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指路(下下中)
“金凰金龙之力到现在我都没有完全搞懂,萧合那里是有关于金龙之力的辛秘的,他这么多年来,若是什么都没有做,我是不相信的。”
“其实有一段时间,我与他的目标也是相同的,只不过他……他竟然想要人为地控制金凰金龙之力的转世,就是说,他想要完全掌控这股力量。
我不懂他要用这力量去做什么,但是我敢肯定的说,若是真的让他成功了,他或者说与他相关的人绝对会遭到难以想象的报复打击,我不敢断言他是否有能力掌握这股能力,但是不只一方势力如今正在觊觎这两份力量。”
“很多年前,大家其实都不知道金龙金凰之力的存在的,那个时候,金龙与金凰在世的存在,往往都会将自身隐匿在相当隐蔽的地方,根本不会给江湖人那种金龙或者金凰在世的任何根据。很多人从过往的历史中推断,但是却从来没有发现过金龙与金凰携带者的任何传闻。”
“这其实不是金龙金凰之力有什么偏差,更不是因为金龙金凰之力的强度不够,而是那些真正携带着金龙金凰之力的人,他们都受到了那群人无情的压制,只要是他们敢露头,他们都会遭到难以想象的打击,到李重霄这一代,其实金龙金凰传承了九世,这九世人之中,有四人是被天威活活震死的,盛夏的四人也是难以将其威力真正发挥出来。”
“第一世的金龙金凰,我并没有见证,我只知道第一世的金龙金凰之力的拥有者,似乎是同一个人,他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影响,我完全没有找到痕迹,他就像是从历史的长河中完全被抹去了一样,直到第二世出现,我才明白了这样特殊的力量的真正来源。”
“那股强大的力量,他就是来自于这个世界本身最本源的力量的化身罢了,为何金凰金龙能够一世又一世的传承?第二世的传承者,是绝对有资格成为打破这个平衡的人的,然而他最终的下场确实又是这九世之人中最为惨烈的那个。”
张谋不断地诉说,林清玄也在静静地倾听,他们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在湖心亭一侧的远处林竹的小屋子里,散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绝美光芒,它就在那里静静的照耀着一切,让周边的一切都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
“你……”林竹口中的“彩儿”没有喊出口,因为她如今都不确认现在发生在她面前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身着绫罗华裳的美妇人实在是无法形容她的美丽,那种能够让人心底里最真挚感情完全散发出来的魅力,那种能够激起所有男女爱美之心的美丽,让天地间的一切艳美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林竹见到过许多真正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的女子,就比如说桃花仙子,桃花仙子的美是那种清雅中还带着一些顽皮的静静的美丽,又或者是天下知名的那位宝器宗女帝,林竹本来是要与她相见的,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未得如愿,但事实她却听说过女帝的美是那种艳丽至极,能够让人神魂颠倒的那种魅术级别。
两人各有各的美丽,但是此时面前的由七色鹿幻化而成的美妇人……她的美不属于任何一种,若是真的非要给她一个归类的话,林竹觉得或许圣洁这样的词更适合她。
她在林竹的面前丝毫没有遮掩的想法,哪怕她大片的肌肤都裸露在外面,羊脂一般纯粹的肌肤与阳光接触,显得更加亮丽,而她的身材优势那样的匀称。
美妇人从地上缓缓起身,轻轻的抻了一个懒腰,将她的线条展露无遗,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这种似笑非笑的感觉让林竹心中生出了一种亲近的冲动。
她实在是太美了,连林竹都仿佛要深陷其中。
但是发觉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林竹一个激灵,才回过神来,原来她只是蹲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刚才的一切。
“啊……你……你是彩儿吗?”林竹抱着不知道怎样的心思问道,似乎有种期待……
“啊……彩儿这个名字,奴甚是喜欢,便这样叫奴吧。”美妇人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笑容变得纯粹起来,一眯眼,原先带有卧蚕的精致的眼睛弯成了一道小月牙,实在是可爱至极,她的嘴角轻轻勾起,饱满的唇在她的脸上就如同两瓣清香的梅花一般素雅。
林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为何今日,彩儿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去问张先生,毕竟张先生在这山上待了许久,连彩儿都与他有着相当深厚的感情,他肯定是知道彩儿的事情的。
见到林竹有些手足无措,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便向她支支吾吾,又想要迈腿离开,她笑的更好看了,彩儿轻轻地指了指一旁的篱笆。
林竹机械的转过头去,,只见到彩儿所指的方向上,篱笆依旧,但是篱笆外的景象却已经是换了一副天地。
如同星空一般好汉的大空将整片天地都围绕了进去,或者说,大空将真个小院子围了进去,此前的小路,红鲤池,还有后山等等全都消失不见,小院子就像是一艘小船一样,静静地飘荡在这浩瀚无垠的空间之中。
不时间有飞火划过,让林竹惊呼出声,甚至是忘记了刚才想要做的事情,不过也没有办法,谁让此时发生的这一幕太过震撼了呢?
彩儿什么都没有说,她赤足缓缓地从林竹身边走过,然后优雅的坐在了先前林竹吃果盘时坐的小石桌前,轻轻地捻起一颗樱桃,然后贝齿轻启,将樱桃咬在口中,然后美滋滋的嚼了嚼吞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对于林清玄与张谋来说,或许只是一瞬间,他们有着些微的感受,林清玄不着痕迹的向着林竹原来的方向看去,看到那小屋子依然还在,甚至地里的蔬菜也在茁壮的成长着,林清玄把这归为自己的错觉,可能真的是被之前的那些攻击给弄到了有些敏感吧。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张谋也同时看向了林竹那边,林竹的小屋子在林清玄身后的方向,所以他要看必须是回头,而张谋同时看到了林清玄的反应,这让他心中似乎有了些明了……
“难道是那个?”他在心中想着,没有说出口,此时他确实也能够感觉到林竹的气息,但是那种平静的可怕的气息,很难想象是一个只有化形初境的女子所能够拥有的能力。
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情若是真的发生了,那并不代表是什么坏事,在他道观中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够完全的掌握,就算是天人来到,他也有自信将他彻底抹杀,张谋是修行者,但是又超过了修行者的范畴,这个小道观的建成其实也是依托了修行者之中一种很是强大的能力,所以将这个道观看作是张谋的“域”,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唯有一个事情,张谋从来没有真正的掌控住过,那就是那头七色鹿。
林清玄这次来的两个目的之一,其实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属于上天的指引,不然的话,他实在是难以拥有摒弃一切的心,而这便是要靠那种真正稳定林清玄心境的东西。
而这,连张谋都没有真正见识过,他随有所耳闻,但是听到的也只是传说之言,而传说往往都是编造的,他深有体会。
不过他并没有告知林清玄,因为这种事情的发生是不可逆的也无法推算,林清玄就算是拥有再强的实力,也对此无能为力。
“咳咳……”张谋的咳嗽,又将林清玄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两人的确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其实心中都有了些许的怀疑。
“因为我只能掌握金凰之力的动向,所以我并不清楚拥有金龙之力的那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不过金凰金龙之力拥有者似乎都是有着相当难以分割的羁绊与缘分的,如果这缘分真正到达了顶点,就算两人相隔天涯海角,他们似乎也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只不过后来的几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林清玄也听出了张谋口中的那种无奈,这种无奈林清玄在那天面对墙壁的时候,也切实的感受过,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空有一身的力量却打在了空处,似乎他一生的修为都变成了无稽之谈,这种对于人的打击是难以想象的。
“第二世的金凰之力拥有者其实算是我的半个知己,这点我毫不避讳的说,当时我真的很想要将金龙之力的拥有者待到他的面前,但是一切都太迟了,当我找到那金龙之力的拥有者时,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他已经几乎化成了白骨,而再当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上当了的时候,他也遭遇了不幸……神魂被灭,从这个世上永远的消失,消失在永恒的虚无之中。”
“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意义我不清楚,我只是想要尽自己的最大的努力罢了,然而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变得残酷,最后连经六世我都没有看到任何叫做希望的东西……而直到……直到李重霄这个年轻人的出现。”
张谋顿了一顿,林清玄也少见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光芒闪烁。
李重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呢?林清玄曾经毫不犹豫的打击了李重霄,但是他却明白,像他那样的人,真正被击倒之前,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半途倒下。
他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就算……遭遇低谷。
不过林清玄了解的李重霄只有那一段时间,远不如张谋这个人看的更多,所以林清玄不会坚持自己的意见,再知道了李重霄便是拥有金凰的那个人之后,他似乎也明白了李重霄身上那种没由来的老气的源头了。
是危难迫使他成长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金凰与金龙之力所代表的的力量的出现?”林清玄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这股力量究竟有什么征兆。
张谋顿了顿说道:“百年前,是合刀与离字诀真正开始出现的日子。”
“而百年之前有一段历史是被人为地抹去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但是我却并没有受到这种力量的影响,深深地记住了那段消失的往事……而合刀与离字诀曾经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张谋说的有些神秘,但是离字诀这个事情,林清玄忘记了从哪来听来的,相当的耳熟,而合刀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那把几乎是象征着刀殿真正权力的神器,在那个叫做陌人合的小鬼手中也是发挥出了相当的实力。
林清玄与他正面对抗过,自然更是深有体会,这种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就算是陌人合也没有办法真正掌握,当那条金龙出现时……原来是那条金龙!
林清玄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他的眼神有些不对,似乎有些怀疑,但是他却又亲身经历了,不敢否定。
如今林清玄的手臂已经长出,是张谋的秘术,但是他却完全记得这条手臂究竟是如何失去的,那条完全无法阻拦的金龙,那种吞噬一切的恐怖容纳之力,这些都让林清玄有些紧张。
“合刀与离字诀便是代表着金龙金凰之力的两个最好相争,他们便是应运而生的珍宝,也是金凰与金龙真正发生异变的最好证据。”
“世间只见离字诀与合刀,却不见金龙与金凰,这难道不奇怪吗?”
“事实上我相信,这已经是对于李重霄他们最好的一个时代了,在这个时代,李重霄有可能,而且很有可能能够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而你只需要做到好好地引导他,不让他走上歧路,更重要的是防患于未然,让李重霄不要受到那些不该经受的打击,比如说……如今正在发生的事情。”张谋眼神一冷,因为他是知道了如今局势的不妥,才特地来劝说林清玄的。
李重霄现在面对的是自己本不该面对的敌人,局势危急。
第五百一十三章 指路(下下下)
李重霄现在无疑是安全的,但是当那几方势力一旦意识到了,他们面临的同样的一个选择,就是将李重霄除掉的话,或许他们就不会让李重霄一行人如此轻易的在武林会盟其间随意的游走了。
其实现在也是李重霄从中脱身的最好时机,只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决断,就算是有人去劝说的话,如今也不一定好使了。
楚老如今远在蜀地,接纳了一众不断投奔蜀王府的贤才,可谓是兢兢业业,并且为了蜀王府的事业操劳不断,他也有着自己的考量,虽说是受人之托,但是他却并不像寻常人那样,若是依附于他人便毫无自觉可言,楚老是一个有着完整思维的真正智者,不用他人去如何劝说他,他对目前的局势自有分寸。
但是……唯独是江湖上的那些修行者的事情,他是基本上无力去干预的,不然他也不会着急让李重霄走上这么一遭,蜀王府如今拥有的底蕴还是太少,若是发生了突发的情况,楚老根本来不及如何去应对,可能蜀王府便不攻自破,一年以来的一切布置也将成为东流之江水,去而不复还。
而局势,却恰恰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去,这一点,远在蜀王府的楚老,不时产生的一种莫名心悸,让他心神不定,于是他还是用上了后招……或者说,用上了他的人情,就为了心中的这个不安。
……
到底是林清玄反应的快,还是张谋的解释比较逻辑清晰,反正不管怎么样,林清玄只管让张谋说,因为他听到张谋说了那几个势力的名称之后,也突然意识到了事情恶严重性。
明明只是一个武林会盟,却引来了不光是大汉将近七成的一流宗派的参加,关键是刀殿与久居不出的东海剑礁如今也在扬州城出现了,他们与李重霄的恩怨林清玄不清楚,但是他却是知道,若是那群人真的有什么想法,最有可能借助的力量就是这两个隐世圣地的力量,无他,光是凭林清玄的直觉,他就觉得棋鬼与东海三帝与那群人有着千丝万缕难以断开的联系。
“你走之后,这个江湖可是发生了很多大事的……有一名来自葬山的剑客,深入匈奴腹地,直接挑落了猎户座,震惊了整个匈奴武林……我相信你应该是知道猎户座是什么样的存在的吧?”张谋知道林清玄如今很是焦急,但是他还是要将目前的局势与林清玄分析清楚,这种局面,林清玄绝对是一大助力,但是却并不能起到完全的决定性作用,到现在这种居面,一个人的力量,已经是很难去左右局势了,反倒是分清楚敌友,这才是最重要的。
“猎户座?”林清玄搜寻着记忆,似乎发现曾经那一趟匈奴行,的确有着这样的一块记忆……
林清玄千里行走与匈奴大地之上,遭遇了数不胜数的劫难,最为人称道的肯定就是他一人独挑匈奴两大武道圣地的故事了,前后一共有将近三批人,不断地挑战了这曾经能够代表匈奴武林的两大宗门,让天狼山与武神冢陷入了难以想象的危机之中,这都是大汉江湖中有过相当程度流传的故事。
林清玄算是第一人,他让匈奴武林的整体实力下降了一整个档次,再也没有追赶大汉江湖修行者水平的能力,最重要的是留下了那一句相当打击匈奴人修行者的名言,这让匈奴人始终在大汉修行者面前抬不起头。
“匈奴这地儿,不配拥有武林……”或许真的是一时兴起,但是林清玄却做到了,他一个人一路走去,将匈奴的武道完完全全的压制在身下,可以说是匈奴人在经历了大秦与汉初的相继两次打击之后,受到的最大的侮辱。
后面礼图婆与李重阳等人行走过的路途又是后话了。
但是那曾经代表了匈奴武林最强者将近五十载的猎户座,那时又在哪里呢?
林清玄说他有所耳闻这不是假的,因为当时那一路,其实并没有很多说书人口中那样恣意潇洒,那样轻松写意,事实上林清玄在匈奴遭到的阻拦要比在大汉还要多得多。
林清玄曾一路直到匈奴上京,在匈奴上京如入无人之境,毕竟当时全匈奴都在扬言追杀林清玄这个人,声势浩大的讨伐让林清玄造成的影响变成了团结匈奴人的一种相争,然而林清玄想要亲手打破这种无聊的言论,所以他挑了一个吉日——那是匈奴先帝,呼延连城登基的日子,呼延连城也算是匈奴天降单于之后的又一位有着雄主之姿的单于了。
不过他年轻时登基的旧事,却从来没有在民间的历史中公开过,毕竟这关乎到匈奴王帐的脸面。
呼延连城那日登基,匈奴不管哪一州,都派出了自己相当豪华的团队,前往上京供奉单于。
呼延连城搞得是汉化的政策,这一点在他上任之后尤为明显,而这汉化的端倪,其实在他登基时就已经有了苗头,匈奴单于从来不学汉人那登基一套,主要是繁琐的程序经常让匈奴的官员摸不清头脑。
匈奴是军政一体的帝国,在后来没有改革之前,大汉宰相的位置一般在匈奴帐中是叫做大将军的。
大将军指掌一切的朝政,包括礼仪一类的事情,但是说白了匈奴的礼法就是如同一张白纸一样,若不是有着汉人的北迁,或许匈奴人到现在都搞不清该怎么去运用礼法一套。
呼延连城准确的说算是匈奴第一位真正的皇帝,毕竟就算新匈奴在天降单于的统治之下变了模样,真正吹起了反攻大汉的号角,但是史书中却从来没有关于天降单于任何政事方面成就的记叙。
而事实就是,天降单于的确不通政事,他靠着强大的军队将这些朝政弊端给掩盖过去,却在他死后,这种弊端一股脑的全部爆发了出来,这让匈奴虽是国力渐强,但是依然没有走上正轨。
真正将匈奴的生产与政治拉到与大汉几乎同一起跑线上的国君,那就是呼延连城的功劳了。
登基那日,有一个牵着老马的中年剑客,提着酒葫芦就那样萧瑟入城,似乎与这喜庆隆重的上京城气氛格格不入。
林清玄没有对上京城做出什么花里胡哨的预告一类的东西,他只是水到渠成,只是想要去做便去做了。
所以他做了一件大汉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些年冠军侯与长亭侯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林清玄他做到了。
一人一剑攻城,他袭杀了上京外城的守城大将,皇族虚连提氏的长子,虚连提安康,将外城搅得天翻地覆之后,又一人直接斩破了皇城的城门,最后潇洒离去。
这是民间故事中最广为流传的话本,而且事实,虚连提安康当年就是被林清玄一剑刺死在城门前的。
但是林清玄离去的理由却没有任何人提起,大家只是象征性的将林清玄的过往奉作神迹,将林清玄过往中那些与失败与过错相关的事情全部隐去了,比如林清玄的确败过,又比如林清玄也的确在匈奴行中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阻拦。
皇城中那股恐怖的气息让林清玄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当然不在意那些声讨他的声音,跳梁小丑一群罢了,不过是蚊虫尔尔,能够让他退缩的只有一个传闻,那就是匈奴当时的最强者,实际上是一位刺客。
林清玄曾经以为猎户座这样的存在,应该就是一种头衔一样的东西,当年还没有猎人一说,猎户座本就是猎户座,后来匈奴三帅之一创立了猎人组织,猎户座算是被请到了猎人机构之中,这才有了猎人完整的体系。
这个猎户座……如果是一个刺客的话,那真的算是林清玄匈奴行之中最忌惮的一个存在了。
刚入天人境界的林清玄在那个时候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自身能力的限制,这就是后来天人境界有高低之分的最早的由来,当时大汉的号称天人境界的许多修行者都一个个的毫无招架的败在了林清玄手下,其实已经相当说明问题了。
林清玄那日只在皇城门前停留了半刻,最后头也不回的便转身离去,事实上这一回,一路上便是直接回到了大汉,途中也发生了后来林清玄老马被杀,然后他一人挑落天狼山的故事。
而导致他离开的原因,就是他在皇城门前,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几乎是与他势均力敌的强大气势,这种阴狠中又透露着一种莫名的强势的气息,让林清玄心中产生了很多想法。
最重要的……他不是一个傻子,若是能够全身而退,他肯定会战上这么一场,但是问题是他在皇城,匈奴的上京不说守备森严,也与大汉的长安洛阳没有多少差别了,匈奴有将近两成的人口都在这座雄城之中,难免其中会有卧虎藏龙之辈。
而那个人,便是传闻中的猎户座,林清玄从未与他照面,但是却在心中牢牢记下了这个名字,他不是打退堂鼓,以他的性子,他必定会在更充分的准备下去找到对方然后一决雌雄,只不过林清玄如今是有这个心,也没有机会了。
“猎户座是怎么死的?”林清玄问道,听张谋的意思,猎户座是被大汉的剑客杀死的,但是这个剑客又是谁呢?
