤痛积累着,似乎不久便会将他拖垮了。
猎户座的刀法没有一丝一毫的精妙可言,他面容不带半点感情,只是平平无奇的挥砍,横劈,老祖的域被劈的七零八散。
他早已亮出了自己的兵器,那柄与拐杖融为一体的微微弯曲的长刀。
然而刀此时却不知被打散去了何处,老祖的双手一阵阵的鲜血淋漓,早已被震到无法持刀。
狼狈是最恰当的形容词,老祖的刀意画幅被随意的破去,猎户座看来是势不可挡了。
老祖不想输,他也不能输,因为他知道自己输了所有人都要丧命,钴儿此时还在远离北漠的南疆带兵,若是被这些人抢占了先机,恐怕他也要遭一劫难,虚连提家也就距离覆灭不远了。
近百年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这是这场战斗的代价。
还有身后的那两个无辜的男女,他已是不知如何去与自己的老朋友交代了,所以他一直在撑着。
刀意席卷而至,破碎了老祖双臂上的衣物,又是将他震飞十数丈之远,老祖只得以灵气强加来稳固自己的身形,被动的防守早已追不上猎户座出刀的速度。
然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对相依的男女,此时男子静静地躺在一旁,女子已是没有了踪影。
猎户座出刀了,不留一丝的余力,真正的大修,与天地相容,自天地中来,与天地共生,这一式风雪刀,将天边的乌云撕碎卷走,风雪皆在这一刀之威下变成了瑟瑟发抖的生灵,震慑于铺天盖地的刀意,残躯成了刀意最好的滋养,又是更狂暴的化为刀意。
老祖的双眼迷茫,猎户座太强,强到甚至世间不应该存在这种人。
为战而战难道是凡人攀登天道的最佳道路吗?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老祖平静的迎接着一击,轻轻地坐在地上,向着身后的男女心中致歉,不过一切都将化作风雪,看来也是无用之谈了。
这一击像是无差别的毁天灭地,脚下坚硬的岩石因为刀罡余威而寸寸崩裂,颇有盘古辟地的震撼之感。
虚连提杵因为这一击的狂暴气息而彻底昏厥,而独孤乐亲眼见证了天地崩殂,他总觉得这一击,恐怕是苍天都拦不住了吧,像是欣赏灯火一般,惨淡的笑着,说到底,终究是他们赢了。
“解。”一只玉手从金门之中轻轻探出遥遥一指,那灭世一刀就这样玩笑一般的停在了半空。
玉手不知何处而来,而这金门确是真真正正的存在于天际。
天门……唯有仙人至,才可见到此景。
然而此天门不是接引何人而来,而是为了保护某人而开。
耀眼的光芒闪烁于天穹,今夜的北漠家家户户皆是门窗大开,数年之前,大汉有儒圣不过天门,京城万民一窥神国之姿,过后百病皆除。
今日天门在北漠上空大开,却没有任何人受到天道恩惠。
因为今日天门只为一人开。
“呵呵呵呵……真正的天人,天道终究要与我一战?”猎户座停下了手中的一刀,狂笑着看着这一幕,他似乎极其满意。
老祖微启着干涩的嘴,他已是无力再战了,这天门让人有些更搞不懂了。
然而独孤乐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因为他刚刚看向一旁,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哪里会有这种荒唐事……呵呵……多虑了多虑了。”他笑道,像是嘲笑着自己荒诞的想法。
然而随后天门中踏出了一个玉琢似的人儿。
她绑着利落的马尾,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装,便是匈奴女子平日里会穿的里衬。
“善珠菩萨……你究竟是何人……”老祖喃喃道,眼光只剩迷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游龙(上)
“谪仙?岳父……黎儿还没有死,对不对!”那是临行前的时候,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白酉将李重阳从沉默之中揪出,两人在镜面一般的湖水之上轻轻站立。
这里是白酉的神识世界之中,没有半点别物打扰。
李重阳的眼神渴望着一个肯定的答案,而白酉也是确定的点了点头。
“我……我去找她,我一定会把黎儿找回来。”李重阳的声音颤抖,他低着头似乎没有将脸庞露给白酉看。
他原本耷在身侧的两臂,突然有了力量一般,轻轻蜷曲,双拳紧握,发出一阵咯吱的声响。
他的声音的波动,传到了湖水之上,原本平静如铜镜一般的水面自他身下传出阵阵涟漪,但是这本不是他的波动,因为这里是白酉的神识世界……
所以是白酉都难以掩饰心中的波动。
“重阳,我们都不想黎儿会遭此苦难,也不想大家分开,但是……”白酉的眼神有些飘忽,他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在这里必须与李重阳说清楚。
“黎儿在天上的身份可能超乎了我们的想象。”白酉看着李重阳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李重阳知道岳父不会说一些无缘无故的话语。
“你可知那末武一代?灵气不存,人们皆如无根之水一般,渐渐的衰弱,渐渐地失掉一切的武力?”白酉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情。
然而李重阳一听便勾起了回忆,他清晰地记得,前段时间苏长庚对自己说的那个猜想……
“我似乎有所耳闻……”李重阳回答道,不知白酉的意义何在。
“你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这世上能够理解的人不超过十指之数……”
“也好,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情的过程,我便不再详细的叙述了。”
“而那问题的关键,便出在这个奇怪的时间段上……”
“原本不曾限制天地灵气的存在们,突然间将那灵气的源泉给彻底堵死,人们在利用灵气的同时,加剧了天地灵气的损耗,渐渐地力量就从这个世间开始消失。”
“恐怕……天上是出了什么问题。”
“而你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女儿……她便是带着灵气的本源之力诞生的谪仙人,尽管她一切的实力都不存在了,记忆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那带有本源之力的躯体却是她身份的最佳证明。”
白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在得知黎儿就是那种传闻之中的谪仙人之后,我们耗费了许多的力气,终于是将那本源所散发的气息给掩盖住了,如果不这么做,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降临吧。”
说到这里白酉的眼神变得十分忧虑。
“带有本源之力的仙人,据我所推测,如果是天上的仙人,恐怕真正的身份那是不亚于佛宗的佛祖以及道门的太上等至高神的存在。”
“她极有可能就是那手握天地灵气根源的那位仙人,而发生了某些变故,导致了她不得不舍弃许多东西,逃到了人间……”
“许多传闻中曾记载的谪仙,到最后都没有了信息,你知道是为何吗?”白酉突然又是看向了另一侧,没有面对李重阳,而是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李重阳想了一想,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抛出了询问的眼神。
白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他们有的抛弃了记忆,有的抛弃了躯体,但是到最后都丢失了一样东西。”
