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目标,扬州(上)
剑神已经离开了,这的确是让所有人极为吃惊的一个消息,尤其是对于身在其间而毫不知情的战三秋等人。
君秀则是相当的不知所措,他的表现总是最为夸张的,但是这次确实有原因,毕竟他们前一晚其实已经有了知晓其中原因的机会,因为李重霄亲口对他和胡云河说,李重霄和剑神之间还有一些事情要谈……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件大事。
林竹直接就被林清玄带走了,他们是爷孙的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样直接将他们一行人之中很重要的一员直接带走,君秀没有多想,一开始是相当的生气的。
“这不是欺人太甚嘛!”似乎忘记了林清玄的身份,还有林清玄明明与自己的师父还是好友的关系,他就这样直接说着林清玄的不是。
曾经那种前辈高人的形象一时间在他的心中崩塌掉了,君秀越是独来独往,心思便会越灵敏,这是他自身性格所致,很容易相信别人,他这种心直口快的性子其实也是只有对身边的人才会这样说。
在他眼中,老剑神就这样将林竹带走,其实就是不尊重他们的行为,所以他才不管剑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大能……
“傻子,别说了,是我的问题……”李重霄只是这样回道,李重霄这样说,但其实心中还是有些过不去的坎,他可是亲眼看着当时林竹在自己面前几乎死去,而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自己面前了,所以这一次,似乎让他心底某些隐藏的情感彻底解放了出来。
君秀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看着李重霄这幅忧郁的模样,恨不得冲上前去骂他两句……或许这就是男人吧……此时无关身份,无关其他,只关乎那女子……
但是最终,在君秀想要前说些什么,甚至做些什么的时候,胡云河从身旁一把拉住了他,并且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了。
其他所有人都在看着李重霄,看着他在不远处直挺挺的站着,尽管从面色上来看,的确看不出什么大的异样,但是似乎每个人都能从空气中感受到那种让人心碎的声音。
林清玄说的对,他现在真的是太弱了,化形巅峰不够,迈入大宗师,成为通玄境强者依然不够,他面前面对着的是无限的恶,在这种恶面前,没有最顶尖的力量,是没有把握保护好身边的人的……剑神说得对……
所以剑神让他成为天下第一,否则,保护好身边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他们……李重霄苦笑,这种事情真的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前路彻底没有了指引,迷雾一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林姑娘不会回来了吗?”公琰瑜突然问道,感觉有些不合时宜,引来众人的目光,但也恰巧让李重霄看向了他。
“林姑娘真的不会回来了吗?”他又问道,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重霄,大家也不知道公琰瑜此时想表达什么意思。
“大概是要我成为天下第一之后吧……”李重霄答道,回答的平静无比,但是其中还是有着不少丧气的感觉,是啊,天下第一,林清玄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大家也都看到了,要超过他?
“嘶……”这下君秀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了,他真的不知道林清玄这个老东西竟然还给李重霄设下了这样一个目标,凭心而论,要是他是李重霄,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不用想这件事情了……话随这样说,但是君秀还是更加担心李重霄的感觉。
这样一个能够让人感觉到绝望的目标,不是谁都能微笑面对的。
“我想,剑神前辈大概不是这样的意思吧……”公琰瑜却这样说道,眼神看着远处,他似乎有什么别的话想说。
“您是王爷,是大汉的蜀王……应该还有很多我们都不清楚的身份,面临着我们这些人想象不到的麻烦,所以我觉得,此时若是带着林姑娘的话,绝对是不利于你的进步的……”公琰瑜继续说着,旁人倒是没有想到这些,但是李重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想王爷您也早就已经想到这些了,毕竟王爷您的心思缜密,绝对是我公琰瑜平生所见可以称得上是惊艳的程度……”
“所以此时更是需要振作,更是需要作出足够的回应,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您不是吗?”公琰瑜一直这样说着,众人也一直在附和,他们的确相当担心李重霄的状态。
“够了,漂亮话我也会说!”一直平静无比的李重霄,这番爆发来的相当突然,一时间所有人都襟声,公琰瑜则是眯起眼睛,看着李重霄,似乎早有料到的样子。
“我难道不知道吗?这些事情我也知道啊!但是我该怎么做?说一说谁都会,来个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成为天下第一,拔掉刀殿,除掉匈奴?还是要我一统武林?”李重霄的情绪完全爆发了出来,他眼睛通红,果然是一夜未眠,并且干脆是一夜没有合眼,林竹被带走没有彻底击垮他,但是林清玄的一番话,几乎是让他备受打击。
是啊,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幼稚了,总是那样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拥有了些许力量,就可以巧妙的解决面前的所有事情,殊不知,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他没有实力,又没有下定决心克服困难的坚毅的决心,这才是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也是他致命的软肋。
看起来风光无比,拥有无限可能的李重霄,在林清玄看来,不过是一个与他见过的很多天才都一副模样的恃才放旷之人,实际上根本没有能够那种为一件事情付出一切的狠劲……说起来相当的蠢笨,但是没有这样痴心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达到任何一项事情的巅峰。
“王爷……”公琰瑜开口,似乎并没有因为李重霄的爆发而胆怯。
“什么方面的天下第一,他都是天下第一,武榜上的那一行金字,我愿意相信,古往今来也不会有任何一人能够在剑神的手中抢过……而王爷,您有着更加耀眼的能力。”
公琰瑜笑了,他是外人,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人,但是就在这样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经历了他难以想象的一段人生,他见证了这个年轻的男子,究竟是怎样将众人糅合在一起,怎样让所有人都能够敞开心扉,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跟随在他的身旁,他这个外人最有发言权。
“王爷,我相信,如果您能够继续下去,继续振作,继续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天下会传遍李重霄这个名号,会有无数愿意为蜀王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会有您振臂一呼,千百回应,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时候。”
“公琰瑜希望将来能够成为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位……”公琰瑜轻轻躬身,笑的十分的自信,他能够成为宝器宗外派使者唯一的指定人选,他对人对事的态度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宝器宗这样一个如同商业帝国一般的宗门,说公琰瑜有仅次于黄金眼的看人能力,一点不过分,他相信自己没有走眼,因为他从李重霄身上看到了一种叫做独一无二的可能性。
似乎也是有感于公琰瑜所说,在场所有人都做出了自己的表示。
胡云河将身后的剑拔出,双手捧起,横于眼前,“王爷,铸剑山庄愿世世代代为蜀王府披荆斩棘,在下代父母之命,行铸剑山庄宗主之责,万世无悔。”
李重霄将头埋在身前,众人似乎看不到他的举动,也没有听见他有什么表示。
战三秋笑着说道:“王爷,战家就等着为明主征战沙场呢,就让我战三秋来做这先锋如何?”他双臂环抱,似乎感觉此时的气氛相当不错,他胸中曾经已经干涸的血液,此时也有些沸腾起来。
东南大哥看中的人,又怎么会让人失望呢?
君秀目瞪口呆的听完了公琰瑜所说,似乎也是有着相当的感触,他也在一旁像模像样的,虽说有些滑稽,但是他拍拍胸脯的模样,真的很是让人感触。
“重霄,虽然我实力很差,但是只要你说好吧,天机阁要多少兄弟,我给你弄来多少兄弟,萧师从小就相当疼我,我这一哭二闹的……”君秀冲着李重霄挤眉弄眼,样子将众人彻底惹笑了。
噗嗤一声,大家都注意到了,看到那个原本有些孤零零的男子,此时浑身颤抖着,一声极其惹人注目的笑声从那里传来。
李重霄一手撑着额头,大笑不止,笑声传的震天响。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辨识度极高的声音,原来是任斗他们,他们似乎也是听到了这边极其高扬的笑声,发现了李重霄等人。
“王爷!我们在这里!”任斗冲着李重霄招了招手,然后似乎看着距离有些远,飞快的向着众人赶来。
他的身后是一众忘情洲的弟子,马高韵,黄龄他们也在其中,似乎看到了李重霄等人之后极其的兴奋,毕竟昨日的大战,正是这群人拯救了他们的宗门。
李重霄转过身去,面向任斗一群人,没有让君秀他们看到自己的脸,但是却偷偷地拿袖口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众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年轻的王爷,也不去说什么。
李重霄背过手去,任斗等人顷刻便至,这样一看,似乎并不只是忘情洲的弟子前来,他们身后还带着不少大小箱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后便是两位长老从人群上空轻盈的飞来,然后落在了众人最前方。
任斗冲着李重霄行了一礼,充满了尊敬的意味,李重霄一行人的实力算是彻底让他们服气了,并且他们还以拥有和李重霄等人同行的经历为荣,大概以后还能跟宗门的其他弟子吹嘘一番。
“诸位这是?”李重霄似乎已经无事了,现在这样面对着一群忘情洲的人说话,并没有什么先前的丧气。
陈阿公的眼睛的确眯成了一道缝,但是此时确实稍稍睁开了一些,他目光扫过李重霄身后的那些人,似乎没有看到林清玄所在,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似乎是要确定对方的确拥有那样的可能。
他与千岛婆婆对视一眼,随后清了清嗓子:“王爷……听闻你们是要前往扬州,并且也要参加那宝器宗所举办的武林会盟对不对?”
李重霄等人的真实身份此时早已经人尽皆知了,任斗等人得知之后也没有生气的想法,反倒是觉得是自己等人让蜀王等人惹上了麻烦,颇有些自责的意味在里面。
不少忘情洲的弟子得知了此行前来忘情洲宗内的竟然是那位大汉传闻之中的蜀王,不少人昨日就要嚷着见识一下那位极其年轻的蜀王,毕竟忘情洲宗内可是有很多女弟子的,李重霄的样貌她们就算没有见到过画像,也听闻过一些传闻,不少人可都是有着不小的憧憬的,今日一见,立刻被李重霄的外形所吸引。
李重霄身姿挺拔,尽管还是没有成年的年纪,但是身子已经是一个相当健壮的男儿,浑身上下散发着男子气概,再加上他那可以称作英俊的面庞,立刻让许多早先没有见到李重霄真人的弟子们变得有些躁乱。
……
“没错,二老可是有所指教?”李重霄倒是不明就里,这样问道。
“出来吧……”陈阿公点了点头,似乎确认了,于是对着身后一个浑身都罩在斗篷之下的一个相当高佻的人影说道。
他三两步迈向前,然后直接是与李重霄擦肩而过,只是相当寻常的一眼,却无意瞥见了那樱桃似的小嘴。
“你……”李重霄震惊道,他当然看得出那人究竟是谁。
陈阿公突然咳嗽两声,“王爷,此行就拜托您照顾袁蝶了,袁蝶,你要好好代表宗门,前去武林会盟,不能丢了我忘情洲的面子!”
“是!”身后的那人应道。
……
第三百九十二章 目标,扬州(中)
李重霄自然是认得出身旁这人究竟是谁,他与她曾独处过一段时间,尽管时间不长,但是却是相当的让他印象深刻,譬如……她身上的味道。
李重霄满是不解的向身后看去,只见到那披着斗篷的女子,此时应该叫她“袁蝶”,她冲着忘情洲两位长老行了一个毕恭毕敬的弟子礼,两位老者的眼神也是让李重霄有些发毛,但是他知道对方不会毫无理由的做出这样的变动。
眼神中的催促似乎都落在了千岛婆婆的眼中,但是两位老者却并没有其他的表示。
任斗竟然是完全相信了这几人表演出来的一场闹剧,冲着袁蝶喊了几句,还让她多多保重,李重霄很是疑惑,难道他这个忘情洲的大师兄连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谁都没有发现?
既然这位“袁蝶”在此,那另一位袁蝶又去向了何处,这些都是李重霄所困惑不解的,他本来是已经打算好今日与桃花仙子彻底摊牌,毕竟知道对方是隐世宗门,那么两方的利益就已经彻底捆绑在了一起,若是有什么困难,双方一定是要一起面对的,毕竟总是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嘛……
但是此行李重霄等人依然是要不断地赶路,那么地点已经固定了的忘情洲,首当其冲,绝对会是刀殿报复的目标,李重霄相信,相刀殿这种豺狼虎豹,一定咽不下这样一口恶气,只是不知道他们会选择什么样的时候前来,这才是他们的问题所在。
所以李重霄本来想的是,毕竟忘情洲弟子其实并不多,真正算起来,可能他们还没有蜀王府的佣人人数多,毕竟蜀王府是刘建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以及心血才搭建起来的极其豪华的王府,其中单单维持蜀王府的建制,就已经需要很多人数了。
若是能够让忘情洲的弟子们秘密的前往蜀王府避难,他们从水路去向扬州,而忘情洲一行人则是通过陆路,分成几个队伍,悄悄地前去,这样的话,若是没有足够的消息情报,那么对方一定会因为忘情洲的空旷而无功而返。
李重霄想的十分简单,但却忽略了别人对于宗门的情感,还有一种叫做尊严的东西。
他们是与李重霄等人有着难以分离的关系,但是若是让忘情洲拉下面子,前往蜀王府避难,那就有些看不起他们的意思了。
这次见面本来就是李重霄想要提起此事的时候,但是看到对方那已经万事俱备的样子,似乎自己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对方的准备周到。
“王爷若是不介意,路上就麻烦您照顾一下袁蝶了。”陈阿公笑着说道,对着身后的众人一招手,终于……那些不知道有何作用的箱子,此时终于是派上了用途……
身后的忘情洲弟子立刻抬着一个沉重的黑铁似外皮的铁箱子,出现在人群之外。
“这是何意?”李重霄疑惑道,他即便是推测也只能知道一点事情……对方似乎想要给他们一些好处,然后也是为了掩饰身后之人的出走,让她的外出显得合理可靠。
“这是宗门内仅存的能够保证修行者修行境界稳固的珍宝,王爷,毕竟是要靠你们,袁蝶一人还是势单力薄,所以这样一笔买卖……”陈阿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让李重霄心中一惊,难不成对方到了这种时候,还在算计他们?
“就看王爷您的意思了……”陈阿公笑着说道,身后的一众弟子似乎并不知情,只是知道宗门之中有人要代表他们前去武林会盟,尽管是宗门大师兄,任斗也仅仅知道这些,与众人没有什么不同,所以这根本就是陈阿公还有千岛婆婆以及“她”连夜做出的决定。
箱子应声打开,其中是一块块分隔好了的区块,都由各种极好的材质组成,大概也是为了缓震的作用……而从那些方格之中,是一个个看似普通的容器,而其中的药力确实完全没有骗人的意思。
李重霄身后的,譬如公琰瑜,还有战三秋,这两人都能感受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药力,震惊于对方的大手笔……难不成这些真的都要交于他们?
李重霄肯定也是相当惊讶,没想到原本只是他们要平等交易的一件事情,如今却是成了对方下了血本,为了让李重霄同意这样的一个轻轻:照顾好“袁蝶”。
此时众人都在看着李重霄的意思,连她身后的那人似乎呼吸也屏住了,全场的焦点便在李重霄的一句话之下。
“好……”李重霄答应了,说实话,这是李重霄想象不到的好结果,别以为他愿意让对方前往蜀王府避难,就是他一厢情愿了,李重霄其实还总觉得,若是真的让这群自我意识极强的一流宗派的修行者,突然闯入了朝廷的世界之中,可能还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但既然对方给出了解决的方法,那么他也恭敬不如从命,就这样应了下来。
不过这一箱物资如此,那么剩下的还有几个箱子,李重霄刚才隐约见到时,似乎并不如这沉重的箱子一般模样……
一听到李重霄答应了,陈阿公其实也是放了心,于是又是让身后的人,将那些李重霄先前已经见到过的大箱子搬出,几位身强力壮的忘情洲弟子,走出了阵外,大约是四个人共同处理一个箱子,总共加上面前的黑铁箱,一共是四个,每个似乎都能够装下两个成年人那样大小,看他们略有吃力的样子,还有身体地下沉的趋势,的确是没有演戏。
既然交易已经达成,那么陈阿公也不那样遮遮掩掩,干脆的直接与李重霄说了。
身后的弟子们,被千岛婆婆带走,临走之前,那群忘情洲弟子们还冲着李重霄齐刷刷的行了一礼,大概也是见到了这样一位让他们可以真正学习的年轻榜样,心中也有了不少佩服之意。
陈阿公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又与千岛婆婆交谈一番,剩下的人便朝着宗内的方向离去了,只留下了陈阿公,还有那几位;临时充当搬运工的忘情洲弟子还在此地逗留着。
“王爷也知道,如今我们所面临的形势并不好,老夫也不再说那些有的没的,小扶锦此行前去扬州,也是为了寻找合适的盟友……”陈阿公这样说道,无意间又是提起了扶锦之名,终于是让那浑身都隐藏在斗篷之下的人儿彻底憋不住了……
“乔叔!”一道让人觉得有些酥麻的嗔怒从众人之中传出,终于是暴露了她的身份。战三秋自然一开始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一直也没有说,毕竟对方这幅打扮,必然是有道理,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为了不让宗门的弟子知道,他们的宗主此行竟是要离开宗门,这样也可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若是宗门之中有什么麻烦,战三秋还不知道对方想要怎么处理。
但是君秀还有胡云河着实是被这一声给吓到了,怎么跟他们先前听到的那声完全不一样呢?