“你亲自指点过李重霄,难道你没有从中发现什么端倪吗?难不成……”张谋以为林清玄已经听过李重阳的名字了,关键是李重霄的剑法若是不是由他那天下第二的老爹去教导,那实在是有些说不通了,以林清玄的水平,若是李重霄施展出了天道剑,那么林清玄必定会对李重霄刮目相看。
但是事实却是,李重霄的剑法集百家之长,却是完全没有天道剑的半分影子,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父亲等人,所以林清玄才回来不久,自然是没有机会得知这些消息了。
而在林清玄回来之前不就,李重阳挑落匈奴百年最强者的事情,几乎是让他的气势到达了顶点,有不少人都强调,林清玄已经数十年不出现,说不定已经身死道消了,而这个神秘的李重阳,有目击称他只是中年,似乎完全符合新任剑神的形象。
江湖是这样更迭的,不少人都开始认同这个说法,直到林清玄千里借剑,万剑朝圣那种气派恢弘的剑道极景出现,这种声音才被压了下去。
“那个人便是李重霄的父亲,李重阳,葬山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没有耳闻,李重阳天道剑大成,这种事情你应该有感觉吧?”张谋一说到天道剑大成,林清玄便了然了,原来是他。
“我想告诉你的是,李重霄身后的背景也绝对不小,不然他行事看似如此的随意,其实都是他平日里养成的习惯,不是因为他实力低微,而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接触了这个层次的修行者。”
“你这一趟估计也要走上一段时间,林竹的事情便交给我,李重霄至少是要走完这一路,你才算完成了一段落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是想要做到那件事情,那么李重霄的性命,绝对是关乎了天下苍生的未来。”
“……只是保他不死吗?”林清玄沉默了一下,他对李重霄并没有太多的意见,但是要他去真的当别人的随从一样的跟班,他的确是第一次做,尤其是对方还是这样还未及冠的年轻小子,说起来别扭,做起来也实在是别扭至极。
“嘿嘿,若是能教他一些其他剑法那必定是没有坏处的,不过这些我不强求你,只要是他能好好的活着……最重要的是要让刀殿与剑礁之人远离他,不能让那两拨人堆李重霄有实质性的危害,你也不是孤军奋战,他身边的帮手绝对会越来越多……”
说到帮手一事,张谋顿了顿,他总觉得林清玄现在去还不算晚,事情越是这样混乱,就越容易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些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 指路(完)
林竹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总之就是彩儿渐渐地身上光芒淡去,逐渐变成了一个更像是……人的女子,之前她身上的那些神气都变得有些暗淡下去,连同着这片大空也渐渐地淡去,似乎一切只是一场梦一般。
彩儿向着林竹招手,林竹便僵硬的挪动着身子,然后坐在了彩儿身前,刚才放在桌上的一盘樱桃现在已经基本上空了,彩儿拈起一颗便放进嘴里,一会便快要空了。
“那个……”林竹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的状况,完全搞不懂彩儿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不要着急,现在还不能出去,若是你随意出去了,可能会有其他的危险……嗯,好吃……嗯,总之你现在还不能出去。”彩儿一脸的幸福,果然是刚才吃多了樱桃,嘴里都感觉甜蜜蜜的,不过她却让林竹不要出去。
林竹听了这话,倒是有些镇定了,彩儿的话里有种让人镇静下来的魔力,但是林竹不管怎么想也不知道究竟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彩儿你是张先生派来的?”林竹疑惑的问道,她想不出除了张先生之外,还有谁能够有能力预知这些了。
“张先生?”彩儿摸了摸嘴角的汁水,然后反应过来了,“张谋啊,跟他没关系,刚才我还看到你的祖父与张谋一起在湖心亭谈论事情,不过有他们两人,基本上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遭受什么样的打击吧。”彩儿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主要是她也的确没有紧张,她当然知道那两人真正的实力的,与此同时,可能林竹就并不清楚张谋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层次。
彩儿吃饱了便将头抵在桌子上,看起来有些累了,林竹便没有再问,反倒是细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那星图浩瀚的景象,只是一眼就足以让人陷进去,而林竹心中则是有着异样的感觉不断地变强,这让她刚刚稳固的境界又有些松动了。
但是彩儿却比林竹更加关心外面的情况。
知道张谋出手了,彩儿的耳朵稍稍一抖动,其实也放下心来,于是这浩瀚的星图便慢慢的开始淡去。
她其实挺喜欢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子的,她是这道观上少有的能够真正能够让她感受到平静的人,何谓平静?
彩儿追求的当然不只是一个字面上的平静,人皆有状态一言,平静便是能够保持稳定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在佛门与道门之中尤为重要,因为他们的禅坐与冥想都是从平静之中获取普通修行者难以获得的那些境界力量。
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了,连张谋都没有做到这样的事情,彩儿也是一直看在眼里。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彩儿很是亲近这个年轻女子,所以她平时也会喜欢来到她的小院子,来感受一下那种平静的氛围。
只不过这一次,在那两人的谈论之中,彩儿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所以她也是提前一步来到了林竹身边,林竹一位彩儿只是想要吃樱桃,实际上……虽然樱桃真的很好吃,但是其实是彩儿救了林竹一命。
先前那些人的突然出现,让林清玄痛苦不已,差点失去了战斗力,要不是张谋出手相助,林清玄也会遭到相应的打击,这个时候林清玄清醒过来其实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担心林竹,在他感受到了林竹正常的气息之后,以为是张谋出手相助所以林竹并无大碍,其实不然。
张谋刚才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个事情,所以在那群人的力量现身时,他是反应稍慢半拍,以为酿成大祸,然而却在为林清玄荡去围攻的时候,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于是心才放了下来。
后来又是林竹那边出现了异样,张谋才能敏感的感受到事情的变化。
林竹见那星光渐渐暗淡,心中的那种奇妙感受也渐渐淡了下去,回过神来,发觉彩儿还在石桌前趴着,才注意到自己并没有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再过一小会,外面已经没有问题了,我只是将你的气息稍加掩藏,以后若是真的再出现这种事情,那还是要你来想办法,毕竟我不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彩儿说话有些无奈的感觉,因为她也的确是感受到了为难。
明明这个女子与自己关系并不大,就算她真的出了事情,自己也并没有过错,反倒是这次救她,耗费了一些自己的精力,这让她稍稍的有些心疼。
看到彩儿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林竹才反应过来,在自己面前的其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变成了那头七色鹿,但是只要是确定对方救了自己,林竹就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报恩的。
“彩儿,谢谢你救了我,虽然我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还是谢谢你。”林竹甜甜的笑了起来,让原本有气无力的彩儿有些讶然,看到女子甜美的笑容,她先前心中的那些担忧似乎也散去了。
“像你这样的女子,一定是有人好好保护着的吧……”她在心中默念,不知不觉也将那星幕彻底散去。
面前画面一转,像是换了衣服天地一样,面前的景象像是图画一样瞬间变换了一种感觉,让林竹眼前差点一黑,几乎晕倒,但是又转瞬恢复。
林竹轻呼一声,终于是引起了湖心亭中两个男子的注意,林清玄二话不说便纵身越向了林竹院子的方向,不到两息便落在了林竹的面前。
林竹看到林清玄焦急的模样,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傻乎乎的笑了一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清玄则是立马问道:“怎么回事,我突然感觉到刚才这里有一股很是强大的气息消失了……你没事吧……”林清玄的确少见的有这样的焦急,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让他的额上形成一个川字,而他的眉脚则是因为紧张,挂上了一些小小的汗珠。
这对于林清玄来说就是两三步距离的路,竟然让他出了汗,可见他的确相当的敏感。
张谋随后飘飘而至,看到林竹无恙,便心底了然,像是先知一般,他将头向后探去,果然发现了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正趴在石桌之上,身形婀娜,让人无限向往。
张谋也愣了,他以为会是那头七色鹿出手助林竹无恙,然而这陌生的女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张谋修道,此时心却成了一团乱麻,感受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默念清心咒,好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咳咳……”张谋在后面咳嗽了两声,今天他咳嗽了好几声……
林清玄没有任何直觉,反倒是林竹一直傻愣愣的笑着,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站的稍远了一些,她低着头:“没……没事,多亏了有彩儿……”
“嗯……没事就好……”林清玄不断地念叨着没事就好这几个字,不断地摇头,看得出他也是刚刚才松了一口气,他的剑域刚才有一瞬间膨胀到了直接将整个道观笼罩的程度,所有人都知道他刚才是真的很紧张。
然而他才反应过来……谁是彩儿?
“彩儿?”张谋也蒙了,难道后面那个女子与林竹真的相识吗?这是他的道观,他更是能够完全的掌控到到观众的一切信息,这么些时日以来,尤其是林竹他们入住之后,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其他女子的气息,这个彩儿……
等一下!
张谋突然发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自己来到天山之上,其实是为了当年很早的时候的一个传闻……张谋是很不相信传闻这种东西的,他从千年之前一直活到今天,他见到最多的事情就是传闻了,有将近半数的传说故事,他都能够找到真正的事情的源头,而那大都是后人夸大之后的效果。
但是上古蛮荒时期的传说呢?是不是也是这样?
这一点张谋不敢肯定,但是他却这一次,一直等了许久,等待着那个传说的应验。
上古天破,天柱崩塌,而女娲携补天神石将天空补上,而那石头的部分残块则是流落人间,成了许多远古部落的图腾之神,毕竟这都是充满了远古诸神神力的东西。
但是这到头来也只是传说罢了,然而将近五百年前,张谋亲眼见到了一个散发着七色光芒的神石之后,他觉得自己不能毫无理由的去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了。
因为就是那神石的出现,他保证了那一代金凰携带者的性命无忧,虽然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成功,但是,能够寿终正寝,并且让下一代金凰的种子完好的交到张谋的手中,张谋已经是相当感激对方了,他甚至一度认为那是他最接近真相的时候。
七色神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当那块神石出现时,最靠近那个石头的人,一定会得到相当程度的变化,而且那石头也只出现过一次,他也无法断定那种石头是不是每一次都能够产生这样对于他们来说是无限优势的效果。
而传闻便是说那块石头就是传说中的补天神石,而神石只会在最接近当时天的空洞的地方才有,张谋思来想去,也只有天山一个地方可以去了。
为了这一世的金凰,张谋其实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他为了这块石头,足足在天山等了百年的时间,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真身,唯有一头七色的路陪伴着他。
七色鹿虽然是与七色石很是想象,但是张谋也能够确信,这头鹿其实与石头没有任何关系,毕竟他是亲自感受过石头所带来的震撼能量的人,他亲身感受过的感觉,又怎么会错过呢?
这一等百年的时间,江湖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一天,林清玄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天山之上,他说如果张谋能够告诉他剑道的终极在何处,他就愿意为张谋做牛做马。
那是张谋与林清玄的初见,当然张谋没有答应,其实只要金凰之力还没有觉醒,张谋就不会怎么去干涉时间的正常变化,林清玄对于他来说,其实也只是一个人间比较强大的修行者罢了,他知道这些修行者一直在追求什么,所以对于他们,张谋也知道该如何去打发他们。
先后而至的就是林清玄与张承运,张承运很是简单,醍醐灌顶的效果,就让这个奄奄一息的道士重换新生,张承运也是胆大,他将当时张谋的一段馈赠留了下来,他是一个相当有远见的人,他知道自己拥有什么程度的力量就可以保证自己能够掀翻整个江湖,所以他还留了条后路。
张谋自然是同意了,而林清玄则是根本不走,他不相信天山之上就只有他这个一个人生活在此,而没有任何的秘密。
因此张谋只能告诉他,如果下一次再来,林清玄能够带来足够让那块石头出现的人,张谋就愿意与他分享这股力量,而这股力量也可以帮助林清玄找到自己的方向。
林清玄应了,这一走便是将近五十年的时间。
五十年间,那石头还是没有出现,甚至林清玄都已经回来了,还带来了林竹。
林清玄自然是遵守了约定,但是约定中的那个石头却一直没有出现过,这才是让张谋最不能够明白的事情。
不过后来知道了李重霄的特殊之处之后,其实他认为七色石可能就已经存在于天地之间,然后造铸了李重霄这样一位十分特殊的传人,张某已经足够满足了。
但是今日……
他在看到了那个美妇人之后,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张谋直接略过了两人,然后径直走到了彩儿身前,彩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谋,没有说话。
“你就是那块石头?”张谋问道,脸色平静的很,但是心里却掀起了无尽的波澜。
“你不是见过我吗?”彩儿轻笑道,说着她身上一股相当奇特的带有让人平静的力量的风渐渐吹起,白色的零落,渐渐变成了七彩的颜色,而她的头上也带上一个很像是王冠一样的头饰。
头饰之上,一颗晶莹的,奇妙的散发着七色光芒的石头,正静静地在那里镶嵌着。
第五百一十五章 托孤一事(上)
彩儿最终身份终于是曝光了,张谋心中有着万千的思绪,不过在看到她的时候也没有了什么脾气,有时候机缘巧合就是这样的,强求从来都是没有效果的。
张谋找了这块石头有足足的百年之久,然而却不知道,这石头竟是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彩儿平日里就游离在张谋的身旁,张谋也是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辛秘,不过也没有办法,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只是一块神奇的石头,如今竟是能够成为一个美妇人,然后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林竹看着林清玄奇怪的表情,有些不解,然后顺着他的眼神,也回头望去,就见到张谋也是如此的表情,甚至更加的惊讶一些。
彩儿又变了,此时彩儿身上的衣衫终于是有了颜色,连她额上的那镶有七彩神石的圆冠都显得那样的特别。
“原来……我一直寻找的东西,离我是如此之近吗?真的是造化弄人啊……”张谋无奈的摇着头,看起来有些泄气,但是却又根本无法让自己的情绪低落,毕竟能够发现彩儿的存在,本就已经足够让张谋高兴许久了。
彩儿倒是有些不屑一顾,他看着林清玄与张谋,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毕竟她究竟想不想要出现,这都是看她自己的感受,如果她不愿意,她甚至还可以再让张谋等待下一个百年,不过说实在的,其实张谋的等待,也与彩儿关系不大就是了,归根究底都是张谋的一厢情愿。
张谋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现在发现问题棘手了,如果真的彩儿就是那块补天神石的话,那么说明她绝对是有自我意识的,不再是他想要收归己用便可以随便决定的事情了,现在虽然他们发现了珍宝,但是却并没有真正将其掌握在手中……主动权,还是在彩儿这里。
彩儿没有说话,只是让林竹继续坐到自己的面前。
林竹突然被点到,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林清玄和张谋都没有说什么,于是林竹便在两人的注视中慢慢走到了彩儿的身前。
而在这短短的几步距离之中,林竹仿佛迷失了自己一样,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林清玄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忽然间身上的气息便开始不断地攀升,一股气浪从他的身体中迸发出来,远远地,似乎道观中已经是有了嘹亮的剑鸣之音。
然而彩儿并没有管他,张谋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挡住了林清玄的身子,林清玄的气势也到此为止,渐渐地平息下去。
“她不会对林竹有什么想法的,不要冲动……”张谋这样劝道。
林清玄现在反应总是有点过激了,毕竟先前才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打击,如果现在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林清玄绝对二话不说,就会带着林竹直接离开,现在,在林清玄眼中,谁也不如林竹一人重要。
事实证明,张谋是对的。
彩儿并没有任何伤害林竹的意思。
林竹像是得到了某种特别的呼唤一样,脚步轻盈起来,然后缓缓地走至了彩儿身前。
彩儿此时身上光辉绚烂,如同一桩神像一般高贵圣洁,她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激发人内心真实想法的气息,让林清玄也受到了影响……张谋暗自相当,这种气息,恐怕对于凡人来说,是最无法抵抗的一种。
毕竟是来自神界的力量。
“她就是我要你等待的那个机缘……我来到天山其实也是为了她,只不过没有想到,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罢了,实际上更有可能,就是我根本就没有得到她的认可。”张谋向着林清玄传声道,此时的气氛相当安静,谁也没有打扰这个特别的过程。
张谋的解释让林清玄也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张谋所谓的那个能够让林清玄不再迷惑的那个机缘,只不过如今看起来似乎,这份机缘是要落在林竹头上了?
林清玄不在乎这些,毕竟他认为自己的力量其实已经足够应付大多数的情况了,林竹则不然,林竹还年轻,当自己真的离去之后,林竹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的,这一点林清玄想的很清楚,没有人可以在长辈的羽翼之下生活一辈子。
林竹缓缓的跪在了彩儿的面前,彩儿此时两腿并拢,倾斜着双腿,优雅的坐在石凳之上,她向着林竹伸出手臂,纤纤玉手轻轻地抚摸着林竹的额头,林竹则是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跪坐在那里。
忽然间,两人看见了一股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彩儿的身上飘起,就如同一堆小小的星火一般,绕着她纤细的手臂不断地向着指尖方向汇去,最终光点在她的指尖凝成了小小的一团,这种如同凝脂一般的小光团,顺着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林竹的面颊,然后像是给林竹敷上了一层薄薄的蝉翼一般的薄膜,然后最后渐渐淡去,似乎是被林竹完全吸收了下去。
正在两人都还疑惑,彩儿这究竟是在做什么的时候,林竹突然面色变得相当的难看,原本平静的面容,现在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林竹紧紧地皱着眉头,然后脸上一阵又一阵的潮红显现,这让林清玄也皱起了眉头。
张谋没有说话,但是心中也升起了疑惑,这块石头究竟是想对林竹做些什么呢?
他遥记得当年他们初见这块奇石之时,它只是静静的悬浮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之上,月色洒下银辉,让它变得相当的诱人,在当年那世的金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奇石就瞬间飞至他的身旁,然后迅速的没入了他的皮肤,最终是与他融为了一体,除此之外,张谋再也没有见过关于这块奇石更多地事情了。
然而情形骤变,所有人都为林竹捏了一把汗。
林竹就像是突然遭受了什么重创一般,突然剧烈的喘息起来,身上的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说她是汗如雨下也没有错,她本来平静的跪坐在那里,就因为彩儿的一番神秘的动作过后,就变得不再平静。
像是呼吸困难一般,林竹不自觉的用双手抓紧了自己的衣衫,她的脸色很是难看,已经不是刚才的潮红了,脸上一时煞白,一时潮红,交替着,显得很是怪异。
直到……
林竹的脸色变好了,原因是……她突然呕出了一口黑褐色的血迹,或者说那应该算不得是血,因为那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然后甚至还能够看到其中不断流动着的不明物质,让人难以想象,林竹的体内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一股黑褐色的液体被林竹直接呕了出来,完完全全的呕在了一旁的地面之上,道观的地面,要么便是厚实的土壤组成的,要么便是一块一块方正的青石砖铺起来的小路,黑褐色的液体接触到了土壤与石砖的交界处,竟然开始发出嗤嗤的响声,然后一股股的白烟从其间发散出来,慢慢的竟是将整块青石砖腐蚀了大半。
林清玄也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此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而张谋则显得专业了许多,他根本没有躲避,反倒是凑上前去,仔细的贴近观察了一下那呕吐物,发现那其实只是混杂了些许的血液,更多地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有害物质,若是这东西一直存在在林竹的体内,天知道林竹今后会遭受到怎么样的危机。
一道悦耳的声音从众人耳畔响起,林竹也是终于支撑不住身子缓缓的栽倒,林清玄手疾眼快,轻轻地将林竹托起,然后将林竹扶到了一旁的屋中,那里,林竹终于是有时间能够躺在床上好好地休息一下了,原先痛苦的脸色也好了许多,看来那东西真的困扰了她。
但是,那究竟是什么?林清玄与林竹一同行进了如此之久,竟然是没有意识到林竹身体里会有这样的隐患,要么就是林清玄有了纰漏,要么便是这东西实在是隐藏的太深了。
有些人的暗疾便是这样的,很难以发现,总是会在相当苦难的时候,跳出来折磨受伤之人,暗疾若是不除,总有生命的危险。
但是张谋也没有发现,这就说明问题了……似乎并不是他们没有想到,而是他们真的没有发现的能力。
“你们倒是不用误会,我也只是偶然间才发现了她身体里的异样,先前你们遭到别人的打击,我便将林竹好好的掩藏了起来,让她与世隔绝了一段时间,反倒是这段时间,我凑巧发现了她体内的一种躁动不安的力量正在萌生,似乎是因为我的术法而导致那股力量失去了自己的掌控,变得开始横冲直撞起来。如此,不除不行,若是再晚一些,或许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彩儿说的平静,但是事情却显得相当惊险。
“应该……是有什么人在她体内种下了这种种子一样的东西,种子凭借她的修行境界维持稳定,然后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施术者是可以凭借这种种子毫无阻碍的找到她的位置的,不过我只是推测,如果你们想要证明,找到证据便是。”
彩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她已经做了很多了,林竹可能就因为她的存在,而解决了今后一个相当可怕的危机。
但是对于林清玄来说,他得到的讯息就更多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刀殿……将一切联系起来,为何他们会在忘情洲遭遇到打击,虽说重霄小子之前因为疏忽,他遗漏了吴名的事情,但是吴名那时也绝对不清楚李重霄当时的身份,两拨人当时的相遇,纯属巧合。
但是后来,林清玄坐镇其中,大家都以为林清玄平时只是喜欢喝酒,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但他却做了很多李重霄他们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战三秋是能够知道的,所以他也从来没有说过林清玄半点不是。
可以说林清玄为李重霄一行人不着痕迹的扫去了任何他们所留下的印记,然而这种情况下,他们依然是被刀殿找上门来,这就很是说明问题了,林清玄只以为是忘情洲目标过大,但是后来想想,其实刀殿的人也并不知道李重霄他们具体的行程,前脚他们刚到,后脚刀殿便杀上门来,这没有问题是不可能的。
林清玄只是当这是一个疑点,没有过多地追究,毕竟事情过后,只要他带着林竹,林竹就一定不会有危险,这是他的自信。
然而今日在天山之上都能够遭到那群人无差别的打击,这才是让林清玄难以想象的事情。
他遥记得,张谋曾经与他提起过,只要是在他的庭院之中,其实那群人视不管怎么样都无法监视到其中的情况的,后来张谋却解释是因为林清玄的话触发了什么禁制而导致他们行踪暴露,这些都有合理性,但是联系前后,林清玄却认为,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对方是顺着林竹找上来的,而不是因为他的问题。
在得到了彩儿的肯定之后,林清玄越发相信,一定是当年有些辛秘,刀殿当年攻破戒律宗时,很有可能,林竹就已经被埋下了种子,林竹很少提起当年的事情,也许是因为疏离,但是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林竹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清玄,或许也是有着那种想要找人诉说的心情在其中吧,更因为林清玄是她唯一可以诉说这件事情的亲人。
“刀殿……”林清玄的气息有了一瞬的不稳,今日他遭受了很多打击,不管是怎样,他都要保持冷静,林竹现在气息稳定,最该感谢的还是面前这个女子。
林清玄根本没有在乎脸面一说,直接冲着彩儿行了大礼,彩儿没有半点反应,而张谋则是出于无奈,开了口。
“多谢您今日出手相助,是我疏忽了,差点酿成了大祸,只是不知……”
张谋脸上稍有难色,毕竟他现在不知道彩儿的态度,要是对方真的只是巧合的出现,那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第五百一十六章 托孤一事(中)
天山上如此,远在京城,百姓们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些同时发生的大事的任何影响,就算是武林会盟真的开始了,京城的小江湖也并没有什么人真的特别想去。
不是说京城的这些修行者就真的不在乎这样盛大的一场武林大事了,只是因为,他们若是真的想要去参加那一场武林会盟,多半,他们是要在天机阁那里报备的。
说白了,京城的修行者们为何与大汉的江湖有所隔绝,其实就是因为天天处在天机阁的眼皮子底下,大都是受了一定的约束的。
不过天机阁只是不允许他们拉帮结派,若是真的出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限制,很多京城的修行者多是依附了京城的大户豪客,所以他们更像是一群保镖一样的存在。
大相国寺是京城洛阳之中最大的一座寺庙,也是在北地七十二佛林落魄以来,北方最大的寺庙,不过大相国寺只代表京城,不代表北方佛门,至少,在柳树大师还在世的时候,大相国寺是不会对如今已经愈演愈烈的南北佛门争端有任何的态度的。
相同的,以国师为代表的武当山保皇一派,他们在京城中也有着相当的势力,但是准确来说,他们也与江湖有着相当的距离,武当山的保皇一派是从武当仙人下山之时开始有的说法,毕竟武当山在那场阻拦匈奴南下的战争中太过惊艳,朝廷给了武当山特别的身份,也就是国教的身份,武当山出去的国师自然也就是代表了皇族给予武当山的恩赐。
不过张承运却并没有这种想法,可以说,张承运是相当排斥武当山与皇室真正扯上关系的,毕竟他知道道门的修行若是真的与俗世接触过于频繁,迟早都会产生恶劣的影响。
都说六根清净,尘世中要做到六根清净,除了真正的大师级别的人物,那些在门下修行还未有多长时间的门徒们,哪里有这样的抵抗能力呢?