“气运。”白酉右手轻轻在身前托起,一团如梦似幻的青色雾气从他的指间冒出,这东西就像是缩小的流淌不断地河流一般。
李重阳自然是知道这个的,气运一物太过缥缈,但那确实存在,葬山此时气运最高的人,据李重阳观察,似乎是魏青这个少年,而不是应该已经承接了离字诀的李重霄,这也是让李重阳有些疑惑的地方。
魏青似乎有些不简单呢,只不过李重阳从小看着魏青长大,实在是没有发觉魏青的身上有其他特别的地方,便暂且不谈。
白酉挥手,青色的气运散去,他竖起一根手指,继续说道:”就是这气运不存,至此似乎没有一个谪仙能够回到自己曾经的地方,不是被杀死,就是没有足够的运气能够获得前世的大机缘,在其中泯然众人。“
说到这里李重阳便明白了大概了,白黎与他朝夕相处,他自然也曾无意中观察过其气运这类的东西,的确与平常人相比,要旺盛了不少,但是也没有到达一种夸张的地步。
“如果我们不去掩藏的话,恐怕黎儿……会是这当世气运的第一人吧……”
“那可是能当一国的气运啊……”
“只不过我们对于修行者体系中的那些仙人了解的太少了,我们无法真正确定黎儿前世真正的身份。”
“不过如果你要去找黎儿,一定不要让她觉醒了仙人的力量,如果果真如此……那恐怕天上的一些人也会坐不住吧,倒是后就不只是我们的麻烦了,恐怕整个人间都会有大麻烦。”
一道温和的光自天边降下,如同鹅毛轻轻飘落,飘落至那个面容安详的男人身上,将他缓缓包裹,一层淡淡的光膜不停地散发着什么奇妙的东西,让他身下那本没有青草的泥地,渐渐钻出了青草的嫩芽。
老祖退至一旁,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因为那是生命的气息,比灵气还要浓郁的生命的气息。
善珠菩萨看着自己的双手,轻轻跨出了那道大敞的金色巨门,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景象,然后微微一笑,横手一挥,一切光幕都如同云烟一般散去,金色渐渐落幕,耀眼的光不存,剩下的只有那自天际缓缓走下的高挑女子。
说是高挑,只是因为她的身材真的很修长,本身并不是很高,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素衫,肩上披着飘零的薄纱,如同仙子一般,只有那高高扎起的马尾还在提醒着看着这一幕的人,她似乎还是一个凡人。
“丫头,你……你做了什么?”老祖似乎想到了些事情,看着这一幕幕的散去,不免问到,猎户座此时停在了原地,如同被什么定住了身子一般。
“我把那些东西,都交给重阳了,太过沉重了,让我有些不自在,他一口一个老婆,替自己老婆背点东西又怎么了。”善珠菩萨嘻嘻笑道,似乎早就没了先前的那种憔悴模样,简直……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
第一百九十一章 游龙(下)
这超越了世间几乎所有人境界的剑客与刀客,每一次的碰撞都是对整个空间的加压,别说猎户座先前一刀之威就几乎撕裂了空间,连着最简单的刀剑的碰撞都已经开始撕裂空间了。
然而老祖还是没有退去,不是因为他逞强,他的境界已经到了他自己的极限了,早已经在百十年的家族风雨之中,渐渐归为平息,如今已是对于武道没有追求了。
而他此刻还在原地的原因,就是他需要保护那个没有一丝一毫灵气护体的女子,还要为她卸去相当的意境的压制力。
尤其是李重阳的每一剑,那似乎都是将千古的剑道所诣都调动了起来,一剑如同万千剑,在意境之上可谓是形成了最顶尖的压制。
然而这并没显出李重阳究竟能够有多震撼的实力,因为有其他相参照的话,会将更妖孽的东西给凸显出来。
意境上的压制究竟带给战斗的压力是多少呢?具体的情形大家都是不知道的,因为没有哪个师父对于徒弟进行压制时是使出了全力的,而剩下的那种可能,就是强者屠戮弱者之时,当然当事的弱者几乎没有存活的希望,也就没有什么参考了。
但是事实上就是,当意境上产生了压制的时候,一方的招式就会无限领先另一方,导致产生一种普通人对抗修行者的错觉。
这还不仅仅是心里上的压制,到了李重阳他们这种凡人眼中和神仙没有什么差别的境界时,意境若是产生了克制或者压制,那另一方极有可能会被毫无悬念的碾压,肉体产生极大的拖累感,精神又产生了无比强大的负重感,导致心神都变得迟钝缓慢。
而此时,肉眼可见的,李重阳这个剑道天才,再加上一系列的机遇造化,剑道臻至巅峰,一己之力重开天道的人间意境巅峰,仅仅是泄露出来的小部分气息,就已经对于同为天人的老祖产生了压制之感。
“猎户座……公孙乘,你这么多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老祖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可言说的质疑。
猎户座此人此时便是扛着无数的压力,与李重阳战至了平手,如今还是一副难舍难分的局面。
而且,猎户座的脸上还带着狂放的笑容,似乎正在享受这样巅峰的对决。
刀……旋杀了剑气磅礴,取其中路,刀如拳掌,平直冲着李重阳里心而去,而且瞬间爆发出更难以想象的罡气,扫清了一切缠绵的剑气。
似乎志在必得的一刀,李重阳瞬间摒弃了刚猛的剑路,一式挑帘,将携带千钧之力的霸道一刀,硬生生隔开,挑至半空。
暴躁的刀气落在空出,在李重阳身后炸成一片真空,不含灵气波动,这是猎户座最大的自信,他既然在刀意上也被压制,便舍弃一切的压力,肉体相战,毫无保护的猎户座,如果有一下被李重阳的剑气所伤,产生的不管外伤还是内伤,都将彻底击碎他的架势。
但是,这就是一个战斗狂人的正常举动,一切都是为了最极致的攻击。
顺势劈下,刀没有被想象中那样震飞出去,反倒是被猎户座强行带住,一式雷击一般的顺劈,将所有的外力借助到了极限,两刀巅峰之威,只在不足两息之间。
李重阳的剑握在手中咯吱作响,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涌上他的全身,不光将身子包裹,还将剑身笼罩。
“斥!”李重阳微微一闭双眼,再睁开时眼中闪过紫金的瞳色,了无生气,反倒是神意挥斥,让人看到了都觉得心中冰寒不已。
庄子方圆数里的土地,由远及近寸寸爆裂,尘飞漫天,老祖终于是看清了先前李重阳的那一式的功法是如何运气的。
那不是由远及近的,有无数气息涌进他的身体,而是他的身体中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气,一瞬便震碎了整个庄子,而这气由于贴近他的身子,太过紧密,倒是让他的周围的土地没有震碎,而是被巨力压实成了晶莹剔透的物质。
而一直蔓延到远处,那气的边缘,就将土地彻底震裂。
宅子有着自己曾经耗费心血设置的阵法,自然可保无忧,而除了宅子之外的庄里的所有土地,都扬着数丈高的尘土,城中远远看去,就像是黑绳的一角别沙暴包围了一般。
待烟尘散去,满场狼藉之景,却依然被那平静站立的两人抢走了所有风头。
猎户座嘴角流出了不少的鲜血,他用袖口擦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小腹左侧似乎遭到了一股难以想象的重击,他此时体内状况不是很好,上涌的鲜血,被他在咽喉处扼住,生生咽了回去。
再抬头时,他脸上带笑,是十分开心的那种笑容,他将头昂起,眼睛紧紧盯着对面那个毫发无伤的男子,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灵气涌出,然而给予他的压迫之感却比世间任何人都来的强。
“很好……很好……”他哈哈大笑。
“李重阳啊,我公孙乘这辈子能有如此一战,我已经别无他念了。”
“我想起来了,我究竟为何要战斗了,我也想起来我曾经是什么人了,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中意你啊!”