而且陈阿公本来说这人是袁蝶……袁蝶是谁众人还是有印象的,尽管没有多少交流,但是她的声音众人还是记得,但是陈阿公刚才明明喊得是……扶锦?
不过也只有这两人最是惊讶了,所以此刻他们这幅反应倒是显得有些像傻子一样。
那群特地前来帮忙的忘情洲弟子,此前已经是经过了挑选,他们自然是知情,所以看着两人一惊一乍的表现,哈哈大笑。
公琰瑜尽管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但是早就通过种种痕迹看出,这人大概也不是那位先前与他们一同乘过船的忘情洲女弟子,忘情洲怎么会在这样的大事上,让一位女弟子前来?
眼睁睁的看着她褪下自己的臃肿衣袍,终于是露出了她本来的面貌。
只不过她此时凶巴巴的看着面前的老人,那幅模样,实在是让人无法与那位大家闺秀气质的忘情洲宗主——桃花仙子,联系起来……
只不过老头儿此时却咯咯的笑着,“好了扶锦,没问题扶锦,下次不会这样喊你了,扶锦……”
……
“并不是所有前往那武林会盟的宗门都是为了与宝器宗共商对付界清宗的大计的对吧?”李重霄这样说道,似乎是在复述对方给刚才的意思。
“没错,如今江湖大势所,这绝对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甚至可能将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桃花仙子这样说道。
说白了其实只是让李重霄等人稍稍沾些光而已,忘情洲真正的目的也不是和李重霄等人结盟,毕竟李重霄等人的真正领地还远在千里之外的蜀地,若是有这样一位盟友,说不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消息还没传到……
江湖大势是什么?或许很多只要是经历了某些变化之后的江湖人基本上都能感觉到了。
宗门的兼并愈演愈烈,二流的宗门的生存空间基本上已经被那些一流的宗派压榨干净,除了某些,像是当时的铸剑山庄,那样拥有特殊地位的宗门,能够稍稍不受影响一些,其实基本上所有的二流宗派都已经开始被一流宗派进行着分割一般的操作。
有的宗门没有冲突发生,十分平静的就经历了这样的过度,有的则是引起了相当的暴动,也因此造成了各种各样的冲突。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一流宗派基本上是以碾压之势开始扫荡整个天下的二流势力。
然而一流宗派此时也已经感受到了相当的压力了,就比如忘情洲,若是没有桃花仙子极强的实力,或许现在忘情洲已经遭受了各种情况的落井下石。
但是没有受到影响,不代表忘情洲没有意识到,桃花仙子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她强的不仅仅是在修行境界方面,还有对于宗门的规划等等一系列关乎计策的事情,她依然是手到擒来。
所以以此番战斗只是桃花仙子下定决心的一个引子而已。
带上了足够的天材地宝,此番目的就是寻找同样有着相同诉求的宗门,寻求一个长期稳定的盟友关系,或许不会发生兼并,但是他们也一定要紧紧的形成一个团体,这样联盟性质的宗派还未在大汉广泛流传,但是桃花仙子相信,有志者的眼光都是相同的,他们眼中的时机也是相同的。
以宝器宗还有界清门为代表的超级宗派,基本上代表了将来整个江湖的缩影,若是没有能够与之相抗衡的实力,他们的下场其实与那些寻常的二流宗派没有什么区别,只有被这种不断出现的超级宗派兼并的可能。
尽管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但是事实上,江湖上的资源就是在越来越少的,人们似乎意识到暗中有什么人正在操纵者一股暗流,让整个江湖逐渐的萎靡衰弱,但是他们又不知道祸从何来,也只能被动的做出反应,宗派相互兼并就是其中最典型的反应。
因为寻找不到真正的威胁在何处,所以这些棋盘上的棋子,只得将目标引向了所谓身边的棋子,这其实就是下棋的人真正想要看到的。
或许现在不显,但是真正进行到终局时,棋手的力量才会真正的登上台面,到最后众人感觉到为时已晚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朝廷在其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不得而知,而天机阁这样一个能够总览整个江湖的特殊组织,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见人见智。
基本上是没有人会傻到直接以卵击石,冲着那似乎连证据都没有的一方发动攻击,没有人敢于尝试,但是或许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办法吧……
桃花仙子等人与李重霄详细说明了她们接下来的步骤,其实她们甚至已经有了几个目标,而此时需要的就是她这个宗主出面,进行最稳妥的交谈,若是能够谈妥,那么忘情洲的事情便不用受到两边的牵制,刀殿与铁沧岛,脱身不可能,但是减轻影响,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才是真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目标,扬州(下)
“仙子,恕我直言,若是您此行与我们同行,宗内的事情只靠两位……长老吗?”公琰瑜倒是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事情,这也是大家一开始想要问的,毕竟忘情洲的实力几乎都摆在明面上了,看到了失去了宗门大阵之后的忘情洲究竟是如何对敌的,他们也大概知道了当时听闻“人面虎”谢玄在闯入了大阵之后,究竟是怎样涂炭忘情洲的了。
更何况,此次宗门大阵遇到了这样强大的敌人,几乎没有对人家造成一点点的阻碍,反倒成了让忘情洲全然不知的一个避风港一样的存在。
“诸位不必担心我忘情洲的事情,本宫已经找来了帮手,由他坐镇宗内,基本上与我在没有什么区别,若是没有人袭来,那便声称本宫还在宗内,那么能够对忘情洲构成威胁的也只有铁沧岛和那已经退去了的刀殿了。”桃花仙子神采奕奕,眼神之间满是自信的色彩,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离开而对宗门有何担心,看来这位帮手似乎真的是相当的能够得到她的信任。
陈阿公也在旁边点了点头,他和桃花仙子实际上出自同门,自然是知道究竟是谁回来帮他。
蔚雪剑庐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当然他不会为外人所知,但是就陈阿公,也就是乔和而言,他此生最自豪的就是加入了这样一个独特的宗门。
作为忘情洲如今最为显眼的地标,那处宗门之地中心的楼阁,因为是桃花仙子居住的地方,所以弟子们再重建的时候也相当的上心,只是一日不到,就已经能够见到原先的雏形了,尽管到处还有些修修补补的痕迹,但总之,内部是已经可以使用了。
还有不少忙碌于谷中的弟子,熙熙攘攘的,任斗从李重霄他们那里回来之后,也是加紧了催促,这次对方仅仅一击,几乎就将忘情洲此时近三成的财产毁去,说句实话,任斗都不觉得师父能够做到这样,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将剑神的一臂毁去?
任斗回到了宗门之后,还是先去到了师父门前,去告知他们此行的结果,袁蝶已经跟着王爷一行人走了,这算是完成了桃花仙子交给他们的任务了。
任斗虽说是修行不那么尽人意,但是在处理宗门之事时,倒是显得相当的驾轻就熟,说是要将他培养成门派未来的接班人也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桃花仙子真的在这样做。
桃花仙子因为受了伤,如今还在养伤,所以今早便是由他与两位长老一同送行,如今回来自然是要汇报一声。
轻轻扣响楼阁的大门,一层其实只是缓冲之地,真正要见到桃花仙子一般也是在二层,有什么事情,一般他们这些弟子也有进入底层汇报的权力。
“师尊,袁蝶已经走了,王爷他们答应了,看来此行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任斗这样说道,言语之间也捎带着一些喜悦,毕竟是对忘情洲有好处的事成,身为门中弟子,他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晓得了,若是无事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毕竟劳累了一夜。”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听到师父如此温柔,任斗也有些担心,毕竟……平时桃花仙子可不是这种口气的……
“师尊,您的伤……”任斗担心的问道,焦急的望着二楼的楼梯口,但是又有一声传来。
“无妨,只需再静养一段时间,不用担心我。”桃花仙子依然这样说道,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师父都这样说了,任斗也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所以便招呼一声,自行退去,师父让他回去休息,他还是依然要去到弟子之间,充当一个指挥的作用,有他这个大师兄在,弟子们也能够效率更加高一些。
只是桃花仙子到最后也没有露面,不知道任斗会如何去想,估计也是向着师父因为受伤,不便四处走动,以免触动了伤口吧……
他到最后也没有发现,这个与自己师傅声音完全相同,而只是语气稍有差别的声音,究竟会有什么问题。
……
楼上的孔雀床边,一展屏风刻画着梅竹,颇有水墨风雅,而透过屏风依稀可见的,是一个拥有婀娜身段的人在屏风之后缓缓更衣。
她的动作极其轻盈,似乎每一下都会让整个世界平静下来,纤细的身材是让人血脉喷张的那种,而依稀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也让她印在屏风上的身影显得朦胧了起来。
她自然不是桃花仙子,桃花仙子若是没有错,如今已经是与李重霄等人走在前往大船的路上了,根本不可能就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在这样的距离往返。
一袭红衣从帷帐之间略出,轻轻地贴在了窗前,她倚在了床边,悄悄地看着窗外的景象,有些好奇,眼眉间带着的是那种妖媚而不是妩媚,若是直视她的眼睛,不论男女,似乎都要被她一把夺走。
红衣红鞋,朱红的嘴唇,再配上淡雅的素妆,好一个妖媚的女子。
但若是有人能够与她当面相见,如果是忘情洲的弟子,或许真的会把她直接当成桃花仙子,但是她眼角的泪痣却是欺骗不了真正能够分辨她们两人的人。
“我的好妹妹,此行可万万要小心……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回来便告诉姐姐,姐姐必定取了他的狗命……”虽然美人轻笑,但是她口中呢喃的话语却并不是那么的优雅。
没错,蔚雪剑庐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向来……都是女子作为宗主,尽管到如今也只有先后两代宗主。
宗门之内也是阴盛阳衰,多是绝美的女子,或者是这样说,因为桃花之境,也只有羡艳桃花之人,才会迷恋其间不知返,而她们多是女子。
乔和便是在宗内修行多年之后,与一名女弟子暗生情愫,最终是共结连理,到如今已经是几十年过去了,千岛婆婆当年放在江湖之上也绝对是能够排的上号的美人之一吧。
不过事情便是这样,因为与世无争,蔚雪剑庐也没有因为宗门之内有何种弟子而大肆宣扬过,就因为当年的刀殿之灾,蔚雪剑庐与峨眉山一样,从此过起了自己的日子,似乎也不再去追求剑道,宗内修行者居多,但亦是有几家世代生活于此的普通人,说来可能真的会让很多人惊讶。
蔚雪剑庐之内的剑法不多,但是各个都是世间顶尖,当年初代掌门人定下的规矩那便是只要入了宗门,那一切的秘籍都可以随意取阅,若是能够习得,那必然也会得到相应的尊重,但是绝不强求。
所以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曾经因为修行之路受阻,而无意间闯入此地的失意之人,因为这样的氛围,反倒是直接突破了从前的自己,从此再也没有什么大的阻碍,也就一路向着巅峰而去。
当然证据依然是乔和。
宗主一家皆是女子,没人问起宗主的丈夫究竟去了何处,但是她依然是在宗内诞下了一对女孩,先后相隔八年,所以当尉扶锦长大成人之后,她的姐姐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女侠了。
不过与她们的母亲尉念真一样,她的姐姐,尉畅,似乎也是相同的性格,想要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所以也未见江湖上有过什么双飞燕的传闻。
但是尉畅却是相当的宠溺自己的这个妹妹,从小都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给尉扶锦,不论是她想要什么东西,想要坚持什么想法,她的姐姐都会第一时间支持着她的选择。
最后一次,也就是尉扶锦特地想要离开桃花源,乔和自然是作为宗门之内相当德高望重的老者,公开支持了她的选择,宗门弟子大都没有表态,但是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宗门大小姐,又有谁会去特地反对呢?
当然宗门弟子们的态度根本不算数,因为到这种时候,其实也是蔚雪剑庐的一个特点之一,那就是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情,独立性,这已经算是宗主家事了,所以大家也不会刻意去参与。
有了乔和的支持,若是没有其他人介入,其实尉扶锦还真不一定能够出来,尽管是相当民主的决定,乔和一人是绝对不够的,在母亲和自己的叔叔面前,当然是要听母亲的,不是么?
尉扶锦如今能够成为桃花仙子,在江湖之上打出一片名堂,其中少不了的是她这位低调的姐姐的帮助。
如今她的宗门出了事情,她不光将宗门的元老乔和夫妇带出了宗门,如今又将自己的姐姐请了出来,她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先不说,但是桃花仙子反正是不敢回去的。
母亲在她的生命中其实一直扮演了一个老师的形象,反倒是她的姐姐与乔和扮演了父母的感觉,说来的确奇怪。
不过这也是后话,尉畅的实力桃花仙子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甚至说,尉畅从来没有出手过,至少只在桃花仙子的印象里是没有的。
但是为何她还能够这样的相信自己的这位姐姐呢?
桃花仙子其实一开始也没有想着要请自己的姐姐出来,反倒是乔和的提醒,让她回想起了当年的那种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她昨日与吴名对决时相当的明显。
那种叫做举重若轻的感觉,才是无意间暴露了尉畅实力给桃花仙子的一个证据。
桃花仙子出了宗门之后,经历的战斗不多,但也算不上少,实力太低的人她没有正面对抗过,也没有与之战斗的印象,但是像谢玄以及吴名这样的强者,她才是真正的印象深刻。
甚至在谢玄身上,她都没有感受到谢玄在面对自己时有过那种随意自信的感觉,而在吴名与自己的姐姐身上,她的印象最深。
所以当乔叔一提,她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姐姐,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姐姐的真实实力,但是她总觉得尉畅的实力很有可能超出自己的想象。
最重要的……是尉畅了解自己的一切,不管是穿着还是行事方式,两人相貌上只有很小的差别,在宗内也总有弟子会将两人认错,所以此时让自己的姐姐来顶替自己的位置是再好不过了,省去了若是请别人来的那些不便利。
……
随着一箱箱的宝物被运上船只,陈阿公也是在一旁没了事情,剩下的之后满眼疼爱的看着桃花仙子忙碌的身影,桃花仙子上了船还在指挥前来帮助的弟子究竟将东西放在哪里,而此时王之洞也出来帮忙,特地帮桃花仙子找了一处可以安全防置大箱子的地方。
待桃花仙子谢过,然后冲着众人莞尔一笑,随后转身离去,所有的船员,只要是见到了桃花仙子的……包括王之洞在内,眼珠子都恨不得伸了出来。
有些人可能当夜还在回味早先见到桃花仙子的时候,他们这些普通人,第一次见到还能有如此美丽的女子,有这样的反应也见怪不怪了,王之洞干脆是下定了决心……跟着王爷危险是危险了点,但是好处那是铺天盖地的来……咳咳。
事实后来自然也证明了这一点,王之洞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李重霄一行人唯一会选择的江上的游船,在后来某次相当关键的时候,王之洞还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这些就先不提。
已是忘情洲的岸边,如今浓浓的雾气还是笼罩着江面,但是又似乎能够感受到那刺眼的阳光正在照射,总之时间已经不早了……
今日还未过一半,众人似乎就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一般,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渐渐地发生,给团队带了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大家脸上满是轻松之色,而自信的表情似乎也回到了李重霄的脸上。
桃花仙子再临开船前,终于是当了一回孩子,在船尾冲着陈阿公不停地喊着,让他保重身体之类的话,陈阿公只是静静地笑着,眼睛眯起,轻轻的摆手……
是啊,终于是要走了……下一站,便是扬州……
第三百九十四章 插曲(上)
秦地有座石头城,名气不怎么大,但是确实是有些许的知名度,主要是对那些药西出函谷的人来说,这石头城确实是像一块石头一样,矗立在他们的眼中。
不过石头城不小,从函谷关向南望去,大约是五十里地,便能够进入石头城的治下。
凉城是石头城最靠近的大城市,但是它却没有像凉城那样,成为大汉西北的雄城一座,反倒是一直不温不火,不大不小,多少年来,城墙也没有扩建过半分,城中的人来来往往,也从未见有多少游人前来。
这就是相当让人费解的提防了,也没人注意过石头城的管事的人是哪位,就像是一块被遗忘的城池,只有在人们登高望远,远远地看到视线之中杵着一座如同灰黑色石头一般的城池时,才会有人说道:“那就是石头城。”
但是为什么说石头城还会有一些知名度呢?