所以久而久之,武当出现了分裂,不过武当作为国教,依然是有着它远超其余江湖势力的优势所在,武当山甚至出现在了朝廷的开支账单之上,这已经足够让人明白武当山在皇室心中的地位了。
这一代以张长轩为代表的的武当保皇派其实是相当强势的,张承运年老,似乎也不再理会俗世,一心只修道,他对于自己的爱徒张长轩的纵容让保皇派的实力在朝堂上也开始蔓延。
张长轩虽说是国师,但是确实与黄门郎一样的天子近臣,没有实权,但是却相当有话语权,朝下大臣多得是挤破头要去与张长轩搭建起关系,尤其以辽东派最为强势,就是襄阳派也争不过他们。
辽东派在朝堂上的存在感不高,可能也是因为他们以武将居多,武将本就在朝事上很是弱势,他们强就强在带兵打仗,但是真正没有战事的时候,你看看,到底有多少位居高位的能臣是武将出身?
大多数的武将是不会长久的呆在一个位置上的,除了霍牧以外,真正能够给辽东派支撑的也就只有兵部尚书一人,尤其是因为霍牧出身于荆北,实际上辽东派认为霍牧更加亲近襄阳派一些。
关陇派是老秦王当年留下来的势力残余,当年也是以武将为主,后来在徐奇上位之后,关陇派开始有意无意的遭到另外三派的打击,以户部尚书为代表的,以曹贵为辅的关陇派其实是相当无欲无求的,就连秦王其实也与关陇派联系不大,当年的关陇派都是长安旧臣,因为秦王顽劣,看不到希望的关陇派余党就兀自抱团取暖,也算是苟延残喘吧。
近年来关陇派因为青黄不接,曹贵作为大貂寺,实际上是已经被天子牢牢地看住了,如今的大汉皇室就这一点做的很好,皇后苏婉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得亏是因为天子无心于传宗接代,不然不少后宫妃嫔都要以接近天子为目标,性格比较随和的苏婉也不知道能不能真正的掌握偌大的后宫。
曹贵本身虽是出身关陇集团,但是久居皇宫,其实与关陇的联系不多,更重要的是,自从数百年前,大汉曾经几近被大宦官弄权,若不是有忠臣救国,或许大汉很早就已经开始衰落了,所以自那以后,皇室就很注重宦官的权力划分,宦官专权的事情也就慢慢的成为了往事。
户部尚书崔浩也是朝上的常青树一般的存在,他是清河崔氏的顶梁柱,不过却因为当年的一些事情,如今与关陇派混在了一起,崔浩算得上是这个朝上最有资历去担任丞相一职的人了,他多年任职,历任三部尚书,真正的算是成为了文臣中的极致,但是他在踏上官途之前却有很大的污点。
都说是青州清河郡是青州一个相当荒凉的地方,在那里崔氏一手遮天,不过却因为一些事情,崔氏在朝上始终没有得志。
崔氏起家是崔浩的曾祖父崔琰在大汉中,曾任左相,当时是朝上独一无二的治市文臣,好在是崔氏有着相当团结的心,崔琰英年早逝,崔氏便将崔琰留下来的家产不断经营,清河崔氏算是不断地扩张着自己的产业。
并且历代崔氏的年轻人都是相当有文采的人,不少都在朝廷中担任要职,他们一起将清河崔氏支撑起,最终成为了青州第一大族。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清河崔氏在后来的动荡之中,不断地被压制,理由只是因为当初清河崔氏在皇位之争之中站错了队……没有错,清河崔氏就是当年支持了大皇子,才因此被即位后的天子所忌恨,最终找了莫须有的借口,直接株连了清河崔氏九族,并且一切与清河崔氏有关系的,又比如范阳卢氏,庐陵高氏等等。
崔浩算是从那场劫难之中逃了出来,他逃到深山之中,那一年,他三十岁,正是男儿施展才华,一展胸襟,实现自己的抱负的时候,而这一等就是十年,直到有人从长安把他带到洛阳,京城的京兆尹,从长安得知了崔浩的事情,本身是为了与他平反。毕竟清河崔氏的事情已经是前朝之事,再加上清河崔氏如今没有留后,天子正是用人之际,崔浩便顺理成章的应招,这一次,他用二十年的时间,成为了朝中少有的重臣,成为了朝堂之上的常青树。
崔浩生活在关陇之地的时候,寄居在长安秦王世子门下,最后崔浩能够离开长安,其实也有老秦王的一份力,因此崔浩便是真正的去支持关陇派,成为关陇派在朝堂之上少有的可以依赖的人物。
而扬州派自然就是从楚王手下走出的官员了,他们大都承蒙老楚王的照料,多是在扬州下辖担任过州官的可塑之才,楚王知道如果只是偏安一隅,一定会被人在朝堂之上压制的无法动弹,所以说才有了培养扬州派的想法。
老太傅池鱼渊是相当看中刘泰的,刘泰二先生的名号那样的远扬,不少人都认为当刘泰从太学之中毕业,只要稍有人提点,将来一定会成为扬州派真正的顶梁柱,楚王有这样的一个儿子实在是幸运至极,然而刘泰没有按照人们的想法来,这就让扬州派相当的孤立无援。
扬州派在朝堂上是很少能够站出来维护楚王形象的一派人,但是现在痛斥楚王似乎都已经成为了新人晋升的敲门砖,前些年,当朝右相楚清忴同届的榜眼郎,原本在翰林院默默无闻的唐逸,当年就因为在翰林院痛斥楚王,把楚王从三代之前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这就让他直接得到贵人的赏识,如今已经是晋州刺史,前些时日来洛阳叙职,听闻天子似乎有想要让他担任户部侍郎的想法。
扬州派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如果新官初入仕途,成了扬州派拉拢的对象,那他一定会被自己的同窗所孤立,扬州派多是一些地方官,掌握了东南大片地带的州郡官位,这也是为何扬州派一直能够在朝堂之上有着自己的位置的原因。
这边是如今大汉朝堂之上的几大官僚集团,也算是相当的平衡,各有各的优势,不过他们在真正没有办法撼动朝廷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天子真正赋予大权的人,那都是所谓的孤臣。
不管是左相秦复得,右相楚清忴,还是老太傅与大祭酒,其实他们都是真正孑然一身的人物,秦复得被誉为大汉的磐石,他强大的政策能力是保证大汉稳固运转的真正法宝,楚清忴则是一个相当有见地的人物,听闻楚清忴还通兵法,不知后来楚清忴会不会身兼军职。
大祭酒与老太傅则是压着所有的文臣,只要他们还在朝上,朝堂就不会有任何的混乱。
其实说了这么多,洛阳,其实是一个相当稳固的生态,不管大汉如何的动荡,只要朝堂不乱,一切都重将有其定数。
但是有些人却已经知道,将来很有可能会发生一件能够完全撼动朝廷,并且将整个大汉带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事情。
……
从一早,皇后苏婉就在建章宫旁的膳房之中忙活,她对待柴米油盐之事看起来相当熟练,苏家是书香世家,苏婉年少时不光是读了很多的书,有着京城才女的称号,更是织厨之事,样样精通,只不过入了宫之后,她很少有能够用上的机会罢了。
对于宫里人来说,皇后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皇后,相夫教子,管理后宫,皇后都能够做的相当完美,能够让天子不去操心后宫之事,已经是相当成功的事情了。
太子因为久病,年少时便身体微弱,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经常是跟随右相学习,这些就不用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心了。
曹贵等在御膳房之外,手中握着自己的拂尘,纹丝不动的感受不到他身上任何的气息。
御膳房若是有皇后在,其余人是不会插手的,天子用膳的事情都是曹公公亲自负责的,但是只有皇后亲临,曹公公才会在一旁闲下来。
他知道皇后每隔几日便会为天子下厨一次,偏偏天子还都特别喜欢吃。
不过天子的身体其实从他的膳食里面已经可以看出一二端倪了。
从前的天子还能够吃些青菜,如今每日的餐饭多是以流食为主了,御医已经多次叮嘱过他不可以再过度操劳了,可是每次曹公公巡视宫中,却从能在夜里看到天子的书房彻夜通明。
这些事情说不得,就算曹贵以死相逼,天子也只是会叫侍卫将曹公公请出去……刘钊的身体,在宫中已经不算是一个秘密了。
不一会苏婉便从御膳房中走出,手中端着的是一个精美的瓷盘,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曹公公也并没有问,他是要将皇后领到御书房之后还要在外守候的,所以一路上他便在前面走。
其实这些时日以来,宫中的气氛很是低沉,也许真的是因为天子的身体问题,御医当时为天子诊断之后满是摇头,根本不敢断言,不是他的医术不够高明,而是他不敢说天子如今已经时日不长了这些话,最后还是刘钊命令他说,御医才颤颤巍巍的告知了众人。
刘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似乎与众人的反应不太一样,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那之后刘钊反倒是更加的辛劳了,每日的早朝要比以往起的更早,每日更是批改奏折,常常到了午夜也不入睡。
苏婉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私下里谁又知道她已经哭过多少次了呢?
从那以后,原本是每隔几日苏婉才会为刘钊做一次饭,现在每天,只要苏婉没有事情,她就一定会在御膳房中忙活,每次都绞尽脑汁的去做那些精致的食物,不少还要混杂着御医给的中药,这些都是让大家看在眼中。
“曹公公,今日是玫瑰饼,是我当年在家中,家父从交州带给我的一种小吃,你说,他会喜欢吗?”苏婉淡淡的笑着,看着面前的托盘,眼中只有爱意。
第五百一十七章 托孤一事(下)
到底是看到了刘钊的身体抱恙,还在门口,苏婉就已经有些泣不成声,御书房的门一般是不常打开的,里面的清香都是精挑细选后的,但是现在天子常常打开门窗,已经要入秋的日子,天气转冷,尤其是北方,洛阳在中原地区,但是因为地势的原因,若是北方的冷气一路南下,多半洛阳也是要遭殃的。
近日来的洛阳就已经冷了许多了,街上不再有人身着短衫,而是一个个的都换上了长衣,有的人怕冷甚至多添了一件,让人不禁唏嘘这四季变幻无常。
即使是转冷了,刘钊的御书房依然是门窗大开……
还没有穿过御花园,苏婉和曹贵两人其实就已经听到了天子那急促的咳嗽声音,一声连着一声,听起来十分的难受。
刘钊已经开始咳血了,刘钊自己知道,无意间也让苏婉撞到了,其实就是从那之后苏婉才每日都来照看刘钊的,一是为了督促他的饮食,刘钊不喜欢药的苦涩味道,侍女常常送来药汤以后,刘钊都会晾在一边,一晾便是一天,这种药汤,讲道理若是不能趁着热水喝下,实际上药效会损失许多,但是不喝更是不行的。
御医说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为刘钊调理,因为这种暗伤一类的顽疾,已经不是对症下药所能够治得了的了。
说句不好听的,刘钊就是靠着皇家的大量的投入才延续了寿命,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事情了,按照刘钊这样的工作方式,其实他当年受了伤之后,很快就是要耗尽他的精力了。
御医当然不懂江湖上那一套,萧师强行为刘钊疗伤,更是花费了难以想象的功夫,只可惜如今太子还未成器,他这个当天子的却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
刘钊不愿意喝药,苏婉就每日到她的身前去哭,刘钊没有办法,只得在苏婉面前将药汤喝下。
只是每每听到刘钊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谁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似乎是知道这一点,这些日子以来,御花园的侍卫已经只剩下几个,连宫中的宫女也已经被刘钊遣散了许多,刘钊不愿意在这些人跟前表现出自己的颓态。
似乎是听到了苏婉的啜泣,御书房中一个相当有磁性的男声响起,话语中透露着一种爱恋。
“婉儿来了吗?莫要在外面等着,朕可是等久了婉儿今日的手艺……”听起来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怪异存在。
苏婉一手端着托盘,一手用袖口摸了摸眼角的泪水,换了副面孔,轻盈的走进了御书房,进去时还特意将门带了带,不是关门,而是开门。
曹公公则是站在门口,静静的守候着,看不出他的脸上有什么表情,闭上眼睛就如同一尊石佛一般。
侍卫们得了命令,一路顺着刚才两人来的方向,走了出去,皇后来了,基本上代表着他们今日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这些日子,皇后一般来到御书房之后,一般都会陪着天子一直回到寝宫,就算天子要在夜里继续批阅奏折,皇后也会一直等着,她是想要用这种方式逼刘钊早些休息。
苏婉知道刘钊心疼自己,不然她也不会每日都在自己面前按时喝药,只不过工作一事,让苏婉很是无力,不管自己怎么劝,刘钊依然是不肯早些休息。
刘钊算得上是日理万机了,即位三十余年,日复一日的理政之中,刘钊从来没有真正的休息过,就算是出巡,他也一定会提前将能做的事情做完,然后在临时休憩的地点,他依然会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奏折。
按照他的话说,他是休息不得,君劳臣忧,君辱臣死,他说自己是与文武百官站在一起的,他们为了社稷江山要做的还有很多,远远不到休息的时候。
有时候苏婉恨透了秦复得,还有高适那一群人,他们就是塑造了一个治世能臣的形象,他们每日在家中如何辛劳都有人刻意的宣传,然后刘钊听到他们的消息之后就会更加激励自己,所以苏婉会与那群大臣闹得很僵,尤其是秦复得。
每日不管天子如何劳累,秦复得都是第一个会来到宫中与天子讨论军国大事的人,甚至有时天子已经是身体垮掉,几次三番的要晕倒在案上,秦复得竟然依然毫不知觉,甚至依然孜孜不倦的在汇报情况,丝毫不顾及皇帝的状态。
这件事情在苏婉得知了之后,苏婉真的是气到了极点,但是那也是苏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刘钊批评。
苏婉因为秦复得的事情而联合御史弹劾秦复得,罪名自然很简单,就是为害天子,说实在的那种情况,刘钊本就身体不好,加上日夜的辛劳,每日接受大量的信息,其实精神已经相当差了,秦复得的确有失职,所以御史的弹劾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问题就是出在苏婉这里了。
刘钊得知了苏婉竟然暗中联合了御史之后,亲自在朝上问罪苏婉,因为规矩就是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这已经是大汉百年来的真正铁律,就算是没有写进大汉的律法之中,也没有任何的妃嫔敢去触碰这个底线。
苏婉前些年被罚去大相国寺清修两年,自省过后,这是才刚回来一年。
两人都闭口不提此事,不过从此苏婉也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刘钊已经决定的事情,她是根本没有能力去影响的。
不然后来她也不会哭闹相逼,说自己甘愿再去清修,只要刘钊能够喝药。
秦复得的事情,苏婉没有再提过,只不过后来苏婉得到了秦复得一句话。
“君劳臣忧,君辱臣死。”这是刘钊当时亲口对秦复得说的话,说这句话的事情,其实刘钊就已经做好了后面一切情况的准备了,得到了讯息的苏婉从那起才是真正的心如死灰。
整整一年的时间,苏婉跑遍了洛阳城,寻求真正能够救治天子的神医,但是终究没有获得。
她甚至还带着当年嫁做皇后时,洛阳苏家留给自己的夜明珠作为报酬,最后甚至求助了张长轩,她希望张长轩能够为天子祈福,做一场法事,然而张长轩只是很明确的告诉她,天子已经不是这种事情能够救治的程度了,大相国寺的五柳大师,当年曾经接待了苏婉两年,柳树大师平日里不理寺中的事务,便是五柳大师来打理大相国寺,这一次,大相国寺的五柳大师也说佛门是爱莫能助。
其实是纸保不住火的,宫中说天子的病情不能够外传,甚至有宫女因为失口而被杀了头,宫中如此风声鹤唳,但是民间却已经传起了天子病危的事情,这件事情,天机阁相当重视,苏婉就算是求神医,也并没有将事情泄漏,此事是刘钊亲自主持的排查。
结果一夜之间,天子病重的事情似乎像是火星燎原一般一下子传播开来,甚至半月之后,远在北方的镇北军中都已经得知了这一个事情。
南方此时正在武林会盟其间,似乎还没有消息,不过按照这个速度,其实也快了。
最终皇宫城门紧闭,天机阁在宫中进行了为期三日的清扫,这一清扫,最终是发现了匈奴人的阴谋,匈奴人的探子伪装成婢女,甚至已经接近了长乐宫,探子就是从匆匆来去的皇后的行为中推测出了一些什么,最终是在侍卫的口中撬出了这样的秘密。
不光是大汉,就是匈奴,此时也已经受到了消息,镇北军已经遥遥的发现了匈奴军队的异样,当年很早时候就已经开始大范围调动的匈奴铁甲骑军已经开始列阵,大量的物资开始从后方源源不断的运往前方。
这不是一个好的消息,甚至说,在天子真的病重的情况下,这是一个相当坏的消息。
近两年来大汉北方旱涝连连,粮食歉收,朝廷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用湖广一带大粮仓的境地了,其实若不是秦地开始大面积的开垦荒地,秦地的农夫向上缴纳了相当多的余粮,大汉说不定已经开始闹饥荒了。
辽东辽北已经开始有饥民出现,同样的还有临近关陇的赵地,赵地如今是在王畿下辖,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也许是西府京兆尹的权职有限,朝廷下达的命令,很少能够快速生效,反倒是远在东南的楚地,有什么风吹草动,朝廷都能够快速的得知。
这其中又有什么阻碍,朝廷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了。
将近二十万的流民绝对不是一个小数量,去除掉老弱妇幼,剩下的精壮也在八万左右,若是真的让这些饥民流民自生自灭,对于大汉来说绝对是一件相当浪费的事情。
秦复得的铁面无私,让他习惯性的要将这些流民交由当地的官府处理,反倒是这时,右相楚清忴提出了将流民引流的说法。
楚清忴提出的方案其实是在朝堂之上激起了千层浪的,首先他提出的解决流民的地点多为青州与荆北,这两地多年以来都是富豪的齐聚的地方,襄阳派不用说,他们若是接纳了流民,他们的财力绝对会受到相当的冲击,楚清忴在他们眼中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因为楚清忴上位以来,就一直在致力于寒门崛起一事,他虽然不如秦复得那样大包大揽,但是他真正的才干却在那些相当刁钻的计策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什么青苗法一类的提案已经是完全触动了豪阀大户的利益,他更是主张大开科举,各地兴建真正的乡学县学,以最低廉的价格,大范围的收割人才,让朝廷真正的源源不断的得到有用的人才,这其实也让大户人家的子弟们受到了相当的威胁,这都让楚清忴其实在朝堂上相当受到几大集团的排斥。
如今他所提倡的引流民入关的说法更是直接想要冲击朝上大势力的根本利益,结果遭到了半数以上的反对,然而……
天子却同意了。
因为楚清忴说的很好,说的无可挑剔,反倒是那群真正像是被抓住尾巴的官员们,他们的表现让天子很是恼怒。
楚清忴是真正的农夫,他当然懂得农忙历法,他曾任翰林编修,更是熟读万卷,他对于农时的了解几乎不下于朝中的那些历法官,百官反对只是口头上的劝谏,而楚清忴完完全全的将引流民入关的事情列下了一条一条的方案,如何做,已经事后的补救方案,这让天子甚是欣慰。
在采取了楚清忴的流民政策之后,大汉算是真的挺住了这一波的饥荒,来年的丰收让大汉度过了难关,若不是因为这些补救措施,其实大汉说不定连军饷都已经拿不出了。
但是匈奴人在得知了这些之后,似乎真的已经无法忍耐了。
他们觊觎中原许久,数年之前,匈奴大帅慕容观海告老还乡,卜算子接任匈奴丞相印,他的一系列进攻性的措施,已经让北方的军士感受到了相当的压力,首先就是边境动乱已经逐渐减少,相反的是,镇北军开始有些变得浮躁,因为原本与匈奴人作战是镇北军得到真正历练的普遍方式,这以战养战的方式当年还收到过天子的称赞,然而一年的时间,卜算子就当机立断的让南方的军队开始闭关不出。
匈奴南方大人出关,徐章晗作为曾经的汉人,在得到了卜算子的信任之后一路升官,做到了匈奴南方大人的官位,他对于镇北军的了解甚至不下于很多大汉朝廷的官员,所以对于镇北军真正的想法,他基本上都能够摸一个八九不离十,这就让原本只是以拖为目的的镇北军无法施展自己的真正计划。
大汉的动荡似乎已经在眼前了,这时候镇北军作为孤立无援的北方边军,实际上是最无法进行大战的,若是真的赶上了时候,朝中甚至没有人能够做主,能够给镇北军配备真正的粮草,那样的话,镇北军就算有霍牧主持,基本上也是必败无疑的。
第五百一十八章 托孤一事(下中)
其实镇北军分三线来统帅是相当有异议的一件事情,朝中那些士大夫可不是什么吃干饭的人,他们有着普天之下最高的智慧,尤其是在科举考试之后,越来越多的青年才俊开始为中央集权效力,可以说老太傅池鱼渊主持的科举,是开万世太平的壮举。
当年天子可是亲自殿试之时,脱口而出:“天下英雄皆入吾毂!”的豪言壮语,可以看得出来究竟大汉天子对于这些读书人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从前尚武,这是属于这片大地最熟悉的响动,赵武灵王开始胡服骑射,中原人终于开始摒弃身上的那些禁制,开始真正的和那些只能用武力来沟通的野蛮人去正面较量。
直到始皇帝一统天下,横扫六合,文臣治内,武臣主外,就连各国的君主其实也都是能征善战的良将,若是哪一国的君主某天无法上马了,要么就是他的大业即成,要么就是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
自古以来,这片大地之上,永远都是更加杀伐果断的人才能够统帅众人。
孔夫子所期望的仁人治世的情况,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众人都没有相当的觉悟的时候,始终是太过遥远了,要不是后来董圣将儒家真正推行成为治国之学,加之当时天子的推崇,说不定,法家治世才是真正最符合实际情况的一种发展吧。
法家与兵家相结合,真正的无情无义,这样的情况下,在国家这样一个恐怖机器的锻造下,这样的国家出现的军队,一定是在这个时代所向披靡的。
但是又考虑到人心的作用,实际上这样高压之下的社会,是相当不堪一击的,这样是没有真正弹性的。
依然是大秦作为最好的例子,韩非子的学说影响深远,甚至让始皇帝能够亲自去拜访他,这就说明其实始皇帝对于法家这一套是相当上心的,只要韩非子将自己的学说全盘供出,他的学说就会永远的留在人间,那之后,就算是他死掉了,他也已经做到了他活着也没有办法实现的事情。
或许韩非子死前就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学说将会在这片大地上生根发芽,所以他才能够在狱中平静的死去,这就是士大夫的能耐。
他们不用活着,他们甚至不用动手,他们便是能够直接影响整个天下的人物,说实在的,如果真的比起来,永远都是知识大于一切的。
然而暴秦之所以被称之为暴秦,就是因为他那毫无人性的压迫让人们感受不到生活的希望,如果真的让百姓成为为国家服务的傀儡的话,百姓存在的意义似乎也就没有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就是那个时代所发出的最振聋发聩的呼唤。
其实到如今就算大汉文治,盛世之下,依然没有解决这样的问题,封建就是如此,只有百姓受苦的道理,哪里有权贵们拼命的说法?
