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给我个面子(下中)
“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襄阳走马客,意气自生春……
朝嫌剑光静,暮嫌剑花冷。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
谢玄难阻面前一剑的威势,只得将其引导至其他地方,但是就在这时,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个男子缥缈的嗓音。
此诗一出,天地间,不论是有没有露面的人,只要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来者的身份了……
襄阳——素来的兵家必争之地,是交通要冲不说,更是荆州的命脉所在。
如果说荆州城是荆州的核心的话,襄阳就是荆州的咽喉。
更因为先秦之时,襄阳是诸国经营之地,所以襄阳更是一个受到过相当程度建设的重镇,其城墙更是经历了千年的风雨而不倒,倒是为襄阳城转变为荆北的军事重镇提供了更加便利的条件。
武帝以后,国家财政凋敝,大汉转为休养生息的静养发展方向,历来都是国家重中之重的北方地区的经济也因为连年的征战而变得有些停滞不前,南方一带由于出色的地理环境以及稳定的内部条件,更加上有大量北方人才的南迁,让南方也快速的发展了起来。
襄阳城绝对是大汉内陆最为关键的一处军事重镇,著名的荆州集团便是从这里生根发芽。
大汉的朝堂之上有着各种小型的团体,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自从高祖之后,大汉便有了朝臣入账议政的规矩,能够与皇帝面对面的论证,这些人也就有了一般的朝臣所没有的地位,虽然这些地位都是人们自己排出来的。
后来,也就有人开始称这应该是一项制度,与六部制相违和的这样一个制度,天子从来没有真正的想要去废除过,最多就是将其置之不理罢了,这也就是后来人们所称的中朝。
天子身边的近臣多有一个中字在官名之上,黄门侍郎是名义上的天子的传令官,但是真正的那些近臣,多是一些中侍常,中书令还有太子太常一类的臣子,这些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实权,但却是朝堂上真正的红人。
有了红人,便有了朝堂上的利益交换,为了让自己的仕途更加的平坦,也可能是为了打击对手的臣子,所以渐渐地,朝廷中也开始有了那些所谓的小团体。
这些小团体在朝堂之上盛行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渐渐地,若是有新入朝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受到了这些小团体中某些位高权重的大臣的提拔,对此大汉的天子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话要说,毕竟,到目前为止,这种团体,甚至上可以说是集团,对于朝廷的统治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因为这种情况的盛行,所以也就杜绝了所谓的权臣把持大权的情况,真正的做到了一种朝堂之上的平衡,如今的大汉朝廷满打满算应该是由四个集团,这些集团大都起身于地方官,他们以同乡,亦或者是同窗的关系为基本,渐渐地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已经算是能够掌握朝廷的部分权力了。
当然这些权力,也只是天子放给他们的,不然的话,就如刘钊这样说一不二的君主来说,任何程度的集团甚至是权臣,也无法在没有他的纵容的情况下有成长起来的可能。
说这些只是为了提起,朝堂有一股势力,他们以太尉刘武周以及太常陈世昌为首,组成了一只相当有规模的官员集团,在中央,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集团,位列三公之一的刘武周便是出自襄阳,他与太常陈世昌更是年少时的同窗好友,两人在各自闯荡之后,于二十多年前,一同进入了朝廷为官。
襄阳本就是代表了荆州官员集团的一个小团体,但是由于荆州富饶,又加上荆州是魏王统治的核心所在,所以其官员大都是魏王手下的亲信。
而处于荆北的襄阳便不是这样,襄阳更像是荆州独立出来的一块,他们不管是文化还是风俗,都与荆州大部不同,也对于魏王没有太高的归属感。
所以朝廷也在挑选官员的时候,以荆州为主的官员,多是从襄阳等地提拔,多是看中的他们清晰可见的背景。
不是进入了官员集团的官员们都是出自同一个地方的,他们可能是由同一个地方的官员组成的基础,但是后来的发展,更是要看中培养。
太常作为曾经多年的科举主考官,他的门徒基本上是与老太傅相当的,不过太傅并不是一个贪恋权欲的人,他是朝廷上另一部分官员的代表,也可以说那群人就是孤臣。
所以与太傅天下师的区别就是,太常陈世昌才是很多年轻官员真正的老师,陈世昌作为最初能够接触到那些年轻官员的极少数大臣之一,他自然有着最早能够开始挑选有潜力的官员的权力。
当然这其中并不是像表述上的那样龌龊,实际上的培养,就是这些大臣向着天子进谏,他们的出发点也只是提拔有为之人,实际上并无大碍,若是有能力,天子又怎么会不允许呢?
所以靠着太常的培养以及太尉的统照,襄阳派绝对是朝堂上目前来看势头最猛的一个集团。
这样是为什么襄阳这样一个郡城能够成为媲美许多州地建设的城池的原因之一。
襄阳子弟出门便可知天下大势,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荆北的大户除了部分在荆州城外,大部分都在襄阳城中,这也是朝廷襄阳派盛起的原因之一——豪阀的力挺。
就如同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等一样,他们大都是经过了多年的发展,组上都是有名的臣子,而子孙们也都是相当有为的人,共同的建设之下,渐渐发展成的豪门。
大汉中期开始发展的门阀势力也是控制朝廷走向的一大力量,他们大都有着庞大的财力与物力,加上各大家族之间会因为利益的关系而选择联姻,这就让做大的门阀越来越大。
荆北楚家就是一个典范,延绵千年传承的家族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力量,除了天子知道,可能最有体会的就是当年南下的匈奴人了吧。
当年老魏王辛苦维持的豪阀之间的关系,在老魏王被暗杀之后,也几近崩溃,最典型的一幕就是世家北奔,当时荆州城内部的大户有将近三成都直接拖家带口的转移到襄阳城中。
世家都是相当精明的一群人,他们若是没有利益可图,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继任的新魏王,转而投奔其他地方。
世家就是这样的一种力量,让人又爱又恨,若是时机成熟,或者情况所迫,他们也是做得出来逃奔匈奴这类的事情。
襄阳就是在这样情况下,接受了大量的来自荆南以及荆北荆州城的豪门,逐渐成为了一个不管是从军事上还是从财力上都难以攻破的真正重镇。
若是有人能够细细统计一下,很有可能襄阳所占的财政比例会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说起这么多,一直没有关于这位剑客的事情,但是事实上,这位剑客才是真正代表了襄阳城中那些豪阀势力的态度的人。
为何说黄剑生是江湖中最强的那位雇佣兵,就是因为他曾经一人担任了整个襄阳城的雇佣兵。
也就是当年襄阳城数十个大家族,都将黄剑生供为供奉,由黄剑生来负责他们的安危,最主要的就是对付江湖人的时候。
世家与朝廷不同的一点还在这里,世家可是身远地偏,朝廷为何没有任何江湖人敢于去招惹?不就是因为大汉最精锐的军队以及最为恐怖的修行者组织的威慑吗?
若是真的朝廷羸弱不堪,江湖人一样可以直接杀上皇宫,然后亲自斩下皇帝的头,这都是可以允许,以及会发生的事情。
都说了当年有一位大汉天子被江湖人一涌入朝,最后被最最普通的江湖人砍下了头颅,这件事情虽说在正史之中永远都不会提及,但是这可是代代相传的故事,又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呢?
世家大族没有那些真正可以称作威慑力的东西存在,无论是军队还是什么其他的。
所以他们其实也是最无奈的一群人,若是站在最高的武力面前,他们身上的那些钱财又是相当无用的东西,他们明明是控制朝廷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却也要与那些江湖最底层的人勾心斗角。
当年正是人心惶惶,天子没有被杀,但是王爷身死,这让所有的世家大族心中都是难以接受的。
他们平日里虽说与魏王有着各种利益的牵连,魏王也的确做了许多让他们相当恼怒的事情,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在明面上进行的,所谓利益的交锋。
这种情况下,什么事情也不至于与生死挂上关系,魏王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敢于用各种手段去调和各派势力,所以说魏王其实也不仅仅是胆大一词可以形容的,他还是一个相当有观察力的王爷。
但是当魏王死于非命之时,这个巧妙地平衡就这样被打破了,甚至是不知道谁是凶手,那么一切人都有可能成为敌人,有了第一次,那么便会有第二次。
王爷都已经身死,他们这些平日里家丁碰撞都会闹出人命的世家大族们,又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当年北奔的世家大族其实是仔细斟酌之后,有组织的离开荆州城的,他们都是相互之间有姻亲或者世交的一群大家,在相互确认之后才决定逃离荆州城的,若是时机不够好,他们就会一直抱团取暖,因为像他们那种量级的家族若是抱团取暖的话,其实是可以拥有影响一个州郡的能力的。
他们众多家族可以放弃一些实业,但是只要他们强强联合的话,那些损失其实也很容易找回。
然而在知道了魏王似乎是被江湖人所杀之后,大家的心才真正悬起。
江湖人在他们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身为荆州本地的大族们,不会不知道楚家的后果,听说那个一直压在他们头顶之上的楚家最终被人屠尽满门,以至于一瞬之间便跌至万丈深渊,其中就是因为有江湖势力的作祟,不然的话,偌大一个家族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那样衰落。
有传言说是匈奴人派来的各种高手,也有说是大汉有相当实力的修行者被雇佣之后灭掉了楚家。
楚家的败亡已经给了他们足够多的警醒了,已经有大量的世家开始加强自家的防备了,他们的做法就是请江湖上的相当有实力的那些雇佣兵,又或者是请那些有入世意向的宗门来与他们合作。
魏王被杀,这个已经是相当严重的事情了,后来朝廷的反应也是证实了他们的想法。
新魏王身边不再是原先那样一无所有,朝廷的顾命大臣,当年的兵马大元帅叶问直接率领禁军赶至了荆州城,还有以及一位兵部侍郎的强势入驻,这都让荆州城人心惶惶。
然而到现在,那真正与朝廷作对的实力都还没有搞清楚,更不用说他们这些除了钱与势,实际上在江湖人面前一无所有的一群人要怎么去应对了。
所以在商议之后,在赶至襄阳城之后,他们请了真正的供奉,一个整个郡城的供奉。
黄剑生当年为何出名,不仅仅只有他曾经击溃过无数强者。
在得到万剑图之前,他其实沉寂了很久一段时间,再出世之时,虽说不知为何拿到了万剑图这柄绝世珍宝,但是其实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锐意了。
真正让他回到正轨,有了如今的赫赫威名的,就是襄阳世家。
位于汉江中游的襄阳城在荆州城的北边,是南北交汇的一地,出了襄阳城,基本上就是到达了我们所谓的中原地区,所以南来北往之间,襄阳城也成了一座文化交融相当成功的城池。
这一点,从襄阳城的城南城北的区别便可以看出来,也算是襄阳的一大特色吧。
第四百九十八章 给我个面子(下下)
黄剑生如今成为了宝器宗的供奉这一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应该说知道的人都只是宝器宗内部的人士,如今多了一个尤圣,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这一点,原本就是女帝为了今日的一个安排罢了。
人们都知道宝器宗从来不以战斗为宗门的特色,但若是就因为这个而轻视宝器宗的话,可是要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的。
宝器宗被动的将自己的外壳展现在众人面前,其实为的就是让一些心怀不轨之徒自己上勾,不这样的话,其实也引不出真正的幕后的黑手。
宝器宗算计到了别人,黄剑生的和礼图婆的存在绝对是宝器宗最为可怕的后手之一,这世上说实在的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钱财办不到的,如果有,那就加倍。
只不过可能宝器宗想得到的事情,别人也已经准备了相当的后手,这些,只有在真正碰撞了之后才能够得到定论吧。
……
谢玄那一刻,整个人都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不管这把万剑图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又或者是什么人用的,这都代表着他这一步已经走到了头,他在想要去亲手杀死弓龙的可能,已经几乎当然无存。
他心中怨恨无比,但是现实却让他根本没有向弓龙再投去一个凶狠目光的机会。
一个黄杉长袍的白发老者,此时轻盈的在空中虚踏几步,整个人就从城外飘然而至。
李重霄与谢玄战斗的地点本来就离城墙不远。
外城与内城之间的距离本来是很远的,但是对于他们这些随意踏空行走的修行者来说,若是真的全力而为,其实也就是三五息的时间。
黄剑生登场的干脆利落,他的身子斜冲着谢玄躲避的方向,一掌前倾,另一只手则负于身后,整个人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毫不受阻的直冲谢玄而去。
万剑图本来已经被谢玄一击荡开,此时确实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在空中抖了几个来回,转头便向着谢玄再次扎来。
万剑图的剑气一瞬间荡开了谢玄无数层的护体灵气,只见空中那层层金甲就像被一个大手轻轻的拨开一般干脆利落,谢玄本是转身迎向黄剑生的方向——他必须接下这一掌。
却没想到黄剑生的这一剑威势已经彻底消散了,还能再次满势而起。
这一击终究是躲不过去了,谢玄只能稍微避开一下要害,然而万剑图若只是一柄普通的剑的话,他挨上一剑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问题就在不论是当年万世剑冢的候选人出现,还是黄剑生润养万剑图数十年,这柄万剑图至始至终都是一柄堪称神兵的武器。
万剑图的剑气是内敛的,但是一旦他的剑气索敌之后,他那狂暴的一面,就会将面前的一切撕碎。
纵横交错的无数剑气从万剑图剑尖一点陡然炸开,完好无损的空间,似乎都被这一剑之威切割的七零八落,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扭曲着的是谢玄怨恨又不甘的面孔,这一切似乎就将这样结束了。
李重霄在远处遥遥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原本也以为尘埃将落定,然而突然……
一直缠满了白色布条的手,应该准确的来说,是一双手一样的东西,从虚无中出现,从谢玄的背后悄然出现。
在这堪称静止的一瞬之间,从谢玄的背后,生生走出了一个完全被白布缠绕的人形物体……
而真正确认他是一个人的时候,是因为他从背后摸出来了一柄相当古朴的青铜色重剑……
这是怎样的一柄剑?当他一现身,整个天地间都无由来的刮起了一股长风,一股哀鸣直入人心,一种痛苦从人心之处被完全揪出,一种悲苦之情从李重霄的身心肆意,让他的牙冠紧咬,让他的牙根颤抖。
他的眼神僵直无比,这是他此生都没有感受过的一种大恐怖之意,他曾多次面临过生死的关头,他似乎也曾经正面过神魔,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心中升起这样怪异的感受。
那个人的动作很慢,但是所有人的动作却更慢,李重霄意识到自己能够完整的看见对方的动作,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这是什么力量?
到了这种时候,其实力量已经无关紧要了,这种强大到足以碾压的气势,整个世上也几乎无人拥有,这是一个人内心里所诞生出的最强大的能力,真正能够将其掌握的人,那都是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局,大彻大悟之后,便来到了如今的状况。
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李重霄的眼中失去了一切生命的感知,他看一切都是死物……就连那依然在缓缓走动,从背后祭出重剑的人形,在他的眼中,也是没有任何生命的。
远处的老楚王一直一样不发的看着这里,却瞬间失去了一切的方向感,他的呼吸急促,一瞬间冷汗便湿透了全身,他整个人如同刚从水中脱出一般,整个衣衫都是汗水浸透过的模样。
他强撑着身子不去看远处的景象,双腿虚弱的一步一步走回了王府,然后倚在了门框之上,那种几乎濒死的感受才从他的身上褪去……终究,已经到了他这种人也不能旁观的时候了。
他心中闪过无数的思虑,但是疲惫让他无法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了。
“洁爷,拜托了……”老楚王力一竭,坐倒在门框后,昏昏沉沉的睡去,后来还是老管家再次担心老楚王的身体,又跑出来看一看,才见到了脸色发白的楚王晕倒在门框后。
吓得秦尚鞋子都跑丢了,又是一阵的忙碌,不过还好的是,老楚王也只是劳累,其实身体并无太大的损伤。
……
黄剑生原本是不屑于如此攻击对方的,在他的信条之中,堂堂正正,正面地击败对方,这才是真正让对方心服口服,也是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方式。
但是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也是因为这种信条,让他不止一次的失去过很多重要的东西,他才慢慢的开始不择手段,但是实际上,他的战斗方式,依然是相当正派的。
如果不是他提前看破了谢玄的那一手狮吼功,让谢玄再积蓄一段时间,连他也不是很能轻易击破狮吼功的强大威势,更不用说已经在与谢玄对垒的年轻王爷了。
他只知道那个年轻的蜀王是宗主的贵客,所以他自然会去尽可能的保他一条性命,所以出于救人的目的,他这一剑从数千丈之外,跨越了重山,才会直击谢玄本人。
他考虑的当然是速战速决,他是宗门的大供奉,若是办事不能够体现出自己的价值,那么他也没有脸面在宝器宗这样继续待下去。
当年襄阳城中的世家可是花了重金供奉着他,让他在多年流浪之后,终于有了真正一段可以潜心修炼的时间,也是那段时间,他重新找回了当年在林清玄背后追逐的感受,让他的实力再次突飞猛进,一举进入了真正的半步天人境界。
只不过终究世家与江湖人不是一路人,他们也不会理解江湖人的目标,他们当然只以为钱财就能够驱使江湖人……实际上,黄剑生虽然是一个为钱财可以给任何人提供保护的江湖雇佣散修,然而他的真正目标,至始至终只有追赶上林清玄这一个。
林清玄再次现身是他决定走出襄阳城的最大原因,他来到宝器宗,或者说,两者相互成全,宝器宗保证会给他一个与林清玄公平对战的机会,而他也会欠宝器宗一个人情,期间宝器宗则会提供最好的修行环境供他使用。
当他听到林清玄那声横贯大江南北,纵通江湖剑客之心的“剑来”之后,他知道自己等待的东西终于回来了。
宝器宗则是告诉他,他们掌握了林清玄真正的所在,所以黄剑生才会接受女帝的招徕。
其实这一切,都还是因为李重霄一行人的缘故呢。
原本女帝知道宝器宗将来有那么一场死战,所以早已经倾尽所有的可能性,在江湖搜罗一切可以作为己用的有生力量,礼图婆本来就是他们的最大底牌之一。
但是礼图婆的真正状况却是宝器宗一直担心的一点,怎么说呢?