猎户座亲口承认了自己就是老祖口中的那个公孙乘,他那肆意张扬的模样,似乎真的乐在其中,说完这句话,啐掉一口血沫,他的身形瞬间变得虚幻。
腾!原地只留下了他一式闪突后的空气爆响,闷重的响声,这启动蕴含的速度是恐怕难以想象的。
他杀了过去,就像之后千百次的前冲,出刀,然后被击回。
他对面的那个男人已经再无杂念了。
天道剑所在,便是天道所在。
李重阳的眼中没有了任何的人性,紫金的焰光如同噬人的神魔,看着面前的虫豸,只是寻常的将他击退。
李重阳在之后的半日之内,没有移动过半点,因为没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他移动。
他手中的黑竹剑似乎幻化成了神魔所持,惩戒凡人的神杵将这个可笑的凡人一次一次的击打。
猎户座终于是停下了。
因为太阳照常升起,所以映在他脸上的阳光是温暖的,早已没有了昨日的阴冷。
他的脸上是半日以来沾染的血水与泥水。
他的身上是无数触目惊心的伤痕,没有一处身体是完好无损的,裸露在外的两臂变成了紫青的颜色。
他的最后一刀没有出完,他只是依然在李重阳面前闪现,带着肆意的狂笑,挥出他手中的那把几近崩碎的长刀。
但是这一次,没有继续了,他就保持着那个挥刀的动作,刀轻轻地搭在了李重阳肩膀之上,割破了他的衣衫。
而猎户座弓步垂头,早已没有了呼吸。
第一百八十六章 菩提子中的大道(上)
猎户座就这样死去,最后没有一点点的霸气,就像是不断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无法伤到面前的那个人,但还是带着笑容一如既往。
其实到最后李重阳已经散去了功法,而猎户座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似乎早已只是身体的本能。
天道剑,毫无疑问的胜了,几十年前曾经掀起的天道剑之热,因为剑神林清玄的一句话,导致世间再无人修炼。
而那唯一一个将天道剑坚持下去的男人,此刻与天下第一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但是李重阳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倒是……有些失落。
他知道天道剑不该有这种威力,不该有那些无穷无尽的神性,让他的有情剑变成了天神的无情剑,让天人的战斗……又回到了那种凡人对抗天人的区别。
“黎儿,你做了什么……”李重阳的眼神有些暗淡,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白黎应该做了些什么。
李重阳已经改口叫善珠菩萨黎儿了,善珠也没有反对,因为她的记忆已经全部找回。
这样庞大的神性与能量,如果不是有什么相交换,李重阳是不相信的,而且李重阳似乎已经想到了些什么,只是……他不太确定,他还想是否能有些转折。
“我已经跟天上再无关系了。”白黎平静的说道。
李重阳最担心的场面终于是出现了,他知道白黎一定牺牲了一些东西,但是没想到是牺牲了自己未来重回神国的谪仙身份。
“白……丫头,这样叫你可以吗?”老祖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老祖,随您心意便好,我转世之前叫做白黎,家父似乎与您相识,那您也是白黎的长辈。”白黎恭敬的答道,面对父亲的老友,她自然展现出了相当的教养。
“似乎你的身份不简单呢,我这个老头子倒是看不懂了,难不成你也是天人?”老祖心中的疑惑此时已经混成一团,他终于是忍不住要问一个究竟了。
与李重阳站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开始一五一十的与老祖讲起其中的具体细节。
白黎本是天上谪仙,曾经白黎是不知道的,但是这一世又是刚刚突然地觉醒,让她终于是记起了一些曾经作为仙人的事情。
只不过具体的事情白黎没有继续说下去,大家也没有问。
而刚刚李重阳受了十分严重的伤,白黎唯有将所剩所有的神力一并灌注到李重阳的身体之中,不仅十分迅速的修复了李重阳的伤势,还给了他源源不断的神性支撑,一直有随后的天道剑已是超出了人间的范畴。
“如果不是黎儿的孤注一掷……或许我也没法如此轻松地将他打败。”李重阳这样说道,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已是被他安置在一旁的猎户座的尸体,心中还有一些余悸,这究竟是何等恐怖的一个人物。
到这里老祖大概便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比如李重阳为何要千里寻妻,又是为何白黎会有如此多的秘密。
白黎似乎感觉到了李重阳的忧虑,轻轻推了推他,老祖会意也退至一旁,去找寻那两个被他用灵气扔到了里屋的废人。
庄子里的仆人下人,此时都在昏昏欲睡,看来是虚连提杵早早的便做好了准备,准备在这时动手,然后事后再靠编混,宣布自己的新的地位。
老祖的眼神冰冷,远在一旁的李重阳和白黎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积蓄已久的杀气,赶忙也是退的远远地,让老祖一人去处理自己的家事。
白黎将李重阳拉到了偏远一处,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李重阳担忧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了几声:“我说啊,你这个木头脑袋,我已经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谪仙人了,你怎么还这么担心啊。”
白黎似乎错怪了李重阳的意思,李重阳想了一些更远的东西。
“你今后没有了谪仙的身份,那岂不是连同你的仙人无垢躯体也要一并抛弃掉?”李重阳说道,他十分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岳父都与我说了,黎儿,你能够转世都是因为那无垢仙躯的缘由,如果真的今后都不再是谪仙,那恐怕你的处境要危险百倍……”李重阳的眼神飘忽,似乎在想什么对策之类的。
“还有……岳父推测的,你似乎在天上时,身份十分不简单,那样无上的仙位,你难道说抛弃便抛弃了……”李重阳一副心疼的样子,让白黎终于是憋不住了。
她哈哈大笑,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变笑还便拍着李重阳的胸脯,弄得李重阳一头雾水。
“说了你是木头脑袋,你还胡思乱想起来了。”白黎一副嗔怪的模样,头高高的昂着,似乎有种解气的感觉。
“我说我不再是谪仙了,就代表我已经从凡人重新开始了,会生老病死,不会再与天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牵扯在一起,因此我也失去了被他们针对的意义。”白黎竖起自己的手指在李重阳眼前晃来晃去,一副说教的模样。
她如今这幅身体才刚刚过了豆蔻的年纪,说起话来带着小大人的语气,显得极其可爱。
“更何况,我是个凡人,你还不能保护我吗?啊?木头。”白黎两手一摊,一字一顿的说道,似乎在气愤李重阳脑子该想事情的时候不想,不该想的时候乱想。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贴近了李重阳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声木头。
这一声来的突然,李重阳就感觉到一阵清凉,白黎的瘦弱的胳膊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李重阳轻轻地弯下身子,抱住了这个瘦弱的女子,然后越来越紧。
八年,是他寻找的轨迹,八年是他此生最长久的一段时光。
他一度认为他会失去这个珍贵的财宝,他本该用一生细细珍藏,却无意间被他忽视。
他这次没有哭出来,他突然间变得好累,只想要好好地睡一觉,一睡一整天,然后第二天一早,能够看见这个女子还在自己的身旁,这样就足矣。
白黎哭了出来,梨花带雨,脸上哭着,哭声却如同笑一般,谁也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但是这个抱着他的男子已经明白了。
他也轻轻贴近女子的耳畔,轻轻道了一声。
“回家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菩提子中的大道(中)
“去吧……安置下来,随后便按你想的来就好,我没有什么可教你了……”躺在凉椅上的老人挥了挥手,赶走了那个早已习惯于园中杂物的年轻人,似乎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然而即将离去的年轻人一步三回首,依依不舍的看着这个自己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院子,看着屋前那破败稀疏的茅草以及空荡荡的里屋。
他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割下,轻轻地埋在了老树下,想着再过个几年便回来,回来看看自己的师父,回来看看母亲,买个大宅子,把他们接在一起,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着。
他没有流泪,师傅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也有黄金,所以他自大十多岁拜入师父门下之后就几乎没有再哭过,也几乎没有跪过,但是有些事不得不哭,有些人值得他一跪。