数百年的野蛮征战让这个天下最聪明的一群人理解到了统治的真谛,理解到了什么才能够真正将人们约束管理起来,那就是靠思想。
儒家的思想如今成为王权的一部分,其实已经从根本上背离了孔圣的想法,但是孔圣其实又是一个相当懂得变通的人,不然《论语》一言值千金,更有后世名臣半部《论语》治天下的明闻,若是孔圣真的出生在这个时代,他或许也会为了自己的最终梦想,而牺牲一些其中的过程吧。
但是文官治世总有一些弊端在其中,不然大汉早就一通天下了,那些未被规划的蛮夷之地,若是文官从中经营,一定会将各方各面俱到,大汉绝对会塑造一个空前的盛世。
说白了,盛世之下,文官可以锦上添花,但是一旦又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就连国家都已经风雨飘摇的时刻,这时候,文官的存在,很有可能会造成相反的效果。
其实最开始……镇北军是一只强大并且团结的军队,尽管有可能大汉在马术之上不如匈奴骑兵,但是大汉靠着精良的装备以及整体的高素质,组建起来的镇北铁骑绝对是有可能与对方的金甲铁骑有一战之力的。
可是就是数十年前,有文官权倾朝野,有懦弱天子,有哑巴武将,这样的条件凑齐之下,文官竟是为了防止一家独大,出现曾经的武将权高位重的情况,将镇北军一分为三,甚至最后还从中抽调了一部分,将其分散到各州各地,成为普普通通的州军,这其实就是完全杀掉了这只铁血之军的锐利。
镇北军在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出于四分五裂的状态,若是匈奴南下,镇北军必然会相互延误,然后在文官的操纵之下,被动的进行着徒劳无功的防守。
大汉最为精锐的一只军队在百年的消耗之中,落到刘钊手中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当年东线大将春棠也并不是没有受到天子的号召,只不过他在国难之时用了相当多的理由去推辞,东线辽东镇北军的铁壁军其实是最像当年那只镇北军的军队。
当时大汉的铁甲步军将阵型一屯,所到之处皆是寸草不生,只要是不分兵,一直超过十万人的铁甲步军,就会像一只猛兽一般,在匈奴的大草原上横行霸道,一举灭亡苟延残喘的匈奴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三线分兵无所谓,最终却连征北大将军的位置一并拿下,这才是最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当年四征四镇是相当固定的排名,镇北将军本来是轮不到他去指挥那只北边最强大的军队的,然而征北大将军被莫名雪藏,兵部尚书不予兵权。镇北将军被临时推上高位,镇北军三军分立,这是彻底将大汉最精锐军队耗得精疲力尽的所有元凶。
如今虽然也有这些弊端,但是匈奴南征那一战,那是让大汉镇北军真正团结起来的最好的一战,这也给了霍牧后来能够真正将镇北军总领的机会。
但现如今,明显,若是大汉朝中动荡,镇北军的战斗力绝对会受到影响,霍牧就算是再无敌,再能够无中生有,每战都是神来之笔,这样一支没有后背的孤军,历来是没有办法走远的。
熊望关很是苦恼,成日里去问师爷该怎么做,师爷倒是一言不发,只是一直在指点这那些来到军中的年轻读书人,教会他们在战场上该如何出谋划策,兵书一言,皆是真真正正的血泪经验,年轻人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实际上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了。
熊望关只是看着那些穷酸读书人心里生气,这些读书人都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让师爷去跟他们讲道理,说实在的,要像真正的兵神一样,驰骋在沙场之上,一定是不能这样纸上谈兵的,师爷所讲尽管都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情,然而却也没有办法言传身教,真正让这些读书人学会打仗的办法,那就是上马,拎到前线去遛一遛。
熊望关为此甚至还受过上面的处罚,因为他呵斥一个纸上谈兵的军机官,谁知那被呵斥的军机官根本就不怂,对着就跟他开始干了起来,熊望关这样虎背熊腰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子,哪里是这些读书人招架的住的,其实熊望关都觉得自己还没有真正的动手,毕竟兵营里,他动手呼一下小年轻的脑袋,小年轻们都还得摸着脑袋给他赔笑,谁也不是这样娇生惯养的种。
年轻的军机官是朝廷从翰林院中挑选出来的,敢于以及愿意前往前线学习的真正读书人,这里的读书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大家子弟,皆是真正出自寒门的士子,他们有着士子真正的骄傲,所以他们来到前线也是抱着一腔的热血的,只不过文武相轻,这是历来的惯例。能让这些士子真正感到敬佩的,也只有那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镇北大将军了,只可惜,霍牧平日里都不在府中,他在做更重要的事情。
熊望关被上面的一纸条令给压死,再有违反,可能他头顶上的军职都要保不住了,这让他生了一肚子的气,师爷这时候出来救场,所以就开始用另外的法子去教导这些军机官,按师爷的话来说:“他们可都是将来真正随你出谋划策的人才。”
白袍的儒将谁不希望越多越好呢?
白袍的儒将是真正满足了读书人幻想的一种存在,他们知道霍牧的白马义从,知道霍牧一杆长枪所向披靡,又知道霍牧是手不释卷的真正读书人……这,才是更加吸引这些军机官的一个因素,他们就是为了霍牧而来。
只可惜他们还没有认清楚战场的惨烈,他们不知道霍牧冲杀之后,一身的白袍最终会变成凄厉的黑红色,所到之处皆是鲜血迸溅,他们不知道霍牧究竟为自己的一身本领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与艰辛,这些在后来那场决战之中,其实应验了不少。
只不过……他们被铭记了,因为他们就算没有上马,他们也是战死的,这让熊望关最后还是在酆城为他们这些读书人立起了一道万世碑。
然而现如今,熊望关可没有看出这些好歹。
成日受气的熊望关每日睁眼开始就要溜到府外去吃酒喝肉,他去兵营里散步,去问一问马尿的骚气都要比他呆在府里受气来的强。
其实他最不喜欢文人,还是因为……如今的情形。
他看不惯那些在朝堂之上碌碌无为却要对他们这些真正在前线拼杀的人指手画脚的酸臭儒生。
他知道朝堂之上也有个黑脸,那人是霍牧的拜把子兄弟,那就把他除去,人们口口声声所称颂的磐石左相秦复得,在熊望关眼里也是一个只知道一板一眼却根本不通融军情的书呆子。
若是他真的懂得打仗,又怎么会将真正的余粮去分给那些饥荒的流民呢?
若是让他们直接参军,军饷满上,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
熊望关对于朝廷前段时间处理流民的事情其实很有意见,没有饭吃了,就来军中,有仗打,便有饭吃,只不过他在霍牧与师爷面前提起这个事的时候,两人都是笑而不语。
说实在的,熊望关真的很看好霍牧,霍牧不说是不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人,就凭着他们奇袭云海,过命的交情,熊望关也愿意相信霍牧会将镇北军带领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只可惜,现在,这种最危急的时刻,就连他这个大老粗都能够感受到危机的时候,霍牧竟然还是没有告诉他和师爷,他究竟在盘算什么。
数年之前,匈奴人其实已经在策划什么了,镇北军的游骑军绝对称得上是顶尖中的顶尖的探子,匈奴人的风吹草动,熊望关他们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能够罗列出来。
听说今年年初,不光是南方大人开始总领匈奴南方三州的军队,匈奴帐中还出了一个被称作兵神在世的年轻将领,镇北军这些年很少打败仗,除了练兵那些小打小闹,真正唯一输得那一场,可能就是去年过冬在西线的那一场惨败了吧。
那一场战争中,匈奴骑军如同幽灵般在距离褚河州主营基本上三百里之外,突兀的出现,截取了原本是西线与西域诸国运输粮草的军队。
那一战其实也是西线大将因为预感到了一些不对劲,提前做好的准备,西线镇北军与西域诸国的交易一直都是在西凉州刺史的住持之下,甚至是得到了天子的授权的,因为战线拉的过长的话,其实军队的补给绝对会成问题,所以天子特别赋予了西线镇北军与掌管部分西域通商的权力。
然而花了大价钱从西域请来的粮草,却在那一场战斗之中损失近半,西线大将因为看中这一次的贸易,特地派冠军将军姜猛去护送,派一支一万三千人的军队护送,然而却被一个神秘年轻将领所率领的五千匈奴铁骑屠杀殆尽。
人们只知道他姓马,却不知他究竟是从何时才冒出来的大敌。
第五百一十九章 托孤一事(下下)
霍牧不在镇北将军府中,镇北将军府在酆城的东北部,一个相当安静的位置,但是却又能够联系着两侧的大门,让他们发号施令变得相当简单。
如今的镇北将军府是一群文人待的地方,而且更不知道他们究竟会在那里待多久。
霍牧究竟去了哪里,除了熊望关和师爷之外,没有人知道。
师爷一般要在战时套上一个行军参军的名号,这个位置说来也只是一个临时军职,却又是相当符合镇北军中的那种变动。
师爷精于运筹帷幄,说他是镇北军中线的大脑其实并不为过。
霍牧总的来说,一般是要坐在帅帐之中,统帅中军,总领全局的,但是镇北军,尤其是霍牧所带领的这一只军队的特色不就在霍牧所带领的白马义从上吗?
如果真的到了霍牧出击的时候,就好比当年那场在云海草原上的大捷,就是靠着霍牧的骑军,才让镇北军真正打了那样一场以弱胜强的打胜仗,从而奠定了接下来将近十年的边境和平。
霍牧出军的时候,一般就是由师爷来代替他的位置,师爷不能上阵,就如同熊望关所看不起的那些白面文弱书生一样,他认为那些书生之所以是书生,就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真正强大的武力,他们只能够依托于国家,依托于其他强大的武装(国家其实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武装罢了,只不过熊望关不敢说而已。)靠着自己嘴皮子的功夫,从后方,缩的远远地来进行原本本该是他们这些武将来担任的军职的活动。
他们现在并不清楚,后来有一个叫做王猛的男子,他就是靠着自己的帝王之术,以及他在营中制定的一系列的军事战略,几乎将整个混乱的北方给统一,这些其实也是文人真正的力量所在,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酆城作为大汉最北的城池,如此凶险的前线之上,你派什么文官来,其实也不好使。
熊望关纠结在这里,但是他无话可说,因为他必须作为稳固军心的存在,不然他早就跟着霍牧一起走了。
霍牧去了哪里呢?
……
大汉说来最好的一个地方,其实就在于他的包容性,后来有文臣曾经喊出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但是这种说法在大汉是不存在的。
大汉自从武帝起,就将西域看作是自己家的土地,当年汉征西大将军的事情,张骞出使西域,最终在西域设立都护府的事情那都是历历在目的,西域在汉人的眼中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外族之地,说起来,可能真的从大汉殷始,汉真正的外敌只有匈奴人一个,匈奴人侵略了大汉数百年,从未曾放弃,不管一次将他们赶得多远,当年蒙家前后两帅,大汉冠军侯,长亭侯,都做到了长击匈奴三千里的壮举。
他们封侯拜相,因为驱逐外虏而受到了重赏,从那以后,不少武将文臣就以为能够从这方面捞到足够的军功,前些年岭南病变,蛮人于瘴气之地反叛大汉,屠杀了大汉南疆的数个城池,不少武将便托着关系也要去岭南去捞一把军功,结果后来发现,尽管他们拼杀在前线之上,他们依然没有受到朝廷的重视。
对于镇北军北拒匈奴这样的大事来说,南蛮子的一些小打小闹,实际上根本就惹不了天子的恼怒,最终下令处理此事的还是兵部尚书寇谆,然而也只是做一个意思,南蛮人见到那些三五千人编制的军队,其实根本就不慌张的,因为他们大可以躲避山林之中,山林之中本就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地方,哪里有什么障碍可言。
更不用说岭南的瘴湿之气,那种去了之后,五成机会会染上的病疾,若不是岭南人的医术高明,说不定自家的**自己就在岭南把命送掉了。
寇谆派伏波将军南征,三万人的军队只是从岭南走上一遭,那些原本在投机取巧之人眼中看起来无比坚固的营寨,就顷刻间付之一炬,伏波将军专处岭南之事,若不是因为北线战事紧张,甚至伏波将军都不会出马。
汉人以轩辕子孙自居,前黄帝蚩尤大战,蚩尤便是起兵于岭南,说实在的,这两位真正都是大汉百姓先祖的人,其实根本分不出一个对错来,楚地地处偏远,其实更早的时候,岭南之地的蛮人,不也是楚国的百姓吗?
大秦一扫六合,不少楚人翻山越岭的就直奔南岭而去,如今已经发展了一代又一代,如果他们说的是汉话,穿的是汉服,又有多少人会真正的以为他们是外族之人?