因为了礼图婆被宝器宗收留其实也是一个相当意外的事情,不然的话,以女帝为首的主战派,其实也没有多少底气可以与已经担当中原霸主多年的界清门殊死一搏。
女帝当然有压箱底的底牌,但是那叫做底牌,底牌一出,就代表坐以待毙,宗门之间的决战与江湖人之间的决斗是不同的,决战不代表最终一定会有哪家灭门,最多是让两者的江湖地位以及所占的资源有着较大的倾斜与交换,这一点女帝和司徒瑾都是相当清楚的。
说来残酷也惭愧,女帝从来没有将礼图婆与黄剑生当做自己人,不然她肯定会将两位真正的大能当做宗门的上宾供奉起来,甚至还要尽一切的可能拉拢两人,成为宝器宗的核心,但是说到底,雇佣兵,就是这样的待遇。
女帝的底牌再如何强大,那也是只有在宗门最危急的关头才会使用的,真正战时,肯定是两位供奉作为宝器宗的应战先锋,来对抗界清门的冲击。
这一点,其实黄剑生也明白的很,因为当时,女帝已经与黄剑生说清了。
但是礼图婆是女帝最为纠结的一点,因为礼图婆的到来实在是一个最大的意外。
礼图婆是小昭的养父,小昭则是女帝最好的玩伴以及她最亲近的侍女。
其实礼图婆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来到了宝器宗,只不过他一直隐姓埋名,作为一个最普通的门客,在山门之中,养育着小昭。
年幼的女帝并不知道这一点,她只知道小昭的家也住在山上,她只知道小昭说自己的父亲很是疼爱自己……却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她却要到了在利用与不利用小昭父亲的关头上进行抉择。
礼图婆离开了礼家之后的日子谁人都不清楚,女帝的父亲当年也与女帝说过,礼图婆只是他当年在城中招徕的一个散工,因为他有着一手顶好的炼器法门,不然宝器宗也不会收留这样一对落魄的父女。
这边是宗门的无奈罢,在宗门面前,很多人之常情,都要为宗门的利益服务,就像是戍边的战士,在面临家人与国家的时候,他们只能选择为国家而死,而在心中安慰自己,若是此时不死,将来便无人会愿意为他们的妻儿而死。
……
说道头来,其实黄剑生与礼图婆的处境很不相同,黄剑生可以毫无顾忌的为宝器宗办事,而礼图婆却不能。
所以两人尽管境界很是相同,但是实力上所呈现出来的差距,让女帝只得将黄剑生作为大供奉。
黄剑生心安理得的卖命,此时便是最好的写照。
他想要一击击溃谢玄的防守,防止谢玄有任何其他的反手的可能,从根本上杜绝一切的可能,这才是一名真正身经百战的剑客所应该有的心态。
而且……黄剑生几近成功。
在他看到那白色的人形之前,他心如止水一般,不卑不亢。
在看他看到那白色的人形之后,他的心乱了……因为他发现,很有可能,这世上……林清玄并不能称之为真无敌。
这当然只是感受,他知道当年自己第一面见到林清玄时,林清玄可能也只是通玄巅峰的境界,但是那种强烈的震撼,确实让他此生难忘,并让他以此为自己人生的信条,为之努力。
而今……见到了这个人,他的心乱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好好握剑的那颗道心也有些变得不那么坚持了。
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只是他从来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是见到这样一个让他能够感受到绝望的人……一个剑客。
万剑图被瞬间崩飞,那个白色的人形其实也只是轻轻地将剑从身后拔出罢了。
只不过这时,有人不愿意了。
“啧……”他很是不满……总之,这柄剑不该这么用的,他心里嘀咕。
“我说……”男人的声音从天地间响起,让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白色的人形没有出声,也没有转头,只是贴在谢玄的背后,静静的低着头,不断传出均匀的喘息声。
“给我个面子吧,要打……去别处打,扬州城不是谁人都能撒野的。”男人耷拉着眼皮,用手扣了扣牙。
黄剑生发现自己无法掌控万剑图时,道心已经几近崩溃,然而这时他却发现,万剑图却并没有像寻常灵器失去了主人的掌控那般掉落下去,而是依然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中……
他有些愣,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到男人的声音继续响起……
“万剑图……可不是你这么用的。”他若无其事的向着剑的方向勾了一指,万剑图一息之间便飞至他的手心,而他握剑的那一刻,天地间无人之剑不为他齐鸣。
第四百九十九章 杨洁与雷停(上)
局势瞬息万变,前一刻众人还在为谢玄背后突然出现的那个白布包裹的人形而震撼之时,身转瞬,又在不知何处,突然出现另一名不知名的高手,让场间的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李重霄甚至在那个男人说话之前,都还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只有在那柄剑到达他的手中之时,他才幡然醒悟,原来一直有这么一个强者,就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巷子里。
此刻,这个人给予李重霄的震撼,完全不亚于刚才从谢玄背后走出的那个白色人形。
这种举重若轻之感,是完全没有办法装出来的,只有一个人真正的对于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他才能够做到,在如此多强者的威压之下如履平地。
男子三两步登上了屋顶,瞧见天上三名已于原地不动的高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只不过他似乎更在乎的是面前的那把剑。
李重霄终于明白了为何那把剑给他的那种恢弘之感会如此强烈了。
他是一个剑修,当然他还有一手刀法,但是主要还是一名剑修,一名剑修除了自身的本领之外,他最重要的伙伴就是他手中的那柄剑了。
白酉深知这一点,所以不管葬山之上有多少奇珍异宝,他都要求李重霄带着自己从前的人情前去铸剑山庄找到胡明朗重铸一柄黑龙剑,白酉的人情究竟值多少,这个还是个谜,李重霄闯荡江湖有了一段时间了,然而却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葬山四位祖师的传言。
孙世卿虽说有着莲心大师的身份,但是李重霄还是认为,莲心就是莲心,而孙世卿只是一个脑子里装满了坏主意的秃驴罢了,真不知道他能把陈福教成什么样子。
但是李重霄虽没有听说过几位祖师的传闻,但是靠着对对方实力的理解,通过一些比较其实也可以看出白酉他们究竟会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能和刀殿硬碰硬,甚至还能正面轻易击溃刀殿殿主的白酉,他的实力恐怕早已经超出了通玄境这一个概念了,先前李重霄他们所应对的吴名一行人,还有那对奇怪的姐弟,甚至还有一位刀殿的蛇蝎殿殿主,这些人都是李重霄对于刀殿的具体印象。
几乎身死的李重霄此生都不会忘记当时面临围剿之时,他心中所生出的那种绝望之感。
然而到现在看来,甚至上次的在忘情洲的大战,他们根本就没有完全面对过刀殿的真正力量,那个蛇蝎殿的殿主就是已经死去的二师兄的儿子,这是他最后才知道的事情,明显的……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核心人物。
真正的刀殿的实力是他完全不敢想象的,仅仅是一个谢玄就能够有这样的实力,那么当年的狮吼门究竟到达了什么样的高度呢?
而又轻易将狮吼门灭门的刀殿又是有着什么样的真正面目呢?
这些李重霄一概不知。
他只知道,自己的祖父他们是真的很厉害,若是真的在江湖上现身,绝对是与老剑神有着相当水平的大修行者,更不用说……自己的父亲李重阳了。
这柄剑……李重霄在面对那柄青竹、在那柄黑竹背后之时,都曾经感受过,这种是真正的叫做人剑合一的感受。
当时李重霄曾经进入过一瞬的人剑合一,那就已经足够让他的剑道成为一条坦途。
他现在有种只要这柄剑在,那个男人就是无敌的感觉……难道是因为那柄剑没有在他的身边,所以之前自己才没有发现对方?
这一个扬州城之中,究竟还有多少隐世大能,如今这三三两两的走出,已经是让李重霄有些不敢再肆意妄为了。
他是个相当懂得借势的人,不然这一趟凶险无比的旅程,他们也不会毫发无损,但是单单凭借着战三秋还有桃花仙子等人……李重霄感觉,接下来的局面,自己很可能已经有些应付不了了。
男子肆意的把玩着手中的万剑图,万剑图在他的手中展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一面——温顺。
黄剑生目瞪口呆,于是也慢慢想起了一切事情,这些事情串联起来,一个人的身影,从他的心中慢慢浮现出来。
他得到万剑图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机会呢?
林清玄消失了快四十年,这四十年间,黄剑生是漫无目的的,不然他也不会落下如此多的修行,以至于真的到后来,有了襄阳世家人的支撑之后,他才真正的又找回了曾经的破境感。
原因就在于他败在了林清玄的手下,然后一败涂地。
林清玄离开大汉之前,最后一战就是与黄剑生的一战,黄剑生有些意识,但是也不完全确定,但是事实上,他们那一战就是最后一战。
黄剑生一生与林清玄有过两次惊天动地的大战,第一次就是在黄剑生初出茅庐便击败了三十六位高手之后,他便盯上了林清玄,然后,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惨败。
也是那次惨败,让他真正地意识到了剑道无边,年轻气盛的黄剑生便开始潜心修行,为的就是要堂堂正正的再与林清玄一战。
那第二战,也是黄剑生几十年后……真正的踏上了天人境界一脚,他窥探到了通宣之上无边无际的景象之后,真正有了信心的一次。
然而这个第二次,林清玄虽没有与人提起过,其他人也并不知情,但是确实对黄剑生的打击最大的一次。
半步天人境界的黄剑生一击落败,甚至没有任何的纠缠,就干脆利落的败了。
他的剑也碎了……跟随着崩塌的是他的道心。
林清玄没有说什么,只是留给他了一柄剑,然后便消失不见,可能也是因为可怜他吧,他到现在都这样认为。
但是他其实错会了林清玄的意思,那柄剑……的确就是万剑图。
而林清玄,留给他那柄剑的原因,其实是想要告诉他,自己还远远不够天下第一这个名号。
因为那柄万剑图的主人,就曾经击败了自己。
这才是让林清玄在中年以后更加无敌的一个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所以他才要更加的强大,只不过万剑图的主人早已不在,林清玄尝试过去寻找他,依然是无果。
在林清玄被击败之后,林清玄从来没有气馁过,因为他也从来没有当自己是无敌过,不然他也不会北往匈奴,去寻找真正的武林,去不断地磨炼自己,后来当天下人都知道林清玄的时候,那时,他才是真的第一。
只不过到现在,黄剑生都还没有明白,万剑图真正的意义。
天人境界当然有高下之分,就像通玄也分初中上三境一样,黄剑生当然已经是江湖中最顶尖的一批修行者了,若是将范围在缩小一点,他的剑法很有可能拍入当世前五,只是因为他一直憋着一口气,一口想要超越林清玄的气,但是这种情况下,最不能的,就是泄气……
黄剑生有了一次道心紊乱,那次之后,他的境界骤降,那也是他人生中最为低谷的一段岁月,若不是因为参研了万剑图上的玄妙剑法,他的心中渐渐升起了对于剑道的一种旁若无人的追求,谁知道一个依靠着一个念头修行了半辈子的大修行者,在失去了自己的目标之后,究竟会瑞和自暴自弃呢?
这都是黄剑生的造化罢了,他如今能够回到从前的境界,已经是相当让人佩服的了,然而今日……轻而易举的,有一个人有再次打破了他的认知。
谢玄此时动无可动,他背后的青帝城的剑侍所带的气势实在是太过强烈了,若不是他此时还能够靠着自己多年以来的心境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他可能是第一个会倒下去的人。
更可怕的是突然,身下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总感觉一下就能够捏死自己的无名强者,这实在是让谢玄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只是他与弓龙的一场争斗,能够引出这么多隐世的超级高手,他真的是想不明白,此间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
命运的齿轮一直在不停地转动,许多曾经无意中种下的因果,此时都慢慢的汇聚在了一起,逐渐成为了一个庞大而又复杂的局势,而这局势的根源……可能只是多年前,有一个老者动了动棋子,将幸福的一家转手毁掉之后,渐渐造成的后果。
说来谁也无法相信,谢玄只是其中小小的一环,没有他,也会出现张玄,王玄,周玄等等……
终究是一个天道轮回,有些人已经感觉到了这冥冥之中已经在不断地躁动的手,而有些人,却已经无法逃脱了。
“嗬……”一道干哑无比的嗓音从谢玄的背后传出,让他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站立起来……
他一直以为剑侍是不会说话的……
“嗬……”又是一声相当渗人的嘶吼声从剑侍的口中传出,他那空洞的面庞完全被白色的布包裹着,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只有他的鼻子部位微微隆起,让人们还能够意识到,这可能真的是一个人。
剑侍僵硬的转头,他的背佝偻着,握剑的右手一直停在背后,天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回荡着的只有剑侍那一道道渗人无比的声音。
他看向了身下的,正在把玩着手中万剑图的男人,然后浑身一阵爆豆一样的响声,原本僵硬无比的动作,突然变得无比扭曲,他整个人的身子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弯,他的肋骨折向了不可思议的逆角度,李重霄瞪大了眼睛看着,心中还想着,这样的话,内脏不就被自己的肋骨给刺破了吗?
不过也不能以常理来思考这个白色的人形,李重霄惊讶归惊讶,他已经注意到了远处的熟悉的气息,此间如今还有一个陌生的强大气息没有完全现身,这让李重霄心中乱成了一团麻。
不过看样子,他们应该目标不是自己……
“嘿,小子……”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让李重霄从思绪中跳出,他愣了一下,发觉竟是屋檐上的那个手持万剑图的男人正在与他对话。
“你这剑法……谁教你的?”男人饶有兴趣的蹲在屋檐上,扭着头斜着眼看着李重霄。
那种慵懒的眼神本来应该是一个相当颓废之人所拥有的的眼神,但是……那一瞬,李重霄与他的双目对上,他甚至有种被窥探了心灵的感觉。
李重霄目光一触,下意识的偏开了,但是男子却嘿嘿一笑,嘴里嘀咕了一声:“果然是他啊……啧啧……”
男子撇了撇嘴,不再看李重霄的方向,李重霄搞不懂为什么这种气氛之下,这个男人竟然能够这样的轻松写意,难道这就是属于一个真正高手的气场吗?
男子站了起来,挺了挺腰板,然后李重霄就听到相当清脆的一声爆响,男人的动作僵住了,他的手撑着自己的腰,脸都有些憋红了,李重霄刚刚升起的那种敬畏之意,一瞬之间就彻底消散了。
男人悄悄地从背后扶着自己的腰,表面上依然是面朝着上面的白色人形,面容毫无惧色。
“娘的……这是多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他心里暗骂了一句,但是脸上依然带着一丝轻蔑的笑容。
白色人形与中年男子的对峙是悄无声息的,黄剑生摄于两人的强势,一直没有在半空中有过任何的动作,此时找准了时机,突然就是翻身向着地面急坠——他必须离开这个场合,最重要的就是因为他手中已经没有武器了。
黄剑生这样程度的高手已经有些心中顾虑了,更不用说李重霄了,但是李重霄却莫名其妙的有种心安理得的想要继续看下去的冲动……
然而黄剑生动的那一刹那,险象突生,白色人形的头,突然扭了过去,是先前无数倍的速度,一股几乎是能够将人心直接碾碎的威压直接向着黄剑生席卷而去……
黄剑生大惊失色,然而他的速度却完全抵不过对方的这股气势。
“啧……”男子又是清脆的砸了一下嘴,眼中已经有些愠怒之意了。
“老子说让你动了吗?”他没有对着黄剑生说,而是对着白色人形说的。
白色的人形,完全没有关注男子的意思,然而声音刚至,男子却已经于白色人形只有短短一丈距离了……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第五百章 杨洁与雷停(中)
李重霄感觉那一瞬,白色人形的五官都扭曲了,但是为什么说感觉,只是因为那么重的一拳打在了白色人形的脸上,他脸上缠绕的白布也没有一点断裂的痕迹。
这些都是白色人形,一招冲着黄剑生用去之后,神秘男子在那一眨眼的时间做到的事情——起身、腾空、出拳。
手中的万剑图被他倒握在左手之中,李重霄甚至感觉,刚才那个机会,已经是可以一击致命的了,只不过他还是选择了使用拳头。
谢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背后传来一股巨力,然后就是一道震慑心灵的鼓点从他的胸腔之中传出……咚!
一阵风从谢玄的耳畔刮过,随之传来的就是一连串砖瓦碎裂的声音,白色的人形被男子一拳轰飞,生生的砸到了民房之中,一路撞击着房屋的墙壁,不知道拖起了多远的烟尘,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扬州城西南的房屋,再这么打下去,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完好无损一说了。
一时间,整片民居都被烟尘荡染,谢玄转头看去,只见到了那个可怕的男子,此时正静静地立在半空之中,在自己身后一丈多远,似乎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什么威胁。
谢玄已经知道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威严可说了,如今场间出现的这两人,都是真正能够影响江湖的大能,而自己……
他突然感觉到身上传来一股莫名的力气,顺着这股力气的方向,猛然一下,他被直接甩到了一旁的威严之上。
谢玄后背撞击在屋檐的瓦片之上,传来稀稀拉拉的碾碎的声音,但也仅此而已,对方显然是没有下杀手的。
正当谢玄又以为自己偶然有幸可以脱离场间的时候……远处天上的男子,轻捻双指,骤一打开,一道不那么耀眼的灵气匹练,从他的手指之间射出,谢玄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这近乎灰色无形的匹练击中了额头,仰头便向后倒去,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点的挣扎。
李重霄当然是看见了,他捂着自己的嘴巴,现在真的是大气都不敢出了……
刚才那样无敌的谢玄,需要两到三个人去轮番应对的强者,现在被那中年男子轻轻一指就放倒了?
李重霄甚至怀疑,这一下,有可能谢玄就会这样死去,然而谢玄那熟悉的灵气波动并没有消失,这才让李重霄反应过来,应该是男子做了一些手段,让谢玄暂时昏迷了过去。
这样的话,李重霄倒是有些失落了,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天上的男子,没有转身,就像是做了一件相当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也是,黄剑生那样程度的修行者,在他面前都生不起任何的想法,或许可能更弱一些的谢玄又有什么资格让这个男子费心费力呢?
“呐,我说……”他又说了一句,慵懒的声音总让人感觉他完全没有干劲,但这又和他雷厉风行的手段相当矛盾……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们躲躲藏藏的,不想挨打就赶紧滚,别老是在老子耳边像苍蝇一样,阴魂不散,这天儿本来就燥热,爷真的不想动火气。”
李重霄以为男子说的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男子,但是李重霄认为,那个隐藏在暗中的人物应该不是什么要针对自己的其他势力的人,毕竟如果他真的有心的话,自己这种程度的修行者应该是感受不到他那磅礴的灵气波动的。
男子这一声慵懒,但是不乏警告的话语一出,隐于李重霄不远处的那个人也是动了起来。
一杆银枪突然从巷间射出,一根枪杆瞬间钉在了不远处,李重霄先前所站立的塔楼中段。
一个灰色斗笠的人影,从巷间腾空而起,三两步,蹬墙而去,举重若轻的就立在了枪杆之上。
李重霄看到那亮银流转的长枪,似乎若有若无的想起了些什么,眼睛便开始打量那个被斗笠严严实实包裹着的人。
他穿着普通的布鞋,靛青色的深色裤脚缠绕着一圈一圈的布条,他的上半身看起来相当的有力,整个人应该不算矮小,只不过具体的体型,因为斗笠的遮盖没有办法完全看出,更重要的是他的脸一直遮在阴影之中,本来就是夜色深沉,这下更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李重霄能够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也是以此判断,这个使枪的高手,应该是一名男子无误。
然而震惊李重霄的却不是他,而是从远处天边直坠而来的又一个不知名的高手。
他的来势更凶,整个人就像是从极远的一方一跃而至,整个身子还带着一种缓冲的感觉,落地之时整个扬州城似乎都感受到了那剧烈的震动。
李重霄为了躲闪余波,只得暂避锋芒,兜兜转转,在男子下方的巷子里,绕了几圈,总之是更加靠近外城的城墙了,也方便他一会开溜……
烟尘之中缓缓起身的那个人并没有像刚才出现的使枪之人那样遮挡自己的面容,或许是因为他并不在意这些吧。
李重霄远远的望去,待烟尘散去,露出的是一个相当年轻的面庞……至少是相较于场间的这些人来说。
“哎呀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了麻烦,咱这就走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容我去收拾收拾残局如何?”这个男子似乎也像他那样肆无忌惮的,口中说着相当奉承的话,但是实际上行动却是乖张无比。
刚落地的男子,轻轻掸落身上的碎石,一路踢着脚跟就缓缓向他身后走去,目标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惹是生非。
他轻轻一跃,踩上了身旁房屋的屋檐,然后慢慢的向着远处走去……
“若是您不介意,我便带他走如何?”年轻男子笑道,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他的面容并不稚嫩,但是他的脸上的种种表情都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少爷之感,他的眉毛相当的淡,一双桃花眼若是走在扬州大街边儿上,也绝对是小姐们相当中意的类型。
他的笑是相当自信的那种,没有看向中年男子,却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一种相当侵略的气势。
“哦,随意……”中年男子并没有阻拦,这让李重霄心中打了一个寒颤……
他难道真的不是属于自己这一方的人?