不过那都是他话,他要离开此处了。
安城的初春处处早莺,早已化了的积雪让万物复苏,绿意盎然,嫩芽钻出了枯木,又象征着一年的新生,人们换上了新衣,也换上了新气象,迎接着祥通三十二年春。
老皇帝似乎精气神好的很,多少年没有传出太医奔忙的消息,反倒是时常有他微服出访的传闻。
人们都说天子越老是越有玩闹的心,但是人们似乎都纵容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随意的玩耍,他的政策不再苛刻,他的旨意不再刁钻,早朝不再频繁,连战事都歇息了。
人老了必定如此,只不过让人们有些奇怪的是,天子似乎老的有些快了,但是谁让这个操劳了前半生的雄主受他们的爱戴呢,连同着大盗劫匪都一并默契的沉寂了下去,让这祥通三十二年的开头变得十分顺利。
游子告离了师父,随后便回到巷中的老宅,女人老去了些,依然风韵犹存,些许皱纹倒是没有掩去她曾经的风光无限,只不过这是个安静的女子,没有人们想象中那样复杂的背景罢了。
她们吃了一顿平常的饭菜,只不过女子依然为他做了一顿红烧肉,红烧肉是母亲拿手的一道菜,取自肥美不腻的五花肉,酱汁勾芡,大火收汁,入口及化,是游子认为天下最美味的一道菜。
问时母亲便答道:“这叫做红烧肉,我独创的,想吃,便回来,娘一直等着。”
“会的,三五年,孩儿便会回来,到时候咱住着大宅子,再养几只看家的大狗,舒舒服服的过,娘等着享清福就好了。”他只管大口的塞肉,但是女子依然听清了他每一个字眼。
谁知道这一走就是不知多少年,归来时,老母亲还在,红烧肉已经不再叫红烧肉了,问起时,母亲便说:“哪家的顽童,天天来咱家门口闻着肉香,一来二去的缠着我,我便告诉了邻里。”
东巷肉,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他骑上马儿,背上行囊便走在了南行的管道之上,风尘仆仆却未有一丝的动摇腰间是一柄短剑,似乎与某人有些相像,师父在教他剑法时,寻了某个京城顶尖的剑客来指点。
剑客归来便惹了老人的询问,剑客只是为难道:“这孩子似乎没有什么练剑的天分,不如教他几手暗杀的招式,也好有个防身之用。”
嘛,这些都在老人的预料之中,他便带上了短剑,学起了杀人之术。
历时八年,已是成年,终究成了化形境,倒也算得上是一等一得天分了。
只不过……就是没有剑道天分。
他总觉得给师父丢了脸,说是平日里只想着下棋,一到练剑,就完全没办法集中。
师父倒是安慰他:“你就是个武道上的孩童而已,记得打不过,跑便是。”
嗯,师傅的风格相当的直接,他是知道师傅的好心的。
所以他练就了一式风驰电掣的鬼魅身法,这倒也让他在天机阁之中站稳了脚跟。
他叫君秀,八年前靠着师父的引荐加入了天机阁,如今是一名普通的驿卒,但是却接到了那个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指令。
此行要前往蜀地,此行便是要留在蜀王身边。
“萧师,他是不是还早了些,蜀地现在百废待兴,一切都还未安定,连王府究竟要拨去何人我还没有确定。”面容有些憔悴的灰发男子这样担忧道。
他的对面坐着的就是那名驿卒的师父,君秀的师父,也是天子的师父,萧师。
“不早了,不早了,那雏凤可是朝气磅礴呢,我这昏花的老眼隔着这么远都能看的清。”老者笑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萧师又在调笑了,您可勘星象的慧眼,怎么会是昏花呢,倒是我,坐在宫里,什么都要靠别人来告诉。”男子轻轻聚起杯盏,恭敬地向着老者示意。
老者挥了挥手,一饮而尽,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天子楞了一下,又是摇头笑道,师父就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老人,比起来,自己倒是回回都拘束的很。
老者就要起身,转身便要离去。
天子突然在身后出声:“萧师,您觉得……樊颜……如何?”天子的声音传到老者的耳中,老者的脚步顿时停下。
“樊家这一代的年轻人吗?”萧师似乎并不清楚樊颜究竟是谁,反问道,没有回头。
“樊荣的儿子,如今已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如今似乎还在家中念书,备战今年的科举。”天子斟酌了一下,这样说道,把自己知道的部分信息说了出去。
“考不上就让他滚去蜀地吧。”萧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步迈出,便消失在了原地。
“考不上……吗?”天子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师父究竟是不是看中了他,还是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南行的君秀不知道自己这一路将成为自己的南归,而如今在家悬梁刺股念书的年轻男子,似乎对这经文没有一点造诣。
他包揽群书,却独独不善儒经,家中安排着他念了好多年的书,最多也就是成了一个二流的秀才,母亲想着今年再没有结果,干脆让他学着祖上从军罢了。
谁知这才是他最终的归宿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菩提子中的大道(下)
道尘消失了,本来还在偏房之中,静静地坐着,身上不沾染一点尘埃,在与佛子对坐而论法之后就一直那样坐着,就算佛子都消失了,化成了粉尘,他也一直那样坐着。
但是今日之后他便消失了,或者说,大家在看到李重阳那些十分熟悉的动作之后,大家意识到道尘可能消失了。
然后大家便是一起走进了那件屋子,没错,空荡荡的衣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平日里搭在腕间的佛珠也不在了,不知去了何处。
大家似乎想到了什么,就那样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李重霄。
“据他所说,他似乎是我的一丝神性,不过他本想要融入我,却被我放归了天际。”
“你是道尘?”大师傅这样问道,其中带着两种意思:一是询问李重霄此时还是不是自己,二是问道尘与他是不是一个人。
“恐怕是的。”李重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又无法打着哑谜。
“道尘哥哥……还是叫你重霄哥哥?”林竹的心中有些难以诉说的情感,她明知面前此人不是他朝夕相处的那个小和尚,但是她却还是难以抑制心中没由来的感情。
她以为自己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似乎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竹子,我知道……你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如果你觉得是我把道尘害的消失掉了,你打我便是,我都接着。”李重霄对林竹的情感似乎就像道尘曾经预言过的那样,变得炽烈,变得宽容,变得……愧疚。
林竹听到那一声声竹子的呼唤,她悄悄低下了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都知道林竹究竟是多么照顾道尘,他们两个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一段童年。
“竹子……”林竹小声的说了一句,声音中还有抽泣的感觉。
觉明大师温柔的询问道:“你说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竹还是低着头,不给大家看到她的面庞。
她摇了摇头。
“竹子,是只有道尘哥哥会这样叫我呢。”她笑道,眼泪止不住的流,但是却开心的冲着李重霄笑道。
李重霄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与道尘用起了同样的称呼了,心中的震撼似乎变得难以附加。
“那根签……”林竹指到,李重霄刚刚向着众人随手拿出了一根他不知何处摸到的签。
李重霄看着手中的竹签,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是道尘身上的最后一根签,重霄哥哥,你应该还没有真正见过道尘哥哥吧,我记得,你从入寺以来便没有去过他处呢。”林竹似乎又说出了一件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李重霄陷入了沉思,他看着林竹清澈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是么,原来我已经是他了吗?或者说,我们早就已经成了一个人。”他似乎想不起究竟在何处拿到的这根签。
这一瞬他的脑海空白了,他进入了一种莫名的状态,让他感觉有些温暖。
他只是行走在虚无之中,随着微波徜徉,身体随意的摆动着。
然而在别人看来,李重阳身上的佛光变得耀眼无比,他眼中有悲悯,有愤怒,有宽容还有忧愁。
他在佛光中像是踏浪前行,庭前刚刚冒了嫩芽的菩提树,沐浴在佛光之下,菩提子变得难以想象的大,树木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似乎与李重霄步步走来相辅相成。
他轻轻盘坐在树下,成了一尊不懂的塑像,他的皮肤变得金黄,他的眼睑变得银白,随后变得透明,像是睁开了眼,实则没有。