西域也是如此。
龟兹的歌舞当年在长安城中那是能争头牌的舞师乐团,跟不用说当年大汉最大的草场与马场就选址在西域。
西域究竟该怎么处理,其实用不着皇帝去说,如今的征西大将军,达横的亲传弟子,尉迟达,就是统领了西域的事务,虽然西域如今名义上不属于大汉,但是实际上西域人在见到了大汉的军队之后,一如既往的是那样的顺从。
大汉真正没有办法将西域纳入版图之中,那是当年天降单于崛起之后的事情,天降单于汹涌南下,一波直接平定了匈奴大半的土地,当时的匈奴在天降单于的冲击之下,很快的变成了四分五裂的割据状态,而天降单于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将这几乎两倍于大汉疆土的国家给重新整合起来,天降单于说是雄主,其实一点没有问题。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之中,大汉并没有胆量去真正的插足匈奴事务,数百年偏安的生活,让不光是镇北军这样精锐的军队磨掉了锐气,也让当年能征善战的汉人丢掉了自身最后的剽悍。
天子以为坐山观虎斗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最可怕的是当朝的官员竟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天真的认为,像匈奴这样也是传承了数百年上千年的国家,会在大汉诚意面前重新修复与大汉的紧张关系,尤其是这个不知名的天降单于,他一定会在百废待兴的国土之中,圈出一块最好的地段与来自大汉各界的商人进行愉快的交易。
数百年来一直如此,大家都习惯了。
但是天降单于之所以成为雄主,就是因为他的阳光从一开始就没有落在贫瘠的匈奴土地之上,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争霸南方,一具将大汉这个盘踞了数千年的猛兽给彻底消灭。
而他的第一步之所以也没有让已经麻痹了的大汉官员看出来,就是因为他第一步选在了西域身上。
匈奴人一但将他们赖以生存的骑术运用到点上,他们的军队依然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西域最大的特点就是城不闭门,路不拾遗的规矩是他们从大汉那里学到的,汉人没有保持下去的优良传统让他们统统坚持了下去,再加上宗教的力量,让曾经的西域,一度成为了人们口口声声所称颂的天国一般的存在。
只可惜天国是短暂的。
如今的西域诸国,你说他们是大汉的子民,他们分分钟要反给你看,西域人不善于种植,有的甚至连放牧都做不好,他们真正赖以生存的地方就是抢……
这个其实又是匈奴人带给他们的陋习。
匈奴的那场其实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天降单于统一草原之后,将目光放在了富裕的西域之上,西域一样也没有粮食,但是他们的地理位置极佳,尤其是度过了大沙漠之后,那种水草鲜美的地界比比皆是。
西域人靠着水草的优势来养殖家畜,又因为不善于经营,最终无法自给自足,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大汉都没有与西域进行贸易来往,几个摇摇欲坠的国家之间的交易是毫无信任可言的,一言不合就开战那是在匈奴人将西域几乎夷为平地之后的事情。
西域原本的几个王朝,大宛、龟兹、月氏统统被匈奴人绝了后路,更有夏国,这样一个将将建国的西域新兴国家,因为没有足够的财物来供奉匈奴铁骑,全国上下三十万人没有一个活口,只留下了车轮不到的小孩子与能够生育的女子。
西域在匈奴人的练兵之下毫无抵抗力,大汉为何向来都能够在强敌之前守住一个又一个的城池,一个城池被夺,再赶赴下一个城池继续固守,很少有势力能够从北方一直攻打到中原腹地,就是因为汉人对于城池的理解是相当有效的。
在西域这种地方,城池这种东西,向来都是一个坐标性的东西,有人的地方才有城,西域风沙不断,古邪罗斯川这种与黄河无二的西域母亲河,每隔几年就会因为风沙的缘故而改道,甚至只要有人从中稍稍的加以引导,这样的大河都能随意的拐弯。
在这样连地域都无法保持完整的区域,真正决定一个国家的还是所谓的地理位置。
在匈奴人践踏了西域人之后,西域人就变得茹毛饮血起来,事实上,在当年大汉使团出使西域之前,西域也是这样的情况,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估计只有天子自己清楚。
马贼是西域一个完全解决不了的事情,尤其是在后来中原的修行之法传入了西域之后,西域竟是也渐渐出现了修行宗派,像是沙溪府这样的一流门派的存在,虽然是中原人所建立,但是他其中也是有着不少惊才艳艳的西域人的。
这样的情况下,为了钱财,为了权力,为了更多地利益,雇佣兵这种在大汉只能说是存在的角色,在西域那是相当常见的。
不少雇佣兵,有了财主大商雇佣,他们便是保镖,便是雇佣兵,如果没有了生意,他们又不会从事生产,为了自己的家庭,他们摇身一变就会成为西域最让人闻风丧胆的马贼。
马贼的问题甚至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如今大汉与西域诸国的通商,马贼根本不管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只要他们觉得可行,他们就会毫不迟疑的干上一票,根本不会在乎会不会死人,死人就死人,只要是回报足够,人命在西域也是相当廉价的存在。
西域的这种转变,让曾经与西域打过交道的汉人文官其实有些不知所措的。
因为他们面对的外交人士,除了凶神恶煞的西域**,剩下的就是脑袋溜光的和尚了。
所以渐渐地,文官原本掌管着的几个要职,比如都护使,又比如边境司,都成了州郡军官的职责。
秦王班任了许多自己的亲信在这样的边境官上,就是因为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没有转变心境之前,秦王其实想的也是如何去享受。
只不过后来镇北军开始渐渐向西凉一地渗透,凉城的守将最终换上了尉迟军队的旗子其实就是最好的说明,这一点,秦王没有与镇北军作对的想法,他们北边的三位大将,其实在皇帝那里都是稳得不能再稳的大将,都说狡兔死走狗烹,落在这些人身上是不合适的。
军官们在打了胜仗之后,一般都是文官杀他们威风的时候,只要他们班师,没有足够能力的,一律都会被处理,不是被雪藏遣回,余下的就是直接按上罪名,发配远方就是。
但是这几位北方镇北军的大佬,他们是所有文官都没有办法触动的真正巨擘,谁也不会在自己的门牙上凿几个洞,这是相当简单的道理。
只是去年的那场在西域的失利,让不少内心阴暗的小人终于是逮到了机会,他们眼中只要利益的时候,其实根本不在乎究竟哪个受罪的人是谁。
尉迟达就因为此事而被降级,霍牧没有受到牵连,但是谁都知道,发生在镇北军中的事情,他霍牧其实作为主帅根本难逃其咎。
而镇北军中其实也奇怪,不是这些文官的事情,他们再如何从中作梗,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他们在乎的是西域在此事上扮演的角色,因为那一场算得上是与国君面对面的交易之中,根本没有第三方得知此事。
如此,被奇袭,实际上很有可能说明了一个事情……他们被出卖了。
第五百二十章 托孤一事(下下中)
此事本来是要征西大将军去摆平的,不过尉迟达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武官,他实在是不太适合去做这种外交的工作,如果带着他去,靠着他那丝毫没有粗细的心性,说不定就要被人家诓骗,最后引起双方的大战才是最严重的后果。
这样的事情其实不需要霍牧去做,但是霍牧还是去了,霍牧的理由是因为西域如今的形式已经不是尉迟达去说说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了,霍牧此去,不光是要问询,还有一些更加秘密的事情要做。
出了凉城,一望无垠的就是横在大汉与西域诸国之间的大漠,后来的人们将这一片沙漠成为瀚海,瀚海是彻彻底底的干沙漠,说他是鬼蜮也没有什么问题,瀚海是找不到任何水源的。
塔里木河自西向东,却唯独绕过了这片本来能够孕育出无数生命的大盆地。
没有了水源,就是掘地三尺也没有办法找到深藏在百尺之下的地下水,这不管对于商队还是对于军队来说都是相当可怕的事情,若是战事在这里拉开,没有及时的补给,这方圆三百里的瀚海鬼域完全是可以吃人的。
后世有盛极一时的王朝名为唐,那已经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他们做到了几乎与大汉同样的伟大壮举,他们统一了天下,然后又将目光伸向了遥远的西方,他们认为那条丝绸之路的尽头一定有着他们更加爱惜的财富。
其实,历任的中国天子,他们都是相当在乎颜面的,不然也不会在后世,称作雄伟壮阔的大船一路南下,绕行世界半周,然后散尽了国家的财富,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恭维,说是展现国威,其实天高皇帝远的,谁也不在意是否向一个远在东方的神秘国家称臣,有钱拿,不拿白不拿。
只不过这样的国家对于西域其实也知之甚少,向来都是固守于中原的王朝,如何教他们去心神向往于一片贫瘠无边的土地,哪怕是有传闻说越过了天山之后,那面的土地也是肥沃如大汉,依然打动不了一丝一毫汉人的心。
这是从汉开始的一种情结,说他是恋家其实也不是,只是汉人对于自己所居住的地方有着相当强烈的向往,不然也不会催生出一系列那种表达思乡之情的缠绵诗歌。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故与乡放在大汉,应该分开来说,中原人恋旧,所以修建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带有相当特色的城池,每当身在异乡,人们都会摒弃心中的那些不美好,把自己生长的地方当做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哪怕是出了阳关,很多汉人也会随身带着一抔来自故乡的土,见到这样的一抔土,人们也会一样联想到自己的故乡。
不管是军人也好,诗人也好,心中都是有一个故乡的轮廓存在的。
西域再好,那也总归是西域,出去的将士,出去的商旅,不管出去了多久,最终都还会回来,即便那里设立了一个叫做都护府的地方,那里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属于大汉的国土范围,也没有人会自发的认为自己就是属于那一片地域的。
西域与大汉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更不用说现在,大汉失去了对于西域的控制,那么西域对于人们来说,他的吸引力就更少了,很少有将士愿意远征西域,路途遥远不说,万一死在了异国他乡,实在是无言面对自己的家人祖先。
但是天子与朝臣们殚精竭虑着,西域却是整个国家不可以随意放弃的一部分,虽说如今主权不在大汉,但是也要保证西域的完整与倾向性,若是西域有一天真的倒向了匈奴,那对于大汉来说绝对算是撕掉了大腿上的一块精肉。
霍牧要去,朝廷对于武威将军阵亡的事情感到十分的生气,天子身体抱恙,当时军机情报八百里加急,曹公公顶着风雪给霍牧送到的圣旨,就是要霍牧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霍将军,官家说的,西域的事情不能再退让了。”曹公公是宫里的贵人,也是相当的照顾天子。
他本就是天子很早时候就带着的老仆如今能够混到大貂寺除了圣恩之外,他也是相当有能力。维护皇家这种事情,也只有太监会一心一意的去做,他们是仆,而天子是主,和群臣的君臣关系是完全不同的,仆忠于主,这种事情远远超过一些亲情的联系。
“霍将军,跟你说实话吧,官家又咳血了,这件事情,交给别人,真是不放心,看在这寒冬腊月天里,请霍将军一定要把此事做的漂漂亮亮的……老奴不懂军事,但是匈奴对咱们虎视眈眈,咱也是知道的……”
曹贵不用多说,霍牧自然知道曹贵的意思,曹贵想说匈奴如今已经在筹备一些事情了,若是真的开战,先不说北边战事如何,要是让西域人在大汉的肋骨旁边捅刀子,这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霍牧有这个能力,因为霍牧不仅仅是一个将军,他也是军中如今战斗力最强的男人,说他是大汉的皇家最强的战斗力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异议,霍牧一杆长枪击败了屹立在匈奴前线十多年的慕容大帅,这件事情已经足够证明霍牧的实力了。
“还有人与我一起吗?”霍牧没有多问,他根本就不会去质疑,因为这封圣旨其实就是他所期待的,虽说他是镇北大将军,但是他也一直在等一个军职,只有有了那个军职他才能够毫无顾忌的去准备战事,如今的镇北大将军位还不够,若是让朝上之人捉到了自己的把柄,他不管有多少战功,依然会被那群虎狼一样的文官去弹劾。
他与天子交好,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已经算不得是普通的朝臣了,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天子近臣,只要天子还在,他们就是彻底忠于天子的,根本说不得其他事情,如此一来,曹贵的到来让霍牧最后一个担心也消失了。
“公公放心,倒是让皇上注意身体就好,宫中的事情霍牧无法照料,只能麻烦曹公公受累了。”霍牧跪受圣旨之后就已经起身,曹公公其实与他们这些近臣也是相当熟悉的,他们不用担心逾制,因为这本就是天子给予他们的权力。
很多人都不知道,原本宦官是不得与这些军人或者说文官有过多的交流的,就算曹贵是大貂寺,他也不该做这样的事情,这种事情放在御史眼中那就是谋反,是要被杀头的。
然而曹贵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本就是御林军的一支统帅。
御林军中最精锐的一只,会从军中百里挑一,最终担任皇上的亲卫,这种亲卫就如同御花园中的侍卫,那群侍卫的等阶不比一个杂牌将军的地位低,他们只是没有兵权罢了,官位在,甚至爵位都在,根本不会有半点的含糊。
平日里上朝,皇帝后边站着的刀斧手就是那群御林军中的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被称作是铁麒麟,而曹贵正是这只铁麒麟的一把手,所以曹贵行事便利至极,就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军官。
“霍将军,老奴本就是忙碌受累的命,官家如何,老奴定会去豁出命去照料,只是官家如今操劳,老奴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您可能不知道,皇后在后宫那是哭花了眼睛,官家也不肯早早地休息,御医的话都被官家当做了耳旁风,可怜我大汉,多少年不遇的英明神主,却没有摊上大汉最好的时候。”
曹公公话中不免有些埋怨,天子如今身体抱恙是很多大臣都知晓的事情,霍牧随远在千里之外的军中,依然是能够有所耳闻,不过听说这件事情是当时匈奴人戳穿的,这就让他们镇北军脸上无光,有些事情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大国的推动,如同顺水行舟,有时候已经不是你想不想顺流而下的事情了,而是水在推着你走,做与不做,事情都会一直发展下去,如此,靠着天子一个人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扭转局势了,靠的是他们这些一个个能够将命拴在腰上,然后为大汉拼尽全力的人一点一点的将局势扭转过来。
“我知道,皇上是这样的,从我当年初见皇上,他就是这样的英武,霍牧为能够效力于这样的大汉而感到无比的荣幸,请回禀皇上,霍牧定不辱使命。”霍牧冲着公公行礼,其实也是冲着天子行礼,毕竟公公带着圣旨,如今就是如同皇帝亲临……若是刘钊现在身体依然没有问题,或许他真的会来到前线督战的。
“行嘞,咱得了您的保证,就等着霍将军的好消息,好能够让官家过了这个年,在初春的时候好好的休养一段,将军不必送了,天高路远,咱现在就得走了,耽误不得。”公公离开的干脆,对着霍牧也是回礼,他是相当喜欢这样的一个文质彬彬的霍将军的,朝上的那些大老粗嘴里有的没的都是夹着骂娘的话,大汉少有的几位能够称得上是儒将帅才的人,各个都是闷葫芦,曹贵如果不是带着圣旨前去,很多人都会让他吃一个闭门羹。
霍牧是孤臣,曹公公其实也是,他在宫中显得有些冷血,后宫的事情他与皇后一手抓,其实也得罪了不少的外戚,那些将军家中一般是有不来读书人的,他们不能光靠军功在朝上站稳,为了防备那些文官的中伤,他们一般都会把家中的妹子送到宫中,只可惜刘钊是一个异类,不然一个外戚乱权的大汉也是相当可怕的。
曹公公把控着后宫的户籍,若是没有正当的理由,自然是没有理由让那些将军们将自家的女人送到宫中去的,就算送进去了,不少也要因为宫里的规矩惹上一些麻烦,曹公公就是这样的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别看曹贵他在皇上面前低三下四,总是拍着不像样的马屁,在皇后面前又是那样的姐妹情深一样,实际上他的温情只是留给这样两个人的,对于其他人,他是根本不会有半点情面可以讲的。
所以他与朝廷其他武将的关系不好,他其实与不少文臣关系也不好,宦官嘛,总是喜欢多说两嘴,说起话来不说叫口无遮拦,其实也都是出于好心的,但是文官们就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宦官,这样没辙,所以曹贵也只能和他们冷脸相见。
只有两个人,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朝上的小黑脸,还有军中的小白脸。
朝上的小黑脸是少数能跟曹公公唠嗑的人,因为总是往御书房跑,天子其实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也就是楚清忴,可能也有一部分当年楚鹿潭的关系在里边吧,楚清忴是一个相当好的人,这是曹公公从心底的感受,因为跟楚清忴聊天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那种冷漠,楚清忴虽然也不是很热情,但是他的感情都是发自内心的,楚家如今收留了一个少女,听楚清忴说是叔家的孩子,在京城暂住,曹公公观察过,不管楚清忴在朝上是与那群朝臣如何刻薄的相辩,其实退了朝之后,楚清忴都是一个相当平和的人,尤其是照顾别人的时候。
对于楚清忴,曹贵的了解就是当年老太傅在朝上说的那些辛秘,当时听得人很多,曹贵也是其中之一。
对于霍牧,这个就更有意思了,霍牧其实来到朝上的时间不多,他大多数都是在军中处理事情,少数几次,曹公公亲自来到军中找到霍牧,都是因为圣旨的需要,但是就是这几次,霍牧给曹公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他那种平易近人以及发自内心的为官家解决事情的态度,这是曹贵最满意的。
曹贵走了,走之后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在天子面前说些好话,说霍将军阵下军容如何,匈奴人怎么怕怎么逃的,这些都能让天子稍微高兴一些。
霍牧目送曹贵离开,心中也是已经没有了约束。
“慕容观海……”他摊开桌上的一封军机……里面写着一个叫做马良的年轻人还有他与慕容观海,那名匈奴大帅的一系列的关系。
第五百二十一章 托孤一事(下下下)
现在去找慕容观海肯定是不现实的,更不用说去找这个叫做马良的,已经似乎在匈奴帐中站定了位置的年轻人了。
霍牧还听说这个年轻人似乎就是汉人的后裔,只不过是在当年避难的时候跟随着家族进入了匈奴,没想过到现在竟然在马良这一代发迹了。
霍牧心中有些担忧,他倒是还算壮年,只不过大汉的军中,似乎没有一个能够让他能够放心托付的年轻人,青黄不接说的就是大汉,他也早就看出来了,如今大汉的欣欣向荣,像极了末日之前的狂欢。
西域人说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大汉如今人才济济,丢一块砖都能砸死号多进士的局面,实际上已经是相当回光返照的局面了,真的深入大汉的底层,你会发现,如今文武倾轧的局面,已经是完全不可逆转的了。
霍牧是个特例,他能够将镇北军带领到一种让人无话可说的高度,这已经是让文人无法去评说的局面了,在他们的印象里,一但一个王朝进入到了他的末年,事实上英雄辈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渺茫了,更不用说很多的英雄,似乎都是出自那些起义军中。
这里大汉的某些想要从中谋取利益的文人忽略了一个事情,这个事情是左右一个王朝真正的根本,很多人没有谨记圣人之言,匆匆忙忙的就上了官场,实际上百姓这样的力量,他对于一个王朝真正的稳固所产生的影响是难以想象的。
大汉……还没有出现过暴乱,还从来没有起义军来真正的将内乱推向高潮,不管是什么样的王乱,归根究底那都是皇室之争,权力的争夺这种事情,有时候不是因为压迫所产生的,因为欲望所产生的争斗,大多数情况下,率先发难的那一方,一般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因为没有民心,对于争夺权力来说,实在是太过致命了。
国内其实依然是一片团结向上,若是真的要大汉灭亡,只能从匈奴人身上做文章,文人们虽然为了心中的一些臆想会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是他们大都还是有着相当的原则的。
原则就是大汉不能被灭亡,在面对外族的时候,汉人展现的团结是难以想象的,匈奴人预见到了将来一定会发生的大乱,但是却也没有做好真正要与大汉空前绝后的国力一直耗下去的想法。
如今的这只匈奴军队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那只军队了,这只将将由匈奴子弟兵组成的队伍,没有当年那只由万民自发而起,为了保家卫国而前赴后继的那只军队的底气了,事实上他们伤不起。
三十年前的那只军队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时大汉百废待兴,刚刚登基之后的刘钊实行了休养生息的政策,五年之后,已经基本上恢复到了匈奴人南征之前的水平了,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刘钊能够咽得下这口气,那些家中之人死伤殆尽,满门之人被匈奴人斩杀无疑的那些军士之家,那些百姓之家,没有一个会同意这样的做法。
那其实是一场草草发动的战争,远没有匈奴南下时他们准备的充分,只不过匈奴人遭遇了没有办法的打击,这才让他们功亏一篑,事实上,当年光是匈奴的辎重军就征召了超过二十万的匈奴百姓,那只运送粮草物资,以及攻城器械的军队,远远地看去,是一望无边一直能够延伸到天上的。