谢玄这种角色他说放也就放了,丝毫没有一点犹豫的样子,似乎谢玄的存在真的对他来说没有什么。
那么之前的那些动作,这么说起来,他真的只是想要自己这群人赶出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李重霄心中勾起了更多地疑问,但是他依然没有轻举妄动。
不远处站在枪杆上的男子冲着中年男子一拱手,撑手一个翻身,银枪应声而出,他的身形相当矫健,与他比较高大的身躯形成了比较鲜明的对比,只是悄无声息的落地,他便向着李重霄这边走来。
一段传声从李重霄的识海中响起,终于是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王爷,是女帝让我与黄剑生一同前来的,城外如今还有几位您的同行之人,不过我们没有让他们进来,因为还未进城之时,我们就已经发觉此时的扬州城绝对不是那几个实力相对比较普通的小兄弟所能轻易涉足的地方……
希望您不要介意……”他的声音并没有像天上几位那样的有特色,腔调平缓无比,是一个相当有岁月感的嗓音。
李重霄冲着来者一拱手,表示自己也明白了对方所说。
他用脚尖一点亮银枪,枪头便转动着向着他的身后勾去,他的左手三下五除二,便将亮银枪利落的绑在身后,应该是更加方便他讲话之类的了。
说着还将斗笠轻轻推起,李重霄终于可以看到来者的面目,看到那道传闻中的刺青,李重霄也笑了起来。
“果然是北地枪王,原来传闻说的不错啊……”
李重霄没有大声的说,但是他知道对方应该是听到了他的这一番话,因为当北地枪王一词从李重霄口中说出时,对方明显身体有一个相当微弱的停滞。
“王爷说笑了,礼图婆当不起这样的称呼,早已经消失于江湖之上了。”礼图婆笑道,只不过这笑容之中李重霄总觉得有些苦涩的意味。
礼图婆的眉脚已经有了些霜白,头发也有些银灰色的质感,他的面容虽然不老,但是那双眼睛却与相貌很相像的战三秋有着很是不同的感觉。
如果说战三秋的气质是沧桑的话,那么礼图婆的全部气质都表现在他的眉宇之间了,那是一种蕴含了许多复杂情绪的忧郁,显得他也有些老迈。
不过他身上的气势可是实打实的,李重霄估量着也与谢玄先前金甲披身之时查不了多少,更不用说礼图婆还有没有什么后招,这些都是未知的。
礼图婆和黄剑生出现,李重霄基本上也明白了宝器宗的一部分准备了,看来女帝的确是下了大手笔,想要真的胜下这场对决,从而真正奠定自己的地位。
从铸剑山庄被灭,到公琰瑜出现,这之中的那些盘算,估计只有女帝一人能知道了,或许这已经是女帝规划已久的事情了,不过李重霄并不介意,各取所需罢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也有想要搞明白的事情。
黄剑生随后便至,只不过他的形象似乎有些狼狈,而他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似乎身上之前的那些镇定自若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李重霄不做评价,也是一视同仁的向着他一拱手。
黄剑生的气息还有些不稳,李重霄也理解,毕竟刚才那个白色人形突然出击,连站在远处的李重霄都能够感受到那种无法呼吸的恐怖,更不用说首当其冲的黄剑生了。
“让王爷见笑了……我认为此地不宜久留……不知礼兄可否送王爷出城?”黄剑生的面色有些难看,加上之前可能真的受到了什么冲击,他说话都有些不连贯。
礼图婆投去了担忧的目光,李重霄早就想走了,他知道这里再等也不是个办法,弓龙还有他的那个女徒弟如今便在不远处的地方,李重霄不需要多少费力就可以去将他们一起带走,最主要的是,他觉得再待下去,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的情况下,还要将自己搭进去……先前还没有真正的开战,几人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声势,李重霄现在相当的怀疑,这几个人是不是真的要打起来,会将整个扬州城掀个底朝天?
“前辈难道不与我们一起吗?”李重霄问道,他看着黄剑生似乎并没有走的意思……
转念一想……似乎黄剑生的那柄万剑图还在天上的男子手里,他应该是不愿意走的。
“抱歉了……”黄剑生眼皮耷了耷,这些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确实有些丢人,但是对方又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他怎么也无法轻易地离去的。
礼图婆相当明白黄剑生的心情,于是干脆利落的一抱拳,“黄兄,保重,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安危,女帝也会担心黄兄的安危的……”
礼图婆稍加提醒了一下,让黄剑生不要太冒险,毕竟他们归根究底都只是宝器宗的雇佣兵罢了,若是收了钱没有做事便冲动误事,传出去了……他其实无所谓了,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但是黄剑生毕竟名声在外……
“多谢!王爷也保重!”
说罢黄剑生便在拐角处隐没,礼图婆则是与李重霄一起转身离去,李重霄与礼图婆说了弓龙他们的事情,于是两人便匆匆向着不远处的弓龙那里赶去。
这些都是发生在很短时间的事情。
天上的人在沉默,地上的人在跑路,说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不过年轻男子冲着谢玄赶去的时候,突然在砖瓦残垣之间,一股恐怖的气势突然升起。
轰!
无数碎裂的砖瓦被一股难以想象的气劲击飞开来,不少在那爆炸中心的砖瓦碎屑直接是变成了齑粉。
又是一阵让人站立不稳的震荡,从废墟中缓缓站起身的,是那个之前被中年男子一拳轰飞的白色人形。
他的气势无可匹敌,动作僵硬之间,一个奇怪的声音从他那里传出……
“刀殿的人……不要再插手……否则……”青铜巨剑轰的一声发出了耀眼的炽烈光线,在光线中佝偻着的白色人形,此时竟是有种剑法大宗师的感觉。
第五百零一章 杨洁与雷停(下)
“什么!”
刀殿两字一出,不少人心中都有了特别的反应,比如李重霄……比如杨洁。
天上站着的是杨洁无误,他从头至尾表现出来的完美的压制力就是因为他强大的实力造成的局面。
他便是楚王的后招,因为他的存在,就算是十三太保散去,老楚王也能够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家中。
没人知道为什么杨洁有这样强大的实力……连他当年的几位同僚都不清楚他的真正实力。
第一次出手,他将盗榜前十的大盗一网打尽,众人以为这边是他的实力的最好展现,但是毕竟……没有人真正看见过他的出手,所以人们没有一个相对准确的标准。
第二次出手便是将谢炎与刀殿大能齐齐击退。
这一次,终于是让人们无法再去低估杨洁的实力了。
杨洁从来没有刻意的去展示过自己的实力,因为他觉得这很没有必要,不如留下时间去树下好乘凉,这边是他的心境。
但是当刀殿一词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心中也起了波澜。
只是因为他当年的往事……似乎与这个隐世已久的修行圣地脱不开干系呢……
杨洁这么多年在扬州城当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觉得自己这么些年来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便是能够培养起板凳儿这样一个少年。
……
当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在一直调查刀殿。
刀殿将江湖搅得腥风血雨的时候,杨洁一直没有声张过,知道刀殿开始渐渐隐退,渐渐沉寂,杨洁知道这个时候,最是了解刀殿这样一个神秘的宗门的时机了。
渐渐地,他也知道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这也是他现在为什么开始考虑楚王命令之外的事情的原因。
年轻男子脚步在半空中停下,随后缓缓地收了回去,他叹了一口气,扭了扭脖子,显得很是无奈的感觉。
“他违了约,我带他回去处置,你青帝城本来就理亏,如今还要倒打一耙不成?”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他的眼中原先的那种纨绔已经不见,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当成熟的眼神,其中的冰冷只有与他对视过的人才能明白。
青帝城……好家伙,现在又一个相当震撼的名字出现了。
最有感触的就是李重霄了,虽说他身旁的礼图婆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之后,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
已经是离得稍远一些的黄剑生则是眉头皱的紧紧地,他也越发觉得今日的局面很是复杂。
怎么突然就是两个多年不曾在江湖上现身的修行圣地,在这小小的扬州城一出现就是两个呢?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女帝的影响?
黄剑生在心中有了不少疑惑,但是他始终只是一个受雇于人的局外人,所以他很是识相的决定不干预,尤其是那个手持万剑图的男子,黄剑生心中似乎有了一个答案,但是他不敢确信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所以说……我最烦你们这些剑礁的活死人了,为了几把破铜烂铁,值得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吗?还是真觉得当了剑侍,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人压得住你?”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边摇头便说道,他的脚尖磕在身后,踢起了一块小石子,然后随意的去到一旁。
而他的这一番话一出,白色的人形浑身的灵气轰然炸开。
一股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顿时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飞速扩散而去。
李重霄转眼便看到了这一幕,一股淡紫色的薄膜一般的东西,向着他们这边的方向飞速的扩散,不过最终是堪堪在他们的身前不远处停下。
礼图婆刚刚也看见了,于是顾不得其他,直接是拎着李重霄就飞速的往前跑,甚至他都还没有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如今看那淡紫色的薄膜没有在扩张,礼图婆脸上的不可思议更多了,因为他如今反应过来……
“这是……剑域?”礼图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也不知道去问谁了,自言自语的说道。
李重霄只是一个化形境,他还是感觉得到的,所以他不确定李重霄明白不明白,但是这种心中的疑惑无法说出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李重霄却是知道,这的确就是那人的剑域。
在剑域外数尺的距离,两人实际上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的,但是李重霄相信,若是两人此时踏入其中,绝对会有瞬发而至的攻击,直接将二人轰杀……不是他不看好礼图婆的实力。
礼图婆一杆亮银枪,北地枪王的名号又有谁人敢去质疑呢?
但是在一个大剑宗面前,若是失去了先手的优势,让其施展出了完好无缺的剑域,那基本上表明,不管你再怎么强大,你终究已经落入了下风。
为何许多剑宗尽管是踏过了通玄境界,他依然也要将自己的境界死死的压住,一直不提升,反倒是在钻研剑法与剑术的结合?
这一点,枪法一道之上,礼图婆估计是最有发言权的了。
剑法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发展,剑宗练成剑域要比枪法人枪合一的难度小太多了。
无数前人的经验都在你的面前,各种各样的办法,只要是你可以将自己的剑法与剑术融会贯通,再加上有一个通玄的境界,剑域一成,同境界里面,剑客的战斗力,那是无法估量的。
但是就这一道剑域来说……已经是彻底颠覆了礼图婆的认知了。
两人从与黄剑生分别,就没有停下过脚步,李重霄顺势将弓龙与那个叫做麻巧曼的姑娘一起带走,因为顺路,几乎没有耽搁什么时间,如今,两人已经走出去了足足三五里地的距离,然而就是这样……这剑域也几乎是差点就将两人罩了进去……
方圆数里的剑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今在几人混战的中央,杨洁身前是无物,他似乎并不介意被这夸张到了极点的剑域笼罩进去,这就是所谓的自信吧。
而年轻男子却没有那么轻松地应对。
他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就做出这么有攻击性的举动。
而且这剑域也太过夸张了吧……他身前细微的控制着自己的刀域,与对方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不断地对抗着,维持着平衡,眼中的严肃已经是出卖了他的心情,他已经无法再那样轻松了,这说明青帝城的剑侍绝对足以让他用尽全力去对付。
刀域一出,杨洁就更是明了,对方果然是刀殿来人。
江湖上使刀之人如此之多,但是真正能够将刀域用好,在这样强势无比的剑域的先手之下,还能够抱圆守缺,不要看他的范围不大,实际上若是真的全力外放,不见得这个刀殿来人的刀域就比剑侍的剑域要小上多少。
已经是到了这种程度,刀殿的年轻男子还没有打算直接出手,他一直在相当吃力的维持着自己的刀域,眼睛不断地大量……不光是大量那个青帝城的剑侍,还有天上的这个不知名的男子。
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观察他,只是在他的记忆力,江湖上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强悍到能够与剑侍轻易对轰的剑客……有的话,也绝对不是他这样子。
三个人心中各有想法,不过并没有包括那位来自青帝城的剑侍。
三个人是包括李重霄的三人。
剑侍根本不多说,见刀殿来的男子毫发无损,身形瞬间启动,大剑无锋,却大巧不工,势大力沉之下,连男子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赶至了身前。
剑侍这次是动了真格,完全不拖泥带水,青铜剑一记横挥,眼前如慢放,但是实际上却是相当的快速。
杨洁这时都能够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剑风,剑刃之上的青色流光不断的冲刷着粗糙的剑身,前一瞬还是古朴无比,下一刻,这剑就已经锋利的不像是这种器型应该有的那种光泽。
剑气还未至,男子心中已经升起了无比的危机之感,不知他从何处突然抽出了一柄黑白相间的长刀,转身便是一刀,狠狠的冲着剑刃撞来的方向劈了下去。
长刀黑白相间,刀刃白洁,刀身黝黑,如同阴阳相隔一般,此刀刀名也是自此而来,名为奈何。
刀殿十刀之一的奈何。
他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刀殿一共有十柄处于合刀之下的名刀,由十位各殿之中的佼佼者所掌握,也一般都代表了某一殿的权威。
不过执法殿却不是如此。
不似蛇蝎殿一样的那种人多又杂,刀殿执法殿中,都是刀殿的精英中的精英,他们基本是代表了刀殿真正的平均水准。
时敬作为执法殿的首席,已经是执法殿众人中地位颇高的一位了,也基本上算是刀殿普通弟子中能够做到的最高的位置。
再往后,就不只是靠实力就能坐到的位置了。
执法殿有三柄名刀:搬山、春江水、奈何。
分别是掌握在执法殿殿主、左护法还有右护法的手中。
搬山一刀不只是刀殿的名刀,亦是江湖十大名刀之一,他的历史几乎可以追溯到上古,而另外两柄,则是刀殿众人废了很多的财力物力,从各种地方不同的秘境,又或者是修行者的手中拿到的。
奈何便是他手中的那把,他便是刀殿执法殿右护法王玄感。
这些,其他人看不出来,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刀殿的内部。刀殿这样的隐世宗门本来就是相当的隐蔽,他其中的那些辛秘,如果刀殿人不想让你知道,你是没有机会知道的。
要是强行想要去打探或者调查刀殿的消息,很有可能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但是这些在杨洁的眼中都是一目了然的,他敢说对于刀殿的了解,能超过他的,江湖之上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这些都是他这些年的沉淀,为的就是心中的一个执念。
不过王玄感却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出刀,就被别人看穿了身份,实际上他也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泄露与否,他这趟来,其实如今只是为了谢玄的事情。
谢玄暗中背着刀殿与青帝城结交的事情,他一开始的确是不知道的,因为他来只是一个巧合。
李重霄等人将刀殿的探子生擒,这是刀殿的失误,若是被李重霄他们套出了什么信息,那就更加不能忍受了,所以一开始,他只是来封口的。
谁知道李重霄他们昨日便已经将那个刀殿的探子杀死,他就更加无从得知李重霄他们究竟得到了什么消息。
他能做的就只有联系谢玄。
但是谢玄却有了很多他不明白的行动,这些都是他在暗中观察过后,渐渐得出的一系列结论。
知道亲眼见到青帝城的剑侍与谢玄的那些交流,他才将自己的任务重心转到谢玄这边。
只不过今日的事情发展些许的有些超出了寻常的轨迹。
他原本不想露面的,天上的不知名的强者与青帝城的剑侍若是能够打的在激烈一些,他更好浑水摸鱼……只要将谢玄生擒,他就可以直接代行执法殿的职责,再加上铁沧岛其实已经渐渐的没有了太多的作用,因为他的发展太过缓慢,实际上,身为右护法的王玄感完全有便宜行事的权力。
他正准备将谢玄带走,然后将铁沧岛的事情处理完毕,随后回到宗门复命……只能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
但是李重霄却不这么觉得,他从一开始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巧合,慢慢的觉出了很多事情的不对劲,这让他越来越担心一件事情了……
他年少时曾经听闻那麻衣男子说过的种种事情,难道在今天都会应验……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天命存在吗?
李重霄望着远处的局面,久久不言。
“王爷……是走是留?”礼图婆问了一句,他看得出李重霄似乎并不想要离开了,他其实也只能算是下属,所以也没有强行要求李重霄离开的权力,他要做的就是好好保证李重霄的安全罢了。
“看看吧……”李重霄语气有些重,不知道其中究竟是什么情绪。
第五百零二章 杨洁与雷停(下中)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一共经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远在宝器宗山门之中的那些江湖人也都感觉到了扬州城的不寻常的波动,渐渐地有人也开始从宝器宗那边往扬州城的方向赶去。
讲道理,其实有不少江湖人就是冲着此次武林会盟会有很多不常出现的高人出现才来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发言权,能够参加一次这样的峰会,他们的目标肯定不是那级别最高的会议而来的。
浑水摸鱼这个说法其实说的就是他们,但是基本上大部分的江湖人也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来的。
宝器宗的灵器,结识江湖豪客,若是还能见识一下世面,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武林会盟进行了一天,终于有些人等到了他们最想要的局面。
当年京城的儒圣与刀殿棋鬼老人的一战,那可是惊动了整个京城的修行者们,不少人就算是远远地观看,也被那难以想象的冲击与余波给伤到了,很多人因此殒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强者的战斗没有禁止别人旁观,但是也不代表就是所有人都可以凑个热闹的。
为何老楚王会这么在意扬州城对于修行者的限制?不就是因为扬州城这样的大都会,因为人口众多,所以鱼龙混杂,若是修行者都在扬州城里解决私人的恩怨的话,很快扬州城就会变得残破不堪。
实力稍差一些的修行者若是真的无所顾忌,那也是能够将房屋搞垮的存在,更不用说想刀殿与青帝城这样已经是江湖上最最顶尖的存在了。
他们的打斗导致一个城池覆灭这样的事情似乎不难想象。
杨洁今日本来就是为了将这些人一齐赶走的,但是在那几个实力稍微低一些的人离开之前,场间突然出现了两位连他都会感觉到相当棘手的存在,这就让他相当头疼了。
尤其是……在对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这件事情就不单单是保护扬州城不被破坏这么简单了,这也涉及到了杨洁的私人恩怨了。
远远地,杨洁只是稍微一感知,就知道城外如今开始慢慢的聚集修行者了。
这些人应该就是来自宝器宗的不同宗门,不同势力的修行者们,感觉到了扬州城他们打斗所散发出来的灵气波动,这群人就像是觅食的野兽一样跑了出来,实在是让这局面越来越难以处理。
杨洁现在有些觉得自己真的是没事找事干,若是一开始就将这些人一股脑的全部扔到城外去,自己也不会听到刀殿的消息,自己也不会被莫名其妙的吸引,说不定……现在他还可以回去继续洗衣服。
怕麻烦才是杨洁现在最大的弱点,他并没有害怕,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不然十三太保当年散去的时候,大家也不会这么放心的让杨洁一个人留守扬州城。
杨洁就是有着绝对的实力压制,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想着,杨洁微微颔首,若是十三太保还在城中,如今就好处理多了,就算是他们谁也不是面前两人的对手,但是他们至少是可以拖一拖时间的……
不过说这么多也没有什么用处,毕竟十三太保的存在是朝廷所不允许的,所以他们只能分散开来,不过只要是楚王一句话,估计十三太保都会从天南海北各个地方毫不犹豫的赶回来。
这就是楚王的魄力。
杨洁现在想的是如何将面前这两个人带到一个相对比较隔绝的地方,不然的话,就这个剑域……杨洁都觉得有些麻烦。
杨洁使剑不错,甚至如果真的有人知道杨洁的真实身份的话,根本不会对他的实力有所怀疑,如今更是神器加身,杨洁有把握在扬州城里解决了这两人。
但是如今他是为王府考虑,为扬州城考虑,最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将两人杀死在扬州城里,如今再加上有那么多修行者马上就要到来,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若是真的知道了剑礁与刀殿的厉害,他们可能会后悔自己看过接下来的打斗。
杨洁顾虑颇深,这让身前的青帝城的剑侍还有刀殿的王玄感都没有时间去理会他。
实际上就是因为剑侍实在是太过耿直,一但是下定了决心,就一直认定了他这一人去杀,根本不去估计之后可能会产生的后果。
杨洁在头疼,王玄感也在头疼,
刀殿本来与东海剑礁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直到十多年前,剑礁因为刀殿的计谋,计划失败之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刀殿则是毫无表示,紧接着就与剑礁不相往来,这让剑礁从中感受到了相当大的欺骗。
从此之后,剑礁其实对于刀殿的态度也就变了很多,虽说刀殿与剑礁之人几乎也不在江湖上现身,尤其是剑礁在白帝城被一鼓作气解决掉之后,他们就彻底陷入了沉寂的状态,已经多年未见有任何剑礁之人出现在江湖只上了。
当年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白帝众也这样消失掉,其实江湖上很多人也是相当的奇怪的。
当年在东南一手遮天的,宝器宗才不是第一位,狮吼门被解决了之后,宝器宗虽然也在飞速的崛起,但是在那之前,东南有近乎一半的二流三流宗门都是依附在白帝城之下的。
白帝城与刀殿不同,白帝城就是来者不拒的态度,这就让东海剑礁的实力在那些年发展的相当迅速,然后辐射了整个中原武林。
白帝众由于是一个因圣地的威名而建立起来的联盟,这才是真正让白帝城那么些年积攒下相当充足的修行资源的地方。
由于还有一套相当催人奋进的上升制度,这也让白帝城本城的实力得到了飞快的发展。
剑礁一开始只是让白帝城当做一个试验品,如果真的有可行性的话,之后就会是赤地城、青帝城一同向大汉的江湖进发,从而最终慢慢蚕食整个大汉的江湖,这种做法实际上要比像刀殿那样武力征服一个一个的宗门要来的现实的多。
只不过剑礁那不断上升的势头,则是因为棋鬼老人的一番话,而最终付之东流,正在上升的宗门受到了当头一棒,这样的气,如何教剑礁不去忌恨刀殿?