因为它连接着天山的峡口,若是此行南去天山,想要望见那皑皑白雪覆于峰顶,叠叠层云,浮于山间的美景,想要近距离的感受一下这座在大汉历史上有着浓重一笔的山峰,石头城,则是任何人必须要经过的一处。
城中说来并没有什么游人,是因为若是想要攀登天山,甚至是寻找那天山间传闻中才有的天涯道观,没有点实力那是基本上没有机会的。
普通人若是能够走到半山腰就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原本蜿蜒的山路,还有那尽管稀疏,但还是存在的草甸之地,此时在他们的面前突然毫无征兆的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不规则忽而拔起的陡峭崖壁,再往上稍稍看去,那便能够看到银装素裹之景,覆盖在山壁之上的冰雪真的是晶莹剔透,赶上阳光正好,整面山阳会像镜子一般闪烁起来。
尽管光景如此迷人,但是实际上攀爬所带来的难度也是急剧上升。
首先就是这段继续变化的陡坡,若是没有相当专业的工具,普通人想要凭着一根拐杖,就挑战这样的高山,那实在是痴心妄想,但是就算有了保护措施,有了能够减轻负担的装备,若是没有相当的体力,那也是越不过天山阳坡的最后一关——负角度的一道悬崖。
天山从下往上看去,那处悬崖就像是伸出山体的屋檐一般,既陡峭,又危险,所以说这一关基本上就让普通人告别了天山。
牧羊人在天山山甸世代放牧,若是问起他们,说曾经是否有人成功登顶过,除去那些能够靠着灵气化形,帮助自己登山的修行者们,他们一定会回答,几千年间,只有一位。
但若是再追问,那位成功登顶的普通人就是是何人,他们也无从知晓,只能这样告诉你,那就是这个问题是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只知道有人,而不知道身份……
普通人没有机会,修行者也是相当的困难。
毕竟覆盖在山峰上的皑皑白雪平日里绝对是相当的安静,但如果是修行者,想要越过白雪覆盖的崖壁,向着高处爬去,那就要当心自己灵力的波动,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有个很意思的统计,大约是山下的农户或者石头城中专门兜售登山物资的商人做的,自祥通年间以来,在天山上——不管是何处,发现的死者,普通人也就占着一成的数量,甚至这一成里还有半数都是因为遭遇了天山上的雪豹或者雪狼,亦或者是受到了不可避免的天灾丢掉了性命,剩下的很小一部分才是因为盲目的挑战天山而死去的攀登者。
天山高万丈,仅仅只是能够在山脚山腰处,这些普通人能够到达的地方,三十多年间,发现的修行者的尸体那也是多达上千,有的甚至是成群结队而死,死相凄惨,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惨状。
所以天山也有山之禁地之称,普通人大都是被限制在了石头城内,因为政策如此,而修行者,城中的管事人可就无法去干涉了,他们要送命,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因为常规性的死亡,许多修行者前赴后继,每年登山者的数量都是相当的平稳,因此天山脚下也有了一群应运而生的人……拾宝人——专门是寻找那些修行者的尸体或者他们遗弃甚至使用过的物品,只要能够找到物件,那就足够他们在其他地方转手卖出极高的价格。
说他们是普通人,其实他们才是真正构成江湖底层的那些各色之人,在夹缝之中生存,在江湖之中苟活,为自己活着,为家人活着,所以他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天山脚下也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只要修行者决定了攀爬天山,即便是死亡,他们的尸身门派也不会在追究,这也是保护了那些普通人的安全不被修行者威胁的一项极其关键的措施。
多少年来,修行者和这群天山脚下的普通人相安无事,尽管这些普通人都是巴不得他们死去,但是他们也是毫无怨言,毕竟踏入了天山,那就是踏入了禁地,禁地之中的事情,一切都是要他们自己承担的。
修行者之间的大忌就是伤害无辜的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所以这个规定也没有人去违背,只能说,这大概就是人的生存之道吧。
……
修行者前赴后继,甚至不惜丢掉生命,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吗?
当然不是。
天涯道观的事情,暂且不说,单只说这百年来真正登顶之后还能平安无事的回到地面,这样有名有姓的人有两位……
而且其中一位则是亲口承认了他在山上得到了无限好处,才能到达后来的境界,他并不鼓励江湖人攀登,但是若是真的已经报了死志之心,他也不会劝阻什么。
也是因为他的权威性,所以天山的秘密才在百年之内越炒越热,多少有备而来的修行者为了那样的机缘,不惜丢下身后的荣华富贵,只是为了更好的一个机遇……
毕竟那位登顶过天山的大能如今还健在,他的故事广为流传着,并且在人们心中一直占有很重要的一个地位。
……
“师父,您当年真的到达过山顶吗?”一个年轻的道士这样问道,他面相十分的清秀,若是有一个词来形容,那边是书生气,没有带上道士帽,只是一身黑白道袍,显得他身子相当的宽,但是其实看他的脸,还有他露在袖子外面的相当有骨质的手,看得出他其实相当的瘦弱。
他面前的老者比他高个一头,但是不是因为他多矮,而是老者相当的高。
他们立于瀑上的光滑大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飘散的水汽蔓延,逐渐笼罩了眼前的景象,而且将两人的衣衫润湿。
年轻道士这样问道,他的头发也因为他稍稍一歪头,而在背后露出,那是相当长的头发,尽管已经在头上已经扎起了一个髻。
“当然到过……当年你师兄似乎也是这么问的,不过那臭小子不信罢了……”老头灰黑色的道袍在身后挽起,双手负于身后,挺拔的身姿让人觉得他相当的有气质,正面看去也是如此,头发尽管已经花白,但是那股脱于尘世的仙意,却是多少人都模仿不来的。
不过他一说话……什么所谓的高人风范都消失的烟消云散。
一撇嘴的样子落在年轻道士眼中,让他有些想笑,师父只要说起师兄,那就总是这副模样,总是说师兄有了媳妇,饿死师父……尽管师兄还没有媳妇。
年轻道士是理解的,师父也只是随口说说,毕竟在师兄还在山上的时候,师父是多么疼爱他,所有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师兄很久都没有回过山上,师父似乎也不怎么出门走动了,他知道师父是很想师兄的,嗯……不过他不承认罢了。
“他回来了……”师父突然没有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年轻道士有些不解……
“师父,他……是谁?”他歪着头,好奇的问道。
“当年打过师父的人。”师父这样说着,让年轻道士突然凌乱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能打师父的人吗?
“……”道士无言。
“你师兄也让他给打了……”师父继续说道,没有回头,身子一动不动,让此间的气氛变得相当尴尬。
其实也不是尴尬,而是年轻的道士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这似乎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在他眼中……师父是天下第一,那师兄就是天下第二,而且可能很快就要天下第一了,毕竟要超过师父,那不就是天下第一了吗?
但是突然师父这样说,有人把师兄和师父都打了一遍,那他就有些蒙了……
“连师兄的轩辕剑都没法阻挡对方吗?”年轻道士难以置信的问道,嘴巴微微张开,呼吸都有些不稳了,他的呼吸法向来都是十分稳定的,因为师父说修道的话,基础一定要打好,所以他什么都不会,硬生生的练了快二十年的呼吸与脚步……
但是今天却让他有些慌张了,原因就是世界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不明的强者,他的师父和师兄都打不过。
“关山,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只是有武当山……还有很多你想像不到的强者,你的师兄很强,但是还没有那么强……”师父这样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师兄将来能不能打败那个人?”师父可是曾经说过,过不了多少年,他就会被自己的师兄所超过了,更因为师兄的轩辕剑,他是为轩辕剑而生的人,只要轩辕剑还在他身边……
“应该不能……”师父转过身来,右手轻轻地放在了关山的头顶上,宽厚的手掌带来的温度让关山有些舒服,但是他不知道师父今天特地将他叫来此地的原因,但是他今天从起床开始,呼吸就有些不均,这是让他有些不舒适的原因。
一股热流缓缓地影响了他的全身,他忽的感觉到呼吸也通畅了起来,因为呼吸通畅,他的气血也变得活络了起来。
“但是你可以。”师父看着他的眼睛,这样十分平静过的说道,没有半点的迟疑,也看不到任何欺骗的感觉,让关山突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师……师父……我还没有修行,应该……应该不可能吧。”关山有些慌张,关山所说,自己并没有修行其实也不是完全的对,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做的事情,就是锻炼自己的呼吸,所以你看到弟子们都在冥想,吸纳武当山上的灵气,转化为自己的灵气,而他则是要早早地起来,从此山跑到他山,从山上跑到山下,再从山下跑回。
不管是多么陡峭的路,多么危险的路,他都要一路跑过去,并且保证自己的呼吸不紊乱,时刻注意自己的步伐,有没有变化……
这一做,便是十多年。
不是他不会修行,而是他的修行与旁人完全不一样……
他身上没有灵气,但却有武当山有史以来最为独特的气海,他的师父自然就是张承运,这位前代大汉国师,在道门之中德高望重的仙人,武当山的掌门人,亲口对着他说,若是他能够将自己的气海填满,那一天,就是他能够真正独当一面的一天……
他的气海叫做天地……他的气海就是与天地融合在了一起,一开始张承运也不明白,为何在一起修行的师兄弟两人,当年张长轩就相当快的领悟了灵气的奥妙。
而这个他认为潜力非常高的小徒弟,却迟迟没有办法凝聚起一丁点的灵气。
后来在检查过之后,张承运才感叹道……真的是应天地而生的修行者。
他的气海有两个气穴,一处自然是在体内,通向各处经脉,能够向身体各处输送灵气,保证一个修行者能够使用灵气,这也是修行的最基础的东西。
但是他还有第二个气穴……而这个气穴就是他的口鼻……为何张承运要他锻炼呼吸法,因为关山几乎每一次呼吸,都会让气海之中凝聚起的灵气,从口鼻之中流出,一丁点都不剩。
这是他为何不能凝聚灵气的原因……
然而他的每一次吸气,竟是能够直接将天地间的灵气直接吸入腹中,立刻变为气海中的灵气,这才是他最让人震惊的地方……
理论上……只要他的呼吸法能够到达一吐一纳之间,直接拥有将气海填满的程度……他基本上就可以称作是拥有了整片天地的灵气。
第三百九十五章 插曲(中)
“此去天山,便要登上顶峰,为师在这里等着你,无妨你用多久的时间……”关山被张承运派去了天山,也未告诉他任何关于当年他攀登天山之事,甚至也没有告诉他要在山下准备什么,要去山上寻些什么,只告诉他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管如何,永远不要往后退。
关山是在张长轩入门两年之后,一次他在与师父张承运下山修行之时,回来的路上遇到的无依无靠的孤儿。
当时他就站在旷野上,时而蹲在田垄地头,赤着脚呀,灰黑着脸蛋,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丝毫不在乎烈日的暴晒,只是他已经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让师徒二人无法视而不见。
原以为是谁家的孩子,父母农忙时将他带在身边,回家时却忘记了一起回去,去了不问不知,一问则是三不知,小小的关山只知道不停地傻笑,看着面前两个道士装扮的老少,不知怎的,就觉得心中一股温暖之意袭来,多少时日的饥寒就这样将他最后的理智击垮,他就那样倒在了年轻的张长轩怀里。
据师父说起,他当年也是由师兄一路背回了山上,所以关山那种对于自己师兄没由来的信任大概也可以这样解释,从小到大,除了师父是对自己比较严厉,张长轩这个师兄所扮演的角色绝对是对关山来说必不可少的。
真的就如同自己的兄长一般,教会自己很多生活中的事情,在自己的修行陷入了僵局的时候,也是师兄一起陪着自己度过了最难的那一段时光,所以他对于师兄的那种深厚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
不过现如今,张长轩已经接任了师父张承运的国师之位,离开武当山也已经接近十年之久,当年小小的关山,如今也快要长大成为一个真正可以独挡一面的男子汉了,此时终于也是到了他该承担责任的时候。
张承运终于是告诉了他,告诉了关山究竟独特在哪里,并且给了他一个似乎比张长轩还要难以达成的目标,就这么直接了当的告诉了他,并要他去完成。
关山没有多问,只知道自己的师父必然不会害自己,所以他也没有多说,在师父说起关于自己将要前去天山的事情之后,立刻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师兄曾经是这样对他说的:“关山,你要知道,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机会都会等着你去抓住的,所以不要有负担,当有机会在自己面前出现时,就要不顾一切的去追赶……”关山牢牢记于心中,师兄总是会教会他一些人生的道理,所以他对师兄不仅仅是尊敬,还有感激。
……
关山住在一片竹林外,其实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就是先前他与师父交流的那条瀑布,门前流过的就是那条湍急的山溪,关山每日从竹屋出发,一路沿着武当的群峰,不断地锻炼着自己的呼吸,从白天到傍晚,一走便是一整天。
曾经师父也与他说过,说他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住处,毕竟这里也只是当年临时搭建的屋子,并没有什么足够好的遮风避雨的效果,但是关山还是婉拒了……
这里是他曾经与师兄一同生活过的地方,他这个人有些恋旧,所以也不怎么想要去更换住处,便一直这样住了下来,每晚都可以在河中捞一些鱼虾小蟹吃,因为是山中,冬暖夏凉也让他生活的极为舒适,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这里是山上最为清净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觉到安心,才能够真正的让自己的呼吸法变得平稳起来。
昨夜他失眠了,看着漫天的繁星,不知想了些什么,一路走着,走着走着就踩到了河水之中,他在河中躺下,让清水没过自己的全身,在水底看着天上,享受了片刻的平静。
他的嘴巴轻轻张开,却没有什么气泡从他的口中跑出,他的身体泛着淡淡的荧光,周围的鱼虾因为趋光的作用,向着他的身边聚集而去,好奇的张望,又安心的游弋,因为在它们感觉来,面前的关山其实就如同流水、巨石等等一样,就是最稀松平常的事物。
关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将自己完完全全的融入到整片天地之中,所以他不再需要呼吸,灵气的流动,水流的流动,一切都可以成为他呼吸的替代品……这样的现象已经是有了足足半年的时间。
只不过关山却想的不是这些,天上无云,武当山的阵法其实与其他宗门不太一样,最主要的就是武当山仅仅靠着山峦的险峻,就足以抵挡住八成的外敌入侵,再加上他那超凡的地位,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宗门会打上武当山这种道门圣地的主意的,要说武当山是最自信的宗门,其实也不为过。
山上的道士们倒是世事无争,与那些保皇一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要的是清静无为,所以便更不会注意那些戒备人心的事情。
关山与他们相似,但却并不完全是……因为从山上起,甚至说他从出生起,就纯净的如一块璞玉一般,毫无雕琢的痕迹,也是完完全全没有染指过尘世的赤子一个。
所以他想的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好,他不理解为何师父会总是忧愁于同门师兄弟之间的那些矛盾,在它看来那都不是矛盾,毕竟有什么事情还能比晚上饿着肚子更难过的吗?
不过也正是因为纯净,他的师父还有师兄为了保护他这种特性,也从未让他与师兄弟们有过过多地接触,许多人可能都见过他的样子,但是似乎很少有人知道,他会是掌门人的另一位弟子,甚至某些长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才是让人最唏嘘的地方。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赤子之心一直保持到了年近二十岁,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说道赤子之心,很多修行者都会听说过这样的说法:怀有赤子之心的修行者,此生都不会遭遇到心境上的磨难,因为没有什么杂念可以扰乱他们的道心。
所以关山也是如此,他究竟是什么境界呢?张承运也说不清,要他从种种特征上来说,关山可能是世间唯一一位,从生下来就已经拥有了通玄境外壳的独特存在。
的确如此,因为通玄境的修行者也只是让自己的气海沟通天地,让自己的身体作为媒介,能够在天地之间更加顺畅的使用一切灵气所产生的了力量。
而这些感悟,在关山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做到了……但是他又的确没有任何的力量,这才是他最特殊的地方。
张长轩如此珍视自己的这位师弟,似乎并不是因为师父当时与他说起的,关山身上的那些特殊之处,可能将来会对武当山有着很关键的帮助,他真的只是将关山当做自己的弟弟那样看待,所以尽管与张承运一开始的目的有所不同,两人都没有害他就对了。
但是似乎是能够感受到那种情感上的差异,关山从小对于师兄与师父的感觉是有些区别的,对待师父的尊敬之中,带有些许的畏惧,而对于张长轩的尊敬则是多了一些亲近……
昨夜一夜,关山躺在水底似乎也是在回忆着自己与师兄度过的种种,终于是让他有些不安的心变得平静了下来。
师父说那个人师兄和师父都没有办法打过,而且他好像回来了,那么他就只能试着去超越他了,不管他究竟有多么强大。
心底里或许有些疑惑,师父从未说起对方的身份,甚至说他还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就是对方并不会对自己等人产生恶意,但是毕竟是师傅之命,关山只会去遵守,师父其实从小到大也只有过一次硬性的对于自己的要求,那就是要锻炼呼吸法与步伐,而此去天山便是第二次,所以关山毫不犹豫。
“师兄还有师父,关山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关山如此坚定,却从未想过张承运究竟为何会特地在这个时候,在那个能够击败他们两人的人归来之际,让他去攀登天山,甚至要求他登顶。
关山早早地便告别了自己的小竹屋,背上轻快的行囊,一如每日清晨出门,缓缓沿着峰间的小路迂回慢跑,渐渐的消失在张承运的视野之内。
张承运在崖角之上,看着远山弟子离去的方向,不言不语,心中似乎还多了不少的忧虑。
对于关山的担忧他当然有,而且不少,他甚至还会担心,因为关山的单纯,是否会在路上遭遇到更多地困难,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从前说起天山成功登顶的人,一则是张承运这位当代武当天师,北方道门领军人物,因为成功登顶,所以脱胎换骨,成为了世间数一数二的大能。
而另一位则是稍有些模糊,有人说是当年的棋鬼曾经登上过山,也有人说是一名匈奴人登顶,成了后来的匈奴军神……
真正知道那人的,当然只有张承运一人了,不过他没有说起过,因为他的登顶实在是太过轻松写意,让很多人都无法相信是这样的过程。
不过可能有些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会那样的惊讶了,毕竟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没有来头的传说,时间相仿,按在剑神的头上,准没错……
但是对于张承运来说,他是亲眼看着林清玄在自己登顶后不久,轻松写意的攀上了天山的高度。
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天山为何会让如此多修行者意外身亡,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其险峻,而是天山顶上,不知何处地方,会有一处隐秘的禁制,就像是阵法一般,彻底将整个山头保护进去,让一切实力不济,甚至说实力普通的人直接失去一切的灵气,对于强者来说,他就会像是一块铁钉一般,牢牢地黏在身后,无法摆脱,直至耗尽全身的力量。
尽管强者可以御气腾飞,但是问题就出在天山的高度之上,在即将到达顶峰之时,天山的灵气稀薄程度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让人不禁会怀疑,峰顶之上是否还会有修行者的宗门,比如那传闻中的天涯道观。
但是当他们经历了那一处禁制之后,一切都了然了,禁制必是人为,而灵气稀薄也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前进的资本。
所以无一例外,修行者们统统在最后一关之前,丢掉了性命。
而当年张承运在攀登天山之时,似乎也是陷入了自身实力强悍的陷阱之中,一路轻描淡写,踏空而行,直至撞上了那一处禁制……
似乎若不是山间忽而有一灵鹿出没,或许张承运真的会丢掉性命,然后之后也不会有他这位大汉国师的故事了。
灵鹿的事情他从未与人说起,因为其间的确有一些事情,他不能开口,开口便会得到相应的报应,只能说他是机缘足够深,才能够得到了那万中无一的机会。
但是林清玄呢?