不少大汉百姓当时是绝望的,他们真的以为匈奴的天降单于有一种从天而降的军队,在神力面前,人都是无知并且渺小的。
当时有记载称,运送粮草的大军一直延绵了二百多里,前者已经临近了河套平原,远远地似乎已经能够望见洛阳古城,队尾却还在匈奴境内走着草地,实在是震撼无比。
匈奴的民心在三十年前可见一斑,更不用说当时的那只匈奴军队中还有与匈奴人同仇敌忾的西域人,焉耆人,回纥人,那是一个融合的大时代,汉人接纳了来自西域诸国的百姓,他们在大汉的国内不允许通婚,这是让民族融合无法特别快速的原因之一,匈奴人则是没有这个想法。
事实上,天降单于出现之后,西域一直就在天降单于的规划之中,这位雄主,虽然没有政治上的出色本领,但是他的心胸是无限远的。
只有你将目标定得比天还要高,你才有机会踏足山巅,而若是你只将目标定在山顶,那么可能结果就是你甚至会停在半山腰上。
单于不满足于偌大的匈奴地域,在他的眼中,匈奴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富庶而且强大的国家所应该居住的地方,他们居住在匈奴其实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新匈奴成立之后,一切都已经与旧匈奴不同了,迂腐的匈奴王族在天降单于强大的军队面前瑟瑟发抖,最后祈求他们能够得到一块封地,他们保证永世不出现在新匈奴的朝堂之上,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做到,新匈奴的王族便是天降单于那一代开始的。
呼延一家是正统的匈奴血脉,虚连提家也是,但是独孤家其实并不是,独孤焱的老祖,事实上当年就是从西域迁入新匈奴的一只强大的部族。
西域是由成百上千个部族组成的,仅仅就是月氏一地,他们就有上百个不同的大小部落。
更不用说回纥人,回纥人完全就是天生的马贼,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国家,更不在乎自己的臣民,只要王族能够拿到足够的税收,他们就放人回纥人在那片土地上自生自灭。
回纥人因为无法得到足够的生存保障,能够种地时他们是农民,能够放牧时他们是牧民,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们赤手空拳的,就成了西域里的马贼。
独孤哚的老祖是马贼出身,这一点独孤哚根本不愿意让匈奴的史官去编纂任何关于他先祖的事情,编修国史的时候,那个给予匈奴权贵们过目的国史之上也不允许存在任何关于独孤一家发迹的事情。
独孤哚没有能力,他是个不错的将军,可能也是个不错的文官,但是他不是一个好的匈奴王,他在自己位置上尸位裹素,甚至他方方面面都要靠他的大伯,独孤焱去决定,独孤焱其实很希望独孤哚能够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真正的匈奴王,这样他也可以尽早的歇息,然后尽早的昭告先祖。
独孤哚是完全无法放心自己的这个傻侄子。
独孤哚跟随着卜算子学习了帝王术,本应该成为一个冷血帝王的独孤哚却纵情于美色之中,性格虽说不是懦弱,但是却相当的迟钝,大汉有雄主,刘钊却身体欠佳,甚至随时有可能魂归蒿里,匈奴人对于这个风雨飘摇的大汉虎视眈眈,却也受到了自家愚蠢的单于的制擎。
一个国家的官员的水平是与这个国家的真正统帅的水平挂钩的。
没有一个君王会毫不顾忌臣子时时刻刻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
百姓觉得官员相当的愚蠢,甚至有时候是古板不通的,但是事实上这就是国家的首领想要看到的事情,他无法接受一堆趾高气扬的人成日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的样子,事实上,他们说的都没有错,这也不行。
回纥人还有焉耆人以及更多的来自西域的人,如今已经在匈奴扎根了,他们可以说是匈奴人,那些人来自西域,西域的武士很多都是有着相当的本事的,他们没有头脑,但是只要有饭吃,他们就会拼了命的向前冲。
大汉的镇北军当年在这样的民族融合之下,一直强悍的军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若不是真的有神乎其神的指挥还有天时地利之优势,当年的长城其实根本撑不下这么久的固守。
但是匈奴人其实也没有见到过真正同舟共济的大汉,当年的事情,那是因为内斗将大汉搞得精疲力竭,根本没有人意识到匈奴人的来势汹汹,多少年来的和平,麻痹了中原人对于边境的认识,他们天真的以为,每每当大汉政权更迭的时候,匈奴人西域人都会像看戏一样等待着大汉的尘埃落定。
他们可能不知道的是,多少年后,可能也不算多远,就是因为无休止的内斗,这片大地上的文臣惯用的伎俩,这些王侯们一如既往的拥有着的思维,一直左右了他们的战局。
那是后来一个叫做八王之乱的局面,最终五方来华,外族人一同入住中原,在北方建立起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各个皆称国主,践踏北方的土地,作践中原人经营百年的城池。
人只有吃了亏,才明白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不然人是会带着一身的陋习,然后一直带到自己的坟墓里,甚至还会传承下去,继续祸害自己的子孙。
刘钊不但心接下来的将有可能发生的内乱,他已经有了些安排,虽然不算是能够彻底解决问题,但是他相信,如果匈奴人真的敢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发动战争的话,他们将面对一块从没有见到的硬骨头,崩碎自己一口牙也不是没有可能。
曹公公前段时间回来的,刘钊知道了霍牧去了西域,便又在自己的案上写了几笔,有一封诏书是要他亲自拟定的,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不用别人来说。
每每见到苏婉精心准备的餐食,其实刘钊的心里是相当的痛的,看到皇后那强颜欢笑的面色,以及日夜操劳而引起的各种负面效果,憔悴的小脸蛋上已经看不出往日的那种滋润风采了。
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没有问题,但是他却又不敢歇息,他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做,有时候他真的恨自己没有将事事安排妥当,他是真的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君王的,为了这个目标,他从来没有一刻放松过自己。
却在一日复一日的皇后精美的餐点中,渐渐地失去了那种真正想要累死的决心了。
也罢……
“果然是婉儿的手艺,入口香甜,又是酥脆有佳,真是有劳皇后为朕亲自下厨了。”
刘钊咬了一口玫瑰饼,这种饼他也听说过,但是来自南方交州的食品,他还没有尝过,如果他真的想吃的话,估计今日吩咐下去,第二日就会有数不清的玫瑰饼带着华美的包装,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想起来,他身为天子,似乎真的没有享受过……
不过有皇后的手艺,他其实也无所谓了,他本就不是那么在乎享受这一方面,这么些日子下来,白日里忙碌在案中,接连不断的处理着紧急的奏折,北方的战事一触即发,这时候还将霍牧派出去,只能说他的确对于镇北军有着绝对的信心。
霍牧是一个镇北军灵魂一样的人物,朝臣们其实很想劝刘钊不要放给霍牧太多的权力,如今的镇北大将军,身兼数职,甚至那枢密使的职位,直接是能够让他这位镇北军中的一号人物有着调兵遣将的所有权力,不可谓不大。
但是刘钊挥了挥手便将所有的弹劾与劝谏给拦下了。
他不但心功高震主这样的说法,他觉得自己看人很准,尤其是看霍牧这个人。
霍牧在天子面前的次数不多,第一次是接任镇北大将军,有着熊望关的推荐,原本只是一介司隶校尉的霍牧一年之内连升四级,直接坐到了镇北将军府中。
真实,是一个相当难得的品质,霍牧能在天子面前蹲着吃完天子赐给他的面,也能够在征战的时候不忘顾忌自己的兄弟,特意修书给天子,让天子多多照料楚清忴。
这种搞人情都搞到天子头上来的做法,曹公公一开始也是相当气愤的,但是每一次见到霍牧,两人心中对于此人的责备都变得烟消云散,因为霍牧真的很真实,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发自内心的。
“皇上只知道嘴甜,却不听妾身的半点怨言,今日该说你什么好呢?”苏婉的语气弱了下去,原本还是想要多说两三声,看到他头发里那已经长满了的白发,话到嘴边,噎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托孤一事(完)
刘钊已经将近五十了,看起来他的精神头还不错,实际上一些属于老年人的老态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了。
眼角的皱纹,霜白的胡须,头发是漂染过的,这种是西域人带来的染料,大汉民间只认为那些颜料染料只能用来染布,却没有人想到会用那种东西去染发。
这东西不仅仅只是皇宫中才有的做法,而且是只有刘钊一人会用的。
身为天子,他需要将自己的外表保持的相当光鲜,不管是从年轻还是从仪表等等方面来说,一个龙威尚在的天子对于稳定国家的信心来说是相当有作用的。
刘钊的头发是有些微卷的,即便是在头上扎起,也有一些碎发蜷曲着飘在外面,这是因为老赵王也就是太上皇原本也是有着外族人的血统的。
苏婉除了给刘钊做些甜食之外,每日的更衣梳洗一事已经全权交给她一人来负责了。
皇后当然是不用做这些事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刘钊没有在眼前,苏婉就心里不踏实,她心中总是有种抱怨,总是说身边人没有照顾好刘钊,刘钊才会如今身体出问题,要是早早地……
这种事刘钊是不会听她抱怨的,吃完了玫瑰饼,刘钊稍稍歇息了一下,身上的疲劳感却越来越重了,现在刘钊还要一次午休,不过因为身体上的问题,他只能是静静地依靠一下椅子,却完全无法入睡。
刘钊对着身边还在为自己煎茶的苏婉,轻轻的笑了笑,说到:“朕有些累了,皇后不如先回到寝宫?如此算来,皇后可是数日也没有好好的打理后宫之事了吧?”
早知道刘钊要这么问,苏婉美好气地说道:“就知道皇上要赶臣妾,臣妾早就将后宫之事托付给了裴淑妃,淑妃年轻,精力汪着呢,皇上不说,臣妾还差点忘了,您知道裴淑妃知书达礼,平日里心思也丝毫不在宫中,当年裴相家中有裴氏词女,谁不知道淑妃的大名,淑妃可是向您要过好多次宫中女官的位子了,您就是空着也不赐给人家,这不是故意的吗?”
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苏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但是刘钊却难得的舒服了一回,他也曾经栖身军旅,算起来,他也是相当少有的文武双全的皇帝了,苏婉这个女子的力量当然在他这里算不得什么。
刘钊也叹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裴淑妃的事情,裴淑妃是当年很早就被送入宫中的,如今十多年过去,也没有真正的为皇家诞下一只龙凤,家里人其实都相当排挤他,但是裴家宫中也只有这一个人能说的上话,裴淑妃整日郁郁寡欢的,虽然还不到三十的年纪却已经憔悴的很了。
“婉儿,如今裴家人就指着裴淑妃的位置活了,裴相当年病死在洛阳,说来也是朕的错,裴家人没有从他这左相的位置上捞到一点好处……给了她女官的位置,她才会被裴家人推到更加没有办法回头的位置,裴淑妃很有才,但是还到不了在这个凶险的朝堂之上站稳脚跟的程度,她如今没有官,才是真的在保护她啊……”
裴相是在楚鹿谭离开朝野之后,下一位接任他位置的人,说来当年裴相也只是一个叫做裴琦的普通士子罢了,身至相位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事实,他是楚鹿谭唯一的弟子,楚鹿谭没有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他,就连自己的儿子,楚鹿谭都没有半分的教导,更不用说他的弟子了,但是当楚鹿谭离去之后,人们只发现有一个年轻人已经像模像样的在相国府中处理了将近一个月的政事了,天子北伐南归,没有见到楚鹿谭,这时候人们才知道楚鹿谭不辞而别,已经离开了相位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之间,因为战事连绵,每日相国府都有超过五百斤的文书等待着丞相去处理,而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裴琦一人处理的干干净净,没有引起朝廷的半点疑惑。
有一个心胸宽广的帝王是一个国家幸运。
刘钊不计前嫌,也不去纠裴琦的逾职之罪,也不在乎楚鹿谭是否欺君,只要是人才,那必将用人不疑。
只可惜裴琦操劳过度,年纪轻轻便病死了,因为裴琦什么都没有留给裴家人,刘钊便纳了裴琦的年少的女儿为妾,以此为裴家人立身之本。
裴家人事实上也只有裴琦一人拥有真正的才干,除此之外,裴家只有裴琦的外甥能够在交州担任一县主簿。
裴淑妃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职位而憔悴,更多的是贪婪的裴家人逼迫所致,这都是一个没有底蕴的家族最终所形成的局面,刘钊念及裴琦的好,又怎么会放任那些人不管呢?
“皇后,不必多心此事,裴淑妃的事情我早有安排,咳咳咳……”对待皇后的时候,刘钊是少有的面色平静,苏婉是如今皇宫中唯一一个能够让他放轻松的人,对于苏婉,刘钊不想做一些让苏婉伤心的事情,但是刘钊的时间真的很少了,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渐渐的支撑不住了,这副躯壳,说实话,从他降生,到如今已经被他折腾了许久,到现在已经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刘钊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事事也想留一些后手,最重要的是,他既然身处了天子之位,他就不想让大汉在他这里没落下去,做……就要做到最好,这是他的偏执,世间没有一个掌握大权的人不是偏执的,偏执放在普通人那里可以叫做固执,因为他们单纯只是有着牛脾气,却并没有那种做事的能力,但是放在这些天才妖孽的身上,偏执就成了一种相当可怕的品质。
偏执的天降单于动了千年匈奴人都不敢动的心思,并且在一统匈奴之后,用了自己余下的一生来准备这件事情,然后就有了三十多年前的那场匈奴南征,几近将大汉灭绝。
刘钊也是,刘钊其实本来是没有做皇帝的心思的,但是当他真正的被人扶上了这个世间最尊贵的位置时,他就已经无法在让自己像从前那样碌碌无为了,方方面面他都想要做到最好,有着先祖的丰功伟绩在前,想要在祖庙有着自己尊贵的一席,想要在大汉的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他不惜以性命为代价,事实上这群人,为了自己的目标,为了自己心中的执念,完全是可以抛弃生命的。
刘钊身上的牵连实在太多,他不能轻易地死去,这不是他的想法,而是大家的意愿。
皇帝难当,一个好皇帝更是难当,历史上少有真正平庸无比的天子,那些真正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大都是那个时代的弃儿,他们要么性格有缺陷,要么生理有缺陷,这是不可避免的,并且更是极少数。
世上的雄主也很少,真正被史书铭记的,那都是建立了不世之功的真正顶天立地之人,要么开国,要么开太平。
余下的皇帝,其实没有一个算得上庸才,但是他们的位置决定了他们一定会被各方面的事情所擎制,他们没有像样的国力,更没有天时地利,皇族是什么样的一个群体,他们接受了天底下最好的教育,有着天底下最丰厚的血统(近亲除外),他们是集合了一个国家之力来打造出来的一支,真正成为天子的,除了那些傀儡之外,都是经过了各种考验的,他们若是真的是普通人,那也绝对是治国之才,只是……若是不能开列疆土,不能抵制强敌,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的文化有多高,他们的能力有多大。
刘钊不愿意做那种在历史上匆匆的过客,他要做就做钉子户,要做就做那些刻薄的史官无论如何要绕不过去的那个点。
只是他现在力不从心了,最近,他已经不经意间开始回首自己的一生了,萧师说这是一个人回光返照的体现,萧师当着自己徒弟的面这么说,丝毫没有给他这个天子留一点面子。
事实上,刘钊很是尊敬萧师,这是整个大汉唯一一个可以打骂她却不会惹得他有一点不满的人,萧师的学识先不说,只是萧师从小教导自己,一心一意的为自己谋取利益,这就足够让刘钊将他奉为父亲一样的人物。
萧师毫不掩饰,他看的很开,只是可惜说本来刘钊还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很多他的先祖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说着就会想起当年刘钊不听劝,明明是天子,却要亲自上阵杀敌,最后被人捅了一枪,落下了如此的病根。
刘钊在萧师面前就严肃不起来了,只会插科打诨笑嘻嘻的没个正行。
“说你傻你还不信,战争根本就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左右的了得,你就算没有去,我们那一战依然会胜,不听老人言……”萧师前些天与刘钊又在花园中喝茶。
实际上很久萧师没有找过刘钊了,萧师平时就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刘钊想找,还要让天机阁一层一层的通知过去,时间还不一定能确定,不过帝师确实有这样的权力,还是刘钊给他的。
“您别气,您这一气要是走在我前边咯,我可得哭的稀里哗啦的……”
“木头脑袋,怎么跟老师说话呢?还有,老师本来就应该走在你前边,这倒好,不听老人言,如今吃了亏,你还要托孤,真的是瞎忙活一场……”萧师坐在藤椅之上,这是刘钊特地叫工匠为萧师制作的,或者说,这御花园中多多少少都是因为萧师才建起来的,萧师喜欢园林,所以刘钊便请人复刻了苏州本地货,藤椅凉亭鲤鱼池,这都是萧师要的,要是按照刘钊的想法来做,这御花园绝对建不成这样惬意幽然。
这里一花一木都体现出了刘钊对于萧师的尊重。
“哎是,您说的对,我当年还是头脑没转过来,主要就是上了战场,很难不被那种血气方刚的气氛所影响,这不脑子热嘛……我能活这么久,我觉得已经足够了……”两人说的话题相当沉重,曹公公在远处听得心里非常难受,只不过他知道这两师徒的谈话出来,他其实就显得外人了,没得插嘴。
“霍牧的事情我已经要他去做了,还给他留了信……军中要有人,朝中也要有人,这应该是最好制衡的方式了,要的是交给谁都不会偏驳,霍牧应该是我军中最能够相信的人……我相信楚相培养的人。”霍牧和楚清忴说起来其实都是跟着楚鹿潭长大的,这是后来刘钊才知道的事情,萧师保了楚相三十年,其实也是保了这两个人三十年,如今朝上,文宗一位,楚清忴完全不拘束于经书,学以致用是他最拿手的事情,读书是很有用,如何致用才是真本事。
霍牧则是军中武宗,骑战无双的他,不光有智谋,还有过人的胆略勇武,霍牧一人的价值,刘钊认为,他是完全高过镇北军的。
那道圣旨其实不只是圣旨,其中有夹杂的密信,就看霍牧什么时候发现了,托孤的事情说来沉重,但是确实必须要做的,刘钊不能那国家大事开玩笑,稳定的大汉绝对要比一个四分五裂的大汉要长久的多。
知道匈奴人已经虎视眈眈,刘钊对于镇北军没有谱,其实不是对于镇北军没有谱,他觉得镇北军会败,是因为镇北军如今真的是孤军一只,镇北军连成一片,三大将领似乎关系也没有相互倾轧一说,霍牧服人这是他的本事,朝中大臣恨得牙痒痒也没有办法拿他们怎么办,但是若真的到了战时,从他们的军饷粮草中克扣着,这绝对是能够造成相当严重影响的事情,所以镇北军很难靠着三十万军对抗匈奴人如今已经集结了超过五十万人的军队,虽然还没有完全编制成型,就是分散在各州各地的前线,也绝对会对大汉的边境造成严重的威胁。
刘钊不管文臣如何去看镇北军,文臣中一定要有能够镇得住场子的人。
主战主和大汉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稳定。
所以不只霍牧,秦复得、池鱼渊、楚清忴,大祭酒高适也一样受到了刘钊的密函。
这几人,便是将来的托孤之臣,有了他们,刘钊觉得大汉一定能挺过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一人的军队(上)
楼兰古国很久之前就被匈奴人灭掉了,匈奴人图南之时,没有焦躁的直接冲着大汉下手,毕竟秦汉长城横亘在双方的边境之前,这道易守难攻的城墙,几乎是撑起了整个大汉北防的基础。
所以新匈奴崛起之后,他们第一个拿来开刀以及检验自身军队实力的对象就是西域诸国。
西域诸国在西域土地之上就如同野蛮生长的野草一般,收割过一茬,来年水草丰美,牛羊遍地,他们又重新出现在那片土地上。
西域的国家也不将人民当成臣民,他们只认为如果百姓能够交税,百姓就随意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是一个很没有统治的地区,当年班大家,率领三十六个人就能够纵横西域、号令诸军,这已经不是惊世骇俗所能够形容的了,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其实西域人的城池连城枪都没有,人们以为的西域诸国,他们也只有皇宫真正的兴了土木,西域人喜欢石头屋子,但是平民百姓若是没有石头的,那就是干脆露天而眠。
曾有西域高僧来到大汉传教,洛阳曾经有的白马寺,那都是当年高僧所留,僧人在求经讲学的过程中极尽口舌,将西域鼓吹成一个牛羊遍地,路不拾遗,遍地黄金玛瑙,河中流淌的都是鲜红的美酒果浆,这样如同天神一般的国度,试问又有谁会不去向往呢?
但是真的到了商人们一直向西打通了一条商路,他们才惊异的发现,西域人口中所说都是假的,他们是天生的骗子,将富庶的大汉商人诱骗到了西域,随后他们便成为了一波又一波马贼收割的对象。
所以也就有了后来张班两人的故事,西域从来都是一个没有教化的地方,不管多少次的践踏都不会让他们彻底被打进泥土之中,这是一个贫瘠的土地所应该孕育的一群子民,也正因为有了这些百姓,西域才能在战乱不断之中,一直不断的存在下去。
远处听闻有大食国存在,那是跨域了西域瀚海之后才能抵达的一个强大的过度,中原人对于再远的地方就没有兴趣了,更不会允许自家的军队跋涉万里走到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汉还没有那种长途征战的习惯,也没有那样做的道理。
领地概念,这个概念在大汉人心中越来越根深蒂固,故土的风气哪里是遥远的蛮夷之地能够比得上的?