其实若不是因为刀殿也因为遭到了葬山的猛烈打击而沉寂了许久,剑礁得不到刀殿的具体信息的话,可能江湖上也会掀起两个超级隐世宗门之间的一番争斗,江湖也不会十多年来尽管有小打小闹,但是总体来说,如此的和平稳定。
这一切都是当年一件发生在山城的事情而导致的一系列后果。
剑侍作为帝城之中最为特殊的一批存在,他们都是相当怪异的,或者说,他们都是相当有执念的一群人。
成为剑侍的条件有很多,不管是节欲,还是说斋戒一类的事情,活生生活成了一个苦行僧,有的剑侍还必须遭受足够的酷刑,那样才能够证明他们的身心都得到了足够的考验,才能有着一颗为了帝剑而放弃一切的心。
这些近乎于残酷的要求,都是让一个正常人变成了常人眼中的疯子的必经的过程。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这些帝剑的剑侍,也得到了相应的奖励,比如无与伦比的力量,又比如说至高无上的地位。
风水轮流转放在青帝城里,其实是一个相当有趣的概念,因为青帝城里,城主是人人都可以当的,实际上白帝城与赤地城中也是如此,无非是谁的实力更强,谁更得人心,谁就可以成为城主。
但是剑礁就是如此,真正与一个人地位挂钩的,是他与帝剑的关系。
比如苏长庚就是白帝剑的剑主,他就是拥有着无与伦比的至高地位,以至于身下的剑侍也是要听从他的号令。
但是青帝城不然。
青帝城的城主与剑主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这就导致了青帝城的城主实际伤就如同一个大管家一样,总领青帝城日常的事务,而在帝城之中地位从上到下则是青帝剑的剑主,再到青帝剑的剑侍,最后才是青帝城的城主。
在世的剑侍,共计以十一人,而这一个青帝城的剑侍排行第七,也就代表了他成为剑侍的顺序。
但是剑侍的排名不代表剑侍的实力,因为有的剑侍,甚至实力相当差,他们有的是与帝剑的感知,如果能够从中理解到帝剑的帝意,然后发觉其中的奥秘,从而反哺剑主,这样的剑侍也是相当可怕的存在。
不说赤帝城,白帝城仅仅只有两位剑侍,这才是白帝城为何身为三帝城中人数最多,势力范围最广的一部,却其实是三帝城中最弱的一部分。
李重阳也从来没觉得因为解决掉了白帝城而有什么好去吹嘘的,反倒是他对于天道的理解更加让他觉得今后的路将是困难重重。
极少有人知道三帝的辛秘,若是将他们的事情公之于众,真不知道会引起人间的多少混乱呢。
不过就是说,这样的一个特别的宗门,想要成为其中的剑侍,究竟是多难的一件事情,也不用多想,里面多半是像这个第七剑侍一样的怪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
王玄感当然是个普通人,普通在心境之上,他就是相当市侩的性子,骨子里与杨洁其实相当相像。
他本着不惹麻烦的性子,想要偷鸡摸狗一番,结果被人直接拎到台面上,面对面的对决,其实他是很拒绝的。
但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一声巨响,看似冲击力更强的青铜巨剑,被这薄如蝉翼的奈何,一刀给崩开,王玄感反手便是一刀,不出所料,为的就是直接砍中剑侍的头颅。
剑侍则是丝毫不避,定着刀势便再次冲了上去。
吼!
这是从剑侍的白布所缠绕的面容之下所发出的恐怖吼叫,几乎与狮吼功没有多少差别的音波直接定着刀势便轰向了他面前不远处的王玄感。
王玄感迎面感受到了那无法抵御的冲击,直接从半空中翻身栽下去,身形直坠于巷间,将小巷子石砖铺好的露面砸出了一个大坑,龟裂的纹路一直延伸到巷子两旁的房屋之上,看起来房屋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然而王玄感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两手一拍身侧的地面,身子立刻从地上弹起老高,他脚尖点到了一旁的屋檐,转瞬身形便又窜出去十多丈。
瞬息而至的便是一道势大力沉的剑斩。
原本已是摇摇欲坠的房屋,瞬间被一道无形的剑气给从中截断,不知道已有多少年历史的扬州城老巷子,就这样一刀断开,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修复,总之都是遭了殃。
若是能够袖手旁观就好了,杨洁苦恼于此,但是见到老巷子一点一点的被摧毁,他的心中也是荡起了一些波动。
不管个人恩怨如何,今天,他狠手是要下定了。
万剑图轻轻的挥过眼前,他再将剑持于身侧时,他眼中的一切不认真已经彻底消失,他的气质为之一变,天地万物都为之改色。
剑,始终是凌厉之物,若是失去其锋芒,其他的武器也可以做到。
剑道不可失其锋芒。
剑客亦然。
锋芒毕露之下,杨洁的实力达到了顶峰,这种熟悉的感觉向他不断的涌来,似乎也让他找回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
无忧无虑的剑客生活,最是能够让人心神向往。
“这已经是几十年过去了?真是人也老了,脑子也老了……”他感叹道,也静静地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无数波纹,这些都是他对于天地间剑道的印象,真正的剑客,就算许久不用剑,只要他再次拿回自己的剑,很快,他就能回忆起曾经的种种。
“不知道老伙计……你有没有老掉?”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低头缓缓的抚摸着自己的长剑。
是啊,当年就是用他,与人酣畅淋漓的战了一场。
万剑图上的剑纹突然变了,像是一条条活灵活现的小鱼儿,从剑身之上不断地游走,渐渐地……组成了一道道震撼的螺纹。
他感受到了剑中传来的剑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要上了……”他对自己说,也对剑说。
第五百零三章 杨洁与雷停(下下)
咚的一声,一阵烟尘缭绕之间,没有人注意到到底是什么出了状况,只有杨洁一人明白,这是一种自由的感觉。
万剑图在他的手中欢鸣,他的身心也得到了极大的舒畅,这么多年来,已经许久没有这种通畅的感觉了。
“快活!哈哈哈哈哈哈哈!”从四面八方,一个男子爽朗的笑声不断地传来,传入了正在酣战的两人耳中,让两人无法再集中于面前的对方,因为先前的战斗,让这两人都许久没有注意到那个神秘强者究竟在做什么。
老楚王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喝下了一些姜汁,老管家还有一种仆人也将老楚王扶到了地窖里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
刘泰此时相当的焦急,老管家让他稍安勿躁,可是这就是一个书生没有能力的地方了,到了这种时候,就算是人尽皆知的二先生,也会露出自己无力的那一面。
老楚王意外的昏倒在了门柱之后,这让当时发现楚王的管家秦尚差一点让心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当时老楚王一头的虚汗,再加上那煞白的面庞,秦尚一时间竟然也是惊慌不知所措。
好在秦尚真的是有经验,先是确认了老楚王并没有咽气……一切都好办了。
这就体现出秦尚身为楚王府管家的真正修为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不说,曾经他还随自己的父亲,一起与老楚王参加了北伐的事业,那可也是一段相当锻炼人的时间。
在草原上,在大漠上,那种恶劣的条件才是真正锻炼一个人随机应变能力最好的地方。
确认了老楚王如今还有气,但是依然不能断定老楚王究竟有没有生命危险,毕竟到那时他都还不清楚究竟老楚王是因为什么而倒地不醒的。
结合了当时的状况,秦尚觉得一定是因为那些修行者的战斗实在是太过影响巨大了,或许就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楚王遭受了什么样的冲击,才导致了这样的状况。
这种时候就不能轻举妄动了。
家中当然不只是有仆人的,但是大家的地位也没有差别多少,所以也就都是属于下人。
府中的大夫也是当年曾经从军随行的老大夫,战场上什么样的伤没有见过,火急火燎的赶上前来就开始处理。
在老大夫确认之后,秦尚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老楚王只是因为身体疲惫过度而脱力才沉睡过去的。
好好休息之后,再找一些大补之物,多润养一下身体,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过刘泰的表现倒是像极了一个手足无措的贵公子,看到自己的父亲被人抬着进来,而且一言不发,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去世了一样,要谁也没有办法冷静的。
就算是知道了楚王没有声明危险,刘泰还是紧张的无法站在原地。
“老秦,父王到底是怎么倒过去的,你有没有看到?”刘泰这样问道,他以为是有什么人专门去害了楚王,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就在门口那边脱力了呢?
就算他是一介弱书生,他也是知道自己能徒步赶很远的的路才会真正感觉到劳累,父亲这样的身体,绝对不是什么随便就能脱力晕倒的体质。
“二少爷,您别紧张,不是有什么人要专门害王爷……扬州城里就算如今是鱼龙混杂,也不会有人有这个胆子的。”秦尚现在倒是情绪稳定了很多,他镇定的样子倒是相当安抚了刘泰的心情。
“可是,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刘泰皱着眉头边摇头便疑惑。
“二少爷……您可能真的不知道修行者的厉害吧,京城如今是在官家的眼皮子地下,京城有再多的修行者也不敢造次,但是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本来就没有什么高手……若不是因为王爷的威信,城中有着很多修行者与我们不成文的约定……”
“您可以打听打听,秦地诸多城池,有多少是被修行者搞得断壁残垣的……”秦尚苦口婆心的说道。
秦尚在扬州城这么多年,自然是相当明白这些修行者的强大之处的,他虽然不是修行者,但是却能够理解那些人为何这么强的原因。
“修行者能够掌握我们普通人没有办法掌控的力量,真的到了那种特别高的境界的时候,能够搬山倒海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的……城中若不是有王爷的安排,如果老秦我没推错的话,王爷应该也是请了当年府中相当强的一位高手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秦尚顿了顿,眼神不自主的飘向了地窖外的位置。
“可能王爷比较担心吧,所以才会在门厅处一直不走,但是难免的……修行者之间的碰撞能让街道粉碎,也能够震伤我们这些普通人啊。”
“王爷这样只是脱力倒下,估计是受了刺激,养一养便好了,老秦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二少爷您别小瞧了修行者的力量,这世上很多人能够生存下来,必然有其生存下来的道理。
偌大的江湖能够让朝廷如此重视,还有所谓的天机阁出现……您应该明白天机阁是什么样的存在吧,能让朝廷如此重视的,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匈奴人,那就是大汉的江湖人呐……”秦尚这么说着,心中也是感叹,江湖真的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地方,他说是与尘世不相干,但是却能够让俗世中的所有人都受其影响,渐渐的民间也是江湖的风气所影响,真不知道将来朝廷会如何处理这样庞大的一个社会。
听懂了秦尚的一番话语,刘泰也是沉思了起来,脚步也渐渐放缓,他不是不明白如今江湖人可以说是相当强的一部分战斗力,但是对他来说,他所向往的当然是庙堂治国,如今跟他说这些,似乎真的有些不相干。
但是今日的种种,似乎真的是与江湖人的强大脱不开干系的。
君子爱财,自是取之有道,真正能够将各种资源都利用起来的人,才能够算的上真的强大。
“您说的是,是我不冷静了些,您说的这些话,我之后都会好好想一想的……若是父王看到我这丢人的表现,应该会很失望吧……”刘泰的表情也是有些恍然,他最大的意识就是自己先前的表现其实都是无用的,最主要还是因为他很难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失去亲人的感觉吧。
他的圈子很小,他向来都是与自己的老师亲近,自己的老师也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但是他心中一直是对自己远在楚地的父亲有着特殊的情感的。
这世上自己仅有的父亲,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自己平日行事的风度。
刘泰呵呵笑道,像是自嘲一般。
“二少爷,您可不用自责,老秦我也是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之后,才明白的这些道理……您今年才二十出头,还有大好的时光,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去学习,能让二少爷有些东西可以学习,老头子我也是相当不容易啊,嘿嘿嘿。”老管家安危着刘泰,他是相当喜欢这个谦虚却又有着相当独特的领袖气质的少爷的,他总觉的在刘泰的一举一动,总是能够感觉到当年王爷当年在战马之上意气风发的光景。
然而,地窖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阵摇晃过后,不少紧张的仆人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大都是松了一口气。
一道相当有辨识度的有亲和力的嗓音响起,让沉默中的刘泰也是惊醒,他顺着光线看过去,一个穿着相当华贵的男子正缓缓地踏着楼梯而下,身后则是一名身形高瘦的矍铄老者,正在他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下梯级的时候步子也相当的稳健,他的身上看不出一点的老迈。
“哟,大家伙都已经聚齐了,那么接下来也就好办了,这些……应该是老秦你做的吧?”刘槐带着相当自信的步子,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城中乱局的影响,先前的一连串的恐怖的震动都没有让他露面,到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安全避难了,他却出现了。
大家都有些神情复杂的看着刘槐,世子殿下平日里其实也是这种样子,他说的话都是相当漂亮,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与他们这些下人有过什么互动。
但是大家都是做下人的,主子只要不是为难他们,他们也已经相当满意了,更不用说似乎是因为世子殿下的经商头脑,让王府的富裕更是锦上添花,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那都是过的相当滋润。
对外的话,那大家自然没有抹黑自家主子的可能。
但是今日一来……与二先生对比之后,再加上王爷如今还在床上躺着,一直没有醒,越是到这种紧张又紧急的时刻,世子的这种作风就越是让人觉得不妥。
没有人敢说,但是有几个人其实心中已经相当不舒服了,好多人的眼神都是相当疑惑的看着世子殿下,不知道世子这时说这番话的意义是什么。
刘槐脸上的喜庆与大家的阴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刘槐依然没有改正的意思,或者说,他本来就丝毫没有当回事。
走在他身后的自然就是何文远老帅,老帅平日里在王府中不是多么活跃,但是也没有人会不尊重他,他当年可是王府中地位最高的几人之一,如今虽说是从位上退了下来,但就从他能够随意的进出老王爷的书房来说,就没有人敢去不尊重他。
他此时从后面拍了拍世子的肩膀,悄悄地在刘槐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这让世子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待世子在转过投来的时候,他的眼神看着众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了,不过他也没有对下人们再说什么,反倒是来到了刘泰的面前。
“二弟,城中今日的打斗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你,放轻松点……”刘槐走到了刘泰面前,嘴角带着一点笑容,也不知是戏谑还是什么,总之落在秦尚的眼中,这让他很是不适。
什么时候世子殿下说话成了这幅句句带刺的模样?
秦尚有些不理解了,看着刘槐也是不解的面容,心中总想要替刘泰说些什么,然而只见刘泰直接将自己兄长放在肩上的手拨开,面容严肃的对他说道:“兄长若是没有问题就不要关系我了,我年轻力壮,出什么事情也无所谓,不如去关心一下父王的身体,父王如今还没有醒过来,不知道他看到这幅景象会是怎样去想?”
秦尚听到刘泰这番相当有力的回击之后也明白了,接下来应该是不需要自己来解释了。
只是好奇,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二少爷,如今是不是真的动了怒气。
刘槐的手被打掉,这让他相当惊讶,转而来的一连串的回击更是让刘槐哑口无言,因为他的确没有注意到躺在两人不远处的父王,这让他心中有种蚂蚁爬过的难受之感,这种哑口无言的感觉很是让他愤怒,但是在众人面前,他却也不能说的太过火了。
一般这种时候,他都是会直接动手的……
“很好……”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这一句话,这让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得到刘槐的窝火,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但是没想到刘槐竟然是能够忍住。
他直接撞开了刘泰,这结结实实的一下撞在了刘泰的身上,刘泰一声都没有哼,只是侧开了身子,让自己的兄长快步过去,何文远也才看见了昏迷不醒的楚王,脸上也是有了担忧之色,追随者刘槐的脚步,他也快速的跟了过去。
只不过何文远路过刘泰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个后来的楚王府二爷……
刘槐不耐烦的直接推开了老大夫,差点让年迈的老大夫摔倒,只不过看到是世子的时候,大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这个蹲在窗前的年轻人,默默地摇了摇头。
何文远则是稍稍搀住了老大夫……两人可算是旧识,只不过老大夫却并没有看何文远,而是赶紧离开了,就像是躲避瘟神一样,躲得远远地。
第五百零四章 杨洁与雷停(下下中)
扬州城上空如今有着相当难以看懂的神仙在打架的同时,扬州城城东的楚王府里也是相当的紧张,这一日如同昨日夜里一样,显得不那么平凡,不经意间,已经影响了很多没有浮在表面的事情了。
不管楚王府里的两兄弟如何有矛盾,这终究都是无助于如今扬州城紧张的局势。
扬州城的居民,在这子夜时刻竟然无家可归,实在是当世一大奇闻,不知道天机阁知道了这场武林会盟会是怎么想,这应该是不少人的想法。
这个时候不管是不是与天机阁有过接触的人,只要是在扬州城中的,无一不想要求天机阁此时出动,只要是能够解决掉今日的局面,一切都好说,平日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天机阁的驿卒,这时候突然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无限拔高。
已经聚集在避难场所的人们,此时都躲在空地里,先前的几番剧烈的摇晃,让不少以为躲在树旁会很安全的无辜百姓遭了殃,不少人都因为树木的倒坍而被掉落的粗壮枝干给砸到。
讲道理,平民百姓,寻常人哪有勤加锻炼的,不都是正常的体质嘛,扬州城的那些老古木,多的都有数百年的历史,粗壮的腰身要十个成年人才可以围一圈,于是他的枝干也是相当的有重量,一掉下来,根本不分你是不是扛得住,有人竟是因此丧命。
更多地是石桥,石桥上当时还有人流不断地走动,大家接到了里正的通知赶去避难位置的时候,不少人就选择了走最近的石桥。
谁知这经历了百年风雨不倒的石桥,如今竟是如此的脆弱,只是因为修行者的一番战斗,这让许多人都无法想象。
寻常人家哪里有遭这个殃的机会,动不动就是地动山摇的手段,真的来到了众人面前,百姓们还不得将他们奉为神明。
扬州城几乎是百万人口的大城,常驻的人口也接近五十万,如今一股脑的涌向了城东,慢慢的,就是楚王府前,也集聚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很多人都是希望着扬州城的石佛——老楚王,此时能够站出来领导大家,却只见楚王府的大门紧紧地关闭,不由得也加深了焦躁。
守城的士兵此时齐齐出动,足足上千的官军分布在城东各处,大家基本上都集中在大街之上,若是有大片的空地,那里一定也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反倒是那些小街小巷之间,确实很少见到有人,不少人就算是看见了有巷子亮着灯火,依然没有进去躲避的意思,宁可与各样的人群挤在一起。
这都是相当聪明的表现,毕竟都是从城西城南来的,大家一路上可是见到了相当多图省事,就从巷子里赶路,却被巷子间落下的砖瓦碎石给伤到的人。
如此多的突发状况实在是让扬州城的居民们遭够了罪,说出去也是相当的骇人。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像是江湖上每有峰会,一定是会有朝廷的力量从中监视的,他们百姓能够想到的事情,天机阁不可能想不到,天机阁可是朝廷专门处理江湖事务的机构,这点都没有想到的话,他们也不用干了。
但是这种事情肯定寻常百姓家是不能知道的,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同日清晨,两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已经从城外赶至了城中。
他们究竟几日之内行了多少路,谁都不清楚,但是从他们一开始的那种落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如此落魄的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看起来与扬州城的富贵繁华格格不入,两人脸上不修边幅的感觉相当严重,给人一种他们是相当有年代的感觉,讲道理这种流浪的侠客,如今已经很不流行了。
当年修行者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多的是这种头戴斗笠,腰带长刀,一件长衫便走遍天涯的浪人,如今天机阁的出现,宗门等级如此分化,就算是散修,如今也有松散的组织存在,一个单独的、无依无靠的、没有任何资源的浪人,他是什么价值都没有的。
大汉的富庶,寻常人难以想象,匈奴人也是南望一眼,那富足的光景,就足以让他们终生为之努力,少见的用腿脚赶路的人了。
两人脚上的破草鞋已经穿破了不知道多少个窟窿,白日里路旁的人不少人看见两人的打扮,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还是相当鄙夷的。
两人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估计就是他们腰间的一把刀、一柄剑了,这样的人,到了扬州城里,怕是井水都吃不起。
不过大家也毕竟都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除了大爷大妈可能在街头谈论两句今日可能见到的怪人之外,没有人会过多地在意这种打扮清奇的人,这两人就算是死在城中,多半也是臭了才会有人发现。
不过他们两人不在意就好了。
码头客栈不是真的就是建在码头边上,就像是同福客栈也不会真的与你同福一样,掌柜的喜欢这样叫,只要能赚钱,就是好名字。
码头客栈在扬州城里上不了档次,多得是平民百姓赶路时在这里歇一歇脚,能住上一两晚相当便宜的客房,已经是相当让他们满意的事情了,扬州城这样的物价,能够找到与大汉其他地方平价的普通客栈,实在难得。
不过也因为其实是小本生意,掌柜的这么多年赚的钱不多,也没有什么靠山,客栈十年如一日的开着,一直没有装潢过,老旧的木头制的桌椅,连门房也是吱吱呀呀的响动,不少的木头都已经开始剥皮脱落,不过这也影响不了码头客栈的确是做的很稳定。
客栈旁就是一片马厩,在这扬州城土地如此精贵的情况下,能够单独辟出来一块地方来为客人安置坐骑,只能说是掌柜的的确考虑周到。
于是这里虽说不是城中最著名的客栈一流,毕竟他的档次上不去,但是却是许多出来扬州的旅人会被人推荐来过夜的地方,尤其是在寻常有马厩的地方,粮草实在是贵的吓人。
平日里码头客栈都是相当普通的旅人喜欢的地方,就算是有些穷凶极恶的人存在,扬州城中恐怖的商战也不会伤害到这安于一隅的小客栈,也不会真的坏了码头客栈的招牌。
但是最近却不同了,络绎不绝的游人少了,多的是一些一住便是许久的闲散人客,他们大都是身上携带着武器,坐在客栈里便是无聊的等待,不停地吹嘘。
这些人都是早早接到了武林会盟的消息,想要来到扬州城里浑水摸鱼的最最下等的江湖人士,叫他们寄生虫其实也不错。
他们中许多人都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不少人也是手染鲜血的凶人,多的是一些心怀不轨的肮脏人,这样的局面就是经营多年的掌柜的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牌面,何时这些江湖人一股脑的都涌来了他的客栈?