菩提树上突然结下几颗棕红色的圆疙瘩,然后如雨点般落下,只不过未落至地面便成了半空中轻轻飘荡着的一串佛珠。
“那是道尘的……”红尘惊呼道,遥遥的指着。
大师傅感叹道:“没想到和尚我这辈子还能看到这样的一幕啊,不会是就这样立地成佛了吧,这小子……”觉石大师就是这样一幅模样,到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调笑一番,惹得一众人的白眼。
顾飞全程都在目瞪口呆的观看,他是不知道王爷的背景,但是也没有低估过王爷的出身,但是哪里曾经想到过,会有这样堪称神迹的一幕出现在自己眼前,而那神迹的本身,就是那个静静盘坐的王爷啊。
觉明的眼神中似乎带着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喜悦,能让一个老和尚喜极而泣的事情,恐怕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了。
他在等这一件事情,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师兄,那个早早就离开了普陀的莲心师兄,在如今普陀摇摇欲坠之时突然派来了一名年轻人,他本以为师兄只是一时的玩笑,心中悲喜交加。
然而那春风中荡漾的佛光,似乎昭示着,这一切都在那个莲心的预料之中。
觉石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师兄究竟在激动些什么。
当年道尘的突然出世,只是被寺中人当做菩提的百年结果,生成人形也似乎是曾经在佛经有过记载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当年第一时间,自己的师兄就确定了道尘的佛缘等同于虚无,这是没有一点差池的,道尘没有佛缘,自然就救不了大汉佛宗。
所以师兄只能懊悔于青丝的逝去,静静地等待着大灾大难的到来,他何曾不想拯救普陀,但是他的能力所致,只能简简单单的守护这个老旧的寺庙。
而当着西域万佛赤脚而来,似乎这最简单的期许也成了泡影,谁也没有看到自己师兄的失落,但是自己,这个从小与他一并长大的人,最能够从他的眉宇之间读出他心中最深的想法。
他似乎已经认定了,佛门将亡。
只不过似乎这个端坐于菩提树之下的年轻人,才是那个拥有佛缘的人。
而他似乎与道尘又是出奇的同根同源的一人,这或许就不是巧合了吧。
觉石哈哈大笑,惹得众人瞩目,他今日十分开心,要说林竹是寺中最关心道尘的那个人,他便是寺中最相信道尘的人,如今道尘成了李重霄,李重霄成了道尘,这才是普陀寺千年来的真正佛子啊。
他畅快的笑着:普陀何苦没有救赎?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惊鸿(上)
李重霄是在产生变化的,尽管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见到过这一幕,甚至就连以博学著称的觉明大师,普陀寺的住持也无法解释面前的一幕。
但是大家也都在其中慢慢的产生了那个想法,就是道尘只是李重霄的过去,如今面前的这个人才是真的能够带领普陀越过这千年之险的人。
佛缘渐渐浮现,要说佛缘是什么,大概就相当于慧根一样的存在,常有和尚称赞后辈说:“慧根深厚。”大概就是指小和尚之类的后辈,有着极高的领悟力,对于佛法就像是天然的接纳。
而佛缘则是涉及到日后的证道时,佛缘是代替普通的凡人与真佛沟通的一道桥梁,如若是没有佛缘这东西,就算你能够生生领悟了当世所有的佛经,精通世间所有的佛法,你也没有机会真正的修成正果。
佛缘稀有吗?极其稀有,几乎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但是生为普陀中人,几乎没有哪个和尚是没有佛缘的,这也是普陀真正的底蕴。
说是人人都有证得佛果的机会,实际上这条件的苛刻程度,只有普陀寺中的人才会清楚。
而道尘……就是典型的精通佛法,甚至在某些方面,他要超过两位大师,比如替人解签……
然而为何觉明大师却几乎不搭理道尘?
觉明陷的太深了,他这么多年,在高压之下走来,脑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找到当世的佛子,让这千年而至的佛门大劫自行化解掉。
所以他一个几乎得道的高僧,有时似乎也变得势力了一些。
大师傅看在眼里,藏在心里,他没法劝,他知道这是责任感的体现,而为何住持之位落在了师兄的头上,他自然也清楚就是这个原因。
他太过潇洒,反倒不适合这种操劳的局面,尽管……他的心境是在场的人难以超越的。
又是一声惊呼,林竹摇手指到李重霄,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放慢了。
“开……天眼……这是什么样的发展啊。”觉石大师的感叹让众人从惊叹之中瞬间走出,不仅仅是他脱口而出的那个名词,还有因为他说话的语气让人总觉得有种特别……接地气的感觉。
就在众人一阵躁动之时,李重霄的两眉之间,已是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随后金光乍现,没有那种眉目裂开之时的鲜血,有的只是更盛的佛光。
“不要看!红尘捂住林竹的眼睛!”觉明大师突然喊了一声,红尘一瞬间便意识过来,瞬间一手遮住了林竹的眼睛,让林竹一阵茫然。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大师?”林竹知道觉明大师所言必有其道理,所以也没有挣开那捂在眼上的手,反倒是十分安静的等着回应。
“你未修佛法,这天眼对于佛门之外的人来说,那就是世间最为蛊惑人心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无尽的幻境之中。”觉明皱眉说道,他生气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师弟,自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不是佛门中人。
“丫头是我疏忽了,都听师兄的就好。”觉石大师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带着歉意,他光顾着耍宝,差点疏忽掉。
红尘双眼紧盯着那道似是裂缝的东西,“那就是佛经中记载的开天眼了吗……”她仔细回想道,这似乎与书中的描述没有多少差别,有的只是那滂沱的佛光,如同金色的雨,点滴中于此间回响着。
林竹应了一声,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添乱,反倒是直接背过身躯,不再说话,觉石看到林竹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便放下心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林竹此时沐浴在佛光之中,似乎似懂非懂的明白了一些道理,那是李重霄无意之间散发出的柔和的讯息,让林竹渐渐地在心中产生了根源的变化。
“重霄,欢迎回来……”她在心中轻轻道,触及那佛光中的心意,有着曾经道尘给予自己的善意与爱护,似乎……似乎也有这个男人的爱慕与情愫,她知道自己与他初见时那种奇妙的感觉是什么了。
她在等他,许多年之前便开始了,因为那年小和尚给她算了一签,她与他无缘,而他与她有缘,到头来还不都是同一个人?
林竹想要立刻就冲过去给他剃个光头,然后狠狠的敲上一下,“让你吓我。”
然而李重霄不管外界如何,他一直都没有感知。
他又来到了那个地方,金凰在树上静静地盘息,而他就倚在树下,看着远方连绵的山。
原本这里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谁知何时有了群山,又不知多久……大河、小溪、峡谷、洼地,这里越来越像是一处真实的世界了。
他本能地感觉,似乎这里便是外界的某处,只不过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而已。
那里有农田村庄,但是他明显的感知道,这里除了他是没有别人的,那么村庄如何建立,应该就是现实中的某处照搬出来的,不然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他刚刚来到此地,似乎有什么东西把他强行扯到了此地,问过了指头上的那个傻鸟,它只是轻轻抬起了脑袋,看了一眼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便又沉沉的睡去,丝毫没有曾经还是小鸟时那种活泼可爱了。
李重霄大概知道不是金凰的缘故了,但是又不见其他人或东西出现,便只能无聊的干坐着。
这是李重霄的神识世界,他进入冥想状态时大概就可以进入,孙世卿,也就是他的师父,当然他平时还是喜欢叫他秃驴,在旁人面前不过给他个面子而已。
他平日里除了让李重霄去书山学海读那怎么也读不完的万卷书之外,剩下的便是要李重霄培养与金凰的关系。
只不过这两位爷似乎就是一种水火不容的状态,大概也是因为李重霄从来都养不好宠物的感觉,金凰越是长大,一人一鸟之间就越是随意。
然而孙世卿其实让李重霄做了最正确的事情,金凰之力需要的便是亲和力,如果不是平日里不时地骚扰一下那懒惰的傻鸟,李重霄恐怕至今都难以轻易调动那金纹的力量。
第一百九十章 惊鸿(中)
金凰盘踞在树枝之上,没有看到它到底站在了哪里,他夸张的羽毛就那样肆意的垂下,如同巨树的枝条那样,直接是垂到了地面之上,黄灿灿的羽毛在一旁看着极其的震撼,恐怕传闻中的神兽,在世的画作没有一幅能够还原这只金凰的雍容华贵之感。