也只有那些为了生计,或者心中有着发迹的想法的商人才会愿意铤而走险,少有普通人会去往西域,商队多的都是上百人上千人,凉城是出汉之前的最后一战,这里雇佣兵与商人商贩混杂。
秦王将此地划归出来,允许朝廷的边境司在这里再筑一府,把控边境的进出这种事情的重要性应该不用天子亲自强调了,秦王相当识趣,不给任何人弹劾他的机会,他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好样子,要将秦地建成一个铜墙铁壁一样的整体,朝廷现在还没有道理去阻拦他。
边境司是一个好东西,就像市舶司一样的存在,大汉没有海禁,但是为了保证通商的税收以及各种方面的安全管控考虑,这是之前楚清忴提出来的提案,基本上是比着边境司照猫画虎,之前没有人提出主要也是很多人都没有关注海商的暴利,海商的风险远远小于路上的驼队马队。
出了大汉,只能使用骆驼以及马骡,这种牲畜很难载动像大船那样多的货物,更要应对瀚海以及大漠难以想象的恶劣天气,更多地马贼也在虎视眈眈,光是雇佣兵的价钱就能占据一次行商的三成利润,虽然心疼,但是却无法舍弃。
海商不同,虽然海上能够到达的国家很少,东海之外听人说没有人去过,一但向着东方行远,听人说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慢慢遇到滔天的巨浪,就像是老天爷特意阻止他们远行一样,一定会将船与人打的无影无踪。
若是向南行,似乎海路就更加的复杂,很少有人能够在海上行去太远的距离。
所以海商能够通商的地方就很少,匈奴其实也是大汉海商通商的一个对象,除了倭国之外,匈奴就是大汉的第二海商出口国家,这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
海边的匈奴人所经营的城市都是相当开放的,他们大都是没有上前线的机会,渔业是那部分匈奴人谋生的方式,只不过,匈奴人与汉人都相当有默契的从来没有从水路进军过对方。
大汉的水师似乎只有在内斗的时候显现出过真正的力量,譬如广陵水师,他们上了陆地之后依然也是相当骁勇的一只军队,如果上了楼船,那就是大汉最强的一座天堑,横亘在大江之上,完全由能力将整个大汉南北分割。
官员们就是担心这个,担心楚王直接靠着广陵水师以及他王下亲卫的强悍战力就直接与大汉真正的划江而治了,这种时候,越是皇位更替的时候,就越是要防止这种藩王的夺嫡行为,因为之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若是真的将大汉的水师拎出来,一同扔到海上,混着海商的船队,似乎真的可以直接从匈奴的东岸登陆,然后奇袭匈奴后方,这是有军队中人曾经提出来过的一个设想,不知道天子是什么态度,奏折上去之后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不过也无伤大雅,只是说大汉的精明商人在市舶司有条理的组织之下,悄悄地已经开始与匈奴人打起了贸易战。
当年倭人横行大汉的海岸线,大汉的官员就是靠着这么一手海商价格贸易的手段将倭国的经济直接从根本上击垮,如今大汉是跟他们换什么他们也都要求大汉需要将真正的生活必须品加入贸易的清单,不然多么丰厚的利润他们都不会允许大汉的商队成群的进入各国的。
说起来倭人如今还并没有统一,如今留在大汉的倭人大都是拖家带口而来的,因为倭国如今其实已经不算是一个能够居住的提防了,成天都有武士相争,汉人搬空了他们的物资甚至是女人,留下一群扎着小揪揪的武士们干瞪眼,相互觊觎着对方的仅剩的物资,如今倭国已经没有任何能够与大汉对抗的实力了,更不用说出海骚扰大汉的海岸线了。
当年大汉能够这样对倭国,楚清忴就觉得不让匈奴人也尝一尝这种感觉是很不好意思的,所以主持了市舶司的建立,并且组织了接下来大汉的商战序幕,潜移默化之间,匈奴人已经开始发掘,平日里街上的货物多了许多新奇的玩意,那其实都是从大汉运来的东西。
边境司管的事情就不像市舶司这么的有规划了,毕竟他们没有一个真正的大人在头顶上给他们规划方向,他们要做的事情很杂,尤其是在都护府荒废之后,西北的边境司一定程度上也承担了当年西域都护府的职责。
不过西域都护府当年是有真正的辖区的,而边境司则什么都没有,光棍一条,还要与西域虎视眈眈的那些贼人们对抗。
一个捧着书卷的凉城边境司官员,一但城外有战事,放下书提起刀来就能跟这西军一起上阵看马贼,这说起来还是相当有意思的一幕呢。
事实上边城的官员都有这样的能耐,这大概就是情形所迫吧,一个文弱的书生在民风剽悍的大西北生存下去可是太难了,不是被西北的凶险踢了屁股,就是慢慢的适应了这种艰苦的环境,然后融入他们,成为剽悍中的一员。
凉城的太守也是这样的人,他能够和边军打成一片,能够统领城军,也能够静心读书。
只不过今日不行,今日有人需要他来亲自招待,这人他自然也认识,如今在他的面前撕咬着一条香美的烤羊腿,口中不停,太守还给他斟上了凉城特有的西风酿,这酒真要论起来,在大汉的所有烈酒中,几乎能派上前三,鲜有人能够受得了那种火烧一样的痛,但是面前这个人就如同饮水一般,一口而尽,随后又美滋滋的吃起羊腿。
“将军慢一点……若是不够,我去找人在弄来一条给您带上……这些风干的肉块都是我自家婆娘晾晒出来的,顶饿还不占空……”太守说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他是五品的郡官,已经是西北相当难得的大吏了,他原本是十多年前的进士出身,原本也是有机会出入翰林院,然后留京任职的。
他当年可是被同僚称作是小书库的,说的就是他的学识渊博,再加上他直径严谨,素有博士之名,翰林院特别直接要招他为编修、治经博士,将来他的道路若是没有问题,在他不断地学习过程之中,他会一步一步的往太傅那个位置走。
只不过,他是个热血青年,说白了也是当年的愣头青,看到边关战事不利,立下了“汉关立身,方为中原好儿郎”的豪言壮语,义无反顾的便赴任凉城,凉城历任了三任长官,他则是第三任,轮到他的时候,其实他早已经在此地安身立命了,家事已有,若是再退,就无路可退了,加上熟悉此地,民风一事,凑活凑活也就过去了,主要也是不想要折腾了。
他也曾经想要真正的为大汉征战,只可惜他并不是一块当兵的好料子,能够在军营中稍微染一染气氛,他就已经满足了,将士们出城作战,他就为他们做好一切的后勤工作,说来他也是真正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奋战着呢,这样想,不能亲历战场,其实也没有什么。
他打算就这样过去了,若是能够临走之前,让百姓记住自己些什么,那最好不过了,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大汉有才之人实在是太多了,轮不到他这一个平庸之人去为国家的前途披荆斩棘。
今日只是捧卷细度,饮一壶烈酒,也是相当的惬意。
只不过,在他接到一名神秘的驿卒的统治之后,没有任何准备时间,他就发现自己的府中已经有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正在他的院子里转起来了。
……
这个人他自然认识,当年发榜,殿试之人皆是有机会面见天子的,他的名次不错,退出皇城的时候就见到这个人一身白衣,好生气魄的登堂议事了。
霍牧的大名就算他当年不见,他见了也能够意识到面前此人一定是一个百战之人,身上的杀伐之气是掩饰不住了。
只是他身上的那种儒雅如玉,又是让人相当疑惑,军旅中人也能够有这样文雅之气存在吗?
他听过大汉白袍儒将的传闻,也知道“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这样的一句天子御诗,只是见到真人,还真的没有办法将一个骑战无双的镇北大将军与这样年轻的一个男子结合起来。
不过,这都是太守一人的疑惑。
“杨朔?”他一抬头,口中不停,羊肉塞在他的嘴里,似乎影响了他发声,但是他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直接问了一声。
“下官在……”太守姓杨,叫杨朔,讲道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称呼他姓名了,没想到镇北大将军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还有多久才能准备好,我时间紧……”不一会,羊腿在霍牧的手中已经没了整根,杨朔震惊于大将军的胃口,但是也并没有失态。
“将才吩咐下去,估计不用一个时辰,水源马匹下官都会为将军将这凉城中最好的份挑来……若是将军不介意,城中还有驼队,骆驼这种东西在大漠之中行进更是方便,要几头便给几头……”杨朔热情的很,不热情是假的……
其实他震惊的根本不只是因为此人能够独自一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重要的是,他心里对此人还是有不少的崇拜之意的……
“不用了,两匹战马,不需要多余的配备,多则半月,我就能回来,到时候还要劳烦杨兄接头……”霍牧称他一句杨兄,这让他感到相当意外。
“这是单人的人物,我现在本人应该还在将军府中,莫要声张……”霍牧解释道。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一人的军队(中)
杨朔目送着霍牧牵着马匹独自一人消失在眼帘之中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忧。
独自一人前行,这在大漠之中是一件禁忌,西域不是一个单独的人能够顺利穿过的地狱,佛家说的阿鼻,曾经描述的就是西方之地。
瀚瀚是暴躁的,后世有不只一只军队在深入了瀚海之后,然后消失在这大漠的深处,哪怕是一直足足有万人的军队,连同马匹辎重队伍及各种民夫加起来,甚至要超过两万的一直巨大军队,依然在瀚海面前不够看的。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这是后世世人一句极具浪漫色彩的边塞诗句,但是那人却是完全没有真正亲历过瀚海之景。
瀚海是不下雪的——雪就是雨,即便是最寒冷的冬日,瀚海的温度能够将刚刚泼出的水瞬间凝成冰,也不妨碍瀚海是一滴雨雪也不肯降下的真正干旱之地。
瀚海没有愁云万里,云在这里也是不够看的,真正的死亡之地是什么样的?
若是一个强大的驼队没有足够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水源携带,他依然会被这无尽的黄沙攻势所击垮,瀚海给大汉,乃至于西域人带来的感受都是真的绝望。
而此时有一个人,带着两匹马,就这样摇摆着独身朝着大漠的方向走去,未曾有半点的迟疑,说实话,若是有人不了解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送死去的吧?”有商贩阴阳怪气的说道,他们老是见不得这种看起来文绉绉的汉人,怀着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来到了边塞,自己就真的能够将这片天地纳入自己的胸中,殊不知与大自然对抗,是世上最愚蠢的事情。
也没有人阻拦他,满打满算只有杨朔一人来相送。
杨朔很想要赋诗一首,这种情况下,看见镇北大将军一人独行在一条看似充满荆棘的道路上,鲜有人会没有任何的感叹。
霍牧的正面是相当普通的,普通到杨朔先前都有了面前那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汉书生的感觉,但是他的后背……
霍牧背过去的时候,杨朔一度在眼中看到了长城之景。
“果然是大汉的白衣长城啊……”杨朔除了感叹再无其他的做法可以表达自己内心的躁动。
看到霍牧将那杆扬名于天下的长枪折叠,然后放在身后的包裹之中,他有一种想要一同随着霍牧前往西域的冲动,能够与巨人随行,那见到的风景也必然是壮丽奇美的。
但是,所有的所有,归根究底,都是因为杨朔自己只是一介文官,他有时候痛恨自己的羸弱,痛恨大汉文人的羸弱,认为他们若是没有真的临近边关,又有什么资格去对这些将士指手画脚?
没有同甘共苦,又哪来的共享富贵?
他是士子中的异类,异类的下场就是被同僚排斥,他啊,为官十多载,大汉的高堂之上,已经寻不到他这个当年惊才艳艳的治经之人的位置了,如此也好。
杨朔手里是端着酒盏的,西域人独产的一种赤金属,价格很贵,但是质地相当的好,之前霍牧也端了一杯,说到底,杨朔心中还是有些诗人一般浪漫的幻想的,他想要与霍牧做一场饮酒作别,却没有想到别人真的只是稍作停留,哪怕是羊腿吃的再香,该走的时候,半柱香都不耽误,留下一个急匆匆、朦胧、看似滑稽的杨朔端着一杯酒,迎着漫天的黄沙,面对一个丝毫不与他多说两句的传奇将军,只能够眺望其背影的落寞杨朔。
他这个太守当的其实不窝囊,军人们很是喜欢他这个和他们口味的文官,只不过军人只是军人,他与那群边军混的再熟悉,那群人也没有能力去给他一官半职,让他在仕途上更近一步。
文武之间的隔阂就是这样的深,如今出现他这样一个想要打破僵局的人也并不奇怪,孤立他便是,所以杨朔此生已经再无晋升的可能。
这是在遇到霍牧之前。
知道霍牧的身影消失,从一个人形变成了一个小点,最终在黄沙与大漠之间变成无形,杨朔才悻悻的举了举杯,杯中还有果酿,这是相当可口的东西,不喝烈酒的话,女子孩子们都是相当喜欢这种东西的。
其实他想让霍牧尝尝的,总觉得遇到这样的镇北大将军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在霍牧面前表现的其实很像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对于一个原先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出现在自己面前,生怕照料不好对方。
他这样的想法其实很不对,虽说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镇北大将军的品阶从来不高,甚至一州刺史地位也与霍牧相差无几,若是他真的是一个能够将自己摆正位置的官员的话,其实对于霍牧恭敬就好了,不必出这么多丑的。
太守府里的仆人们可都见到了之前杨朔老爷失态的样子,他的婆娘甚至没有意识到镇北大将军先前就在他们的府中,此时还领着一群妇人,大都是主簿与通判的内人,此事依然在偏远择菜,直到有仆役来到院子里将之前府中的事情告诉他们,太守夫人才惊叫一声,放下手中的萝卜青菜,火急火燎的向着府外跑去。
于情于理,她是没有资格去直接面见镇北大将军的,她也对那个叫做霍牧的人没有兴趣……但是她知道自家的男人是常常嘟囔这样一个名字的。
杨朔喜欢军旅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一个本该捧着书卷苦读,在案前处理冗杂案牍的文官,成日里和军营的大老粗们混在一起,那种混杂着汗水与腥臭味的军营,竟然能够让他感受到无比的安心,他的夫人又哪里不知道他这点爱好呢?
但是终归也就就是爱好罢了,脱离官员系统这样的事情,他们这种小家子气十足的人还没有这份胆量。
但是这个人出现了,这个叫霍牧的将军出现了,她相当担心自己的丈夫会直接不顾一切,然后撇下官职甚至家事,直接怀着一腔热血跟着别人跑去了西域。
她自认为了解丈夫,丈夫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看起来有些随和,其实心中的执拗与倔强只有真正见过他与人争论时的场景的人,才能够明白,杨朔心中是有着相当远大的抱负的。
所以她这个当主妇的,唯一想的就是不能让家里唯一的男人做这种傻事。
孩子半大不小,家中还有老父母要供养,他要是头脑一热,谁来给她们剩下的人热一热汤饭呢?
只不过沿着大街奔跑,还没有走到城门处,女人就见到自己形单影只的丈夫了。
杨朔回来了,是的,他根本没有想过追上霍牧,或者说他有想过,但是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跟霍牧有关的事情,他需要保密,他也需要自己的亲热保密,于是他也挺着急的,想要回到府中,生怕剩下的人将消息传递出去了,这种事情,杨朔觉得是要杀头的。
然而见到自己的婆娘,看到婆娘气冲冲的朝着自己跑来,原本还没有明白,后来转念一想,一想这个女子在自己年轻时就跟随着自己,应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霍牧的事情一出,她可是不止一次的劝过自己不要做傻事。
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手中的杯盏被他蹭在怀里,干净的发亮,他走路轻飘飘的,是之前喝了烈酒的缘故,果酿不解酒,这是实话。
看到婆娘冲着自己过来,杨朔哈哈大笑,引得路上的人都狐疑的看着这边,杨朔在城中还是挺有名的,有商贩指着杨朔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嘻嘻的冲着某些西域来商的人说道,说这就是他们的太守,一个老是喜欢打打杀杀的读书人。
大家笑完也就如此,太守大人是妻管严谁还不知道,在凉城里住了久了,多少都见过这剽悍的夫人拽着太守的耳朵一路从城西头拽到东头的景象,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今日不同了。
杨朔笑完,张开手臂,就将自家的婆娘揽在怀里,让她原本不少话语都憋在了嘴边,最终想了想还是咽下去了。
“你知道的……那不现实……”女人说道,有些无奈。
“我知道的,所以我回来了,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说,我只是去送送将军……”杨朔眼眉低垂,他的胡须很漂亮,只不过他的身形相对瘦弱,高高的,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一触就要倒下。
要是在京城,他这美髯公的名号似乎也要打响,只不过这么多年来的风沙侵袭,侵袭了凉城的城墙,也侵袭了他的面庞,一个美男子变成了一个面色疲倦,沧桑且落寞的中年人,再长的胡须也掩盖不了他如今很是邋遢的事实。
“回去吧……爹妈说要包饺子,快要过冬了,先吃上一顿,暖暖身子也好,妞妞今年大病初好,不折腾是对的,不折腾就很好……”夫人嘟囔着,似乎有些羞,大庭广众下被自己的男人抱住,她骨子里还是个中原人,是有些内敛的,剽悍的作风也是因为这地方的民风的影响。
妞妞是他们的女儿,大儿子已经七八岁了,是上学堂的时候,生的健壮,似乎要能够真的实现他这个文弱老爹的梦想了,妞妞两三岁是女儿,只不过染了场风寒,没想到一病就是半年,还是西域来的一个原本在中原游历的神医开了几道方子,治了个把月,终于是又活蹦乱跳了。
他们真的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太守不受贿,赚不得多少银子,都是换成了口粮,放在家里有一堆没有堆的堆着,温饱不成问题,但是富贵也是不敢奢望。
女人很满意了,她害怕丈夫做这些事情,那是一道常人无法跨足的沙漠,初任凉城官员,杨朔就已经差点栽倒在大漠里一命呜呼了,那是夫人派了城中许多人去找,才在一处沙丘之下找到了因为迷路而几乎干渴而死的杨朔。
而杨朔出行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想要看一看这片土地,究竟能够用什么样的方法征服?