他的客栈讲道理,虽说伙食不贵,赚的不多,但是靠的就是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断,大家都会图着他店面的便宜而来,匆匆忙忙的一顿酒菜,加上稍住一晚,这样大的客流量才能让他经久不衰的在扬州城中经营。
可是这群江湖上的人士,可就不管这些了,只要是能够方便他们的,寻常百姓家那里赶去招惹他们?
不少来到客栈的普通人一件满座的凶神恶煞之人,哪里还有敢入店的胆量,讲道理多花点钱财,住个好点的客栈,也好过在这样凶恶环伺的环境居住,动不动还有可能遭到无妄之灾好得多。
掌柜的头疼了,他不敢说些什么,这些江湖客,那都是随便点些小菜,揪着他们店里最便宜的酒水喝下,他们身上都是带着相当多的干粮的,这让他客栈几乎无钱可赚,这些天来都是赔本生意。
马厩因为寻常都是没有马匹的,所以掌柜的做个好人,里面的草料也是免费送给来的客人,但是这群江湖人可就不管这些了,知道了马厩是完全免费的,不少人直接将马领到马厩里,客栈的马夫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马匹,最重要的是,他们店里哪有那么多的草料给这些清一色的壮硕马匹来随便吃喝?
掌柜的欲哭无泪,亏着本,从其他同行的马厩里不断地拉来草料,还要无偿的喂给这些霸王客,他还什么都不敢说。
今早就是因为他有一句话说的不合适,让一位光头壮汉动了怒,大汉掏出砍刀来救将他客栈的桌子剁翻了,一旁还有不少人给他叫好,小二因为这个事情干脆直接离开了,他这些天来战战兢兢的伺候着这些爷,终于是无法再在这样成日的恐吓下干活了。
“掌柜的……不是咱不帮您,实在是咱家里有老有小,咱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行了二虎,你走吧。”掌柜的就是这么让店里的几位小伙计走掉的。
他们离开之前还是相当的胆战心惊,一离了客栈的门口,拔起腿来就跑的样子,甚至还有人在街上兴奋的嗷号了嗓子,让掌柜的原来已经够黑的脸变得更黑了。
两人没有马匹,一路上就是这么穿着一双又一双的草鞋而来,城西南的这码头客栈,讲道理并不难找,如果第一次来找不到的话,多问问邻里,大家也是不吝啬指路的。
不过这两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初来乍到,只不过这样一身实在是惹眼。
自从他们踏进了客栈,客栈中的气氛便紧张了起来,有人手里团着两个铁狮子,转的溜溜响,也有人闷头喝着酒,听见有外地人的口音说话,这才将头抬起。
还有不少人正在无聊的擦着自己的兵器……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狠兵器,多少人手里抄着的都是三尺有余的黑背大砍刀,这种砍刀如果懂行的,一眼就应该知道,劫道儿的,多是用的这种兵器。
还有用狼牙棒子的就不说了,各个眼中都是看着两人不怀好意。
不过两人始终没有与客栈里坐满的江湖客有过任何的交集。
为首的男子比较高,第二个也就七尺多,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是两人脸上的胡茬都告诉众人,他们也不是什么风雅之人,至少他们的扮相不是。
他们戴着的斗笠此时挂在背后,头发有些散乱,两人都是扎着高髻,估计也是一路上走来没有什么时间打理的缘故吧。
第一个男子的眼中稍带一些颓废之意,眼皮子总是耷拉着,看起来相当的没有精神,而第二个看起来年轻一点的呢,说话时操着的口音听起来像是北方那边的口音,嗓音高些,单听的话,估计岁数也没过三十,应该是个小青年。
两人向掌柜的要一件房,但是掌柜的却没给。
他们两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适合呆在这里的人,虽说掌柜的从他们进门儿起就看见两人腰上的刀剑了。
他就行个善心,毕竟他也不缺赚这两人的伙食费,劝两人离开这里,并且还指了一个价钱也比较公道的客栈……那里没有江湖人,这里有。
但是那个稍矮些的年轻男子明显的看出来了掌柜的在撒谎,掌柜的说话的时候眼神稍有些躲闪,那人的眼睛就盯上了掌柜的,跟掌柜的对视了起来。
掌柜的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他行个善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这让他相当气愤,干脆的脱口而出:“说了没屋了,就是没屋了,两个倔驴怎么就听不懂话呢……”
掌柜的其实不是故意的,但是两人这样完全没有感受到气氛的样子,让他总是很来气。
只不过两人还是不依不饶。
“喂!”一声相当聒耳的喊声从一角传来,一个满脸胡子的胖子直接挺着魁梧的身材走上前来,看起来那扭曲的脸,似乎真的是要找他们的事了。
掌柜的一看这幅景象,心想自己估计是坏了事了,赶忙的走出自己的柜台,有意无意的走在了两人面前。
“客官客官,没事没事,我就是提醒他们一下,今日没房了,他们马上就走,不用您来赶他们……”掌柜的点头哈腰,看起来一副相当害怕的样子。
第五百零五章 杨洁与雷停(下下下)
“呵呵,掌柜的,你就不用说假话了,俺早就看出来你看他们不耐烦了,正巧,这些天兄弟们也手痒痒,来了不长眼的,俺们就给你行个方便。”胖子络腮胡这样说着,一边挪着小山一般的身体到了两个人面前。
掌柜的本来出来的身体被他挡在了身后,络腮胡的后背全是横肉,不光结实无比,宽阔的后背直接将掌柜的碰了一鼻子的酸,掌柜的哎呦一声撞到后面的柜台,发出了老大的声音,他的算盘也是直接被撞到了地上,但是这根本就没有引起络腮胡的一点注意。
络腮胡根本就不是看掌柜的有麻烦,他才出来说话的,明显就是这么些天的遵纪守法,实在是让他们这些平日里在山上野惯了的劫道儿的心里痒痒,手上更是痒痒。
没人看掌柜的怎么样,任他如何去哀嚎也不管,掌柜的喊叫里还带着一些凄凉的感觉,其实他疼也就那么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的小店儿,还真的经不起这么一群江湖人来折腾啊,十多年的家当就是这样一个小店。
掌柜的可是听说过,在大汉的某些地方,有的修行者对决,都是能够将一整条街的铺子给打没的,就算是两个修行者都被天机阁给收了,那他们基本上也是得不到赔偿的,毕竟这种江湖人很多都是烂命一条,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或者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他们要赔偿也不知道在哪里弄。
更有甚者,他听说,有的地方,那些黑心的官府或者豪强直接就会派人演戏,派人去那些地段儿好的铺子里去闹事,一堆人一闹,铺子折了,店面砸了,只能是低价转卖,如果不转卖的话还有强拆一说。
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
掌柜的已经很满足了,能够在这样繁华的扬州城里开个店,还能久经不衰的一直经营下去,这可让他相当感激老楚王的为人与手腕。
但是谁知道会有这么一个武林会盟,突然出现的武林会盟直接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原先在扬州城里规规矩矩的修行者们,经这次的机会一股脑的全部涌入了扬州城。
毕竟没有真正的法律去约束江湖人的,老楚王定下的那些规矩就是规矩,都是不成文的,如果刻在什么石碑之上估计还会有好事之人将这种事情传播开来,然后加之以自立法度的罪名,王府就算在扬州再一手遮天,这种触怒皇威的事情也是做不得的。
既然是不成文的规定,那么一切就有的说,一切就有的破,扬州城的守城士兵平日里常驻的也就三千不到,还会分散开来驻扎在各处,有时候要替各郡城去处理事务,也不会一直维持着满营的状况。
掌柜的也不明白,为何一向对于江湖人态度那么强硬的楚王,这一次竟然没有设立严苛的关卡去控制人口的流动,让这些平日里上马就是风尘赶路,下马便是提刀杀人的凶人们留在民居远一些的地方,这是掌柜的完全不能理解的。
牢骚了好几日了,有意无意的打听着,听说再过两三日这些人就会陆续离去,掌柜的也觉得这段日子熬一熬就过去了,所以平时都是对这些汉子有应必求,只要是能够不搞坏他的店,掌柜的真的是把这群人当爹一样伺候。
但是终究还是熬不过去了,这两人其实掌柜的也没有多少同情心,他们两人明显就不是与这群人一路的,掌柜的做了这么多年的客栈,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劝他们离去是做善行,也是对自己的店铺负责。
没想到人点儿背了,祸事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
掌柜的欲哭无泪,撑着腰,坐在地上起不来,其实他已经不想起来了,他在地板上一坐,然后大声的狼嚎:“各位好汉,可不要伤了和气啊,有话都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咱……咱这小店儿可经不起折腾啊……”
掌柜的买下客栈的时候,老楚王已经将整个扬州城翻新过一次了,他本身就是外地人,家有小酒馆,当年也是一个相当惬意的小户人家。
但是就是因为被城中的豪绅占据了店铺,家里祖祖辈辈流传的方子,家里世世代代经营的铺子,全被人拆了去,他只是两日未归,就沦落了那样的局面,一度让他想到轻生。
老婆孩子都等着他赚钱养家,家里有老人,更有两个早先没有了爹娘的外甥跟着他过日子,到底是个辛苦生活的人啊,却被现实压惨了意志。
但他也是个要强的人啊,他没有豁出去的念头,只有苟延残喘的想法,终究是在扬州另起了炉灶,如今做到这样的规模,他已经是谢天谢地谢楚王了。
如果今日他的店再被拆了,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也弱了下去,因为他又看见络腮胡的一帮所谓的兄弟,此时直接拎着各式的家伙什缓缓地走上前来。
“恁两个,是怎么一回事?掌柜的这样不容易,恁还想麻烦咱掌柜的,不知是没有听说过咱黑风寨五虎的名号,还是不知道这码头客栈如今是咱黑风寨和野狼头的地盘儿?”
络腮胡一脸鄙夷的笑容,他的嘴咧的老大,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让他的眼睛都有些看不见了,脸的各种褶子里都是经久不洗的泥灰还有汗水,这让人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吃不下饭。
他身后的兄弟们凶神恶煞的都走了上来,他们虽说都穿着不同的一副,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那就是胳膊肘上都缠着黑色的布巾,这样齐刷刷的站起,在缓缓地逼近,的确很有压迫感。
不少人该吃酒吃酒,该吃肉吃肉,都是等着这一场好戏。
讲道理这么多人能混在一起,他们其实都是大差不离的一群人,还有两家都是道上的兄弟,平日里往来甚多,若是这两个男子敢有什么过激的举动,相信不止黑风寨,这个叫做野狼头的帮派人估计也会毫不犹豫的上前来扭打。
络腮胡头一挨,与面前的中年男子对视起来,他估计是觉得自己的气势很是惊人吧,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却无意中瞥见了对方正在搭在腰间刀柄上的手,眼神怪异了起来。
“哦?兄弟这是真的想要打一架对吧?呵呵呵,那……可真的是太好了。”胖子的连很是扭曲,他生气了,他生气就气在对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害怕的跪倒在地,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反倒是毫无反应的把手静静地搭在了刀柄上。
络腮胡胖子的鼻子像是两条烟囱一样,不停地往外喷气,他的皮肤有些泛红,上面不光是有汗水,这夏日炎热,身上的水汽也在蒸发,他这一发红,看起来整个人就像是熟透了一样。
噗呲一声,相当的明显,让胖子心中的烦躁更加的剧烈。
“谁他娘笑的?给老子出来!”他嗓门大的很,本来就粗糙的嗓音,加上他这暴怒的气势,显得相当恐怖,他的声音阵阵传出,有些人手里端着的酒碗都开始抖动,实在是吓人。
“我再说一遍,给老子滚出来!”咚的一声,他抄起的砍刀终于是被他狠狠的抡起,然后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砸在了身侧的地上。
咚的一声,桌椅板凳都跟着摇晃,咚的一声,掌柜的的小心脏有些受不了了,他都快哭了,看见那没入地面足足有半尺的大砍刀,他想着一会能够保住几个桌椅板凳都是问题了,不如先保住命吧。
这么想着,掌柜的终于有理由躺倒在地了,于是他两眼一闭,两腿一蹬终于昏死过去。
店里的小二其实早就躲到了后院了,往里边不断的瞅,看见掌柜的一蹬腿就晕过去了,更是心惊胆战,如今整个客栈除了两个不速之客,剩下的就是这群帮派人了。
“我,我笑的。”结果就是中年男子身后的男子矮身走出,举起手来,稍微示意了一下,但是从他的眼神还有他嘴角的笑看得出,他其实并没有被吓到。
“你在笑什么,不如给我说说?如果我没有笑的话,不如你去打听打听,黑风寨的魏旋风到底是谁?我魏旋风不介意让你的脑袋和我的大砍刀来比试比试。”这人终于提起了自己的名号,黑风寨的魏旋风,他其实就是黑风寨的寨主,如今正值壮年,拉扯起了一帮志同道合的人,扬州此去北道上的山峦都是他黑风寨的地头,从北来的商客没少被黑风寨光顾。
关键是因为黑风寨似乎和城中某些人有关系,所以官府不管如何整治,他魏旋风的名号从来都是越来越大。
好家伙,原来是魏旋风,店里的同行们自然是知道,但是小二才刚刚知道,如今店里走的只剩他一个小二了,剩下的人跑的跑,溜得溜,听到黑旋风的名号,他在院子里的角落里赶紧找个地方蹲起来了,现在是连报官都不敢了。
原来市井间流传的黑风寨和扬州城的达官贵人们有勾当是真的,不然魏旋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过得了城门?
小二一边祈求上苍,让自己能够投个好胎,一边有期待着真的会有什么奇迹发生,不过他心里还是相当否定的,只要这群爷走了,一切都好说。
店里的情况是很难安定下来了,小二心里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他就这样蜷缩着,不知不觉竟然是打了瞌睡。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将睡梦中的小二惊醒,他吓得一哆嗦,头一抬,直接撞到了头顶的木架子,这是晾干货的架子,他就躲在下面,竟然睡了过去,但是他没时间去关心自己头顶的疼痛了。
手忙脚乱的爬起身来,他又是朝着客栈里面探去。
结果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几乎晕倒,他觉得自己可能晕倒比较好,但是那让人震惊的一幕让他心中的血液不断地泵出,根本无法让他昏死过去。
“啊啊啊啊——你——你——”发出叫声的人就是魏旋风,这一声惨叫过后,更是鸡飞狗跳,场间所有的人都慌了,魏旋风身后的人的嘴巴张的比脸都大,讲道理他们做这一行的,本来就是掉脑袋的勾当,其实早就不在乎性命了,只是没有想到,这种时候竟然能够让他们产生后悔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奇特了。
局面很简单,但是也的确让人无法反应。
魏旋风只是走过去,想要直接用自己的大手捏死这个稍微年轻一点的颓废男子,他还特地看了一眼,年轻男子的腰间虽是有一柄剑,但是却并没有拿起来的意思。
魏旋风笑了,大手伸去,他曾经直接捏爆过一个商贾的头颅,这让他有了吹嘘的资本,他也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
所以这种实力悬殊的对局,他又怀念起了那种感觉,所以他想要亲手了解对方的性命,轻易地、蹂躏般的。
只不过他笑了,年轻男子笑的更加灿烂,他眼前只是飘起一连串的红色幕布……随后他就的脑子就空了。
当一股剧痛传来,他才发觉,这幕布是他的血液喷溅所产生的,而产生鲜血的源头,那自然就是他的胳膊,准确来说,如今已经是断肢了。
一条粗壮无比的胳膊直接被挑飞,轻轻地挑飞,重重的落下,落在了一桌正在看戏的江湖人桌上,一人正端着酒碗喝酒,突然一股滚烫的东西直接就泼进了他的酒碗,还溅了他一身,这让他很是恼怒,但是看到同桌人惊恐的表情,他才感觉到不对。
低头一看是血,转眼一瞧是一条胳膊,砸碎了桌上的碗筷,如今正在不断地飙血。
他呆呆的向刚才的方向看去。
魏旋风是在不断的吼叫的,愤怒,而且有种害怕的感觉。
但是在下一瞬,黑旋风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他咳咳的说不出话,眼神中的害怕变成了惊惧,随后变成了悲伤。
魏旋风哭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从头至尾,人们就没有看到有人出过招,魏旋风轰然倒下。
喉咙里不断飚出的鲜血飞了老高,还泼在了掌柜的脸上,让他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第五百零六章 杨洁与雷停(完)
掌柜的本来打算就是晕过去就好了,一晕解万仇,这让他美美的做了一梦,只是这梦还没有做完,就突然被一盆凉水泼在了脸上,这让他有些恼怒了。
梦里被泼了一盆凉水,醒来却觉得身上热乎乎的,这让他有些不解,他还是花了一些时间来回想自己睡前的事情的。
这些日子生不如死的经历被他下意识的忽略,当他看到了身旁一种脸色黝黑的大汉之后,才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一下子心里的委屈涌了上来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但是日子还是得过,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努力让自己更加清醒,结果就是忽然回想起,自己晕倒之前,似乎店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的店!”他惊呼一声,咚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两手支着柜台,整个人就要从柜台里面跳出来。
结果被他声音还大的一声吼叫,直接将他的十分气势吼去了七分。
“啊!!!你——你——竟敢伤我!我的胳膊!”魏旋风的嗓门大的不行,门外的街上都有不少人听到了他的狼嚎,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接近,毕竟从门外就能看见门内的事情,多少人瞄一眼就只得赶紧离去。
所有人都震惊了,谁都没看见刀客如何出的刀,他原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个腰间佩剑的年轻人身前,魏旋风视若无人,绕了过去之后,直接就想要对那个年轻男子动手。
然而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魏旋风捂着自己的右臂一步步的倒退着,鲜血从断肢处不断地涌出,似乎根本无法止住,在地上流淌成了一片血泊。
而持刀的男子则是不知何时突然又出现在了魏旋风的面前。
这一下,连魏旋风都害怕了,大叫之声喊道一般,戛然而止,眼神中的惊恐一目了然。
他向后退去,不知道为何绊了一跤,直接坐倒在地上,就倒在掌柜的身前不远处,这一屁股坐下来的斤两也不清,让掌柜的吓得一哆嗦,头一低,身子一矮,接着有钻回去了,他这时候十分的希望,自己先前没有醒过来。
抹了一把鼻涕泪,却看见了满手的鲜红,得……如他所愿,掌柜的是晕血的,所以当年早先时候,后厨他都不敢去宰鸡杀猪,他的婆娘长得貌美,也要跟着他一起做这些事情,实在是有些难受,如今好起来了,他打算的就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就把一家子接到扬州来。
他昏过去之前最后的一个想法就是希望这些大汉,能够少拆一点是一点。
掌柜的又晕了过去,魏旋风则是退无可退。
他退到了柜台桌角,抵着身后的木板,浑身竟是开始无助的发抖。
他都光顾着惨叫,竟然没有发现面前的这个刀客,腰间竟是挂着一块相当不惹眼的牌子。
牌子在他的腰间直晃,但是魏旋风却看的清清楚楚,上面清清楚楚的刻的那个天字,还能说明什么问题?