张承运是在登顶之后,眺望着远方,亲眼看着一个青衫人影,一剑东来,直接是势如破竹的冲上了天际,丝毫没有任何阻碍,待他落地之时,甚至他的衣衫都没有多少的破损,哪像他……衣衫褴褛,萎靡不振……
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则是……林清玄放弃了那独一份的机缘,而留给了自己,这也是为何张承运在后来的岁月里,那样的尊敬林清玄,当时的林清玄只是说了几个字,就让张承运足够铭记终生。
“无心争领,无意取巧。”
林清玄是根本不屑的用那种醍醐灌顶的方式,让自己的实力增强……
那天其实是张承运第二次与林清玄相见,而林清玄前不久还登武当山,挑落了他无数师兄弟,并且将自己毫无悬念的暴打了一顿。
可以说若不是因为林清玄,张承运也不会挑战这座高峰,但是后来他也明白了,若不是林清玄,自己也没有今天。
第三百九十六章 插曲(下)
张承运如此告知自己的爱徒,给他设定这样的一个目标只是需要他要一直保持自己的上进心,不要那样安于现状。
关山十多年的修行从来没有说那一天有多少的紧迫感,因为从一开始,他的师兄还有他的师父,就给他已经做好了榜样,所以尽管从一开始,张承运告知了关山究竟该做什么,但是对于那终极的目标:他最后想要做什么,他却从来没有想过。
在关山的印象之中,这个世界是友好的,这个江湖事温暖的,人间是没有战乱的,尽管他其实根本就是因为人间的饥苦而被遗弃的孩子。
张承运从来没有告诉过关山的是关于他的师兄张长轩的事情……
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影响到武当山的未来,不然……可能到最后,关山都不会经历人间的种种事情,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经历此生。
早早就有许多征兆,这个世间会有一场劫难,在钦天监流出的消息,当年身为国师的张承运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甚至可以说,他当年与老祭酒之间的关系,第一时间就得知了那堪称是整个相同年间最为黑暗的一件大事,神谕之事不管如何的去避免,不管霍牧在北疆如何抵抗匈奴,也不管这个江湖再怎样的被压制,总有些苗头开始慢慢展露。
直到……林清玄也回来了,张承运没有见到他,但是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当机立断,直接是让原本根本不用参与到这场混乱之中的关山拉了出来,并且让他直接前去天山。
当年他的机缘在天山之顶,并不是只有对于他境界有提升,剩下的还有一件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的宝物。
他不知道那件宝物的名字,但是他知道,只要是关山能够得到那件物品,他就一定能够获得足够的提升,然后再来解决武当山的祸事。
武当山的祸事究竟在哪里呢?
为何张长轩离了武当山便不再回来,其实十年间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回来,可以在山上清净的修行,来突破自己的境界,来润养自己的剑意。
他一身的正气,当年直接是点名要学习除魔卫道的剑法,誓要斩尽天下的邪魔,这没有错,甚至在张承运眼中,张长轩将来真的会成为道门扛鼎之人然后带领武当山走向未来。
但是直到后来,一件事情的发生,尽管张承运不在张长轩身边,他的这位爱徒身边,但是暗中从小到大的默契感,让他似乎感觉到了那渐渐发生在张长轩身上的变化。
……轩辕剑究竟是何物呢?
道门典籍之中说是当年张凌张天师飞升前,为斩尽邪魔,以黄帝之灵,唤醒了那样一柄蕴含着无尽力量的道剑,说是轩辕氏当年的佩剑,实则并不是那一柄。
记载中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太多年,毕竟光是大汉的历史便已经有了八百载,谁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呢?
张承运其实很小的时候就相当的特立独行,在入了武当修行之后,一直都是弟子之中的佼佼者,但是他却向来不去诵读那些道门的典籍,那些道门的法术,他也是不屑去使用,所以尽管他的实力超群,但是他却在道心之上,并不为自己的师父所认可。
但是信奉武力便是一切的他,一直都在潜心修行,希望有一天能够得到真正的道门终极,他不相信,当年张天师飞升靠的是这种婆婆妈妈的软绵绵的文字与经咒,所以他不断地磨炼自己的实力。
直到那天,那位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剑神,终于是来到了武当山的山门之前,亲自挑落了他的几十位师兄弟,连带着他,他这位真正算是已经达到了通玄之境的修行者,而不是道士,都倒在了那人的手下。
张承运那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实力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强大,甚至不知何处冒出来的一个江湖散修,随意的、轻描淡写的就可以将他们这所谓的道门圣地的弟子轻松败,这是对他人生信条的一次沉重打击。
他知道历史是不可信的,他始终相信,历史永远是由胜利者书写,这也是他与自己的同门师兄弟所不同的地方,他想要知道当年道门祖师飞升的秘密,就必须得到那把轩辕剑,而要得到那把轩辕剑,首先便是要得到他的认可。
说来的确奇怪,这样一柄经历了接近千年风雨的道剑,竟是能够像一个活物一般,选择自己感应的物主。
在他没有出现之前,在他了解到,轩辕剑似乎已经几十年没有人得到过他的认可了,就连自己的师父,当年的武当山的掌门人,颌阳真人都没有这样的可能,颌阳真人可是武当山近百年以来唯一一位可以担得仙人之名的宗师级人物,连他都不可能,让张承运从心底里产生了极大的怀疑,道法修炼到了极致也没有得到认可,那道法究竟是不是这柄剑认定主人的标准呢?
若是不是,那当年铸造这柄剑的“祖师”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呢?不都说他是道门的祖师,是道法的开创者……
许多疑云出现在张承运的脑海之中,让他那段时间过的相当的煎熬,道法行不通,而他引以为傲的境界,竟然在别人的手下撑不过三招,一时间都让张承运找不到了方向。
也就有了后来,那如同自暴自弃一般的攀登天山的行为,幸运的是,他做到了。
在那山上的许多事情他离开之后,就强制性的遗忘掉了,唯一能够让他带走的记忆,也只有他得到了什么,还有他留在那里了什么……当然林清玄强行破开禁制这种事情似乎也出乎了那些存在的意料,所以也没有办法限制他的记忆了。
这些张承运是毫无怨言的,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情若是让记忆全部流出,一但有了意外,极有可能有人通过他得到关于天山之巅的信息,就会让那些存在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总之张承运归来之后,因为境界的极大提升,一下子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尊重,而师父似乎也认可了他的实力,不管态度如何,终究是将轩辕剑放在了他的面前,这一次,已经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轩辕剑,再一次复苏了。
……
拥有了轩辕剑的张承运真的是在江湖上风光了一世,轩辕剑带来的强大力量让他整个人的实力变得与他人拉开了极大的差距。
也是因为实力带来的强大自信,他再一次找到了林清玄,这是两人的第二次交锋,第三次相见,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不对等,至少在张承运看来,他们两人终于是站在了同样的起跑线之上。
一场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这场战斗不为多少人所知,因为并没有多少人能够找到当时可以算作世上最强两人的对决所在的位置,所以也就没有了多少记录,唯一的记录只存在两人的记忆之中。
结果当然是出人意料的。
张承运因为得到了轩辕剑的力量,当年林清玄做了何种事情,他几乎也做了相同的事情,因为他就是想要证明自己,殊不知,自己的道心在这样的变化之下,慢慢的走向了一种相当极端的方向,连他自己都没有感受。
他似乎忘记了追求轩辕剑之前,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当时的他只想要找到林清玄,并打败他……有可能的话,他想要杀掉他。
这是他后来回忆起当时的那段往事时,让他极其不敢接受的一段,他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对一个似乎恩怨并不是那样深的人,产生了杀意,那种干脆利落的杀意,让他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但是林清玄终究是林清玄,不然剑神之名又如何会成为江湖人心中的一个标志呢?
张承运没有彻底的败下阵来,但是他没有从一招一式之中站到任何便宜,可以说,如果当时的那场战斗能够一直进行下去,直到最后,张承运已经知道自己是失败了的。
失败的那种如同被泼了冷水的刺激感让他多少时日以来的那种狂热真的降了温。
他清晰地记得了林清玄的一句话,也是因为这句话,他才彻底醒悟,似乎明白了许多道门中的往事,知道如何去解释他们,而轩辕剑的力量也似乎变得明了……
“你身上的力量,本来就不是你的,然后你还要去染指另一份强大的力量,你是不可能击败我的,若是你还想要更进一步,离开那把剑吧,他不是你该触碰的东西……”林清玄说的极其隐晦,他没有说那柄剑究竟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该触碰的。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相信了面前的那人所说的话,因为他……是公认的剑道宗师,而他自己,似乎在记忆之中,对于剑道是一窍不通的……
明智的抛弃了轩辕剑,离开了轩辕剑,那体内充盈着的饱腹之感,也渐渐消失,在他后来更衣是才发现,自己的腹间发现了一道十字的疤痕,漆黑的,无论用什么要无法消去……
回到宗门之后,轩辕剑被他高高挂起,也没有还给师父,他意识到了轩辕剑本身的特殊性,在他调查明白之前,他不想要任何人触碰它……
他不断地查阅各种记录,各种历史,各种书籍,不断地寻找着关于这病轩辕剑的史实,越是调查就越是心惊胆战……
甚至在某些夜里,他会在梦中醒来,因为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召唤之感,让他毛骨悚然,无法入睡……他知道……是剑在作祟。
这样的一柄剑,究竟该如何称之为道门的至宝呢?
……
轩辕剑斩魔,没有错,他的确是一柄斩魔剑,在后来许多的道门记载之中,很多被轩辕剑选中过的人,都做过类似的事情,斩尽世间的妖魔鬼怪。
但就是这些文字,让张承运越来越怀疑这柄剑究竟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因为在他拿起这柄剑的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对于除魔的渴望。
所以他再次尝试了一次,当他真正除魔之时,只发现邪魔污秽之物对于这柄轩辕剑的渴望性,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这哪里是除魔卫道,明明是对方送上了门来。
后来终于是在某本道门典籍的原本之中对比过了抄本,发现了其中被可以篡改过的地方,他翻阅了不知道多少本相似的典籍,只有那一本被叫为伪物的相同的典籍之中发现了关于轩辕剑的描述,让人无法相信的是,在武当山上库藏众多的这本书,在那仿书之上,竟是截然相反的描述……
轩辕剑本就是张凌在飞升之前,想要除掉的最后一魔,然而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完全除掉,只能勉强的请来黄帝之灵,镇压在这一柄剑上。
书上甚至有那一日详细的记载。
祖师飞升之际,与魔剑硬撼许久,最终魔剑力竭,然而却因为其本身的修行良久,而身为肉体凡身的祖师,没有足够的道行用仙法将其封印。
最后人们只见群山只见的那巨大光影,果真是三皇五帝之一的黄帝之灵,黄帝之灵下凡,强行将魔剑的邪气镇压住,柄将其禁锢在剑身之内。
……
这样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了。
张承运相信是后来有人刻意的掩藏了事实,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轩辕剑自带的那种邪气,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某些人的心智,让他们做出了这种掩藏事实的事情。
而当时不知道具体事情的人,因为看到了那百里可见的巨大黄帝光影,结合后来的皆是版本,就这样传了下来,魔剑竟是轩辕剑,是张凌飞升之际,留给道门的馈赠。
看到这些记载,张承运的冷汗直流,他看着屋中挂着的那柄剑,上面那种古朴的纹路似乎印证着他岁月的悠长,但是那无时无刻不在他内心呼唤的那种声音,让他终于是确定了轩辕剑的身份。
轩辕剑实则是一柄魔剑……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天山旧观(上)
轩辕剑的事情,张承运不知道张长轩究竟有没有感觉到,但是他却依然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将这柄几乎将他理智吞没过的魔剑给予了张长轩。
因为他从张长轩身上发现了一种特别的特质,这种特质是他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从未见到过的,所以他决定赌这样的一把,如果张长轩能够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将这柄堪称世间至邪的轩辕剑彻底降服,或许武当山那足以灭宗的劫难,就会在他的手中终结。
……
天知道张承运为了武当山做了多少的努力,但是他认为这些都是值得的,他年轻时顶撞过师父,伤害过师兄弟,可以说是浪费了所有人的期待,最终是在不惑之年回心转意,才真正的踏上了道途,师父或许当年没有认可过他,他的师兄弟也没有多少称赞过他,但是……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来承担武当中兴的大任,一直包容着他,给他时间……
所以这里才是他一生的归宿,他不希望武当山毁在他的手中,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武当万事太平,能够一直延续着香火的传承。
他很满足了,他的这一生,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也可以说是阅尽人间无数,体会了所有的甘甜与苦涩,他的道途追求从未停止,但是他也相当满足于自己的境界,所以他才能在这样的岁数还保持着相当好的状态。
最重要的是……他有两个爱徒,他不会做对不起张长轩的事情,张长轩尽管不知道魔剑,也就是轩辕剑的事情,甚至极有可能被魔剑吞噬,但是他一直都留有后招,不管张长轩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有把握。
关山呢,是他此生见到的心地至纯之人,所以他与自己的这个小徒弟一起修行时,能够感受到那种平时永远无法感受到的平静,也是如果可以,他希望关山可以永远快快乐乐的这样走下去,但是……这个天下不允许,武当的大任不允许。
所以迫不得已之下,他让自己的两个徒弟都冒了险,若是稍有不慎的话,或许他们真的会遭受到难以想象的打击,但是……但是呢?
谁有知道,张承运究竟在这样的旋涡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他想自己的大徒弟了,想着在山上,长轩与自己切磋剑法,看着他每日都能够感受得到的进步,这是他最开心的事情,他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浮躁,傲慢……
这是他年轻时最想要达到的样子,但是能够看着自己的徒弟做到,他也是相当的欣慰。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在下意识的念叨着张长轩的名字,其实他是知道的,他很想要长轩回山上一趟,想要他们师徒三人好好地再吃一顿饭,出去走走,下一下棋……
但是不论是关山……还是张长轩……大概下此他们在见到这位武当当之无愧的掌门人,当代道门唯一的天师,张承运的时候,大概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吧。
张长轩最后才得知了师父的安排,那是他此生第一次流下了眼泪,若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回那一趟武当。
但是……谁有说得准,若是他不回武当,京城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呢?