女人不管这些,至少她知道,绝对不是靠一个二愣子头脑一热,然后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去征服,从那之后,她也一直看住自己的丈夫,生怕他再想不开。
“那得是韭菜的,妞妞最爱吃这个……”杨朔笑道,微醺的模样看起来有些不清醒。
只是到了家中,杨朔就已经不再晕眩了。
他拉着夫人的手,很是爱惜的抚摸着,女人的确没有这种习惯,老夫老妻了,那里还有这种事情,也不害臊。
“过完年,你就带着爹妈去庐州老家,那里有我的好友,我小时候的发小在那里开了酒楼,你拿着我这些年攒下的俸禄,把钱投到他那里,要他一起做。”
“你这是要作甚?好好地凉城不待,爹妈又要随着你的心思折腾上千里地?妞妞怎么办?”女人说话就像连珠炮,她急了,不知道丈夫在说什么,她们夫妻两人来了许久,但是爹娘才刚来两三年,因为他稳定了下来,又准备常驻,所以住在凉城没什么不好的,爹妈只要离得近,一切都好说。
杨朔看着自己的女人,心里没有办法生气,只是他也很难解释……
“要打仗了……”杨朔说了一句,似乎是自言自语,让他的婆娘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就又要打仗了,她知道前些年在北边有大汉的军队被匈奴人击败了,但是今日只是见过了镇北将军,不知道那人究竟对丈夫说了什么话,丈夫如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杨朔的面色从容,只是难掩忧愁。
“打仗了……会死很多很多的人,不管怎么样,你们也不能在这里呆着了,我不会走的,我得……得和他们一直到最后……”
杨朔指了指西边,那里有镇西军的大营,也是他经常跑的地方……
“大将军来了,我不觉得他会是这样一个忧郁的人,他有很急的事情,当然能够让他焦急的,能够指派他一人的,也只有天子一人了……
不管是谁先动手,总之,是要打仗了,信我一次把……”杨朔肯定地说道。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一个人的军队(下)
杨朔在霍牧的眼中的确只是一个过客,他如果能够做好自己的职责,霍牧也没有什么意愿去指责他。
霍牧此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调查清楚究竟到底是哪一个西域国家泄漏了大汉与其购买军用物资的消息,引得武威将军惨败与玉门关西北。
出了关,道路就已经不算明朗了,霍牧只有两匹瘦马相伴,想来也是相当的枯燥的。
不过这种马的确是经过了精挑细选的吐蕃马。
洛阳城中,那些曾经来朝的西域使者,他们带来的那种高大威猛的骏马,看起来是那样的神奇,大汉的马匹在资质上是比不过西域的马种的,他们的马在那样宽广的地域上自由的奔跑,很难不成才。
大汉自己的马则是很难有那样的生长条件。
大汉的马监,那里是大汉真正管理军用战马的机构,里面都是大汉最好的养马人与管理人,他们就算是读书人,也对于马匹有着相当全面的认识。
不过就是因为多年来大汉失去了真正的马场——大汉真正的优质马场,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更不用说近几十年,已经被匈奴人疯狂的扩张而收取了好几处优质的马场。
霍牧立下了开拓疆土的不世之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对于为何要打那么一场草原上的骑战,这是很多人都没一意识到的,实际上那场云海大捷,是霍牧酝酿已久的一场战斗,其中也有着天子的授意,关键目的就在于云海大草原这个天底下可以称作是最优质的的马场。
云海大草原不只是水草优质这样的说法,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将近五万匹真正俊美无比的野马,野马成群,一般是以两三千为数,多的五六千,这就是封顶了,但是真的有人记录过,云海大草原上的野马群,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五万之数,这是云海大捷之前三年的数字。
野马群在草原上肆无忌惮的繁殖,草料无比的充足,没有天敌,更没有什么天灾,野马群就在草原上野蛮生长,如同吹而又生的野草一般。
这五万匹野马在大汉的马监眼中,那基本上就等同于十万匹战马。
大汉不是缺战马,大汉的最优质的的战马都配备到了镇北军中,镇北铁骑的强悍,估计不用有人刻意去强调,这其中关键就是因为镇北铁骑集齐了大汉全部的战马力量,组成了那样强悍的军队。
像是霍牧手下的两只超强的战斗力:游骑军以及白马义从,这都是一人三骑的最精锐的存在,就算是面对匈奴最精锐的金甲铁骑也毫不落下风,一人三骑,这基本就是普天之下骑兵能够拥有以及驾驭的最高的配备了。
这样的情况下,大汉诸地,基本上已经再也牵不出像样的战马了,甚至镇北东军要组建骑军,都是从辽东的自己的马场中一个个的凑出来的万人骑军,问题所在,多说无益。
所以云海大捷,让霍牧到达了封无可封的情况下,一个上诸国之位其实已经是相当的敷衍了,听说朝廷正准备将兵马大元帅的位置交给霍牧,让霍牧成为真正统帅三军的存在,其中虽说遭到了些阻碍,不过大势已成,只要接下来不出差错,霍牧在三年之内,绝对会成为朝中大将军,兵马大元帅。
按理说,这样位居高位的人本应该坐在帅帐之中,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而不是如此衣衫褴褛的穷困出行,但是只能说,如今军中无可用之人,天机阁出面,于情于理实际上是无法胜任的。
让天机阁出手,西域人说大汉是排了此刻也没有什么问题,这种情况下,大汉率先动用了修行者,那么西域人中,那些亡命之徒绝对会不计代价的一股脑潜入大汉,进行无差别的杀戮,这样的代价大汉承受不起,要做就要做到无可指摘。
我大汉的大将军单骑出使西域,如果被他一人击溃,丢人的只有西域人。
霍牧无所谓,朝中大臣若是知道了,估计会参上天子一本,国之重器,霍牧怎么能做这样儿戏的事情,只能说刘钊已经将霍牧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亲信了。
其实没有天子的意思,霍牧也本来就想要走这么一遭了,不然他也不会在府中都把替身找好了,找个与自己相像的人还是挺不容易的,如果只是易容术,这些习惯之类的细节就没有办法完美的模仿,所以霍牧早早地就开始准备这个事情了,事实上他在接到圣旨之前就已经有了目标。
月轮国应该是没有参与其中的,就算他们之前与大汉的佛门有过很深的过节,但是对于军队这种力量,月轮国的僧人是不屑的做这种事情的,他们鄙视军队,他们认为只有靠信仰,才能够拯救普罗大众,这样说,其实月轮国不管怎么样,对于大汉的威胁都是最小的。
但是霍牧第一程还是要先去月轮国的。
月轮国是月氏的正统传承,月氏倾覆之后,月轮国在月轮寺的扶持之下,重新占据月氏正统的国家,百姓们对于这种事情其实无所谓的,只要是有一个国家在上头,他们无所谓究竟是谁统治他们,就算压迫,就算穷苦,只要是没有把他们逼到绝路,百姓们自己就会谋生,这是西域人的生存之道,换种情形,在中原之地,若是一个王朝暴虐,统治无道,百姓们是说反就反的,根本不给你半点的犯错的机会。
饥荒?那就反了,做贼自然就有饭吃……劳役?反了,横竖都是个死,大楚兴、陈胜王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
但是近年来月轮国沉寂下去了,国内开始前所未有的动荡,只因为佛子死在了大汉,毫无理由的,突然就没了命,那些赤脚的僧人连那魔鬼一般的高原都能攀爬而过,然而对于大汉一个寺庙却毫无办法,他们退回来了,虎头蛇尾的做法让民众对于月轮寺,对于佛教有些失去信心,月轮国的国王瑟瑟发抖,说实话,他其实就只是一个在其位不谋其职的挂名国王,国中的官员都是寺中僧人来担任的,他们以佛为器,构建了一套与大汉截然相反的体制,在月轮国这种方圆可能只有一千里左右的国家来说,这种体制似乎相当的合适。
只不过当人群之中有人真正的指出了这国家之中原本就已经显现出来的弊病,却被这些僧人以佛门苦难的道义搪塞过去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醒了,西域人虽说是活在当下,有些对于未来没有想法,在真正有人引导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像模像样的开始反抗国家的。
一但宗教在一个以宗教立身的国家中失去了他的绝对威信,一切有可能的问题都会被无限的放大,毕竟宗教治国,这种情况下,一般他们的统治都是相当的依靠人心的,当人心被反利用,一切的不对都可以被人们归结于这个宗教的不是,先入为主的概念,一但一个人讨厌一个事务,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对这个事物报以敌意。
月轮国的动荡如此,霍牧却将目光锁定了月轮国中的一个曾经出现过的消息。
霍牧不只一次的听清忴说起过一个叫做刀殿的宗门,他们是汉人,却在西域扎根,为的可能就是躲避过天机阁的搜查。
而这个刀殿中有一个人是霍牧相当熟悉的,他的名字叫做棋鬼。
当年干爹就是跟那个叫做棋鬼的人大战一场之后才离开的,这让霍牧完完全全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在朝任官,也不知一次的听过这个名字,楚家的事情,荆北战家,甚至还有将门时家的事情,这其中在朝廷中人调查之后,无数的证据都锁定了一个叫做刀殿的宗门,这是让许多官员无法接受的事实。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江湖宗门能够在这种时候对着一个国家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他们就真的不畏惧大汉所掌握的军队以及力量吗?
还是说,这个宗门背后还有着相当强大的靠山?
有人将事情与匈奴人联系起来,可是匈奴人一般是不以修行者为他们的常规手段的,这个可能性不排除,但是可能性真的不大。
霍牧都听说了,他本来是不会来到月轮国的,但是月轮国的佛子羽化,这让月轮国陷入了空前的危机,只要是没有服众的佛子出现,月轮国的内乱一定不会休止,对此,月轮国中的佛门之人,向整个西域发起了寻找佛子转世灵童的讯息,这就说明,月轮国的佛子可以是任何人。
更重要的,这对于西域诸国,一个西域各种交杂的势力,甚至一些马贼团来说,这都是一个相当大的消息,月轮国的僧人不在乎这些,他们只想要平定内乱,让他们有着平静的修道氛围,对于谁是佛子,他们还真的不在乎。
之前的佛子是真的惊才艳艳,那时人们以为佛祖转世了,结果到头来空欢喜一场……佛祖转世都死了,佛子再厉害有什么用呢,僧人们醒悟,受到了挫折之后,他们开始将目光投向世俗,他们已经不在乎大乘小乘之争了,或许享尽荣华富贵,这才是真正该做的,不然西域的僧人又怎么会有那些参透欢喜禅的淫僧妖僧存在呢?
刀殿也在争夺这个位置,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觊觎一个佛子之位,难道他们已经不再考虑大汉的江湖了吗?
这个消息也是天机阁交给霍牧的,镇北军中的驿卒与平常江湖之中的驿卒是有区别的,其实原本驿卒一名起名的时候就是考虑到军用,顶替了原先一战的驿卒的工作,军中的驿卒与军队相关联,与天机阁的关系相对来说还是较远的,所以霍牧也有一些趁手的探子,他们自从武威将军兵败关外,就已经去开始彻查此事了,得到的就是关于刀殿的消息。
棋鬼没有死,这是后来楚清忴告诉霍牧的,楚清忴自然又是从国师那里听来的,听说国师那日也在城中观战,一度楚清忴以为自己的父亲白白的送了命,城中的不管是天机阁还是武当山的势力都没有半点的表示,楚清忴打了国师,只不过却被国师反过来摁在地上爆揍了一顿,在未央宫中大打出手在,这样的事情千百年来也没有多少人做过。
后来当然是张长轩解释过,棋鬼并不是没有受到影响,他的命已经算是风中残烛了,不然按照棋鬼的路子,楚清忴现在肯定活不了这么自在,这是楚相用自己的命,换了楚清忴一个安全的未来,说到这里,霍牧也是相当的无奈。
自己当时远在军中,没有任何的办法,不然当时,他一定会出手。
他是一个武夫,一个将枪法练到了极致的武夫,军中的能够修行之人,大都也是武夫出身,军中的杀伐之气是武夫晋升练意的最好的途径,魏青为了突破通玄,成为真正的大宗师,也是去了军中历练了三五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相当强悍的武夫了。
在大汉排上号到说不上,魏青才二十出头,从霍牧那里离开的时候,霍牧单手,魏青都招架不住,只是说霍牧的实力已经到了一种在通玄境都无法无天的程度了。
若是真的能够遇到刀殿众人,相信霍牧自己也是无法忍住的,月轮国一行他是去定了。
月轮国若是没有事情,那么大宛与乌孙还有龟兹国是嫌疑最大的几个国家,霍牧都会一一前往,看起来似乎是一段很长的路,实际上过了大漠,其他的那些路途已经好走多了,霍牧预计大概一到两个月的时间,这一趟出行便会有结果,到时候到底是杀还是谈,就要看对方的态度了,霍牧不介意独自依然在西域为大汉再次立威,前人做到的事情,他霍牧依然可以做到,不然他为何能够成为大汉唯一的上诸国?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一个人的军队(下中)
月轮国现在的国王名为古鲁克,他是一个正统的月氏人,当年月氏动乱,王族被马贼以及其他国家的军队给彻底践踏,唯有一只真正的王族,借着当年月氏国的僧人的方便,连夜逃出了他们如今的王城巴克特里亚城。
月氏国的贵族,古鲁氏又称作轱辘氏,是当年小月氏当年传承了将近五百年的一支,是比较稳定的一支月氏贵族,古鲁氏与婆娑米多氏在月氏国中争权,最终婆娑米多氏自然是在王城中站稳了脚跟,而古鲁氏屈服于真正的胜者,也被宽恕,作为了王族的一支,成为实际的一部分月氏国的统治者。
巴克特里亚城是当年大夏人的都城,只不过当年大月氏时期,月氏族人强悍善战,又没有中原人的影响,所以在那种蛮夷的时代,大月氏这个以佛教为国教的国家,在西域中也算是横行霸道了一段时间,只不过好景不长,灭掉大夏国之后,大月氏的国王自认为是天底下最为强大的国家,于是贪婪的向北进发,结果被匈奴人一举灭亡了国家的最强的一只军队,然后仓皇逃回了国中。
在灭掉大夏国几十年后,大月氏就在匈奴人不断地报复之中四分五裂,最终由古鲁氏的祖先,古鲁悉达多建立了真正的小月氏,算是将月氏族的香火传递了下去。
小月氏建立时,月氏国已经不再是西域最强的一只了,乌孙氏崛起,西边的大宛国也开始崛起,连原本被他们攻占的大夏国的都城巴克特里亚城也被人占据,最终成为了后来楼兰国的都城。
西域就是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西域有超过三百个不同的民族,他们在各种的民族融合之下,不断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征战,因为没有大汉的那种农业的根基,一个国家真正的关键就在于它的军队,只要是这个国家的军队战败,多数情况下,这些国家就会当即四分五裂。
这是一个靠拳头,靠着野蛮来统治的未被教化的地方,也难过大汉的士大夫会认为西域贫瘠。
其实知识上的贫瘠不代表资源上的贫瘠,金银玛瑙,丝绸茶叶,羊毛骆驼,这些都是西域所独有的特产,靠着这些东西,他们也是过的相当的滋润,似乎也用不上中原人的那一套治国理论。
西域人独有的乐天让他们所建立的国家是建立在财富与军事力量上的,除此之外,他们对于自己的国家没有任何的归属感,只要是有钱拿,谁也不会在乎头顶上的那个统治者究竟是谁。
楼兰国很是倒霉,建国初期就从一片真正可以称作是沙漠绿洲的地方兴起,在沙漠里绿洲代表的就是土地,能够耕种的土地,而这也代表着粮食与水,这两样在沙漠中甚至要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东西。
小月氏的古鲁氏很是觊觎楼兰当时占据的地域,但是大伤过后的月氏族人已经没有了那群所向披靡的弯刀武士了,跟不用说那些上马一人便可当十人来用的真正月氏骑士,他们都是落魄人,看着冉冉升起的沙漠心性,嫉妒心会使人做出不惜毁坏珍宝与一切美好事物的决定。
匈奴人南下了,月氏族人打心底里害怕匈奴人的残暴。
月氏族的人在当年大月氏国尚在的时候,干的其实也是烧杀抢掠的事情,但是事实上如果对比起来的话,月氏族做的事情还是相当仁慈的,毕竟人口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他们想要的还是真正的财宝——劫城却不屠城,这是月氏人当年做出来的事情,也是大月氏国能够在西域兴盛的原因。
只不过这样建立起来的国家终有一天,当他的军队老去,他的财富耗尽,他对于战斗越来越力不从心,这时候就是鬣狗群一扑而上,将这个短暂的沙漠之主给分食殆尽的时候了。
靠着匈奴这头雄狮的进攻,西域人在匈奴人的军队后面吃香的喝辣的,一点不在乎匈奴人究竟有没有涂炭西域……他们当年可是真的在一座又一座的屠城的。
当年的西域人在匈奴人残暴的入侵之下人口锐减了两成,这可不是说笑的数字。
西域千万人左右的广袤地域,足足上百万人受到了那场战争的影响。
巴克特里亚城当年被称作是沙漠明珠,月氏国在攻打下大夏国之后,少见的没有破坏这座伟大的城池,而是悉心的接管了他,最终巴克特里亚城在两代人的建设下,足足拥有了百万的人口……要知道洛阳城也就最多有着一百三四十万人的样子,能够在西域拥有这样的一座雄城,说是万国来朝有些过了,但是当时的大汉确实没有心思去管理西域的事务,大月氏就这样短暂的成为了西域的霸主。
只可惜匈奴人眼中的目标也只有这一座雄城而已。
西域人喜欢住进石头的房子,但是围筑城墙的时候,他们却如同脑子秀逗了一样,用土坯子拍拍打打,能够修筑起三米高的城墙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样的情况下,这种高度的城墙,就算是巴克特里亚城有着再多的居民,有着再多的军队,那也是不够匈奴铁骑来践踏的,匈奴纯血的北境马,那是真正在严冬之下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强悍马种,在这种如履平地的战场上,他们几乎是一个个飞驰如闪电,偌大的城池,让匈奴人丝毫不费力气的直接践踏,城中将近一半的居民都遭到了杀害,当年的巴克特里亚城,说他是尸臭熏天、一座真正拥有末日之景的城池也没有什么问题。
月氏国的军队呢?
在得到了巴克特里亚城之后,匈奴人就算不去击溃大月氏的军队,大月氏的军队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也会自己崩溃掉吧。
事实就是这样,西域人的本性就是这样,他们成日里将脑袋挂在自己的腰上,根本不会去想过了今年明年该去做什么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一年的口粮,他们估计会一整年不去劳作,不去进行训练,真的到了明天要饿肚子的时候,他们才会开始担忧,开始真正的为生计发愁。
这一点上,西域人注定了就会是一个被人统治的民族,如今的世上,两个最大的势力,匈奴以及大汉,多的只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击败这个四分五裂的区域,如果有合适的时机,相信没有人不会去考虑将这个肥羊一口吃下。
大月氏的军队自己瓦解了,他们没有人进行训练,成日里在一个巴克特里亚城中玩乐,将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那些荣誉抛诸于脑后,真正的屠刀在手上时,他们却只会那他来杀猪。
最终他们被人当成猪一样,轻松的被宰杀掉之后,大月氏就这样直接分裂了。
王族一逃便是无影无踪,匈奴人在一路洗劫之后,报了当时大月氏国王不切实际的一次北伐的仇之后,酒饱饭足的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用从西域抢夺而来的钱财与粮食物资,将整个匈奴建设的更好。
匈奴人自从有了国家之后,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过着愚昧的游牧生活了,他们知道汉人的生活方式一定是有可取之处的,他们从汉人那里学到的最关键的东西,那就是从长远的考虑国家的未来。
为此,他们不介意去做强盗才会做的事情,事实上他们做的要比那些强盗还要优秀,给西域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匈奴人就算是月氏人的仇敌,他们依然会在匈奴人面前低三下四的请求匈奴人出击楼兰,跟在后面无限的谄媚。
天降单于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检验了自己军队的真正实力,也算是在西域真正的打下了一块可以作为与大汉战斗时的据点。
小月氏这样的国家注定是活不久的,他们满心欢喜的从匈奴人那里得到了巴克特里亚城,他们当然都是沉浸在当年祖先所称的沙漠明主所拥有的富丽堂皇之景,所以才会抛弃一切的好处,独独要一个城池。
他们就算是要了,也没有任何能够守住他的能力,实际上这就是毫无作用的一次交易,甚至还将月氏人在西域的名声完全搞臭了。
人人喊打倒是不至于,但是谁也都对月氏人报以疏远的态度。
月氏最终在压迫与保证之下,爆发了一场真正的革命,巴克特里亚上百年的雪城皇宫被毁,婆娑米多族被全部诛杀,而当时作为另一支王族的古鲁族人则是从国中逃出,去向了当时小月氏一旁的一个效果,叫做安康。
安康国是一个很小的国家,只要是有钱,他们就会无限的欢迎你的到来,他们没有军队,甚至土地也不多,所以也就没有会去打他们的注意,安康国当时只是依靠着一个安康城而建立,城中最多只有十万人,三成还是来自异国之人,就是这样的地方,成了古鲁氏的最后的救命稻草。
月氏国中的月轮寺的高僧将他们安置在安康城,自己则是出马平定国内的叛乱,这时候宗教的力量远远要比皇权来的实在。
西域这个区域之中,佛门的存在是超然的,没有人会对佛门中人不敬,即便是佛门有诸多的分支,佛门若是相争,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只要是佛门的虔诚信徒,就一定会对佛门中人报以最高的敬意。
当时主持月轮寺以及国内叛乱平定一事的人被人们称作荐一法师,他是月轮寺的高僧,被人们也称作是活佛,因为有人特地为他开了佛光,他参透了一个苦禅,成了月轮寺当年的领袖。
结果当然对于月氏族人是好的,高僧出马,将国内的事情一一摆平,匈奴人在忙于与大汉的作战,西域的国家,焉耆、大宛、乌孙等等都忙着自己国内的建设,他们都是从一穷二白中崛起,甚至连像样的城池都没有修建,此时来攻打一个同仇敌忾的月轮国是不太现实的。
高僧没有创立月轮国,但是在各种方面的影响下,月轮国还是建立了,由古鲁氏这个小月氏的王族成为统治者,但是实际的文官以及国内的各种掌权者都是由月轮寺来定的。
佛门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可以传播佛家真言的土壤,这是让天下许多佛门中人都相当振奋的消息,所以在月轮寺的带领下,月轮国蒸蒸日上,最重要的就是,月轮国的僧人是真正的有着墨水的大才之人。
大汉有真意,虽千万里,吾往矣,这是当年月轮寺的几位高僧说出的名言,这是对于一个国家真正的立意,能够让国民对于知识产生渴求,也算是月轮寺的僧人做出的一大善事吧。
但是最终,佛门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落入凡事过,他们最终的目的显而易见,一切都将为了教义来服务,他们最终想要建立的是一个与佛国相同的国家,让佛祖的真光降临在人间,让信徒不再遭受永世之苦,让佛家有真正能力的人,可以真正的与佛国沟通,成为佛陀一个。
这样的情况下,也就有了后来月轮国越来越偏激的行事,不管是佛子入关,还是佛陀入汉,这都是相当冒犯其他国家的事情,更不像是佛门中人会去做的事情。
觉明曾经说过,这群西域来的和尚,已经有些入魔了,佛子的事情暂且不提,连觉明,这种在大汉拥有无上地位的僧人都没有办法确定佛子究竟是不是佛祖转世,但是后来确实可以肯定的是,西域的佛陀已经被很多方面的力量给影响了。
仇恶这种生命,本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东西,都在西域之地诞生了,这就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了,他们的确入魔了。
如今他们还要选取佛子,这种事情也是相当的怪异,难道佛子真的就这么容易找到吗?
几乎是明码标价的佛子之争,让人不禁有些怀疑,这些僧人究竟有没有把佛祖放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