所有的大汉都被刀客这一手给惊住了,他们的寨主这时候被人逼到了绝路,正在无助的发抖时,他们这些兄弟们,竟是没有一个敢于上前救助的。
讲道理,平日里,他们都是过命的交情,碰上镖师,那都是相互照应着,生死与共不算的,话,至少也是同舟共济了。
但是这时候……场间的寂静与先前的那种火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旋风感受最深,他现在浑身冰冷,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般,而且他并不是从心底里的感受,而是从哪个面色冷淡的男子身上感受到的。
这个人……手上至少有上千条性命。
腰间佩剑的年轻人这时候则是双手搂在脑勺上,显得有些局外,他径直的走向了一旁,身子向后一躺,在一群凶神恶煞的歹人面前,竟是直接躺在了一条长凳子之上,而这里,明显就是先前魏旋风做的地方。
“哟,还挺热乎,这胖哥们儿的屁股可真够劲的嗷……”他嘟囔了一句,满桌的人都听见了,但是他们的嘴巴却从来没有合上过。
黑风寨五个当家,四个在这个桌上,被这仅仅两人的阵容骇的不敢动弹,竟也无人去说。
更不用说那与黑风寨向来叫好的野狼头了,他们早就把脸背过去,根本就不敢去露头,生怕自己是与对方扯上了干系。
在场的人眼睛都不瞎。
因为男子出刀,场间陷入了寂静,这才让他们有时间去仔细看一看那个出刀之人的悻悻。
杂乱的发型,颓废的眼神,许久没有打理过的胡须,脏兮兮的衣物,还有脚上蹬着的破草鞋,这些就是这个人放在最外面的形象,任谁都无法去相信,他们竟然会是与他们腰间所佩戴大的牌子有任何的关系。
两个天字牌,还不是木制的,这说明这两个人不是简简单单的驿卒那样。
天机阁的牌子分好几种。
最普通的当然就是木牌子,然后是铁牌,然后就是铜牌,再往上,江湖上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事实来支撑了,是一群人来回的推测,说上面有什么金牌子,还有玉牌子一类的。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用途,因为仅仅只是铜牌子就代表了佩戴之人应是天机阁中统领往上的人物。
这两个人的牌子为何让这群人惊惧,就是因为他们不是铜铁木……而是一种特别独特的金属制成的牌子,牌子上面的天字像是泛着一种流光一样,不同的角度反射出不同的光泽,但是若是与衣物放在一起,又是相当的黯淡无光。
“寨……”一个人脸上满是汗水,看得出他已经相当紧张了,但是他确实是黑风寨里面不小的一个人物,他也是魏旋风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这时候他是真的在担心,但是大家都没有动,这让他也有些丧失了勇气。
身旁一个骨瘦如柴的哥们,面庞如骷髅一般空洞,看得出他身上绝对没有什么肉,他面前放着一碟花生,两人就这么坐在一个桌上,蹬着不同的凳子。
“赵能!你不要命了!”骷髅脸瞪着硕大的眼睛,将赵能的嘴一把捂住,身子都有些前倾,差点压倒了身下的花生。
两人在稍微里面的位置,客栈的木桌子绝对不少,他两人坐在后面是因为他们两人本来就不太合群,都是寨主的最亲近的亲信,讲道理也没有什么必要去和手下的一般人去打交道。
他们两个人绝对是有实力的。
黑风寨的寨主魏旋风虽然是个劫道的,但是他确实货真价实的修行者,不然在这样的江湖之中,他也没有能力去拉扯起这么一批队伍,发家致富。
魏旋风多少年前就修炼到了临近小宗师的境界,这是他们这一片相当厉害的水平了。
东南修行门派受限于地偏,虽然扬州如此繁华,但是总体来说,这个地界儿还是相当偏僻的,不少二流宗派的掌门人也就是小宗师的境界,他魏旋风这只差临门一脚的水平,称霸乡野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就是这样,魏旋风一个照面也被人卸掉了一条胳膊,米通当然是意识到今日可能真的不妙了。
米通就是骷髅脸的男子,他从小胃不好,总是很难吃下东西,本来是要活活饿死的,但是就是跟在魏旋风身边,才有了活命的机会。
他也是一名修行者,当然水平就不怎么样了,但是修行者的法门确实让他的身体变好了,所以别看他现在骨瘦如柴,其实吃起东西来,他不比那些膀大腰圆的汉子差。
他当然是相当尊敬魏旋风的,但是这时候他也知道不该上。
牌子他不认识,但是他明白对方绝对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浪人武士,更不是他们随便就能够招惹的存在。
身边的赵能也是魏旋风捡回来的,荒郊野岭的,若是有人想要寻一口饭吃,但是有没有那副手艺,多半是要去跟着打家截道的。
赵能比米通要厉害不少,魏旋风都说将来若是真的赵能能够继续成长,当家的肯定有他赵能一席,但是赵能就是冲动无比,这才有了米通过来管着他。
“你不要命了!”虽然语气相当焦急,但是声音却是奇小无比。
“寨主现在很危险啊!”赵能直接甩开了米通的手,他脸色很是难看,似乎很不明白米通现在为什么会这样阻拦他。
“你看看对方的腰牌,先不要管这些了,对方来头绝对不小,寨主今天已经认栽了,你看……”米通努一努嘴,让赵能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魏旋风真的明白了,他知道这样大型的武林会盟,一定会吸引所有江湖人的目光的,他们本来就是打算着能够从中发一笔财,武林会盟最耀眼的那些人当然不会与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些走单的江湖人,人多力量大,这个在江湖上是硬道理,再加上他这样几乎是要成为小宗师的修行者,一般的货色,他们都是应付的起。
别看他四肢发达,他还是有点脑子的,他明白肯定这里会有朝廷的势力伸手,但是他依然这样行事,其实就是吃准了朝廷如今是管头不顾腚,那些大头们,可都是能够轻易动摇一方平稳的危险人物,朝廷若是出手,那里轮得到他们这些人遭殃,更不用说他和楚王府的关系……
他能来,完全就是因为世子殿下给他行的方便,世子殿下还和他们约好了,如果有大鱼可吊,他们五五分成,一定会给他们最好的消息。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偏僻的小角落,天机阁的人竟然来了……
男子颓废的眼神一直没有变,远远地看着,似乎是有些困了,但是他手中的刀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
魏旋风怂了,但是他却不敢认命,被天机阁的人逮到是什么样的下场,他也不想多说,光是听听那些江湖上的传闻,身上就足够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了。
所以他要表面认怂,他背靠着柜台,但是却并没有完全只是害怕,害怕只是一刻的事情,他们这些刀尖舔血的汉子,怎么能够认命呢?
一段非常简短的敲击传出,听起来像是无规律的抖动,但是事实上,确实他们黑风寨独有的密信。
米通搭耳一听,忽然止住了。
他将手指放到嘴边,让赵能不要说话,指着耳朵,让他细听。
赵能一下便反应过来了,眼中的焦急也变成了冷血的愤怒,手却已经摸向了桌下的长刀。
“大……大爷饶命……小人,小人不知道您大驾光临,不知死活的赶去惹怒官爷,真……真是罪该万死……”魏旋风身子动的相当敏捷,赶忙跪在地上,边磕头便抽自己,但是……
男子没有一点的反应,不过这并不耽误魏旋风想要做的事情,他肥胖的身躯在地上蠕动,然后慢慢的向着刀客的脚边靠去,边磕头继续扇自己。
他手臂的断口如今已经止住了血,稍稍的凝上了一层痂……
忽然间,魏旋风眼中寒光一闪,他完好的左臂,突然冲出一柄长匕,直接朝着对方的腹部戳去。
他与刀客之间最多有一丈的距离,可能还不到,这短短的距离,魏旋风只是一个突进,一踏便至。
桌旁的兄弟早早的读懂了他的讯息,一瞬间群起向着两人杀去,无数的刀剑直接冲着两人身上招呼去,刀客身边不下六人,而躺在长凳上的年轻人,身边也有数人直接冲他砍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迅速。
而他们的丧命也是那么的迅速。
人们不知道码头客栈后来是如何经营的,总之一个月后,码头客栈又开业了,但是来这里吃酒的食客们却有意无意的问着空气中总是有种腥甜味,也不知道这看起来丢了魂的掌柜的,一个月来究竟做了什么事。
天机阁的人确实来了,但是却不仅仅是为了武林会盟的人,也是为了这扬州城里的某个人而来。
这一夜,杨洁重新握起了自己的万剑图。
他不知道,远处已经有两人静静等候多时,就为了他亮剑一刻,确定他的身份。
“万世剑冢——雷停,存活确认。”中年男子对着身旁的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则在一卷卷轴上不停的写着些什么。
第五百零七章 指路(上)
天山之上,此时不光是云雾缭绕,正午的日光照下,若是没有比较好的防护的话,普通的人应该会是被晒伤的。
住在云雾之上是什么感觉,可能问一问这天山顶上的道观中的人应该就明白了。
不过说实在的,能够到达天山顶的人,也没有一个是随随便便的普通人。
林竹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这所谓的天道剑是怎么一回事,她总是记得当时林清玄曾经无意中说起过,天道剑就是他最失败的一个决定,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让她去修炼。
而且到头来,她连第一式都弄不明白。
不是江湖上都说天道剑很好练的吗?不是当年人手一本天道剑,各个剑客都身怀天道剑的秘籍的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天道剑就真的成了与天道相媲美的绝学了呢?
不过林竹的心态很好,她长长在后院的山水间修炼,道观他已经住了不短的时间了,但是还是会长长惊讶于这天山之顶上的奇景。
明明已经到了峰顶,但是后院之后竟然还有一座看起来直耸云霄的石山,石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就如同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洗礼都不会改变自己一样。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她想到了这么一段诗句,不过她也是从李重霄的口中听说的。
道观总体来说不大,有清净阁一座,那里是张先生长待的地方,里面也是烟雾缭绕,虽说张先生没有明确说过禁止她进去,但是她还是不打扰张先生的好。
清净阁的旁边两侧是长廊,一直通往后院,后院有一个小池塘,被砖头堆砌的边角,让这小池塘显得相当精致,塘边的杂草也被好好地清理过,当然,这也是一滩活水,清澈的山泉从后院的山上淌下,池塘的水蜿蜒的从院子的一侧流出道观,然后好像是没入了什么杂草间,不过林竹很少出去,就没有刻意的去寻找。
这塘上也是张先生长待的地方,张先生总是在湖心亭观雪,林竹问他,他便告诉林竹说,这雪中是有很多“小意思”存在的,如果有一天林竹能够看到了,那么林竹也就不必再修炼那天道剑了。
对了,张先生似乎也会天道剑,或者说,他什么都会,阵法啊,道术,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兵器的法诀,他都能够信手拈来,毕竟是在天上上居住的道人,林竹也是知道张先生应该是相当厉害的人,能与林清玄相识,并且好像……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渊源,这都是林竹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的。
池塘被张先生唤作红鲤池,只因为其中养了许多的红鲤鱼,不过好像这些红鲤鱼也是张先生从别处弄来的,他说里面本来有上千条,最后水土不服,死的就剩下不到一成了……
红鲤池旁就是厢房,林竹有一间很大的房子,房外依然是有小篱笆,这些都是张先生之前想要自己种菜,结果都养死了,种出来的小白菜也就巴掌大小,所以最终还是荒废了。
不过林竹喜欢这个,所以住下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打理后院的小菜园,因为天山之上的灵气浓密程度多到了让林竹有些惊叹的程度,她从地上居住惯了,总觉得可能山水茂林之间的灵气会比普通的地方灵气稍微浓密一些,但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直到来到了山上,她才意识到,这种地方,就是那些所谓的修行圣地。
也因为这个,之前说过的湖心亭看雪,山上种菜,其实这些都是很短的时间就可以实现的事情。
山上的天气变幻无常,但是都没有特别恶劣,只是忽而下雨,忽而刮风,忽而晴朗,忽而雪落,这让林竹十分的享受,她很喜欢这样柔和的天气,正如她本人一样的柔和。
小白菜种下地里,不过三两天,就会从地里蹦出来一个小小的头,再过一小段时间,就会茁壮的成长了,这让林竹也有时间去研究许多其他的作物,算是过足了瘾。
再说到后院之后的那石山。
后院也有个小门,算是临时添加的吧,总之算是一条去往道观之后的捷径,推开柴门,便是一道蜿蜒且幽静的小道,然后沿着路走,便会见到那耸立在路中的高山,说起来挺奇怪,其实看起来也挺奇怪的。
林竹不知道这段路究竟是什么意思,问的话,张先生也只是会笑一笑,说他也不清楚,连这观后的林子,林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她总觉得,山顶本来没有那么多宽阔的地方,能容的下这么一些景物的。
不过她也知道,估计问了还是白问,只能当做是这天山之上有太多她不明白的事情了,可能这就是大能的世界吧。
林清玄平时呢就住在林竹不远处的房子里,两人虽然是祖孙关系,但是林竹还是不太习惯叫林清玄一声祖父什么的,总之这样突然介入的一段关系,让林竹有种不一样的感官,不过林清玄也没说什么,两人从见面到现在,也就过了最多一个多月的时间,今后时间更多,时间总会带走一切的隔阂。
不过林竹来到山上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种菜享乐的,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已经很是落后了,她总说自己没有时间去修炼,其实还是一种逃避的态度,知道忘情洲桃花谷里那一战过后,她觉悟了很多。
很多时候,别人的强大,从来都是无法顾忌你的,只有自己的强大,才能真正掌握命运。
更重要的……她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努力的跟上那个人的脚步,才能让他毫无顾忌的来见自己。
奇怪的事情很多,比如林竹对于李重霄的态度。
她总觉得两人的感觉来的好生奇妙,第一面的相见,就让她心中升起了各种杂陈的感觉,就仿佛,两人本就该是注定相遇的。
其后,又因为她们的封闭,李重霄的沉默与她的懵懂,她们若即若离,仿佛永远触及不到对方的深处。
李重霄真的有很多秘密……这不光是她的猜测,还有林清玄的肯定,林清玄亲口说过,李重霄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他身上隐藏着的东西,很有可能能够影响很多很多人。
“很多人是多少人?”林竹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她一提到李重霄,其实心已经不会在这里了。
这是她与林清玄在修行之余,很随意的一段对话,但是林清玄似乎想到了很多。
“全天下人……”林清玄没有迟疑,只是这样平静的说出了这个答案。
……
不过林清玄的指导还是相当有成效的,至少,林竹是顺利的突破了化形境的境界,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小宗师,不过这在林清玄的话里变成了,其实林竹早该这么做了,明明就有这样的实力,却没有相匹配的心境……说到底,林竹的修行信心还是不足的。
不过在突破了化形境之后,林竹也渐渐明白了修行的那种感觉,她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明显的进步,而且被张先生与林清玄同时肯定过的天生剑体……这种特殊的体质绝对是对她最大的助力。
天生剑体说是与剑有天生的亲和力,所以运用以及理解起剑道来绝对对于普通修行者来说,林竹是一个怪物级别的。
而如今天道剑的为难,这让林竹有些搞不懂了,所以这些天来,她除了日常的修炼——林清玄说林竹更适合御剑,因为她的神识力量虽然不是很强,但是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细致入微的能力,说白了,如果旁人操纵一柄剑能够在空中精准到写出大字来,那么林竹就是可以在一块方寸大小的模子上篆刻。
这种能力自然也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天赋这东西也是修行中相当重要的一环。
林竹白日里用半日去锻炼御剑术,御剑术是统称,具体的御剑术也要相应的功法与剑法去契合,不少剑法的秘籍中就是专门传授御剑的法门,这种很是适合林竹来修炼,刚好张先生的道观之中,多得是这种秘籍,这让林竹又是行了方便之事。
不过林竹还是奇怪,这小小道观之中,哪来的这么多奇珍异宝。
林竹的剑还是那柄青竹,虽说是林清玄的佩剑,林竹也说过应该由林清玄来用,但是林清玄却拒绝了,说是这柄剑以后就是林竹的了。
张先生也在一旁与林竹说过,这个世间真正拥有灵性的兵器是很少的,一是制造困难,而是更加少有这种的契机,林竹如果能用一柄有灵性的剑来修炼的话,亦是事半功倍的。
这样说,林竹也想起了当年曾经在河畔的家中,当年他们离开之前,在河畔最后的一战,这柄青竹剑也是给了她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才会将这柄剑递给小姨的。
……
“你也像要吃吗?”林竹弯腰,稍侧一下脑袋,然后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七色鹿的后颈,鹿在林竹的身前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稍稍闭着眼睛,似乎极为享受。
它似乎是看到了林竹在吃樱桃,于是便循循凑近了林竹,林竹本来只是在自己的小院里打理完了菜园子,如今正在院里的小石桌前休息,不知何时见到鹿儿翻进了院子,先是担心了一下自己的菜苗,见到无事之后,才看到了鹿儿的直勾勾的黑眼睛。
它盯着桌上一盘子樱桃一动不动,似乎是极其想吃,于是林竹便从中摘了一颗,然后缓缓凑近了七色鹿,一只手托着樱桃,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地抚摸着它。
鹿儿见状,先是用嘴巴一抿,将那可红彤彤的樱桃卷进了嘴里,胡乱的嚼了几下便吃进了肚,随后又享受着林竹轻柔的抚摸,十分的惬意。
鹿儿缓缓地跪坐在了地上,她的鹿角只有头顶的一点,因为是一只母鹿,她的头低低的垂着,似乎是让林竹继续的意思,耳朵也顺势乎扇了几下。
林竹见过这只鹿许多次了,她一开始一直以为这是张先生养的神鹿,毕竟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有什么动物是七彩斑斓的,因为它总是能够在道观里随意的出入,这才让林竹有了兴趣。
但是张先生却说,这鹿是自己一直在山上放养的,从来没有归谁人管过,只不过这鹿不怕生,所以之后林竹每次见了,都会很小心的去抚摸它。
鹿儿身上的斑纹很是浅,看起来是一头梅花鹿,但是蹄脚又不是那么像,林竹擅自的给它起了一个彩儿的名字,后来叫两声彩儿,七色鹿的耳朵总会有些反应,似乎是认可了这个名字。
不过七色鹿不在道观里住,它住在何处林竹也无从知晓,只是知道这鹿会有意无意的来到观中罢了。
近距离看去鹿身上的花纹一条一条的,它的毛不长,但是也不至于露皮,七色只是远看去的颜色,近看去那一条一条七彩的花纹在它的身上是均匀分布的,大概占满了它的躯体以及四肢的大部。
它脖后的绒毛是最软顺的,林竹也总是喜欢抚摸这里,不过这里的毛,七色的颜色就越来越浅了,到了头顶的时候,七色鹿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棕黄的颜色,总体来说,它的颜色是渐渐变淡的。
不过好看到了极点就对了,这与林竹见到的鹿都不同,它的身姿是那样的柔美,一步步也是那样的优雅,似乎有种独特的魔力,让林竹时常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一只鹿……
不过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做,所以她肯定不会这样去实现。
彩儿的眼睛轻轻地闭上,林竹看去,彩儿的眼皮垂下时,那长而翘起的睫毛似乎不像是鹿的感觉,总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说不上来。
渐渐地……她愣住了……
一晃不知过了多久,她发觉的手上那软软的绒毛触感不见了……
再一回眼,她下意识的将手收了回来……
一个美丽的女子,此时正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她身上围着散乱的零落,却是七彩颜色,最重要是那双美丽且动人的眼睛……与先前一样。
第五百零八章 指路(中)
林清玄与张谋的渊源说来的确话长,林清玄能够带着林竹直上天山来找张谋寻一个住处,那么必定说明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寻常人哪里有住在天山顶上道观的待遇呢?