世事无常,也只有人力可以影响的东西,最是承载着大家的感情。
英雄不需要有骨气,英雄不需要多么的高大,在行侠仗义之时,摆出了怎样的姿态,英雄要的是最后的结果,要的是成,而不是败……江湖人不管是谁,大可以带着骨气活下去,但是大可能,他们也会带着骨气,默默地死去,谁会在意英雄究竟是怎样曲折的完事,大家只会记住英雄究竟做了什么。
国师张承运大致便是这样的人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评说,不为过,不失妥。
……
远在中原的武当山千里迢迢的跑出一个年轻人,他一路要翻山越岭才能够到达那大汉的西段,中途还要遭遇不知道多少险阻,可以说这一趟是他此生最大的考验之一,为什么是之一,只因为他最后要做的,是当世只有两人做到的一件事情,其他人无非就是化作枯骨,埋葬在地下。
而顺着江水,一路走到了大江的上游,有两人穿行于秦地东南的旷野之上,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带着斗笠,披着蓬衣,大致将身子遮了个严实,不是刻意如此,两人其实也没有被什么人追杀,不必掩藏自己的面貌,只是这烈烈风中,若是没有这些东西的遮挡,或许不出三日,整个人就要被这西北的凶风给摧残的不成人样了吧。
其实不是没有人追踪他们,像他们这样,敢于独自行路,没有什么坐骑,一人身背一些行李,这是最惹那些大道悍匪的注意的行头了。
一路走来,两人大概也是遭遇了不只五波不同的歹匪,甚至都是盗榜上有名有姓的悍匪,只不过,无一例外,在两人走出没有多远,就没有了动静。
一批接着一批,都静静地躺在几里之外的或是高坡,或是枝杈之间,然后就没有了声息。
这种事情出现的几率倒是相当的低,在秦地的大道上的那些劫道匪人看来,他们能够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遇到的,无非就是三种人,一种是不知路线,在这旷野之上迷失了的人,这种人一般都是没有多少钱财的,但是也一般都是手无寸铁,难以招架他们这种练家子的普通人,这种人,其实他们这些劫道的,也不稀罕去碰,最多是在对方真的路过时,拿走他们身上的钱财就放人。
第二种比较多,因为秦地这片旷野,处于秦地最东南,尽管人烟稀少,但是路却平坦的很,十分适合策马狂奔,加上秦王治下,尽管土地贫瘠,但是商业却异常的繁荣,与新开的蜀地,还有魏楚等地的商业贸易相当的频繁,这种背景下,若是能够遇上镖队,那基本上就是他们无法放走的肥羊。
护镖之人大都有武艺傍身,少数还是修行者,拥有那种变幻莫测的灵气攻击手段,但是在这群身经百战的悍匪看来,一切只要是货能够弥补损失,不管是人员损失,还是财务损失,只要能够弥补,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干上一票。
所以这条路,也被称作走镖人的黄泉路,能够通过这条路的那都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趟的相当幸运之人。
许多镖局都是直接明码标价,只要是涉及到这一段路线的镖,翻个三五倍的价,甚至有的小镖局就是直接拒接这类的单子,毕竟那种家大业大的除外,小镖局,通常都是自家人一起干点生意,有些武力,也不是能够硬撼这种亡命之徒的存在。
走镖的是第二类,这一类是这群悍匪基本上都不会放过的一类。
而第三类人,真的是相当稀少,而且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那就是像这对慢慢行路的旅人打扮的人,他们没有什么钱财,也不是那种焦急不安的赶路之人,他们就只是没有停下的向前走着,一路上也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
道上一般都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您若是真的实力强悍,那就披一身黑色的斗篷,不要慌张,识相的匪人那就会轻松地放你们走掉。
看来两人似乎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毕竟是不成文的规定,有人遵守,那也有人背弃,比如金司雀们……
金司雀们不是什么鸟兽一类的称呼,他们是一群实力相当强悍的劫道匪徒,甚至可以说,整个秦地东南,都是金丝雀所控制的范围,范围之内,尽管有其他的匪人帮派,但是他们若是出现,那其他人必定要避其锋芒,不是尊重,而是实力如此,若是不想丢掉性命,只能这样做。
金司雀的名字由来似乎是因为他们的头领确实就叫做金司,而他的手下之人都被他赋予了鸟禽的名字,本来数量很少,实力虽然强,但是也只是追随者的规模。
他爱鸟,听闻是一个富家少爷,嬉笑玩闹时建立了这样的一个组织,但是……后来战乱的原因,秦地动荡,而他的家族也因为一些内幕原因,而遭到了同行的算计,就此落魄下来,而他这位少爷也变得一无所有……
但是他手下所养的这群鸟雀儿,却一直不离不弃的追随着他,大概也是因为人格魅力,金司雀渐渐壮大起来,终于是在那样混乱的局面之下,安定下来,成为了一个手脚遍布秦地东南的大组织。
金司雀们什么都会涉猎,商业,农业,甚至秦王的军队之中也有他们的人手,怪就怪在,这样巨大的一个组织,在秦王的眼皮子地下设立,竟然秦王毫无动作,所以后来也就传出了金司雀实际上是隶属于秦王的一个组织。
秦王有些事情不能搬上台面的,有些事情不能明着来的,都会交由金司雀去做。
不过传闻也只是传闻,究竟真相如何,大家不得而知,但是金司雀的强大毋庸置疑。
若是被他们盯上了……大概即便是修行者也要丢掉性命吧……毕竟金司雀可是长期处在盗榜前十之列的庞大匪人组织。
而之前所说的那些所谓的不成文的规定,放在那些实力较差的匪人身上的确适用,因为他们的确招惹不起那些可以呼风唤雨的修行者们。
但是金司雀不然。
为何前些天的那些暗中一直跟踪的歹人都不见了气息,大概都是被后来的金司雀们给悄无声息的做掉了吧,他们盯上了这样的一群人,毫无征兆的……
这群金司雀也不知道上面为什么会让他们特地来找寻这样的两人,男女,老少,总之没有任何的提示,而这么多天过去,他们也只找到了这样的一对。
不过他们金司雀的纪律严明,让他们根本不回去怀疑上方命令的严肃性,必有其道理,大概是这样,所以他们还是毫无保留的开始了他们的圈套。
瓮中捉鳖,一般都是碰到疑似是修行者的对手时,他们会做的一样事情。
因为地形的特殊,岩体相当的稀少,一望无际的旷野,究竟有什么人,有什么物,一目了然。
而金司雀们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还能够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包围过去,只能是感叹他们的训练有素,真的是如同军队一般的纪律,也难怪有人怀疑他们是王下的无名组织。
相当谨慎的金司雀,知道对方极有可能是修行者,所以干脆也是派出了修行者出战,这场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场劫掠,而是一场战斗,这是对待强者应有的态度。
但是他们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那在旷野之中稳步前行的两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们甚至看得到对方脸上的疲态,还有他们不时进食的景象,这让有些人无疑有了一些决断。
但是毕竟还是集体的行动。
金司雀们一声令下,便不待对方的反应,同时从八面齐出,十面埋伏,相当让人绝望的景象,若是真的遇到了普通人,大概不用他们出手,这样的杀意凛然,大概就会让他们失去一切抵抗的意识吧。
无数人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最可怕的是还能够保持阵型的连贯,军队也不过如此,众所众知,军队时修行者最强大的克星。
可是今天不行,因为对面不是一两个待宰的羔羊,从某种程度来说,对方很多人的推断都没有错,对方的确是修行者,对方是两名修行者。
只不过修行者也分境界的高低,也分强弱,若是他们觉得,对方不管是什么样的修行者,只要是靠着车轮战,只要让对方没有喘息的空间,那就可以找到机会将对方杀死,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们是因为从来没有遇见过,在一气之内,可以将他们全部击垮的修行者,而这样的修行者多吗?
不多。
但是他们眼前的林清玄就是。
剑神之名,岂能容鼠辈肆意妄为?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天山旧观(中)
其实从一开始,林竹就在看着林清玄,她们其实一路上没有说过多少话,不管是路过了江夏,还是路过了成都,林竹都没有与林清玄说过什么多余的话,至多,也只是她多看了一眼那远在城东的王府一眼,然后就匆匆路过。
她不知道自己的外公,林清玄,这样纵横江湖不知道多少年的剑神,能不能理解她所谓的儿女情长,那一夜,他来接她的时候,只是对着她说了一句:“跟我走了。”
她不知道天底下的男子是不是都如此的不近人情,但是她所遇到的所有男子似乎都是这幅模样,会让她同心,会让她不知所措,她在那些人中间就如同浮萍一般,飘摇不定,一刻不能停。
回想起众人一开始相见的样子,林竹心中有些郁结一直无法解开,那就是为何林清玄,他的外公,非要在最后才亮出自己的身份,如果能够从一开始就亮出自己的身份,大家好好相处不好吗?
非要等到大家都受了伤……
林竹不敢去问,她不知道路上的那种前辈形象是不是此人装出来的,总之,她的记忆力从来没有这个人,尽管……尽管他身上的气息,与她朝夕相处的那柄竹剑十分的相像。
她没哟听母亲或者小姨说起过,自己的这位剑神外公,年轻时究竟是为何要离开大家,她甚至一直以为,大家都在骗自己,骗自己让自己安心,不用再去考虑那些恩怨情仇的事情。
小姨也是这样,实力高强,一直庇护着她们母女两人,从来没有让两人受过什么苦什么难,似乎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想要她们安全的生活下去,不考虑一切其他的事情。
所以林竹才会修炼吧,年少便要习剑,想要将来能够亲自做一些什么,但是在母亲病逝之后,她才真正的失去了方向,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将让大仇得报。
这个时候,她才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剑神外公……
剑神究竟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仗剑天涯,青衣飘飘,一剑东去,便斩尽一切时间的丑恶,应该是这样。
但是为什么在大家都在受难受苦的时候,他却不在了?
剑神连自己的家人都没有办法保护吗?
她不知道小姨还有母亲,为什么那样的期待着那个男人的归来,就像……就像是在等着一个世间最大的希望一般,难道真的有这样能够以一己之力解决一切祸事的人存在吗?
林竹从小尽管感情细腻,但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柔弱的人,是生活的经历,是江湖的险恶,让她不得不坚强起来……但归根究底,她总觉得这样很累,她很是想有人依靠。
于是在李重霄到来之后,她的世界豁然开朗了,她后来遇到了小和尚陈生、遇到了睿智无比的楚老、殷勤无比的太守刘建……
她又遇到了君秀、胡云河、公琰瑜还有战三秋等等……
在路上她还找到了这辈子最聊得来的朋友,她的叶姐姐……
她终于算是感受到了那种叫做安定的感觉,希望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但是……这个时候,那个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出现,一路上不管是对着他的朋友指手画脚,她不想这样评价,可是她真的相当的委屈,在众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众人陷入了危机……
说实在的,尽管她们最后活了下来,甚至没有多少的伤亡,但是这样……真的让她很不是滋味,她知道胸前的这个玉坠应该是他留给自己保命用的东西,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靠着提前出手。来阻止这样险情的发生呢?
然后就是毫无征兆的将她带走了,没有任何的解释……
所以她在想,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路上,林清玄最多的话就是:“该吃饭了,该睡觉了……”
……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地方行路,但是头儿说要取你们的命,那你们就得乖乖的交上来。”
林竹早就感受到了有人一直在跟踪他们,而且实力很强,有很多人她都没法确定对方的实力,那就说明对方的实力远比她这个御气境要强上不知道多少。
“你们既然知道这里的规矩,那也应该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金司雀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只要你们乖乖的受死呢,我们也保证不追究你们家人的责任。”
有人这样平静的说道。
大概从一个人都没有的旷野到出现了上百人的围堵,也就用掉了不到五息的时间,他们穿行在旷野之上,一个个如同疾行的野兽,在追逐一个濒死的猎物,冷血且无情。
所有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就在最前方的几人与林清玄对话的时候,当然……他们不知道身前的人是林清玄。
没有人笑,因为他们说的是实话,他们知道一般这样的阵容出动,目标都会是实力相当强的敌人,如果对方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真的有识相的,可能到这里真的会乖乖的束手就擒,若是这样,能够减少伤亡,上头的人,也一定会比较满意的。
他们打得这个主意,真的是将人命看做了货物一般的东西,上来就问别人死不死……
若是能从远处看去,这样一圈圈的黑色人影将人团团围住的景象,实在是有些诡异。
这连飞禽走兽都几乎销声匿迹的旷野,凭空出现了这么多的人,当然会有些怪异。
关键是那黑色的人影还相当的整齐,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会让人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所有人手中都提着明晃晃的大头刀……大头刀是一种刀身弯曲如刘烨,而刀柄狭长,刀柄的低端有着一个相当大的柄节的这样的刀,握起来手感相当的好,这样的刀轻快无比,最早也是匈奴人传入大汉,在大汉的工匠们改良了之后,成为了不少江湖人的挚爱。
相当统一的制式让这群人的杀意似乎都凝成了一股,要杀下一刻便会杀。
但是这时候,他们层层包围住的两个人,其中当头的那个高瘦男子说话了,开口便是相当苍老的声音,其实从他露在外面的手上也能看得出,他的岁数已经不小了,他的脸一直在斗篷的阴影之中,看不清楚,反倒是一旁的女子,露出了姣好的面容,让众人不禁眼前一亮。
“我的家人吗?”他先是疑问一句,让不少人愣了一下。
“想要查出你的家人,还不是轻而易举?”有人这样笑道,他们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对方要在这条路上走,难道没有听说过他们金司雀的大名吗?
“我的家人……全在这里了,所以,我不是很想死,也不想要她死。”老者大概这样回到,让人不禁一位他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难道死不死的问题还不是掌握在他们的手上?
“老人家,那对不住了,若是有什么遗言,赶紧与您的家人说一说吧……”说罢,刀剑无眼,一点寒芒长出,直接就刺向了他的后心。
……
大家其实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明明使他们包围了这两人,但是听他们的对话,却有种对方不想迎战的感觉,难道对方还有什么仰仗不成?
他们这些年来杀掉的修行者,没有一千也有个八百,都是那种死前嘴硬无比,但是真到了屠刀之下,该怎么痛哭流涕就怎么痛哭流涕,死前的惨像一个比一个凄凉。
不知修行者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以为修行便是无敌,但是只要身处江湖之中,哪有这样无敌的道理?
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本分,向他们这些金司雀,在头儿的手下做事,从来就没有有过那种自负的心情,他们不因为人多而看清对手,反倒是每次都能够相当果断的执行命令。
就如今天一般。
但是今天面前的这个人给很多人的感觉都很不一样。
他们感受不到对方情绪的波动,但是从未失手过的他们,哪里会想这样多?
刀是突然袭来的,他们的阵法要的就是从八方毫无缝隙的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普通人可以做到强杀修行者,修行者运用起来更是强悍无比。
但是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他们听到了一番话,一番相当冗长的话,不知那刀为何迟迟没有刺中,不知为何对方能够一直这样说下去。
“我练剑近百载……”老者这样感叹道。
似乎是对着身旁的女子说道。
“见到的对手数不胜数,无外乎武者与修行者,当然也有剑修,这是我最尊重的对手。”
“我年少时不曾染指于修行,所以起步很晚,因此也错过了许多事情,失去了很多珍贵的东西。”
“所以我不断地修行,,希望有一天,能够再也不去面对这样的情形,因为失去珍视之物的感受真的很不好。”
“几十年前我走了……”似乎是有些遗憾,但是却又坚定无比。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又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人和事,这次真的是不得已……”
“我发誓在我回来的时候,我要带着山海而来,带着天地而来,将我失去的弥补回来……”他有些失意,似乎的确很对不起面前的人,所有人就这样诡异的听着他的独白,从一开始的怪异,变得开始恐慌。
他们终于是意识到了对方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这一片天地的时间静止了。
“我知道你怨我不出手,我知道你怨我带你走……”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李重霄,现在需要的是历练,他身上的责任比你想象中的大的多……他要走的路,大概比我当年还要难走……所以你现在不适合,不应该待在他身边,如果你想要帮助他,那就应该……更加的努力,所以,此行,我会带你修行,不知道你……”老人撇下了兜帽,满眼慈爱的看着林竹,一如当年,他手捧着两个新生的婴儿那样,那样的充满了爱意。
“不知道你意向如何?我的家人,我的孩子。”说罢,平地惊雷起,狂风卷地平!
一剑从天而至,老人空荡荡的左袖在风中摇摆,呼呼作响,而右手轻轻握住了那苍翠一剑,就如同握住了整个天地的命脉一般。
山海为之倾倒,风雷为之拜服,这一刹,老者如同主宰一般,睥睨众生。
所有人的气势为之一颤,瞬息寂灭,原本已至他身后的一刀,应声而断,那黑衣人握着这节节爆碎的宝刀残躯,在惊恐之中,倒飞而去,还没有落地,便全身炸裂,碎成了一团血雾。
所有人舍弃了先前的恐慌,前赴后继,准备一股脑的将对方直接围杀至死,然而却并没有给此人造成一丁点的阻碍。
老者淡然疾走于众人之间,剑尖轻点地面,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走,无数人影炸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捏碎了一般,毫无征兆。
在远处还未来得及上前的黑衣人的眼中,老者身姿如同游龙一般,轻轻地擦身而过,便有一人彻底失去了性命,这一息之间,至少有不下五十条人命轻描淡写的消失。
他脚尖轻点地,身姿如同龙起四野,苍翠的龙首在他的身后浮现,不知何处而来的波涛汹涌之声,让众人恍然间以为深处海水之间,转眼却只见对方一剑化千单掌一推,便如千军万马而来,毫不避讳的说,他们认为自己真的见到了仙人。
剑不留人性命,每一柄剑都精准的命中了黑衣人的咽喉,竹剑之影如雨落,急若奔雷,却静谧无声,取人性命却丝毫没有那种想象中的杀伐感。
像是这一副光景浑然天成,本该如此。
没错,本该如此。
剑神的剑,林竹的竹,让金司雀彻底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天山旧观(下)
天山上有一座道观,相传,道观的名字叫做天涯,意味着天涯海角的天涯,毕竟天山在许多人心目之中,还是相当的有分量的,譬如泰山,古来便称之为鬼都,又有魂归蒿里一说,蒿里便在泰山周围。
道观的名字究竟是从谁那里传出的,也没有一个准信,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传说,让不少人信以为真,是因为,天山的异象,的确昭示着什么,让大家浮想联翩。
每逢五月,正值初夏时,因为阳光的直射,会让天山的真容完全显现在人们眼前,一览无遗的景象,让很多人也是相当的震撼,毕竟如此绝景,真当有人攀登上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件相当伟大的事情了吧。
道观一事不是空穴来风,自然是有人真的见到过那道观的影子,然而这件事也相当的有传奇性,若不是后来一次相当大的集会,远在秦地的数万人都同时看到了那座横亘在天山上方的道观之影,或许天涯道观的事情,也只会是众多没有证实的传闻之一。
天山被很多人誉为最靠近天的地方,真的可能只是因为,能够到达天山顶的人少之又少,人们总是幻想着山顶上有什么,天山名为天,是不是就意味着这里是人间通往天上的通道?