尽管如此,它依然在李重霄心中是一只傻鸟,不管是因为曾经他骑在金凰背上之时,金凰随意的将他摔下,还是因为有几次金凰把他当成了食物一般的东西,把他毫无形象的叼在嘴里。
然而正当李重霄就快要在自己的神识世界中睡去时(没错),身后的巨树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他赶忙爬起身,还未抬头,就被一声嘹亮的鸣叫声给惊到趴在地上。
金凰的鸣叫如同一声高亮的宣战,李重霄似乎在其中感受到了熊熊燃烧的战意,但是仔细一看又被金凰的身形所吸引。
它终于高傲的扬起了头颅,两条雄壮的足紧紧勾住粗张的树干,两翼在身旁轻轻舒展开,一瞬便张开了数十丈之远。
李重阳在他的身下看的清清楚楚,金凰的眼中闪过的绝不是什么愤怒,而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兴奋。
锐利修长的珠目遥望着远方,似乎看到了什么能让他兴奋不已的东西。
金凰如同流火燃烧一般的尾翼轻轻在其背后飘扬着,他展开了双翼,翼下金羽突然闪烁着七彩琉璃般的颜色,这一幕震撼程度甚至远比当年那金凰遥遥同流火飞来的场景还要强。
李重霄眼神中闪过的惊异之色不亚于金凰的兴奋,他顺着金凰目光所致,遥遥的看去。
那里似乎是山南,一旁便是即将落下的夕阳,染红了半边碧霄,青红相应,倒是一幕极美的场景。
在李重霄的仔细观察下,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那里从山脚处,有一条蜿蜒的路,路不宽,但是足以让两马并行,像是从天边延展而来。
他只是一瞥,当着一瞥之后,他就很快的被传离了此地,然而那一幕他却无法忘却。
他确定自己与金凰看的都是同一处。
路上有一人,策马狂奔,远远地只能看到他的身形,似乎速度极快,但是也无法瞬间赶至此地。
而重要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他身后跟随着的,不断地散发着庞然巨物一般威压的生物。
那生物四爪在他身侧排布着,似若鹰爪。
它尾似游鱼,在身后远远地蜿蜒,与它蜿蜒的身形一并在空中拨动着。
它的身子在空中扭动,如同灵蛇一般,蜿蜒且多姿,优雅且迅速。
它的鳞片布满了全身,片片分离,却有严合贴死,紧紧地附着在他的身躯之上,铜铃般的双眼在透露两则圆瞪,目光似乎透过了极远的距离,洒在了一人一凰身上。
李重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目光似乎极其的高傲,一股难以言表的气息弥漫当场,李重霄动弹不得,一瞬便没有了意识,再睁眼时,他已是深处外界。
先不管外界如何,他知道的是,“那似乎就是一条金龙。”,李重阳在信中与自己的师父说道。
于此同时,踏上了南行道路的君秀已经经历了数日的行途,母亲给自己带上了晾晒好的肉干,还有一些酿制的米酒,小罐的卤汁,配上行路用的干粮,一路上倒是吃的有滋有味。
十里一驿,这是大汉驿卒都要知道的事情,精准的找到驿馆,迅速的歇息,给马吃些粮草,若是马儿太累,便换乘另一匹。
一切的一切都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腰牌,那是天机阁中人独有的证明身份的腰牌,不管天机阁有多少人,每个人的腰牌都是独一无二的,再加上大能为这腰牌刻入了精妙的机制,使得天机阁数十年未曾出现过有人冒名顶替的现象,相较于从前军人担当的驿卒,这可算得上是极其的高效精巧了。
他此行要前往成都,先去找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也算得上自己的前辈,因为当年便是他教了自己剑术之后又是指点了自己的刺杀术。
他姓顾,如今是天机阁为数不多的大统领之一,实力极其强劲,他是与蜀王接头的第一人,随后便会有其他人来接替他的位置,而自己似乎就是因为师傅的原因,将那几个最接近蜀王的位置站了一个。
要说没人眼红那是假的,所以君秀尽管平日里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但是心中那是十分的慌张的,顾飞大统领时间一到便是要被调离此处的,而自己将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不仅仅要面对这即将到来的蜀王身边的生活,甚至还要提防同僚的打压。
不过这似乎就是师傅的安排,这才是让君秀最无话可说的地方。
他今夜便不再赶路了,马儿似乎难以忍受连日的行程已经是有些难以承受,他便干脆在这就近的驿馆之中住下,顺便明日换乘另一匹。
打来了热腾腾的一桶水,他没有时间洗澡,只好泡一泡脚,驿馆之中的驿卒还想帮忙,没想到君秀自己便麻利的弄好了一切,也没有多说,便留他一人在屋中。
“小兄弟,明日我会准备好餐饭,记得起早。”说话的是个面善的男子,看样子已经有三十四十岁的样子,处处都照顾着君秀,让他很是感动。
“老哥,您也去歇息吧,今日多有麻烦,莫要见怪。”君秀笑着答道。
“知道啦。”中年人带好了房门,君秀听这声音,推测他应是离去了。
他轻轻遮好自己的上臂,将刚才原本因为打水而撸起的袖子放下。
男人刚刚没有敲房门便直接进入,让他着实有些慌张。
因为他身上有处东西是不能见人的。
那是他大概三四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日醒来,像是发了高烧一般无力,要不是那一日正好没有事务要处理,他恐怕是真的要晕倒在路上。
母亲君氏早早地便出门,她要将那些日子弄好的女工一并都交由那些与她达成了协议的布庄,甚至还要被那些掌柜的拉到一旁,悄悄地塞给她一些银子,让她指导一下自家的织工,这一去便会是一天。
到了傍晚他已是无事了。
只不过他有了一个无法见人的秘密,他决定将这件事留在心底,或许将来可以询问自己的老师,但是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他的背后多了一条赤金色的纹龙,从后背一直延伸到了他的两条上臂。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惊鸿(下)
“开天眼又有何作用呢?”林竹突然想起这个事情,问道身旁的小姑,红尘想到林竹并不知情,便与他解释了一番。
“传闻佛缘深厚之人,如果某日立地得了大造化,通晓了佛门的些许真谛,成了真正有资格位列诸佛的僧人,那么他极有可能会得到一次来自于天上诸佛的点化。”
“而这点化,又称作世间佛门三千造化,造化有大有小,都承天赐,不可多得。”
“而这开天眼,便是三十大造化之一,能看到什么不为他所控制,但是能看到的东西,必然是能够影响他一生的事情。”
红尘轻轻颔首,稍加思索,眼神中多了些期待,“看就看李重霄这一次能够看到什么了,如若是能够为普陀寺解围,也是极好的结果了。”
觉明与觉石在一旁轻轻点头,表示同意了红尘的说法,如果他真的是普陀寺的大机缘,或许莲心叫他来,便是知道他能够开天眼,看破时间的疑云,直接从中找出解铃绳。
林竹似懂非懂,但是她却有种预感,那就是李重霄所能看到的绝不会紧紧局限于普陀寺的感觉。
她知道普陀寺身为大汉佛门圣地,近乎是万佛归宗的存在,用局限或许稍有不妥,有种看轻了普陀寺的感觉,但是她的想象中,李重霄看到的,应是横贯天下的大局。
不过都是猜测,谁也没法在李重霄醒来前得知一二,众人便耐心的等待下去。
骤然间,风停云舒,佛光忽而收敛,尽皆被纳入了李重阳额上的裂隙之中,像是佛光本就出自天眼一般,天眼将一切尽收其中。
而这佛光散去,佛珠如同几滴圆润的水珠,轻轻坠入他身前的泥土之中,随后便消失不见。
他缓缓地睁眼,一切就如先前无二。
顾飞在一旁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其实与普陀寺中的这些人都没有什么交集,他眼中唯一重要的人,便是那陷入一种奇妙境界的蜀王,蜀王只要安然无恙,他便能够放下心来。
“王爷,切莫涉险,卑职也算能给天子一个交代。”这算是一句忠告,李重霄本身并没有什么妖孽一般的实力,先前的景象如果是按照真正的条例来做,顾飞其实就算是死人了。
驿卒不管是普通的驿卒还是统领级别,一切的行动都是要以任务为主,听起来十分不人道,但是这才是真正高效与严明的体现。
李重霄的出手其实算是以身涉险,救下了他这个因为技不如人而险些丧命的大统领,让顾飞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大统领,你这可就是太过死板了,天高地远,细枝末节的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再说了,没有什么比人命重要。”李重霄睁开眼,淡淡的笑道,他看着顾飞一脸的僵硬,心中更是觉得好笑。
顾飞还想说些什么,被李重霄再次打断。
“大统领,我这算是因祸得福,欠了你一个人情,我救你一命,你也欠我一个,咱们就此扯平,这事休要再提了。”李重霄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命令的口吻拿捏得恰到好处,顾飞先是一愣,随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记下了王爷的好,李重霄的所为真的是足够让人惊叹,足够让他自愧不如了。
“师侄,可有所得?”觉明终于是耐不住性子了,赶忙问道,有怕被人看出了自己的失态,不敢过于直白。
“师兄,你看你那扭扭捏捏的……重霄,你先前是得了佛门的三千造化之一,因此开了天眼,或许你并无察觉,但是我想你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觉石直接是大大咧咧的敞开了说话,一下把端着架子的住持大人给噎了个正着,惹得一双摄人心魄的目光传来。