只是他们两人当年的事情,估计再多的典籍也记载不完。
林竹练剑,林清玄便会找些时候与张谋喝茶,喝茶这个习惯是挺好的,其实还是因为这道观里除了喝茶下个棋之外,也没有任何消遣的方式了,天山顶上不是光秃秃的,已经足够好了。
林清玄对林竹说的是他带林竹来,就是为了练剑,因为天上顶上的确是一块修行宝地,这种寻常世间难以寻找到的灵气浓于程度,修行不只是事半功倍的效果了,对于一个人的领悟力似乎也有不小的提升。
不过他本人,还是有别的理由前来的。
一是他有东西要拿,二是他的确需要问一问张谋,一些关于这方天地的事情。
前些日子还有个小道士来到山上,只不过他并没有想要久待,说是自己的师父让自己得了好处就快走,不然会被留下的。
林清玄也是惊呆了,这样单纯的孩子能够这样直接说出这番话的确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不过小道士确实有些独特,在林清玄看来,他的那种体质,似乎不亚于天生剑体在剑道修行中的地位。
小道士的先天呼吸法到了天山之上,得到了这里浓郁的灵气的灌注,似乎也发生了质的变化,总之林清玄是很佩服小道士这样几乎毫无修为的身体,也能够一直忍到现在才开始修行一道。
修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当然是越早开始越好,毕竟先一步起跑,哪怕是遇到了困难,也要比别人多上许多的时间去调整,先一步起跑也代表了这个人本身的资质就已经是上乘,所以尽早的踏入修行一途,其实并无坏处,这是对大多数人而言。
但是总是有极小部分的人,他们需要的不只是一个修行入门这样简单,这种人一般都有着修行一道上那些世间罕见的特殊才能,如此一来便需要更多地前期准备与积累。
林竹便是这种情况,林竹的体质这样的特殊,但是在她年少的时候,林无泪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不过这也并不怪林无泪,林清玄也是在听到自己的二女儿还好好活着的时候,心里有了更多地念想,有些愧疚……林无泪当年那样惊才艳艳的天赋,自己也没有好好培养,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个家,让她一人守着林雪母女,这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当父亲的错。
林无泪更多地是师承林竹的父亲青丝僧人,但是青丝僧人离开人世太过早,有许多东西林无泪还没有机会学到,说林无泪是野路子出身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林无泪能够修行到那种程度,全凭自己的天赋与努力,这实在是心酸不已。
如此一来,也稍稍影响到了林竹的修行前期。
林竹的天生剑体最好的培养方式应该是让她不停地接触那些带有灵性的剑,最重要的是以剑入道,而不是先修行,再练剑这其中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如今这一手天道剑,林竹吃力的理解着,成日被其中晦涩难懂的奥义给弄得抓耳挠腮,其实就是因为林竹对于剑道的理解还不够深,天生剑体两方面的巨大优势,其中的一方面:对于剑道的理解优势几乎是被荒废掉,才导致了林竹久久没有显现出自己本该拥有的天赋。
所以这一手天道剑,在林清玄改良了之后,重新传授给林竹,其实他也并没有指望着林竹能够捉摸明白,有朝一日,她能够将第一式融会贯通,那也已经足够了,那也已经足够激起她命里隐藏许久的那种天赋。
说白了,林清玄处于一个更高的视野,他能够更清楚的看透林竹如今修行上所存在的那些偏差,他现在做的,就是循循善诱,然后让林竹自身拥有能够不断改进自己的能力,让她能够拥有成为一名剑道大家最先该有的,那种对于剑的亲和与理解。
这些……林无泪教不了她,只能有林清玄这个剑神来教,毕竟天生剑体,千年以来或许出现过了五六次?
关山还在山上的那一段时间,林竹其实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最重要的就是听说关山来到山上之前还从未迈入过修行一道时,林竹就更加对于自己不满意了。
甚至关山还要比林竹小上一岁。
关山离开时,他将自己师傅留给自己的命令全部遵守,张谋看其资质,还特意指点过他只能说这道门的小道士将来也必定不凡。
林清玄也看出来了,不过他不太理解道门的法术,所以他也插不了手,最后他也的确惊叹于道门修行的奇特之处,道门的修行只关乎理解,不关乎修行的境界。
准确来说,关山离开时,他已经是一名彻彻底底的通玄境大宗师了,不过在道门的话里来讲,他是真人级别,譬如洛阳的年轻国师,若是按照道门的礼仪来说,他便应被称作张真人。
直到最后,林清玄才看出来,小道士的身法的不凡,他也的确见过这个身法,毕竟这世上如果有人能够修习这门身法的话,那他也只能是出自那里了。
“张承运倒是有两个好徒弟,但是,那个在洛阳的张长轩,让我心中有些不解……他或许真的走错路了。”
林清玄只在红鲤池前稍站一会,剑道亭中有人,便踏水而行,轻盈落地,潇洒的一撩衣袍,落座于石凳之上。
面前的石桌上是一套紫砂茶具,杯中茶香飘远,似乎弥漫了整个道观,亭侧红鲤游离在湖心亭旁,一圈圈的,似乎是围绕着什么不肯离去。
一双相当干净修长的手从华裳袖间探出,将紫砂的茶杯不断地冲洗着,淡绿色的茶水从顶浇下,这是洗茶的一步,也让茶杯温热,茶香四溢。
滤过的茶渣,他一手端着茶杯,另一手则是将茶壶放在案上,扬手便是向身后半空中一抛,杯中的茶渣便淅淅沥沥的洒在池中,红鲤此时如同奔涌的红色湍流,一窝蜂的向着茶渣覆盖的水面涌去。
一时间百鲤浩荡,一卷卷的像是水车一样的在池中翻涌着,溅起的水花也不断地打在岸边,好生壮观。
头上一缕灰色的男子为面前的林清玄轻轻地倒满茶水,也为自己倒好,身子稍稍向前一俯,动了动鼻子,嗅了嗅味道,满意的笑了笑。
“你这鱼,果真是红鲤?”林清玄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轻抿一口,在嘴里回味,果然茶香经久不散,这是相当好的茶叶的味道。
“红鲤当然不会这么欢腾,准确来说是红鲈,红鲤的味道不好,我便没有要,红鲈养肥了,倒是还能在岸边烤一烤……”男子边笑便说,壶中只要水少,他便会从池间挥袖招来一抔清水,循循灌进小壶中,凉了便在一旁的小火炉上煨一煨,这样茶香就一直不断,一直很浓。
不过抬眼见到了林清玄皱起的眉头,他赶紧出声:“说笑说笑,我也没有抓他们来烤过,只是在书中读到,说这种红鲈味美极鲜,处理得当,便能成宫廷极致,我这山间野夫,哪里有那种功夫来搞烹制一学呢?”
林清玄白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张谋没有搞这些的功夫,那些菜园子都是林竹一手打理,如今他们的饭菜,也都是林竹代劳,虽说大家都可以不吃饭就能存活,但是若是真的有机会品尝美味,他们还是不会放过的。不过看样子,张谋平日里喝的茶比吃的饭都多,也是许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生活了。
“手谈一局?”张谋笑呵呵的说着,他看起来相当的轻松,完全就是符合那种山上仙人的形象,不过他说的话倒是挺接地气的。
“不了……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林清玄则是没有那个娱乐的心思,他心中还有很多事,他来到山上也是为了搞懂一些事情,因为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或者说,需要的人。
百年的江湖,旁人只知他林清玄败尽天下无敌手,却不知他从来不是为了击败所有人而去游历江湖。
他对天道有着极致的渴望,因为他想要走到剑道的终极,就必须追寻天道,而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如今却阻拦在他的面前,让他寸步难行。
天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若是超越了天道,是不是一切念想都可以成真?
林清玄是一个在江湖上经历过风吹雨打数十年的真正的江湖人,但是他的内心却依旧藏着一些不属于江湖的记忆,那些只属于他一个人,或者说属于一个小书童的记忆,那些是他一辈子无法抹去的记忆。
所以他去了东海。
他不想让自己的好友白白死去,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儿成为一抔黄土,他也不想让自己最初的念想成为一纸空谈,所以他才去了东海。
现在他回来了,无人与他解惑,他只能找到张谋。
江湖中说剑神是无敌的,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剑神是凭什么行事,如今剑神也会迷茫,因为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天下,看不明白这个天地,读不懂……那些不属于这个世间的意志的真实想法了。
“一切,今日都会有指引,一切,今日也会有答案,莫要着急就是了……”张谋还是那样毫不慌张的样子,让林清玄看了心里有着想要亲手打他一顿的冲动。
明显感觉到了林清玄脾气的不对,张谋也是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些。
他叹了口气,这样说道:“我这些年,游历南北,寻找的都是金凰与金龙的事情,这种超越千年的羁绊,我此生未闻,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似乎也并不想要知道,我唯一想要搞明白的就是金凰与金龙的殷始与终结,这样或许我真的会死而无憾。”
林清玄静静地听着他说,虽然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但是还是沉下起来,没有打断。
张谋目视远方,似乎投向了东南,那里有着他如今找到的唯一的答案。
“你去了东海,而且不止去了东海吧,在那尽头……你看到了什么?天圆地方吗?”张谋问道。
林清玄眼神没有在正视他,似乎也是在回忆,更似乎是有些难以想象的记忆正在涌出,这让他显得恍惚无比,不似那种剑神应有的尊容。
“那……是,一面……墙壁吗?我不知道……”林清玄说出这声的时候相当的暗淡,似乎天空中的云彩也变了形状,正有天威滚滚,准备降下。
“那是一堵与天地同型的墙,不管怎么样……我都无法穿过,似乎就在那边还有一个世界一样,但是就是那短短的距离……无论我如何攻击他,他都纹丝不动……”
林清玄有些不敢相信,他捂着额头,似乎极其的痛苦,表情显得很是挣扎。
少见的……林清玄的额头上有着汗珠不断地滴落,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天地间突然响起了惊雷,紫色的雷霆在天空中激荡,不断地在云层之中滚动,先前一览无遗的晴空此时无语密布,层层叠叠的不知道究竟有多厚。
云层中的紫电忽的变换着形状,转而又凝结成了一个个有些看似人形的形状,又是一道霹雳,彻底将天空照亮,隐隐约约的,紫霄骷髅,天兵天将一般的人形布满了整片天空,将这天山顶彻底围绕。
林清玄双手抱着额头,已经痛苦的说不出一句话,然而一声清脆的弹指声,的的确确是弹指声,响彻了天地,就像是石子投入湖面,一连串的涟漪渐渐的从这小亭子中散开,先是在池中扩散,波纹渐起,这短短的十余丈方圆的池水,就随着这波纹一段段的扩散出去,但是这波纹是越来越大的……
当波纹到了岸边时……突然掀起了数百丈的滔天巨浪,黑色的浪潮从道观之中轰然涌出,像是直接冲撞了天地一般,将整片天空给笼盖……
“继续说。”张谋淡淡的说道,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亭外,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天空中多了道清爽的彩虹桥。
第五百零九章 指路(下)
远在石头城,又或者是更远一些地方的百姓们,肯定是没有看到天山之上的这幅景象的,他们平时如何过,那时便如何过,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真正受到影响的只有林清玄一人。
林竹的住处离红鲤池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湖心亭的异常。
其实不只是异常了,整个天山都被笼罩在黑云之下,紫色的雷霆布满了天空,雷电凝成的天兵天将威武难抗,那实在是天威滚滚,无法直视的景象。
但是奇怪的就是,这样恐怖的景象,除了林清玄……还有坐在他对面的张谋之外,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这就不禁让人怀疑其中究竟有什么样不为人知的辛秘。
林清玄闭着眼睛,呼吸有些急促,但是他也在不断地调整,青灰色的长衫被汗水浸透,这让他原本剑神的形象荡然无存……实际上,任谁来,也必然是这幅惨状,林清玄还只是人,天人境界与天人之间的区别,或许只有真正理解到天上之人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够真正分清吧。
“没想到竟被趁虚而入了,难道在这天山之巅,也无法逃过那些人的监视吗?”林清玄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用袖口擦了擦汗之后,他感觉稍好了一些。
“他们是无法监视这里的,只能说……刚才的事情,是他们设下的禁制罢了,怎么说起,都会导致他们的察觉,不过我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以继续说吧,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张谋淡然一笑,他笑的从容不迫,从这里终于可以看出,张谋似乎还要比林清玄更加有底气。
而林清玄,来到这里寻求答案,就是因为这里有能够给他答案的人,也有能够防止这个答案被人从世间直接抹除的人,而那个人,自然就是面前的张谋。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林清玄面露挣扎,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他有过许多猜测,甚至他也找到了许多可以说明的答案,从古至今以来,那些真正飞升的人去了哪里,他心里也是有一个答案的,但是他可以确定……仅仅就飞升的那些人来说……他们还远远不够这种实力。
或者说,那应该不能叫做实力了,人世间……不该有人有这样的力量,那是超越人间的力量。
“就是制造那墙壁的人罢了,都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一群跳梁小丑,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实际上……他们连自己都还不能完全掌握。”
张谋嘬一口香茶,冷笑一声,茶杯在桌上轻轻磕出脆响,显现出他本人那强大的信念,而信念的来源,自然就是力量本身。
那些人的力量不是人世间所能够容纳的,而张谋则是拥有击败那些人的更强大的力量……有些时候,规则,往往是给弱者设立的,林清玄也难逃其困。
林清玄叹息着,似乎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路愈发的坎坷,不经意间想起了自己曾经所立下的一个个誓言,却都无疑,被那些无法抗拒的力量与因果所断送,这让他的一声,虽是风光无限,却也带着无尽的遗憾……剑神的一生,从来不是完美的。
“你不过天门,不入天道,想的是什么?你本来可以拥有与他们相媲美,不,甚至更强的力量,你是我见过,在道这一方面绝无仅有的天才之姿,是什么缠住了你呢?”张谋似乎很想了解林清玄的过去。
他认识到林清玄的时候,其实林清玄已经是闻名天下的剑神了,那时他已经是完人,已经是人们心中一个没有过去的标志了,他的往事自然不会被人深追,甚至还会有人从幕后助力,让林清玄这一个名号,变成一个真正代表江湖的符号。
林清玄自然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些闲人……在江湖中搞权谋,最后只有落得一个两手空空的下场,林清玄对此深信不疑。
佛林的上师,刀殿的棋鬼,都是这样的人物,林清玄不屑的,那些人总以为利用剑神的名号,可以让江湖真正与朝廷的响应力相提媲美,最后还能有这分庭抗礼的局面,实在是大错特错,真正的江湖人……哪一个不是立于情与义之上的,哪一个又是能够绝情绝义,最后能够善始善终的……
林清玄听到了张谋的话,心里不由得嘲笑起来自己。
“曾经……我以为天若有情,天亦老……”林清玄平静的叙述,像是在描绘一幅自己的过往,将自己的历程毫无保留的拎了出来,自我嘲笑。
“我这辈子做的最傻的事情,就是以为无情剑胜过有情剑,无情取道,有情消亡,追求道这间事情是那样的艰辛,更何况是天道呢?”
张谋没有评价,只是让林清玄继续说罢了。
“也难怪……呵呵……我的情意在江湖中一次又一次的死去,这让我以为,只要我绝情,世间我便是真无敌,归根究底……那只是我逃避我当时弱小的一个最愚蠢的办法罢了。”
“到了现在,一切都离我而去,我才可怜兮兮的追在大家的光影之后,一点一点的捡拾着过往,弥补着过错,人们还将我捧为剑神……而最可笑的是……我自己也信了,所以我错的离谱,错的该死。”
林清玄的话越说越慢,像是耗尽了他的能量,让他整个人如同空壳一副。
这些事藏在他心里的话,他可能会与当年遇到他的那个人说起,但是在那之后,就不会与任何人说了,今日突然跟张谋说道,只是因为……他知道张谋只会听下去,他们两人没有利益的纠纷,没有因果瓜葛,今日就算他离去,张谋也不会有任何的阻拦。
事实上,张谋本就没有帮他,而林清玄却是来求他的。
“真正的剑神林清玄,出江湖时,便已经死去了,死在竹林间,死在诗仙旁,死在棋馆路,死在江水畔……”
“你究竟是听谁说,去到东海之极,就可以见到一切的彼岸之人?”张谋似乎很不合时宜的插了嘴,这种像是有些质问的话语,显得有些嘲弄,像是林清玄过去做的游历东海,都是错误的一样。
“若真的是一个萧姓的人对你说过这些话的话,那也见怪不怪,他在人世间如此多的岁月,早已经被沧桑腐朽到没有锐意了,听他的话,你不会死,你会终老,但是你却会抱憾终身,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悲观的人。”张谋冷笑着,眼睛没有看林清玄,但是从林清玄突然变得混乱的呼吸中他已经得出了结论。
“他不是和你一个时代的人,他……是和我一个时代的人。”张谋似乎真的想起了数百年前的往事,那段日子,真的是轻松愉悦,最后又让他无聊透顶。
“萧合究竟是什么人?”林清玄就差揪着张谋的衣领了,他的面色难看,似乎真的意识到了些什么……那是他的挚友,他以为的挚友,在他最低落的时候,告诉了他真正可以让他振作的那条路,不然他只是一介武夫,看再多的书,知道再多的事,游离再多的山川河流,他也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辛秘。
全部都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个在洛阳城中久居不出的男人,他是一切的始。
林清玄的嗓音有些颤抖,这让他有些无法确定,如果真的是真的……那面前的这个人,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他从来没有说起……不,张谋根本没有理由告诉他萧合的事。
萧合是个什么样的人,世上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但是真的提到了天机阁,人们总会明白天机阁这样的机构,绝对不是天子一人所能够拥有的视野,没错,只有江湖人才是最了解江湖人的,跟不用说,萧合本就是帝师。
萧合一手拉扯起了这个让当今修行者肃穆起敬的机构,这是他对大汉做出的最大的贡献,对于江湖人来说,他这个人无异于恶魔,因为就是他主张整肃江湖,最终似乎还要将江湖彻底消除,但是于大汉来说,萧合,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肱股之臣,若是萧合逝世,他定是配享云霄阁名臣画卷的奇臣。
但是又有谁知道萧合曾经的那段过往,那个棋馆的胖老板,那个逃于乡野,与贼寇同流合污,为江湖人出谋划策,甚至还当过说书先生萧合呢?
萧合太过真实,又太过传奇,让一只能够与他接触的林清玄也由衷的佩服这个与他们相见恨晚的挚友,他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江夏的小棋馆,却从未了解过萧合在与他们相遇之前的故事。
“萧合……是什么人?”林清玄又问了一遍,但是张谋却知道他想要一个不同的答案。
“萧家人,萧何的萧,他是萧何的亲弟弟,也是曾经一段时间的“萧何”。”张谋给出了这个答案……一个穿越近千年,要回到那段文伐武斗的争霸岁月时,张谋初见那个跟随在市井男子身边的宽厚书生的那一刻的答案。
林清玄从未亲眼见证,但是张谋的话,不曾有假。
“那你……”林清玄又头疼了,他需要消化一下这突然而来的往事,千年的往事。
“我也的确用过张良这个名字,只不过那个贼人到头来还是个贼人,改不了他那愚蠢又肮脏的性子,彻底暴露之后,我也便离开了,萧合自然也功成身退,一藏就是不知道多少年,我一直没有见到他,但是我知道他活着,毕竟他可是曾经喝过金龙之血的男人,有着千年的寿命,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张谋又一次提起了金龙这个名字,林清玄本能地想要回避它,因为他总有隐隐约约的预感,预感若是真的与金龙或者什么金凰的因果纠缠不休,他可能真的不会落一个好下场……现在的林清玄是真的一个有血有肉的林清玄,他没有了当年的锐意,他有的……是身为一个长辈的责任感,他想要林竹好好地成长,想要找回林无泪,好好地尽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所以他本能地回避那些可能会有变数的事情……
但是殊不知,他其实早已经与金龙金凰有了无法分割的交织了,这种叫做命运的东西,连林清玄都被玩弄其中。
“他没有骗你,在墙壁的那头,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心爱的人应该是你此生最大的遗憾吧?”张谋早早地从林清玄的眼中找到了答案。
他其实在当年初见林清玄,就已经得知了这个答案,那种睥睨八荒的眼神中,包含着的那种难以掩饰的悲伤,是无法骗人的。
罕见的,林清玄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他今日得到的信息太多了,这一趟天山之行,有种让他整个人彻底撕裂的的感受,左右为难的林清玄,实在是有些迷茫了。
“只不过他却从来没有告诉你能够打破墙壁的方法,而这个方法他只是认为你没有办法做到罢了……说实话,我也认为你做不到,只不过,我这个人呢,心里归根究底还是存在着各种的幻想的,做不到,不代表就不用去做了,行不通,总也要试一试,所以我准备告诉你。”
张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呢?
唯恐天下不乱应该不是说他,他是遗世独立的存在,但是他也喜欢做一些能够引起未来巨变的改变,遍地撒种这种说法太过难听,靠着眼力见,以及过往的无尽的见闻,他可以准确的找到那些真正能够影响未来的人罢了。
他与很多人有着难以磨灭的羁绊,他也在不断地去将这些羁绊引导向最终的结局,现在他似乎见到了真正可以让他千年以来迷茫命运引导向最后的结局的人……
说实话他厌了,厌了那种路经一切,却袖手旁观的感觉,不如让这个天下变得更乱一些,看一看,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毁灭……
“把那些人都杀掉,墙……自然就消失了,当然你杀不掉,没人能杀掉。”张谋笑了,笑的开心无比,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但是他却没有说谎。
第五百一十章 指路(下中)
张谋每句话都意有所指,事实上林清玄也基本上都明白他指的那些人,只不过从张谋的口中得到确认,远比他自己从各种稀奇古怪的痕迹之中推理来的更加震撼,来的更加真实。
林清玄认识张谋的第一天,他其实从未想过要从张谋这里得到些什么,他到天山想的是找到那块石头,那块可以为他指路的石头,除此之外,别无他念。
路途中遇到了一个叫张承运的道士,那其实也是意外的事情,谁知这几十年前的一个小小的事情,竟是也影响着如今他的命运,林清玄回想着自己的过往……果真,自己从年少时便已经被人算计的死死的了吗?