而天山上有座道观,那道观里的人是不是就是仙人呢?
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所以天山也笼上了各种神秘的色彩。
多少年前,在大汉的中原以西,有人修了一座通天塔,人们称其为通天塔,也是因为他的高度让人望之莫及,当然这座塔已经不存在了,似乎并没有什么文书有过相关的记载,大约过了百年之后,也会被人遗忘的干干净净吧。
自从那年,有江湖上的大能登顶过天山之后,江湖人前赴后继,纷纷倒在了攀登天山的路途之上,尽管死了如此多的人,但是他们却从让热情消减……江湖之中,若是不求力与名,那莫不如死去,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只要有一点点的机会,很多人就甘愿去冒这个险,丝毫不去思考一下,为何自己不能在江湖之中站稳脚跟。
除了少有的真正是想要征服天山这座世上最险的高山的人,很多人,其实也就是江湖之中的失意者,他们没有那种卓绝的天分,但又有感于前方路途的昏暗,不敢去拼尽全力的努力一把,他们不希望有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发生。
修行的确不是努力就能成功地,所以有这样的失意者,也情有可原,但是……江湖中从来不缺少能够脱颖而出的成功之人,他们才是真正支撑起江湖的骨头。
所以这样的失意者,怀着赌徒的心态,怀着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就这样将性命,压在了一个缥缈无根的传闻之上。
天涯道观之中,有能够让人脱胎换骨的灵药,又能够指点迷津的仙人,更有数不胜数的秘籍。
很早的时候,的确有人去问过那位曾经登顶过的大能,他是武当山的当代掌门,的确相当的有说服力,但是他却没有给人们任何建议,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自私的,想要独吞这样的机缘造化,但是却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他的确给不出任何的建议,他当时能够等上天山,这样的运气,绝对不是能够复制的奇迹,他不可以害别人,但是事实却又真实的发生过,于是便早就了这样的局面。
后来他也想通过,说自己的经历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高人的相助,他还劝过所有人,不要去接近那峰顶的地方,那里对于一切修行者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禁地一样的存在。
然而……并没有人相信他所说……毕竟他拿不出任何的证据。
江湖中的失意者是不被人重视的,被人看轻无所谓,他们已经是赌徒了,赌徒就要有赌上一切的决心,所以将性命置之身外,已经是他们的基本操作了,石头城中的人见怪不怪,也不去多说,但是不会高看那些来到石头城,目的是为了攀登天山的人罢了。
石头城中,一般那些拾宝之人要得到较高的回报,一般是需要自己寻找所谓的“猎物”的,他们的目的当然是修行者身上的宝物一类的东西,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很多来到此地的人,身上真的就只是带够了银子,为了买那些登山的装备,更有甚者,两袖清风,就带了一条命来。
所以漫无目的的在天山脚下等待山上的人坠落,或者从山腰处四处找寻那些遗落的宝物,实在是低效不可靠,而且若是搞不好,还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危险,拾宝人当然不会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他们也是有着一套相当完善的方案,来最大化他们自己的收益。
拾宝人一般也是城中的原住民,有的可能是多少年前就来到此地,做了很多年的拾宝人,反正是对于石头城来说,他们其实算是自己人。
石头城,一没耕地,二没商路,征得税收那就要靠城中的商贩,以及那些拾宝之人,他们与石头城的利益相连,石头城自然也要保护他们的安全与收益,这种互利共赢的方式,是石头城这样一个地处偏远的城镇千年来的智慧结晶。
城中有着数量奇多的酒馆茶楼,一般都是提供住宿的那种,房间奇多,大都是相当小的那种,为的就是能够容纳足够多的人。
而酒馆茶楼奇特就奇特在他们的营业方式。
酒馆与那些茶楼都是与贩售登山装备的商人捆绑在一起的,要是想要去买普通的,便在一楼四下寻找一下,如果有人肩上扛着一个扁担一样的木棍,坐在桌前,只喝茶水,不吃酒肉,那么一般这就是最普通的商人。
没有什么钱财的修行者,亦或者普通人,大都会在这种人那里买到便宜的装备,便宜当然不代表就是劣质,结实是最基本的要求,不然石头城这些登山护具商人的招牌可不就被自己砸了吗?
你听听几十年来,有多少埋怨登山装备不好用,或者登山装备坏了的声音?
当然如果真的坏了,八成那人也没法投诉了,但是事实就是,他们不会在这样的关乎人命的东西上面偷工减料,这是做人最基本的诚信。
但是又便宜货,自然有高级货,高级货一般就要去问一问掌柜的,是不是有好货,如果有这样贩售高级货的商人,掌柜的也相当乐意去给客人介绍这些商人,毕竟商人依靠酒馆茶楼卖货,当然是要付给掌柜的钱财的。
一般二楼,或者三楼,都会有商人在单独的雅间之中,等待着客人上门,大多都会准备着极其上等的货物,甚至还有那些拾宝人带给他们的,修行者的护身宝物。
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在石头城,几乎所有的能够想象得到的,对登天山有作用的工具,他们都会有贩卖。
这是关于商人的事情。
而这茶楼酒馆的另一个作用,那当然就是让那些拾宝人歇脚,然后等待着自己的猎物出现。
就像是出任务一般,资历老,名气高的拾宝人自然是优先,几十张桌子的酒楼,几乎能坐满一半的拾宝人,进门的每个人都是他们审视的目标,一般是不是要登山的人,看一眼便知。
所以这就有一个排序的问题,如果猎物,也就是登山者身上的油水足够多,那自然是要让老人先来,然后依次排在后面,一个酒楼有多少拾宝人是有一个上限的,拾宝人的组织,相当严明的规定了这一点,所有人都不得去违反,毕竟想要石头城的拾宝人职业一直这样发展下去,自然少不了规矩。
乞丐都有自己的组织,向他们这种游离在江湖边缘的危险职业,当然更需要有人规定行为,不然杀人夺宝这种事情做出来,不光是拾宝人内部会出现矛盾,可能还会引来江湖上不必要的仇恨……
猎物——那些登山之人,身上有什么东西,一般看都能看得出来,即使是他们刻意隐藏,眼神老辣独到的老拾宝人也可以准确的判断,所以每个酒馆之中的领头人,一般也会是一名组织上的老拾宝人。
拾宝人如此之多,要保证每个人都要有相当的机会,是一个相当难的事情,但是只要来登山的人络绎不绝,他们的财路就永远不会断,而且有人说过,近些年来,登山者明显有着增多的趋势,所以大家自可高枕无忧。
不过真的遇到了那种身上一看就什么都没有的一穷二白之人,老拾宝人一般也不会出走这样一趟吃力不讨好的路。
毕竟从猎物进门,一直到对方极大可能的死去,这是一段相当难走的路,很多人就算已经盯好了自己的人,到最后因为一些意外:比如登山者离奇失踪,或者是半途而废,直接下了山。这些都有可能让一个拾宝人宝贵的一天时间完全白费。
所以很多身上什么都不带的人,可能连掌柜的都不是很欢迎他们的到来,大家利益相关,自然没钱赚的时候,不会摆给穷光蛋好脸色。
……
光说拾宝人的贪婪与精明,其实他们并不是那种所谓的跟踪者,什么都不做,巴不得对方死去,若是这样,那这个职业也太过肤浅了,与那种拾荒之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拾宝人扮演的另一种角色,那就是登山者的领路人。
其实很多名山之上都有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从小生活在山脚或者山中,对所有的山路一清二楚,若是有初来乍到之人,想要挑战一下名山,自然就会有这样的领路之人。
一般只要给钱,领路人便会将你送到足够的高度,余下的高度便是你需要自己挑战的了,他们从来都不会一路带人攀爬道山顶。
而拾宝之人,在天山之上便是扮演的这种角色。
他们不需要你付钱,只需要你的允许,允许他们跟着你走这样一路,他们会尽力的帮你走到不需要装备时能够到达的最高点,然后便在下面等待着你的消息,而登山者身上的宝物,如果因为死去,掉落在了山下,那么便全部归他们所有,更有甚之,可以一开始就直接托付给他们,若是一日不见,便可以直接带上登山者的宝物离去。
所以这样的职业才能够在石头城,在天山脚下存在如此多年。
……
茶馆之中人声喧闹,闲扯的有,直接就开始砍价的也有,还有就是为了在这里观望几天,于是便在茶馆之中歇息的也有。
这是正午,太阳顶在头上,火辣辣的灼烧着石头城,夏天就是这样的,没有云彩,没有风,有的就只有让人躁动不安的那种热量,不断地灸烤着人们的耐心。
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数也是城中的居民,出门买点吃食,带回家中,稍微处理一下,便成了一顿简单的饭。
一个面容相当稚嫩的少年,轻手轻脚的走进了茶馆,四下张望着,有些茫然,随处找了一个空桌子,便坐了下来。
所有人其实都注意到他的出现了。
说实话,来到石头城登山的人,一般也都是三四十岁,甚至五六十岁的中年人,或者老年人,他们是因为在江湖之中摸爬滚打了多年,在最后无望时,终于是想要寻求这样一个借口,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代。
但是少有这样年少之人,突兀的,形单影只的出现在石头城。
看他的一身行头,还有那背在身后的包裹,确实又像是一个登山之人。
茶馆的拾宝人的头儿并没有表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年轻人包里大概就是一些衣物和干粮,像这样的人,他们绝对是不会主动去帮他们登山的。
大家虽说都是吃死人饭的,但是谋财害命的事情还都不会去考虑,更不用说,像这样的少年,明明还有大把的青春。
大家刻意的冷落了他,大概也是想要让他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自行离开吧。
但是架不住这个少年自己开了口:“那个……我想上山,请问诸位,这上山的路该怎么走?”
他天真无邪的样子,着实让所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隐约间有茶杯摔落在地的声音,也不知是谁惊掉了下巴。
……
山上有座小小的道观,其实没有名字,观中,只有一个人,还有一匹鹿。
鹿没有角,是只母鹿,而人呢,不怎么爱下山,或者说,他尽管会下山,但是很少。
今日看着天上那无形的云彩,他倒是有些疑惑了。
一个年轻人怎么就敢自己来爬山了呢?
第四百章 观上仙人(上)
讲道理,一般遇到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家骂骂咧咧两三句,年轻人得了骂,灰溜溜的也就走了,哪有接下来还厚着脸皮,继续不依不饶的在原地撒泼打滚的?
当然他没有撒泼打滚,但是在这群江湖的老油子眼里,这个年轻人真的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以为众人都惯着他……
“那便那个娃娃,今年断奶了没有啊,爬山的话,至少要毛都长齐了知不知道?”有人这样吼了一嗓子,从茶馆角落里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但是却是大家的心声。
哪有这样的岁数,便来到天山脚下寻这种不自在的?
要不是众人还不知道他的信息,他们真要揪出他身后的大人问一个明白,家里究竟是怎么管孩子的?
众人嘿嘿的跟着附和,大家都想要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脸上出现窘态,然后自己羞怒着走出茶馆的样子,但是他们想象中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因为那个年轻人只是平静无比的在他所做的地方继续拱手说道:“在下关山,希望诸位能够指点迷津,奉家师之命,要登上天山,只不过听说这登天山还需要诸多准备,所以特地来此求教。”
他说的一本正经,众人笑着笑着慢慢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的确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并没有什么欺骗他们的意思,而且……而且从他的眼神中的那种坚定来看……
他是真的想要登山,没有一点的虚假。
这下可是让众人有些头疼了,原则上来说,只要是前来登山的人,他们就是要平等对待,他们是见惯了这样的,乳臭未干的初出江湖的臭小子,冲着天山的名气,便想要在石头城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拾宝人愿意带他们上山的……
他们多半都会被这群拾宝人拒绝。
“小子,你师出何门?你的师父真的知道这登天山的危险吗?要你一个人来,难道他是存心想要你去死?”有人真的是忍不住的问了,关山抬头看去,是一个身材比较健壮的男子,尽管不高,但是看得出他的身体相当的强壮,应该是那种日积月累的锻炼之下,成为了普通人之中的个中好手。
对方面相比较和善,尽管他的语气比较激烈,有种问责的意思,但是关山听得出对方言语中的那种关切。
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关山开心的笑着说道:“这位大哥,在下师出武当山,承师尊守心道人的命令,来到此处,真的只是为了登山。”
看着这个自称关山的年轻人这样开朗的笑容,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那个发问的中年男子也一时间梗住了,他首先是没有想到对方在这种众人咄咄逼人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如此开朗,笑得如此纯净……再就是对方的名号,让他实在是无法相信。
“嘿,听到没有,武当山的道士啊……”有人开始与身旁的人嘀咕起来,一听到武当的名号,所有比较有资历的人,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了起来,有种叫做犀利的光,从他们的眼中透出。
“哟,我就知道他是在吹水,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真以为把自己说的厉害一些就能够让人相信了?”有人嘲讽道,冷笑着,眼神不善。
“呵呵,武当上距此十万八千里远,他一个小屁孩,就这样徒步走来?你信吗?”有人开始扒着他话中的漏洞。
从中原之地一路来到这大汉的最西最北,没有任何阻碍,就是单纯的直线行走,没有个把月的时间,别想走下来,更何况,一看他就是一个人,而且身上也没有带着什么珍贵的东西,别说到天山脚下,就是他一人走出中原,大家也要质疑一下真实性。
“小兄弟,不是咱哥们儿们不相信你,但是咱说话之前,要掂量掂量自己说的靠不靠谱,对不对?”有人好言相劝,但是画中的讽刺之意还是不免的外露。
一时间整个茶馆,气氛都变得相当的刁难,让关山的确有些不明白了。
他的确就是在说实话而已,守心道人就是张承运的道号,当然可能这个道号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毕竟当年张承运出名之时,已经是贵为武当掌教,再后来更是出任了大汉国师一职,少有人听说过他当年在山上修道时的名号。
而他一路走来,的确是有些困难,比如他没有准备各种通关的文牒,有些城池相当的戒严,一但没有相关的证明身份的文牒,都不允许进城,所以关山一路上不可避免的绕了许多弯路。
而且他们说的没错,从武当山走到石头城,没有个把月的时间,的确是走不下来,但是关山也的确走了好多个月啊?
自从关山离开武当山,已经是过了快两个月,关山身上的衣物那都是平日里路过溪流才能换洗一番,除此之外,因为盘缠在出门没有多远就已经用光了,所以他不得不在山中采那些野果,在河中捕鱼,靠着山林一路困难的走来。
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质疑他,但是他没有多么委屈,因为他本就是这种恬淡的性子,从来不会着急,也不会因为别人不理解他而生气。
他对这个江湖的印象是好的,因为路过陌生的老农家,老农会看他这样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赶路难,递给他一个瓜吃,遇上了村子里上山采药的汉子,汉子会看他身上划痕无数,为他亲自敷好草药,就连那些专供驿卒们歇脚的驿站,也有人会看他露宿街头,大老远的将他带到舍中,让他好好住上一晚。
所以他喜欢这个江湖,喜欢这群陌生却友好的人们。
众人一言一语,对他这样一个年轻人来说,似乎有些恶毒,但是……但是他明白,对方是想要赶他走。
一路上他早就听说过攀登天山的困难,所以,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这群拾宝人越是骂,越是讥讽,越是发现那个年轻人脸上的笑意不减,甚至更盛,这下让有些人蒙了:难不成这人还是个傻子?
关山不知道这群人想要具体怎样赶他走,但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对方相信自己。
所以他准备露一手……
关山究竟会什么呢?
在山上的时候,关山的修行无外乎就是锻炼呼吸,然后就是走梅花桩,攀爬山谷……
你要说他是个道士,他分分钟给你亮出一身的腱子肉,让你怀疑他是个杀猪的,或者是个庄稼汉。
不过,他尽管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但是他却是相当有先见的思考到了这一点,就是万一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他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证明自己……
众人还想说些什么,来让他放弃这样的登山想法,而且……武当山这个词,在他们拾宝人心中其实代表着相当的地位的……当年有人登上了天山,那人的传奇事迹对于他们拾宝人来说,无亚于林清玄的江湖故事对于江湖人的重要性。
有人传闻那位仙人早已经飞升,也有人说仙人已逝,不过武当山的独特地位在他们心中那是一成不变的,不是什么货色都能玷污的……
然而在那个年轻人突然脱下了身上的衣衫,然后从简单的内衬之中掏出一把黄纸之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知道那些黄纸一般代表着什么……道士做法,无外乎就是桃木剑,焚香还有就是符纸。
而符纸也有着相当的讲究,黄与皇谐音,其实是最高级的存在,一般道士也只能是用一些淡蓝色的活着是红色符纸,那样的符纸一般民间都可以制造出来,而那种纯黄色的符纸,也只有某些道教宗门之中才有这样的制作秘法……
他们都是武当山的忠实信徒,可是说是西北少有的道教拥护者,所以对于道门的某些秘密那都是相当的熟悉,所以当那个年轻人掏出黄色的符纸的时候,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阵的恍惚:难不成他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武当道士?