“原来是开了天眼,当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进入了神识之中了……”李重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但是话锋一转。
“但是要说看到了什么……恐怕要让大师失望了,我看到的似乎与这寺中之事无关,并无帮助。”李重霄猜人心思自然是一绝,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没有太过说死,之时告知他们,自己看到的并不能帮助普陀脱离目前的险情。
觉石哈哈一笑,根本没有什么失落之感,他欣慰的看着李重霄说道:“看来普陀寺这种小地方,是容不下师侄你这金鳞咯。”
李重霄云里雾里的,搞不清觉石大师究竟在说什么,林竹自然是明白的,面色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心中却是有些高兴。
李重霄直起身子,望向了觉明大师,肃立轻轻合掌,向着他微微一躬身,众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在他的身上。
只见李重霄淡淡一笑,清秀的眉目轻轻挑起,“重霄自有一计,可退那西域万佛。”
——————————————————————————————————————策马加鞭,这已是路途中的第四匹骏马,尽管都是上好的良驹,但耐不住这路途的遥远,七八百里已是极限,在一匹马儿不幸的猝死过去之后,君秀不敢再过于激进了。
马儿尽管是跑在平坦的大道之上,也饶是喘着粗气,在这微冷的早春,变成一股股明显的白雾。
但是路已经近了,再前进便是那没有了官路的山沟土路,蜀地地陷,再加上官府没有余力去做那浩大的工程,这里的交通一直都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不知有多少描写蜀地山险水险的诗句在这里诞生,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此处应运而生的山水绝景。
遥遥望去已是连绵的群山,尽管是早春,山头却也添了一抹绿,从上至下煞有一股春秋正盛的模样。
鲜衣怒马,不管此去是何等艰难险阻,倒是抵不过年轻人的一股热血。
只不过有一瞬,君秀似乎察觉到了一道高远的目光,只是惊鸿一瞥,又尽快散去,让他原本放松的身心突然紧张了起来。
山的那边,似乎就是秦楚交界,君秀勒马,便是站在了官路的尽头。
他向着感觉中目光传来的地方,遥遥望去,却看到了一副他难以理解的景象。
一方是晶莹剔透的悲悯大佛,一方是怒发冲关的珈蓝宝象,似山一般高的佛像,在连绵青山的映衬下那样的令人感受到全身心震撼。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归海(上)
东海以东究竟是什么,似乎没人知道,传闻之中始皇帝派人东出东海,去找寻日出的地方,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处海上的岛国,这似乎就是天下对于这世界最东的最后印象了。
就像是极北之地从未有人到过,东南西北四象之极似乎都是禁地一般的存在。
能够观测星象的修行者们,亦或者不是修行者,抬头望着这一成不变的天,似乎只有日月的交替能够让他们从中理解这个世界。
饶有献身精神的学者,向着极地不断地探索着,却也在半途迷失了方向,随后便再也无人敢于以身涉险。
就将四极当做世界的尽头吧,天穹就似碗盖,地平皆如棋盘,而那四极便是神魔都要却步的去处。
几十年前,大汉的武榜将这天下的高手罗列了一番,由真正权威的天机阁中人制成,引爆了整个江湖,有人修行,有人习武,然而尽皆是为了钱与权。
他们并不是世人心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他们也是生活在世间的凡人,只不过较之常人,拥有了更强大的武力。
武榜其实整整排下来,足足有百人之数,只不过能够让所有人记住的也只有那被阁老钦定的天下前十。
多少人挤破了头皮,与人反目成仇,就为了榜上一个虚名,有妻离子散的,有家破人亡的,甚至有宗门因此覆灭,但却也在江湖之中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分明的等级。
武榜的高手便是可以衡量一个宗门真正实力的最佳标杆,毕竟两个二流的宗派,如果论门派的财力物力,可能都是相差无几,若宗门老祖是那武榜上的真正狠角儿,那两个门派之间的平衡便会被直接打破。
别人有了直接擒王的能力,你凭什么能跟别人对抗呢?
当然这是武榜之外的江湖事,似乎并无法影响到这天下十人。
因为这十人几乎都是无解的个体,按修行者中的说法,那他们就是修行者中的神仙。
几十年过去,武榜换了又换,连着天下的十大高手都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更迭,但是有一人,从武榜设立开始,就从未变换过他的位置,连同质疑声都消失在了人们的闲话之间。
他叫林清玄,又是这当今世上唯一的剑神。
要说起他的传闻轶事,那可就是说书先生的强项了。
江湖中说书人绝对是一种特别的存在,不光是他们通晓了江湖种种奇闻,连带着他们也都是一个个的江湖百晓生,若是想要打听些事情,挑个茶馆,听听那动静,如果喧闹,那必是有着说书人镇场的地儿。
话闭,塞个几粒碎银,问什么都能问得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书先生那可是与天机阁平起平坐的人物。
有两类故事那是说书人最爱,一类是那古今的经典战事,可谓是百听不厌,听听那王侯将相的飒爽英姿,那确实是震撼人心。
还有一种,那就是那武榜高手的传奇逸闻,他们皆都是那行走江湖的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数不胜数,更有神者,那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言不合便是风雷激荡,天崩地裂啊。
而其中有一个被传颂已久的人物,那就是那位横亘古今的千古唯一剑神。
切莫说他独身一人,青竹剑斩破噬人的江湖魔头,为这如今的江湖开了一个好头,那些他游历天下,欺负各路高手的故事,更是合人的胃口。
可以说林清玄的江湖人心中的地位,那可是高于皇帝老儿的存在。
骂我可以,骂皇帝也可以,骂剑神,咱们来战个痛快,人头落地为止。
他在江湖人心中是一个神话了的人物,不知是不是巧合,尽管他已经消失了几十年,那剑神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却变得越来越高。
人们似乎并不在意剑神去了何处,因为剑神不会输,也不会死,如果是知道真相的老剑神,此刻会如何去想,倒是让人不得而知。
因为当今天子的政策,没有禁渔,那么凭着大汉延绵千里的海岸线,渔业倒是成了大汉又一经济的支柱了。
出海口不多,但是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城,近还的渔村也比比皆是,这种繁荣的景象自然是多亏了那位也堪比千古一帝的大汉中兴之主。
正午正是这长江口以南的一处渔村第一批出海的渔夫归家的时间,早早的出海,便是如同早起的鸟儿一般,外出收获颇丰。
老张头是村里年龄比较大的渔夫了,他总是带着家里的几个长大成人的孩子,起的最早,回来的最晚。
也是凭着这样的辛苦,家里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老大早早的成家立业,去了扬州城,做起了生意,时不时归家,也会帮着父亲出一趟海。
老二便在村里住了下来,儿媳跟着在家中操持着,今年刚刚有了第一个娃,大胖小子还未断奶,便要老张的婆娘来操办家里的一切。
其实说是老张,只不过是渔夫之间的叫法,几十年的伙计,从小玩到了大,老张老张的,村里就这一家姓张的,便这样叫了下来。
老张的媳妇是当年邻村数的上的姑娘,被老张那勤快的感觉给留住,最后有情人成了眷属,靠着老张的父辈一手操办,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老三也是不小了,只不过因为沉闷了些,迟迟没有看的对眼的姑娘,家里想着,忙完这一阵子,便去给他办了亲事,有了内人的汉子,再怎么这也比一个人这样愣愣的好。
这就是老张一家的故事,没什么风浪,倒是大部分平常人生活的缩影,靠着自力更生,过的不说多么富足,倒是自在的很。
只不过今日老张感觉到了海上一股不正常的气息,海风湿润的,像是暴风雨的感觉,尽管远处天边依然是晴朗乌云,但是凭借着多年的经验,老张带着老二老三还是早早的收了网。
两个儿子在家中处理一下今日的收成,不多便不再留下,直接是几口人凑活着吃一顿全鱼宴。
老张一直坐在门口,蓑帽没有摘下,挡着刺眼的日光,遥遥的看着海平面。
他在看那道似乎是幻觉的东西,隐隐的又觉得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不一会老二老三都是被父亲的一声惊呼给吓到了,赶忙前来。
老张瞪大着双眼,下巴迟迟合不上。
他遥手指着海面:“人……神仙啊。”
海面上有一人,这是事实,但是事实让人难以理解,因为那人就踏着浪轻盈的飘来,一步一点,速度极快。
第一百九十三章 归海(中)
“神仙老爷……那个……咱家也没有什么可以孝敬您的,您看是不是要去城里吃点好的?”