原本以为以自己的实力,终于是可以在一个合适的时候,跳出这个棋局,重新的去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路,没想到竟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一丁点的机会。
林清玄如今是很无助的,一边是自己过去寻寻觅觅了几十年的痕迹,一边又是真正可能更贴近现实的事实,他有些想要逃避。
但最终,林清玄还是没有逃避。
“我认为你是杀不掉他们的。”张谋没有开玩笑,因为他都没有机会,他如今在这小小的天山上很少去到别的地方,唯一可能有的走动,也是神神秘秘,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其实不就是因为天上某些人的存在吗?
但是十多年前,他在一个少年的识海之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意识到了,这个世上若是有人真的能够将这个秩序大破,讲那些制定规则的人击落凡尘,那一定……一定是不存在的。
但若是那个不存在的人,来自规则之外的地方,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大数之劫为九,天有九重,地有九层,命数也似乎逃脱不了九九之数。
张谋不知道自己度过了几世,似乎每一世,他都有着相当耀眼的人生,每一世他都做了天底下最为珍贵的那个人,但是每一世,他似乎都没有机会,拥有这一世,如此之多的,能够正面与那群人抗衡的机会。
天……离人更近了,也就让人有了触碰天的机会;。
林清玄是人,他张谋,或许也是,他何时能够确认,也只有在面临死亡时吧,但是除开这些,他一直是以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他自身没有太多的把握,所以他要找到命中与他注定相同的那个人,人们都只知道棋鬼创立了刀殿,却不知棋鬼早在千年之前的那段岁月,何谓开天辟地的鼻祖,莲心知道,莲心走后,也就孙世卿知道,孙世卿知道,但是他却已经只是一副躯壳,所以他要有人去帮他取回自己的精魄,精魄千年前便一分为二,一者浮于尘世,一者落于大泽。
尘世者应运时事而生,成为了掌握天下大流的天才亦或者是疯子,而大泽之人,则是出于淤泥,静静地独立于喧嚣之外。
但是二者之间那完全没有办法隔断的联系,成了他们千年羁绊的因果。
棋鬼想要杀死张谋,张谋却想要亲自劝化棋鬼,这才是两人命中最为矛盾的那一段。
李重霄其实想的不错,葬山之上,真正为了他的未来而着想的人,其实还是他的爷爷与祖父,煮茶道人也是如此,其实他们都是葬山的根,但是葬山若是要成为一个真正能够顶天立地的存在,少不了孙世卿的那一份,即便是孙世卿心怀异鬼。
孙世卿告诉了李重霄金凰之事,那只是因为他需要告诉李重霄这些,世上真正对于金凰在乎的人,其实只有他一人。
无论是棋鬼还是张谋,他们三人的心都是一处的,只不过如今混乱的局面,孙世卿已经没有办法去终结了,他无法与李沐还有白酉等人达成共识,所以他只能从开始培养李重霄。
放李重霄于孙世卿,这无异于将羔羊送上虎口,这样的事情,葬山就是敢做,因为他们就是要李重霄从这种条件下成长起来……
白酉与李沐再强,也再无进步的希望,只有李重霄,才是真正能够继承葬山的人,葬山不重要,葬山的那股信念才是最重要的。
孙世卿无法控制张谋与棋鬼的意志,这是他最大的变数,他也没有想到,到了现在,张谋虽是无人指引,但是却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为李重霄寻找帮手了,若是让李重霄真正揭开了金凰金龙的谜题,这才是孙世卿最难以想象的。
自己追寻了千年的秘密,最终却被李重霄渔翁得利,这样的事情,无亚于灾难。
如今的局势之微妙,只在于林清玄的一个小小的决定之上,张谋不太会劝人,因为他从来不说假话,他告诉林清玄的都是真话。
“你杀不了那些人,就永远到不了墙的那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张谋又重复了一边,丝毫不介意林清玄心中究竟会如何去想,明明他是要让林清玄与自己走到一个阵营上,要将林清玄彻底引导到李重霄的身边,将他们绑定在一起。
但他却依旧在打林清玄的退堂鼓。
“他们与天人有何不同?”林清玄问道,看不出他情绪的变化,但是声音却压抑的很。
晴朗的天气根本无助于这紧张的气氛,知了的叫声聒噪人耳,竟是让空气隐约变得更加闷热了起来。
“他们是最早的那一批罢了,掌控了神界,便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至高无上的一群人,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当年提起的那个好友,也是东海上那个宗门的不小的人物吧。”
张谋挑着眉毛,想起了这么一回事,林清玄不知道他想要说明些什么,但是他却明白张谋指的是苏长庚。
一皱眉头,张谋又知道戳到了林清玄的痛楚,听他刚才说的,他似乎前往东海,也有为了找回苏长庚的意思。
“莫要生气,我说的那个人他应该还没有死去,白帝城如今不在,你在东海之上,应该有机会见到他。”
他说完这话,林清玄又愣住了,他明明从东海而归,却不知道白帝城已经不在了这样的大事,这让他已经有些错乱了,不过看张某还有话说,他克制住心中的激动与好奇,准备听下去。
“百年前东海三剑联袂飞升,他们是受神界天梯接引的有着相当资格的天人境界,天人境界虽然不等同于真正的天人,但是入了神界,其实也并无本质的差别,神界是什么样的,若是有想法,你自然可以自行去看,但只是说,这样接引人间至强高手的手段,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上天的指引,而是那群人搞出来的把戏罢了。”张谋这样说着,似乎十分唾弃,嘴角毫不掩饰那种厌恶。
“这世上从来不缺少自以为是的人,掌握了权力,就会迷失在更多地权力之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要是人就难逃一个贪婪之字。”
“或许这么说,人的本性之中本就有贪婪,通过教化,这是可以隐去的一个不好的特性,但归根究底,只是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大部分人都会受到这样那样的牵制……你功成名就,还是要为自己的子女奔波,因为放弃了家事,最终心中还是会有这难以磨灭的愧疚……这便是人之常情。”
“但是当一个人,他成为了天子,或者小一些,只是成为了一个地主,他头顶上一直跟随着他的枷锁便会不断地所小,大汉的天子之位之所以会成为众多人难以放下的一个夙愿,就是因为作为这个世上最为强大的国家,成为大汉的主人就意味着掌控了一方天地,这与真正的神明其实也查不了多少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洪荒万古,连国家的意象都很难去定义之时,真正掌控力量的都是些什么人?”张谋提问道,问的是对面那个已经陷入沉默许久的林清玄。
林清玄很少听人如此长篇大论的谈及一些关于人与人之间那些本性的说法,他很少会去思考这些,所以一旦进入了思考,就越陷越深,似乎都忘记了,张谋原本是想要给他说明那些天上之人的来历。
“就是制造墙壁的那些人?”他似懂非懂,这样试探的问道。
“是也不是……”张谋卖了个关子,但是没有等太久,便继续说道。
“谁也不知道天地灵气的来源,但是我似乎隐隐约约能够明白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来自于人为,如今你所见到的天道,大部分其实也只是认为罢了,他们用着超越人间修行极限的意境来制造出一些所谓的难以理解的深奥的道路,让地上三千修行者都认为天道便是真正凌驾于大道之上的那种无可匹敌的世界规则。
但是在他们出现之前呢?天道在什么地方?”
“天地灵气出现之后,那些真正的先天修行者开始了自己最早的修行之旅,但是大约是在百年之后,才出现了第一位天人,这就是真正的拓荒者。随之而来的便是第二位第三位乃至于上百位上千位。”
“第一批天人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有什么可以超出整个人间修行的极限的,但是当人间的灵气慢慢的稀薄下去,他们才意识到了那种危机,以及整个世界上天地灵气似乎是有一个上限的问题,摄于力量消失的恐惧,他们开始寻找真正可以让自己保持强大的方法。”
“那时出现了一个人,我们可以称他为灵气大帝,他也是真正将天人与人分开的那个大修行者,他自然是天人境界,但是他意识到若是天人不断的增多,世界上的灵气迟早便会陷入枯竭,于是拥有无与伦比实力的灵气大帝,汇合了当时一众愿意追随他的天人境界修行者,他们将整个天地一分为二,下者便是如今的人间,灵气稀薄,天人难寻,上者便是神界。”
“他们所谓的神界不过是天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创造出的一个舒适圈,他们将天地间大半的灵气收拢,归他们小部分人使用,地上的修行者也因为灵气的稀薄而变得修行困难,对于天地灵气的理解自然难以赶上前人。”
“一个没有进步的社会是没有生命力可言的,历史的车轮滚动向前,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进步的不只是所谓的文化还有科学,修行界也是在进步的,但是如今却很少有人能够赶得上最初的洪荒万古之时,那个天人齐出的时代,这其中的问题,一目了然。”
“有人偷走了历史本应该行走的正轨,所以修行者转而投向了江湖与庙堂,修行者之所以叫做修行者,不就是为了拥有更强的力量,拥有更长的寿命,如今这样,修行者与武夫其实并无区别。”
“而墙壁一事,才是真正暴露这群人丑恶嘴脸的事情,也难怪人位居高位,便少了敬畏之心,他们以为世界都在其掌握之下,殊不知真正的世界意志,其实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也在默默的对他们进行着处理。”
“墙壁为的就是阻拦天地灵气的外泄,能不能够成为天人都要看他们究竟会不会给那个人开这样的一个们,那些真正通过天梯进入神界的人,有的是与他们利益相符,有的是拥有难以想象的实力,总之他们的想法便是同化然后压制,将人间当做他们的猪圈,将修行者当成他们的牲畜,畜牧人间,果然是天神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张谋冷笑着说出了天地间可能真的是最大的一个秘密,这让林清玄心跳都有些加快,这个天地真正的面貌原来是这样的吗?人竟然可以拥有这样的力量吗?
我说你根本无法击败他们,就是因为你们先天的差距,你被称作千古剑神,但是远在千年以前,早已经有人将你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在神界获得了更贱难以想象的修行资源,你们的差距……大概就是天地之间最大的距离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指路(下下)
这个世界的辛秘便是如此,林清玄有着人间最强大的修为之一,但是却也只能是初窥其门径,在张谋为他解答了之后,他的一切禀赋都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你一直在说我没有能力打败那群人,一直在强调他们的强大,难道只是为了让我打退堂鼓不成?”林清玄有些厌了,事实上他虽然被今日知道的一众辛秘而惊到了,但是实际上,他这个人,真正要说起来,他才应该是这世间执念最为强大的人吧。
为了几个人,便能够毅然决然的修行至天下第一,然后去触碰过去从未有人触碰过的禁果,其实已经展现了他超乎常人的信心了。
所以在这样的困难面前,林清玄一直等着张谋说出那个他已经找到了的最优解。
林清玄心知肚明,这点让张谋更加刮目相看了,能够成为剑神果然不只是靠的他那无与伦比的剑道天赋,还有的就是他那无可匹敌的强大内心吧。
经过了刚才的突变,林清玄能够迅速转变自己的心态,这已经是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的了,正常的修行者,在这样惊天的秘密面前,能不能站稳脚,都是一个问题,更不用说在这里一点一点的去深挖这秘密中独属于人间的那种方式。
张谋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你果然已经看出来了吗?”
林清玄点了点头,没有否定,这让张谋心中最后的那点考验的意思也消失了。
“我当然已经找到了方法,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一遍又一遍的测试你了,在我看来,你是这世上最有能力担任这个角色的人,但是我却不了解你真正的内心。”
“坦白来讲,若是你真的一心一意只是想为了复活你曾经心爱的人的话,这点觉悟,其实是不够的,我很讨厌将天下苍生这个词挂在嘴边,但是事实上,我们面临的抉择,就是关乎天下苍生的。”
“我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能够为了天下苍生的未来之路,而毫不犹豫贡献自己生命的信念?”
这一点,戳中了林清玄的内心……的确,他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心中一个幼稚的想法,才前往东海,想要窥探世界的秘密,然而……他后来才意识到,原来不只是他,会因为一群人的私心私欲而受到无休止的剥削……这个时候,矛盾便从他的心中产生了。
“天下苍生……和一己私欲吗?看起来这个选择,对于不少人来说,都挺好做的。”
林清玄有些黯淡无光,在上了天山之后,原本属于他这个剑神的那些光芒便一层层的被剥去,这里只有三个人,张谋,他,还有林竹,若是在道观之中,这剑神的名号,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也在这平静的生活中,渐渐地……渐渐地自我褪去了一层外壳。
“只不过,你是明白,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才给了我这样的抉择吧?”林清玄笑着问道,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因为他如今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行者罢了。
说实在的,在知道了一段又一段不为人知的惊人过往,在了解到一些故人似乎还好好的活在人间,又或者是被挚友背叛和利用的事实,这些都让他原本平静的内心,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他回来之后,变了很多,变得没有那些棱角了,变得有些厌恶朝气,厌恶那些无知却还燃烧着自己的热血,想要不断的走上他这个老剑神过往之路的年轻人了,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他越来越想要过上一个田园老翁的生活,想要呆在林竹的身边,想要找回自己的二女儿……这些都让他这个人曾经有的那种一往无前的戾气消失的一干二净。
若是真的能够对比的话,林清玄虽说境界一如往常,他并没有收到任何境界上的打击,但是他却已经无法再站在江湖的顶点了,这个位置,他知道,早晚是属于别人的。
是这个忘情的江湖教他如此,还是说,他自己卸掉了一切的负担呢?
“我逃了很久,实际上就是我不想呆在江湖之中了,江湖高远,却从来不应该成为我一个人风光无限的背景,我也没有那个能力,站在顶点一甲子之久,实际上我早就想明白了,若是真的有人再有能够让我惊叹的实力,这个天下第一的位置我会让出来,以至于剑神之名,我也可以抛弃,我就是单纯的想逃走了。”
“林竹不知道,我这个傻孙女出生起便没有了父亲,我这个当祖父的,更是连影都没有见到,我一把将他们母女几人甩下,事实上当我找到她的时候……你,可能不知道我那时究竟有多么想要哭出来……”
林清玄笑的惨兮兮的,哭出来这种话,在这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口中说出,似乎很是别扭,但是他现在未曾饮酒,却已大醉,醉意之中,他表现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从头至尾,我就担不起一个叫做剑神的责任,他们将我奉若神明,将我视作标识,但是呢?我做了什么?”
“去匈奴是为了寻找北极之地,也是为了寻找复活她的方式,去往东海也是,登上你这天山之巅,你更应该知道,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天山上的秘籍又是什么的,我也只是为了当年一个天醒松的谣传,便直接杀了上来,那东西……不也是为了救人?”
“我从头至尾都是自私的,我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剑道于我而言,又成了工具,但是我现在却不敢舍弃他,因为舍弃了他,我现在所能守护的一切,也将烟消云散。”
“我不是不愿意停下来,这样随和的性子,我其实早该停下来的,我是不敢停下来,江湖上从来不会有能够让我害怕的存在,我甚至不但心自己会死去,因为死去或许才是最大的解脱,但是当知道了那群人的存在……知道了墙壁……我突然觉得,我这一辈子,似乎真的被玩弄在了股掌之中。”
“他们如何我不清楚,但是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可能真的会毫不犹豫吧。现在的我,真的是有些老了呢。”
林清玄的意思……似乎有些模糊,连张谋都有些搞不懂了,明明他从林清玄那不断跳动的心声中听到了他对于接下来将发生一切的渴望,但是他的眸子中的那种锐利却早已当然无存,难道真的是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将他劝退了吗?
“所以说,你是想要呆在天山之上,然后不再去管那些曾经的过往了吗?”张谋其实也无所谓,他既然已经身入棋局,他自然也会将这盘棋搅个天翻地覆,无非就是成功与否的区别,更何况,除了林清玄,还有一群人也在做着与他同样的事情,虽然他们相互并不了解。
“不,我需要杀了他们,但是我并不是因为你的一番话而想要去杀掉他们……我只想要保我的家人平安,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甚至我可以相信,他们已经早早地将目标放在了他们身上,刀殿的事情我不想深究,但是在深入了解过后,我才发现,或许刀殿与那群人有着不可分隔的关系……我必须出手,所以不管你说了什么,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了而已。”
张谋有些惊讶,他看着林清玄,一阵相视无言的沉默之后,张谋笑了出来。
“我认输了,只能说不愧是你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张谋的确没有想到林清玄竟然是强调了一下这个,不过只要是结果相符,有了林清玄,他的规划绝对会更加容易一些,毕竟他在江湖上实际上算是白板一个,林清玄不说他的实力如何,但就是他的能量,能够带动起多么庞大的一张网,这都是一个无法确定的事情。
江湖里的真龙天子,说的其实就是林清玄了,千年以来,占据了一切气运的最强修行者,千古以来,无人不承认的唯一剑神,这样的人,上哪里再去找?
“方法当然是有的,只不过……你,甚至我,我们都不是方法的重点,而那个关键人物,你也早就应该见到过了。”
张谋得到了林清玄的承诺之后,整个人也显得轻松了许多,他根本没有停顿,直接开始告诉林清玄他已经发觉的真正的方法。
“莫非就是重霄小子?”其实也很好猜,张谋给了他这么多的提示,一直在说金龙金凰的事情,这他耳朵根都有些痒,他回来之后见的人实在是不多,张长轩他敢确定,那个年轻的剑客身上的秘密绝对是与这个天地的最大的辛秘无关。
轩辕剑的事情他自然是有所耳闻,但是事实上那也只能是张承运那老头的家事罢了,根本到不了影响天下苍生的程度,毕竟轩辕剑……只是一柄剑而已。
如此一来,一想便能够确定,自他返乡,他唯一看不透的那个人,不就是曾经给过他不少震撼的那个年轻人吗?甚至那个年轻人身上还背负着一些他不愿意去理会的世俗杂事,这样的重任全部落在他的身上,林清玄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人了?
应该说他是天选之人吗?
“是他,我也很早便见过他了,事实上,他在出生起,我便已经获悉了他的存在……金龙之力我没有能力去找到,但是金凰之力,似乎我天生便有着与他无法分割的联系,千年以来不止一次,我每一次都能够准确的找到那个金凰栖生的那个人,只不过之前,他们都没有任何的作用就是了。
这一次,李重霄这个年轻人让我感觉到了一些很不一样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不同的东西,有些事情,张谋都说不上来,但是在李重霄的识海中的那一小段时间中,他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种叫做这个世界的意志的东西。
世界意志在千年以来的天人争斗之中,从来没有真正的现身过,连张谋都一度认为,这样的世界真的就是自然而然的形成的,丝毫没有一种叫做规则的东西存再,更没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存在去制造规则,因此天地才会被一群贪婪的人给掌控在手中,直到他遇到了李重霄。
林清玄只是稍稍与他提起了有关那墙壁的事情,接着便遭到了那群人自然而然难以想象的打击,若是没有强大的体魄还有他的护阵,很可能林清玄都无法幸免。
但是……李重霄却从来不存在这种问题。
多少年前,他曾经找到过一位金凰拥有者,而他苟活于世之下,根本无法将自己的能力完全施展开来,而只是自己与他见面,甚至都没有提起有关金凰的事情,那人便被无法阻拦的无穷无尽的天威直接轰杀当场,这便是那群人真正无法无天的根源。
这种诞生于虚无混沌之中的交融力量,从其出现开始,就被那群人视若禁区,然而他们却并没有掌握这种力量的能力,或者说……资格?
从意识到起,张谋就在追查世界意志这种存在的可能性,直到李重霄觉醒金凰之力起,他似乎确认了这种可能。
李重霄是被世界刻意隐去的一个人,天地间若是真的有人能够靠着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探查李重霄这个人真实的存在性,他可能会被结果吓一跳,李重霄这个人无关因果,也没有任何缘分可言,他也没有气运加身一说,他是空空的白板一块,这样的情况下,真正能够威胁到他的,其实只有江湖上那些最最普通的人间力量。
这才是张谋意识到金凰金龙之力的特殊性之后,他所反应过来,这世上是有击败那群人的方法的。
关键就是在于李重霄如何能够成长到将金凰之力完完全全的掌控,然后再找到金龙之力的携带者,两人所产生的特殊的羁绊,那绝对是一切的最佳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