关山没有在乎这些,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的深长,让人有种此间所有的空气都被他一口气吸尽了的感觉,不寒而栗之间,所有人似乎又有了些期待。
突然之间,剑指如闪电般指出,黄色的符纸被一股无形的气劲冲散道天空之中,纷纷扬扬落下,让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更甚。
怎么隐约着看见,这些符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应有的那些符文呢,符咒呢?这不就是普通的黄纸吗?
然而凌乱之间,关山一声大喝,“七星北斗剑!看剑!”
就见那年轻的“道士”不知何时从身后,掏出了一柄一看就是寻常路边可见的那种普通长剑,甚至剑柄上的铁锈都能看的剑,他身形虚晃着,快速出剑,每一下都刺中了一张黄纸,分毫不差,在黄纸纷纷落下之前,所有的纸张都被他用剑穿在了一起。
就像杂技一样……
然后就是年轻人一抱拳,打完收工……
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若是此时还能有一些叫好声那就相当的完美了,活脱脱的一场街上随处可见的卖艺表演。
有人在犄角旮旯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技术活儿啊……”
然后就惹来了众人灼热的目光,一下子盯得他冷汗直冒,再也不敢说一两句话了。
关山若是不作任何的解释,或许气氛就会这样一直僵硬下去了,他已经尽力了,他知道武当山的最顶级剑法那就是七星剑,尽管没有见师父练过,但是他却知道师兄当年最早是靠着这一门剑法入门的。
师兄练剑时,总有星光从他的身边坠落,如是夜间,那就是相当有意境的一种景象,每当师兄练剑,小关山虽说看不懂,但是还是会呆在一旁,直到睡去。
这时他所能想到的,自己能够做到的展示也就这些了,自认为是相当的还原,毕竟看了那么多年,剑的路子还是能够记住的……这群拾宝之人其实根本不知道他们面前的就是正宗的武当绝密七星剑……他们只看到了关山那耍猴一般的把式……
“如此可否证明,在下真的是来自武当……”关山手中握着剑,又长舒了一口气,另一只手,还相当滑稽的把那些他前些日子才从路边买到的黄纸从剑上捋下来。
他觉得若是上了天山,找到了什么道观之类的,对方再不相信他是武当山的道士,这些黄纸还能够继续使用……精打细算嘛。
就在众人的情绪几乎到了顶点,即将爆发出来的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窜出,一把捞起在门口还天真烂漫得盯着众人的关山,一路狂奔出了茶馆,还远远抛下了这样一句话:“兄弟们对不住哈,我来教育教育他,大家就当没见过他……”
……
石头城这些日子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变多了,让城门处的士兵可是相当的忙碌,毕竟石头城这样特殊的城池,不仔细的分辨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如果真的放那些江湖上的通缉犯进去了,那可真的是要搞得满城风雨。
入城的队伍,一般都是以那些进货的商人为主,余下的便是那些登山之人,若真的是登山之人的话,其实就没有那么宽泛的限制了,只要在入城前等记过,基本上就会放行。
只不过大家不太明白,为何会有一老一少前来登山,尤其是那个年轻的还是个貌美的女子,今日早些时候就有一个长相相当稚嫩的年轻男子入了城,士兵们没有过问这些事情,不过疑惑还是有的。
两人过了城门,便向着最近的一家茶馆走去,先是歇一歇脚,然后就要直接去上天山。
走过街头的时候,无意间差点被两个人给撞到,那人只是说了一声不好意思便匆匆而去,只见到前面一人是手中拉着一个年轻男子的手,一路狂奔而去,相当的奇怪。
不过这些都不怎么重要了,毕竟有林清玄在,林竹只需要等着就好……一路上,林清玄还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第四百零一章 观上仙人(中)
林竹从那天林清玄一人一气灭掉了那群自称是金司雀的歹人之后,她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沉默了,她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转变心态,但是大致也已经了解到了自己现在应该先做什么,再做什么了。
她已经十七岁了,古来女子十五便已经需要出嫁了,尽管在江湖上还没有这些规定,但是她其实已经落后了同龄人许多了。
江湖山各大门派的那些青秀们,此时已经有不少踏入了化形境界,甚至有妖孽之人已经是准备开始冲击大宗师的境界,而她在最近几次的事件之中,扮演的都是旁观者的角色,因为她仅仅只有御气境的实力。
事实上,早在半年之前,她就已经再没有过突破,在王府之中尽管没有落下修行,但是不知为何,迟迟不能突破御气境。
在林清玄终于点明了林竹此时的处境之后,林竹发现自己过去实在是太过浮躁了,她发现如果自己再这样下去,浑浑噩噩,以为自己能够帮上忙时,却无意间给她人添了麻烦,绝对会给此次前去扬州的小团队带来难以想象的困难。
所以她不能再欺骗自己,自己能够帮上多少忙了。
若是自己迟迟没有修行境界上的突破,或许她与他相见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因为他面对的凶险境地实在是越来越让人无法插手。
林竹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孩子,只要是讲给她道理,她一般都能够明白,所以在彻底点明了之后,林竹迅速接受了林清玄的安排,这让林清玄也是安心了许多。
一路上不知多少次看到了林清玄的断臂,后来明白了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损伤之后,林竹更加自责,责备自己为何之前要那样的任性,不能够成熟一点……
这时我们的老剑神,终于是找到了能够与自己的孙女对话的话题了,边安慰着林竹的心情,又开始慢慢的教导她修行上的那些要义……总之,似乎事情在金司雀的事情之后,都变得明朗起来。
林竹接受了自己的外公的安排,她知道他是对自己好,尽管还没有真正过问过,那么多年林清玄究竟去了何处,心中有着无数的疑问,但在此时似乎都被暂时的压下,两人之间的关系难得的迎来了一次大的缓和。
其实林清玄不知道的是,有一句他无心的话语,在林竹的心头一只萦绕着,久久没有散去:我唯一的家人……
她们可是家人啊,所以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理解的呢?
……
剑神因为金司雀的出现,意外地与自己的孙女有了更多地沟通机会,但是金司雀却因为此次的惨白,而导致元气大伤。
究竟有多大的损伤,大概从他们损失的统领级人物上就能看得出来了。
尽管没有超过通玄境实力的大宗师参与此次围杀,但是接近十名的化形境高手,一次性被人屠杀了干净,这还真的是金司雀多少年来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在场无一例外的都失去了性命,所以当金司雀的高层收到了这样的消息之后,第一反应也是怀疑真假……全天下能够这样轻描淡写之间屠光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修行者的存在……大概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吧。
不过尽管是金司雀的高层震惊,但是他们却并不是金司雀真正的掌控者……
那远在长安城附近的大庄园里,阡陌交通,桑怀遍地,满是一副盛夏好景。
不过庄子里的人并不多,庄子的管理者平日里也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在长安城外,能够建成一种漫山遍野的感觉的庄子全天下独此一家。
这里是秦王盛夏乘凉的庄子,王府自然是在长安城中,长安城很大,但是因为是之前的皇都所在,所以皇城占据了长安城的大半土地,而曾经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的秦王府,如今也并没有因为迁都而扩建,一直维持着当年的那种寒酸模样,颇有种天凉家破的感觉。
不过秦王还是正值轻壮的。
当年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秦王,因为暗疾,在病床上躺了几十年,待到祥通盛世了,似乎也是因为刘钊的英明神武,安心的死去……
对外宣称是这样的,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当年秦王与先帝之间的那种勾心斗角与相互倾轧呢?
或许史书没有记载,但这也只是刘钊刻意的给了上一任秦王一个善终,毕竟在祥通年元年之后,那远在西北的不安,终于是渐渐熄灭,所以双方善终,终究是让大汉静了下来。
当年的争端是当年的事情,刘钊,也就是当今天子的故事太过传奇,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没法预料,意外地得到了臣民的一致认可。
大势是什么?大势是民心,大势亦是臣子的忠心,如此盛世,再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国运也不会站在那些人的那一边,所以也就基本上绝了某些人的心思。
这样多年来的预谋,突然被人从中截了胡,甚至可以说,某些人一辈子的精力,都在刘钊登基的那天起,与风雨一样,过后便消散掉了。
所以……就有了秦王病逝,燕王禅让的事情,让人唏嘘之余,其实也多了一些宽心。
为了嘉奖两位王爷对于大汉的忠心,刘钊赐予了两位王爷的世子世袭的特权,这也是大汉少有的王位世袭的案例,刘钊此举在于得民心,燕地与秦地在前代燕王秦王的治理之下,隐隐有着赶超大汉以富庶著称的齐地与楚地的势头,燕王与秦王在民众的眼中还是相当称职的,如此将王位传于两位贤王的世子,这样的行为实在是稳妥又不失智慧。
这是当年的事情,如今已经过去了大约二三十年的时间,燕地不谈,因有春城驻扎,实际上燕地一直作为大汉抗匈的矛头,是大汉政策倾斜的方向之一,在这样的关注之下,燕地并没有与从前出现多少的差异,反倒是当年以鲁莽著称的燕地人的印象,在大汉之中开始变得好了起来。
而秦地则是相当出乎人们意料的渐渐荒废。
似乎并不是秦王的不作为,而是因为来到秦地的官员一届比一届难以掌控局面。
秦地的民众后来甚至有了刁民之称,若不是因为秦王对外的形象一直保持的很好,大概秦地的风评会急转直下吧。
对此朝廷也有人怀疑是秦地有人刻意操纵百姓,但是他们却又拿不出证据,唯一放在明面之上的也就只有他们的那位温文尔雅的王爷,一直代表着秦地,与大汉各地的名士交流,素养儒雅之风。
百姓管不了,秦王就是秦地最突出的那一个点。
他的一举一动可真的算是牵动着朝廷的心,毕竟多少暗线的埋伏之下,有人一直传输着一个信息:秦王有反心,甚至已经在做着相关的准备了。
但是这只是那些朝廷的暗线在搜集了信息之后的推测,而秦王的一切行为似乎都放在了明面之上:今日与何人相见,交谈甚欢,改日又接纳了什么名士……
如果真的只看秦王的行为记载,那么他给人的印象那就真的是一个纨绔子弟,还是一个挥金如土,喜欢广交天下好友的纨绔子弟。
他可以一掷千金,只是为了从交州吃到自己喜欢的荔枝,他可以将长安所有的名媛请到同一条游船之上,只是为了看他们共舞一曲……
他广交名士,甚至所谓的名士之中还有那种游方江湖的没有任何真才实学的假道士,假和尚……
他在长安城外建了一座避暑山庄,而自己却从来不去山庄之中久居,单单窝在那已经经历了百年风雨的秦王老宅,看着颓唐的老墙,爬满墙壁的青苔,整日挑弄花鸟。
……
他是一个奇人,各种事实都指向了他在私下有着朝廷天机阁都无法发下的隐秘动作,但是却没有人能够抓住他一点把柄。
他就像是横在很多人心头上的一把刀,一直悬在头顶,从来不给人痛快利落的一击,让人清楚地看到他的真实身份。
因为多少年前的一个神谕,大汉的某些朝廷中人,已经十分精准的盯防到了一郡一城,时时刻刻的提防着有可能出现的,影响整个大汉的祸事,而据他们多少年来搜集到的信息,无一例外的都是指向了秦地。
所以这个看似天真无邪,年轻纨绔的秦王,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大汉的心。
……
城中老宅不多,毕竟在三十年前,此地还是大汉的京城,尽管大汉已经迁都,但是长安留下来的底蕴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城市能够比拟的。
繁华是长安的代名词之一,作为大汉西北最繁华的大都市,在没有了天子的制约之后,似乎禁锢在人民项上的枷锁就这样被打开了。
原本是以商业贸易著称的长安在迁都之后,曾经繁盛已臻至巅峰的渭河两畔,在短短的二三十年间,架起了不知道多少道石桥,两岸不知起了多少高楼。
长安城东为宫殿,而城西为居民与商业区,原本分布的相当整齐,这也有当年大秦的工匠精神在其中,当年霸王放火烧尽了大秦的百年繁华,就有人断言,在这断壁残垣之上,会另起不知多少高楼大厦,而如今,一句句的语言都已经应验。
长安,本该如此,这就是长安作为西北唯一明珠的秉持。
渭河两畔的高楼后来不知何时起就已经是成为了莺莺燕燕,男女寻欢作乐的地方,这似乎真的要赖在这位纨绔的秦王头上了。
人们曾经不耻于与青楼女子并肩,但是在真正打开了民风的枷锁之后,人们发现这种原始的冲动,才是真正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
多少年的束缚让长安的反弹来的相当猛烈。
秦王殿下带着整个繁盛的长安,陷入了靡靡之中,人们纵情享乐,真的在此处游荡几日,或许会有那种大汉本该亡于此地的感叹。
不过,百姓并不在乎这些。
长安因为这些似是天上人间一般的描述,吸引来了大汉不知多少的富豪商贾,如秦王一样,纨绔遍地走,成了年轻人堕落的潮水。
有人沉醉其间,有人流连忘返,这大概就是人的本性。
他拖着轻快的步伐,三两步便在人群中走出数丈远。
华贵的袍子在这种盛夏显得尤为奇特,但是在这样夜色的衬托之下,谁又会注意奇装异服呢?
披着一身或许是河畔唯一一件貂裘的长袍,他面上带笑,被人挤得东倒西歪,却一直没有跌倒。
腰间的玉佩是上好的成色,纹着锦绣的长靴,隐隐有着金纹的裤脚,这都是无意间能够显露出他的富裕的小细节。
街上摆弄这姿态,扭转着腰首的女子,若是眼力好,一眼就能看得出谁是大家,谁是装出来的阔,而他这种打扮,绝对是那些好手的一手猎物。
不过他却丝毫不在乎那些女子抛来的暗示,脸上的微笑一直不减,人都是想着街的深处走去,想要发掘更加美好的东西,而他却逆着人流,一路向外,向着夜色走去。
他的面容相当的吸引人,在这西北略显粗犷长相的地域,他绝对称得上是英俊,有棱有角的面庞,加上相当精致的无关,加上深深的眼窝,似乎让他有种异域人的感官。
但是他那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又让人不得不去注意,他可能并不是外强中干的纨绔子弟,而是拥有真材实料的深藏不露之人。
只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目的都是纵情欢愉的时候,谁又会注意这样一个异类呢?