老张觉得家里一定是来了位神仙,他们也是头次才知道神仙也是吃馒头就咸菜的,尽管神仙老爷一直声称自己不是什么神仙,但是大家都知道,高手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高手,所以神仙也不会说自己是神仙。
只不过他这一身破烂的麻衣,衣不遮体,草鞋似乎早已经穿破了,不合适的套在脚上,老张头赶紧叫自己的婆娘,把家里翻来找去,弄来双合脚的布鞋,给神仙孝敬着。
神仙是一头散发,从他脸上的皱纹看得出他年事也是与自己相仿,但是如果要是真正比起来,老张头觉得神仙老爷的气质那是一顶一的高。
就是从那掰开馒头,然后泡在菜汤里的动作都让人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是仙人应有的风范,那袖管一撸,那二郎腿一翘,说不尽的潇洒。
当然这都是老张头的看法,老张头的两个儿子一脸严肃的呆在堂屋的一脚,肃立站立,一言不发,也不敢看神仙是怎样吃饭的,就那样盯着对面的墙皮,似乎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二儿媳跟着自己丈母娘在里屋给神仙的破麻衣缝缝补补,后来又觉得麻衣似乎不合那神仙高人的风范,反倒是一改针,添了点物件,成了一件宽敞的麻布袍子。
这都是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
这一家人为了家中来的神仙可是忙的晕头转向,神仙没有出门,村里头的人都寻思着老张头一家这是魔怔了,海也不出了,竹篓也不编,就在家里瞎忙活,问是什么个情况,也是避开人们的眼见,像是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神仙后来还是走了,老张头心里空落落的,他觉得自己见到了那人踏浪而行,心中的热血似乎就那样被硬生生的拉了出来,多少年前,他的一个大侠梦,他从来未与他人说起,说起也只是玩笑的口吻。
说到底,平常人便是平常人,哪里能有和这群只手遮天的大人物相提并论的时候?
神仙来了,他那几天倒是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也确实给老二的娃娃露过一手,这就让老张觉得足够满足了,神仙也是喜欢娃娃的,让老张头到头来还是弥补了心里一块空缺吧。
他剩下的几日,出海时也从船上望着天边,看着那云彩什么时候能再来个大变脸,时不时的嗅一嗅海风,但闻到的只有海的咸湿,再有没有那日的独特的感觉了。
他似乎还不服输,只是想着哪天又能再遇上一个神仙,好让他这辈子都没有遗憾,可是他眼中的神仙又哪有这种闲心,平白无故的踏浪千里,从那极东一路走来?
老张头没事就坐在面对着大海的门口的石砖上,一愣便是半晌,闹得自己两个儿子操碎了心,他们年轻人倒是想得开,知道这世上有种叫做修行者的人物,其实也不是什么真神仙,只不过当时顺着父亲的心意,就那样做了下去。
而自己的老父亲,看来是深陷其中了,总觉得神仙还会再来,坐在门砖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千篇一律的浪花,倒是成了渔村的望夫石。
谁劝也不搭理,平日里就是丢了魂一样。
老张头心里有个直觉告诉他,他如果没有等下去,可能这辈子都会后悔,所以他这样做了,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年轻的梦,倒是任性了一把,虽然是急坏了自己的孩子们。
那日他半夜偷偷摸摸的爬上了船,就这样迎着月光,出了海,她婆娘迷迷糊糊在梦中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说是神仙就在东海以东,那里都是神仙。
以为是梦,第二日清早才发现老张头真的大半夜出了海,村里人全部被发动,去海上救人,大晚上的若是没有光,谁知道一个眼力不好的老头要飘到天涯海角去?
但是这次却是惹了大麻烦,老张飘了很远,遇上了绕着远路的海盗,似乎还是那岛国上的穷凶极恶的矮小汉子,遇到了他们这些大汉的渔夫那可是向来不留活口的。
老张头被他们掳了去,随口的逼问自然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老张头是条汉子,打定了主意自然是完全没有理会生死,他说自己这辈子也活够了,如果是这样光明磊落的丢了命,那也算是有了一个归宿,丢命那不丢人。
然而那海盗也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就这样吊着老张头的命,每天喂他干粮和水,不服从就打昏了过去再弄,知道一般这种情况村子了可是要有人出来寻这种渔夫的。
放着长线钓着大鱼,果然是有了收获。
老张头那个悔恨啊,本想着自己一个人死便死了,没想到还连累了这村子里的其他人,当即就想抽自己巴掌,村民们的小渔船碰上了海盗的大船,那几乎就是蚍蜉撼树一样的感觉,三两下就把人给杀了去,船也毁掉,剩下的只能乖乖地讲这群贼人带回村子,等待命运的宣判。
路上老张头那是眼泪不争气的流,一堆老伙计骂他,但是却没有人指责他冒着黑夜出海,都是说他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
过命的交情,也就是这样的,没有人怪罪他,但是事实也已经发生了。
老二的媳妇在家里抱着孩子等丈夫寻老丈人回来,却没想到引来了贼人,怎么说这二儿媳也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模样,抱着孩子更是让这群矮小丑陋的贼人眼冒精光。
带头的钩子腿,似乎就是这群海盗的头儿,直接就是拨开村子里一堆男人,跑着就要冲上前去,男人们怒吼着,辱骂着,却难当这些贼人占了先机,夺了兵器,只能在那里捶胸顿足。
贼人们只觉得兴奋,却不知何时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冰冷,头儿在女人身前僵直着身子,突然便是鲜血从断颈喷涌而出,头颅旋转飞起,断面如同镜面一样,没有一点点的瑕疵。
接下来便是一股脑的惨象发生,人们看着这一个个飞起的头颅,看着这如同下雨一般的鲜血,又看着女人怀里闪闪发光的孩子。
“神仙……真是神仙显灵啊!”老张头扑通跪地,嘴里沙哑的喊着,脸上却是劫后余生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