……
在没有人注意的拐角,他散步着走过了石桥,迎着月色,此时长安的这条长街略显冷寂,不过很快面前景象便不会是这样了。
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被什么笼罩,黑压压的,伴有破风声,让长街顿时狂风大作。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瞧着面前的景象,有节奏的点着头,不知在享受什么。
“王爷……”有人这样喊道,原来那些不是黑影,一瞬间,整条街像是变了一个天地,满是黑压压的人影,一动不动半跪在地上,无人抬头。
这一声王爷像是揭开了所有人的束缚,齐刷刷的,一声相当低沉的王爷齐声响起。
“王爷,已经确认了,那人就是剑神——林清玄。”
他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在风中轻轻起舞,原来是风中传来了一道小曲儿,是从那繁华的街头传来,而此处长街,人满为患却寂静无声,相当的诡异。
第四百零二章 观上仙人(下)
自从进了石头城,其实身后的事情已经无关紧要了,此行林清玄的目的也是要将林竹送上天山,毕竟天山在当前的这种局势之下,还是相当安全的。
几十年前,有两人同时登上了天山,然后后世也只有其中一人的记载,主要也是因为另一人并没有获得什么突飞猛进的突破,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可以作为象征的宝物,自然也没有被世人所记住。
不过他的确不需要天山的什么特殊机遇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因为当年他就已经近乎是天下第一的状态……
林清玄之后没有再等上过天山,但是他却有一些特别的准备,一直未曾与他人说起过,而此时已是最好的时机,所以林清玄特地来到天山脚下,只是为了找到合适的天气与时间,一但天时地利全部都朝向了他们,那么登山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没错,对于林清玄来说,那座世人只能仰望,不敢去挑战,只有那些已经对人生没有期待的失意者才会放弃一切,去挑战这座几乎下场只有死亡的高山,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山峰。
尽管有些对于大部分修行者来说都相当致命的陷阱存在,但是在他这里,这些都不应该被考虑在内。
……
不过那些所谓“金司雀”的黑衣人的身影,在林清玄的脑海之中一直挥之不去,因为这样明显就是蓄意为之的一场围杀,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秦地东南,要说没有大人物在背后指使,林清玄是不相信的。
但是他此刻也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当做眼线的帮手,此次归汉,一身轻装简衣的他,几乎是切断了与大汉几十年来的一切联系,如今的大汉在他看来,的确是换了一整副天地。
当年身为剑神的林清玄,为何能够那样青衣快马,畅快的游历江湖,也不用担心什么会被人暗算,还有什么不了解大汉的实事……
剑神从来不是独自一人,尽管在人们眼中是这样的,其实可以这样说,没有一个人能够脱离人际,然后孤身前往这片山川,没有人,林清玄也不可以。
早年的林清玄,突然得到了相当强大的力量,在磨砺自己的道心的同时,其实是在江湖之中吃了不少暗亏……
散修就是如此,一没有宗门的依靠,关键时刻是少了很多不光是物资上的支援,真的陷入了险境时,散修极有可能就这样夭折,所以天地间的散修不少,但是真正有着强横实力的散修,在江湖上基本上是见识不到的。
林清玄则是其中的异类。
他靠着最初的实力,一点点的挑战着那些比他更强的修行者,他的目的就是变强,所以他从来没有逃避过战斗,这也是为何林清玄的剑术可以这样的大成,因为他的剑法本就是集百家之所长,先是模仿,后来再融会贯通,最终形成自己的一套体系,融入自己的剑道之中,成为自己剑道成长的养料。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清玄竟然十多年间未尝败绩,而且它能够明显的感知到,自己的实力在每一次战斗之后都能得到充足的成长,最终才是能够追逐剑道之终极。
但在战斗的过程中,林清玄绝对不是单纯的你死我活的杀戮,相反,他从来不会刻意去杀死某人,杀死他的手下败将,而是尽力的去与对方建立联系,尽管这种联系可能不够密切,但是以切磋为核心的这种关系维持下,林清玄与江湖上很多强者有了那种奇妙的联系。
可能就是在无意间,在某处的某人就会透露给林清玄一些关于江湖上大事的风影,让林清玄不用刻意去搜集信息就能够掌握江湖的风向。
甚至有些与林清玄关系密切的,能愿意特地帮助他完善情报网络的人,直接就是无偿的在帮助林清玄行走江湖。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清玄才能够一心一意的投入到历练之中。
所以很多摆在历史台面上的事情,并不如寻常人所看到的那样,其中很多暗线伏笔都不会暴露在大家的眼前,流出来的只有最浅显的道理,人们看到了便恍然大悟,原来谁谁是这样成功的……
若是效仿大能的成长轨迹就能够追赶上他们的脚步,那他们的成功也未免太过廉价了。
但是此次,林清玄是真的独身一人了,甚至还要照料着身边的孙女,他所面临的险境,几乎是他从前从未遇到过的。
他有预感,那群被称作金司雀的人并不会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放过自己,所以行进间,他也是可以加快了脚步,不管有没有追兵,等到真正上了天山,才能算是暂时的安全。
他有想过,这叫做金司雀的神秘组织会不会是刀殿的化身,刀殿在他有记忆起,其实就已经屹立在江湖之上了,只不过是在他还身处大汉境内之时,刀殿一直没有多少大动静,没曾想竟是在自己离开后不久,就对自己的家人们做下如此大孽……
林清玄对于刀殿的所作所为那自然是恨在心底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因为仇恨而蒙蔽过自己的感知,至少是在他成人之后,没有这样过。
转念想来,刀殿其实根本不会做出这样试探性的攻击,因为对方明显已经掌握了关于他们一行人所有人的信息,不管是他还是李重霄那一拨人,后续而来的攻击只会比在桃花谷中更加猛烈,而不会像这样派来完全就是送死的修行者。
林清玄更是已经探查过,那些人也并不是那些身上有着独特蛇蝎花纹的蛇蝎众,基本上排除了刀殿的嫌疑。
所以这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人此时已经开始关注他——他这个刚刚归海的江湖老人,目的不清楚,对方究竟代表了哪方势力也不清楚。
……
“小二,来份凉糕,茶水要温。”林清玄就这样踏进了茶馆的门内,丝毫不顾及茶馆之中齐刷刷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
林清玄不知道这么多年来石头城的那些事情……根本不知道。
要说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他若是想要登山,绝对不会经过石头城,没有这个必要……
拾宝人们上下打量着进门的一老一少,林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自己绝对是能够吸引所有目光的面容,引得场间一阵躁动。
这样貌美的女子,跟着一个邋遢老者,来到石头城,难道是要登山?
这么多大汉,坐在这茶馆没有个十年八年,也有个三五年了,何时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啊,石头城里的那些婆娘,讲道理,那都是老的不能在老,松的不能再松,让这样一个民风剽悍的地方,生出这样细皮嫩肉,气质如此出众的女人,那是想都不要想。
都说秦地出刁民,刁民当然不只是那些市侩又粗犷的男子可以代表的,秦地的女子才是大汉真正最有韵味的女人。
有韵味褒贬都有,亲自体会过,你才能切实的评价,总之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在这样风杀吹袭的土城里,出现这样一个女人,那真的就像是从淤泥之中突然拔出一株青莲,突兀又新鲜。
大家尽管是惊叹,但是道理还是要讲的,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这城中的规矩,便有一人在那里对着两人喊道:“敢问二位可是要登天山?”
因为看到女人,平时大大咧咧的嘴巴,现在好像是喝足了墨水,说出来文绉绉的,让人有些别扭,不过礼貌是有了,就看对方的回答了。
“是。”林清玄只是这样应了一声,其实还是没有在意众人的眼光,只有林竹此时觉得场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她知道大家都在盯着自己看,这样的事情她也经历了不少次了,所以已经习惯不少了。
但是看这幅架势,这群人,明显就是一起行动的……
林竹有些慌张,她看向了林清玄的方向,却发现林清玄根本没有睁开眼睛,此时正在闭目养神。
“老先生是不是不知道咱石头城的规矩?不是我们不信您,但是您要是这样一身行头的去天山,能不能走到半山腰都是个问题。”
有人这样说道,他不是嘲笑这两人,今日他们已经见过了半大的少年要登山,这样的老者带着貌美的女子登山,好像也没有之前的那种怪异感觉了。
“哦?能否说来听听?”林清玄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讲究,先让林竹不要慌张,自己倒是缓缓品了一口茶,饶有兴趣的看向满茶馆的汉子。
“老先生,天山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咱也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也不知道您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天山脚下,但是既然今日您来了,那就不该毫无准备吧。”
有人终于是疑惑了,既然都能够听说天山的传说,看他们的打扮,明显就是长途跋涉的行头,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哪里有半点轻松的模样,就这样,还想要直接爬山,那怕是刻意寻死哦……
“天山上有各种咱们这些在石头城活了几辈子的人都搞不懂的险情,若是没有了掌柜的那里的那些行头,走到半山腰那就是极限了,在往上走,那些修行者还能再勉强一下,咱这种普通人啊,没有那些行头,估计就只能望山兴叹了。”
一个长得比较清秀的男子,这样说道,然后还指了指掌柜的那里坐着的几桌人,他们一直默不作声的在那里吃着小吃,身旁也是有着几个用布包着的大包,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然后呢,要您也是第一次来到天山,第一次登天山,那就得需要兄弟们的带路了,毕竟天山上有几条前人费劲了心血才开出来的小路,没有兄弟们的带路,您是根本找不到的,只不过……”大家你一眼我一语,似乎给林清玄解释的相当清楚,不过其中的理由他们还是没有说清,只是告诉了林清玄要怎么做……人之常情嘛,大家都是想要谋个生计,万一把这两个明显是第一次来的旅人吓走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先前那个少年,众人的态度似乎都不是那么好,主要是看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他的确是年纪太小了,看到他最后那些糊弄人的把戏,众人没动手把他轰出去就是好事了,在座的哪位不是个暴脾气不是?
不过孔老六先前将那小子带出去之后,迟迟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把人家送出城门不成?
大家的心思各异,话比较多的,就一直在跟老者说着各种登山的事情,有几个人则是围坐一圈,无聊的等着真正的生意上门,他们一瞧就知道这老头身上可能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没良心的人,把这样的老者忽悠到了石头城。
不过他身旁的那个女子实在是养眼无比,也不知道是老头的什么人,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儿孙一类的人吧。
先前带着那个装模作样的小道士走出茶馆的男子,是他们比较熟悉的一人,他们几人都是做拾宝人相当久了的一批人,尽管没有当上组织里的高干,但是也已经是组织里的人了,算是位置坐的比较高的。
一般没有大鱼上钩时,哥儿几个也就在茶馆里划划水,然后晚上就是各回各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靠组织里的那些油水,也足够养活一家子了。
但是平日里那样沉默寡言的孔老六,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少年之后,就一直那样的行为怪异,就像是白天见到了鬼一样。
最后干脆是将人带走了,也不跟众人解释一声……
……
“大哥,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关山有些懵,他还在回味先前的那一番七星剑的走位,它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法变得成熟了,只不过自己一直还没有所谓的灵气产出,所以才迟迟不能修行吧……这是他自己所想,并不知道自己修行的奥秘。
终于,一直拽着他的胳膊,在前面狂奔的男子,听到了他的声音,终于是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但是一回过头来,就是满脸的震惊。
“小兄弟……你说……你是守心道人的弟子?”他难以置信的口吻问着,看的关山有些紧张。
第四百零三章 鸡犬升天(上)
传闻有武当或者峨眉的,仙人,当年修为化境,直接就要一步登天,而他平日里养的那些鸡鸭鹅狗,在同一日,也纷纷与他一道飞升成仙。
究竟仙界有没有所谓的仙狗,仙鸡暂且不说,但是江湖之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例子倒也真的不少,就譬如宝器宗的例子,宝器宗当年最初的班子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一群所谓的江湖人,实际上就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懒人,碰上了黄金眼那样一位碌碌无为的商人,大家也是想着能够混一口饭,那便混一口饭。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班子,在黄金眼,渐渐地靠着机遇与决断,在灵器倒卖的这一行当上,渐渐崭露头角,他的那个本来一事无成的班子,似乎也有了一些作用,在为他东奔西走的过程中,班子不断地扩大,最终是形成了现在这宝器宗十二位舵主和十二个分支的雏形。
当初最早的那群人,尽管有些人真的就是相当普通的人,但是靠着当初的关系,也在宝器宗落了一个极好的下场,很多人根本就是从来没有帮上什么忙,但就靠着一路的追随,得到了黄金眼的回报。
这可以堪称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范了。
江湖上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所以就是反映了这样一个情况,尽管历史是由大众创造,又百姓,由农人们,又商人工匠们,一点一滴的推动着,但是在江湖这个范围之中,真正掌握大势的还是那些真正拥有实力的强者们。
这也是可以解释为何强者身边的簇拥会如此之多,强如林清玄,尽管是一人一剑,闯荡江湖,也架不住愿意在他遭遇困难时伸出援手的人那样的多。
所以这就有了一个相当现实的选择问题,那就是在遇到强者的时候,你究竟要不要去配上笑脸,亦或者是仅仅发散出你的善意,让强者可以感受到,然后给你一个尽管微小,但是极有可能变强的可能。
……
“小兄弟!你……你是不是说过,你是师从守心道人的?”那个男人满脸的震惊,似乎难以相信这样的事实,一把裹住了关山那稍显瘦弱的身子。
其实不是关山身形瘦弱,而是因为此人实在是健壮无比,在成年人之中也可以算作是魁梧了。
要不是他那比较普通,显得比较平常的面庞,你真的看不出他那宽松的衣服之下究竟是怎样一副结实的身躯。
人称孔老六,就是他了,他之前相当突然的从茶馆一角冲出,一把拉住了关山,就一路狂奔至此,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关山也是奇人一个,被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强壮陌生男子从街的一头拉到另一头,竟然是能够跟得上脚步,还一声没坑,要换做其他人,没挣扎就不错了,还拦不住别人大喊大叫。
回过神来的孔老六其实也是有些尴尬,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些什么,想要道歉,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整个人语无伦次的杵在那里,到头来就憋出来了那样一句。
因为他的确是相当的激动……武当山,守心道人……父亲……传说,无数记忆的碎片轰击着他的脑海,让他这个本就不怎么善言辞的汉子,现在窘迫的像一个娇羞的女人一样。
看着他涨红的脸,关山只是歪着头,好奇的问道:“这位大哥,您是认识我师父吗?”
关山先前扯出自己师傅的道号,其实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的,但是他的确不知道师父在江湖上被人称作什么,师父这样强的存在,大家应该对这样一个道号熟悉的很吧,这是他的想法。
但是事实却恰恰相反。
可能张承运当年也想要将自己的道号宣扬出去,毕竟他是道门之中的人物,用道号来闯荡江湖也是相当的合理,但是谁又想过,他那时会恰巧被朝廷招徕,因为他师父的病逝,他不得不出面,代表武当山,成为大汉的第一任国师。
国师之名就完全的代替了他本该扬名的道号。
茶馆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守心道人的名号其实不怎么奇怪,因为这样一个名字,只是在一个很短的时间之内,由张承运使用过,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就算是到了江湖上其他地方,事情也是大差不离。
就算是张承运这个名字,可能知道的人都会比这个守心道人的名号多。
但是为何此时,面前的这个男子,会这样的反应强烈呢?
关山想到了好多种可能,但是他偏偏就挑中了最不可能的一种情况问道……他没有灵气,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不是修行者,看到对方这样的身形,他能够感受得到,对方那翻涌的气血……
“难道……难道大哥,您是家师的友人不成?”
“不……不是大哥,是前辈!”关山慌慌张张,一会自言自语的回答着,说着说着就变得离谱了起来,搞得孔老六一时间真的有些怀疑,对面的这个年轻男子究竟是不是武当山的道士。
但是他又的确说出了守心道人的名号……
“不不……我只是个普通的拾宝人,我们先前一茶馆的汉子,我们都是天山脚下的拾宝人,主要是帮助登山者登山,还有靠着登山者遗留下来的宝物生存的一群人……”
“果然……果然,小兄弟是守心道长的弟子吗?”他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此时路上人来人往的,大中午头,烈日当头,人心浮躁起来,但是两人之间的对话确实那样的小心翼翼,尽管……只是孔老六一人觉得此时他应该小心再小心。
他现在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接近了一个几十年秘密,一个父亲死前念叨了大半辈子的夙愿,所以他有些不敢,不敢去面对接下来的事实。
……
孔老六的父亲,在城中其实算是这天山脚下的第一代拾宝人,百年前虽说也有那种靠着登山者遗落的物品为生的拾宝人雏形存在,但是登山者的基数比较小,再加之,这样零零散散的行动,并没有什么组织可言。
直到几十年前,大约是在六七十年前,那个传说出现的时间,也就是张承运成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登上了天山的人,并且彻头彻尾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跃成为了江湖中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之后。
拾宝人才真正的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而登山者也是在这个时候变得多了起来,拾宝人的组织出现,第一批有了组织规定的拾宝人,诞生于石头城之中。
而孔老六的父亲,当年便称作是孔老汉吧,一度做到了组织头目的位置,组织的一把手交椅从来不会在某人手中停留过长的世间,这大概也是因为拾宝人这一职业实际上属于暴利的职业,不能让人掌握了太多的资源,否则极有可能产生如同官员腐败一样的情况。
孔老汉当然是人尽皆知的人物,连带着年轻的孔老六也跟随着父亲迷上了这样的一个相当奇特的职业。
但是那件事情却是发生在这些后来的事情之前,那件被父亲念叨了一生的事情。
那是听说父亲年轻之时,他见到了所谓的天地奇观,都传说天山之上有一座天涯道观,他就在天山的顶峰之上,矗立千年不倒。
只有特定的时间,才能够看到那座道观的虚影。
而在那次真正的整个秦地都能看到的虚影出现之前,孔老六就不只一次的听说过父亲说起,那山上有那样一座道观。
观中听说只有一位仙儿,仙人养了一头七彩的鹿……
一开始孔老六当然是不相信的,知道后来那天,整片天地似乎都能见到那玩笑一般的虚影,偌大的道观,就像是一张画布一样,覆盖在天山的上空,一直延伸到天边不见踪迹。
孔老六终于意识到,父亲可能知道一些关于天山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的父亲其实已经算是退休的状态了,他总以为父亲是一个头脑不清楚的老人了,但是在那日之后,父亲的那种幻想症变得越来越严重,终于是让孔老六觉得事出必有因,所以就渐渐的询问着过去的事情。
终于是让他知道了一段江湖中都不会有记载过的神奇过往。
他的父亲其实是第一代的拾宝人,但是在组织出现之前,他的父亲就已经经常性的往天山脚下跑动了,这时候,做这种拾宝的事情,其实是不被石头城的人们所认可的。
总想着一夜能够暴富,其实与年轻人变成了赌徒没有什么区别。
孔老汉的确没有得到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却也锻炼了他的身心,加上他跑的次数比较多,让他熟悉了天山的各种环境,也是为了他后来成为首屈一指的拾宝人,打下了极好的基础。
但是这都不是关键。
那日也就是在张承运登上天山的那天,整个秦地似乎都能够感受得到那种天地的震颤,以为是天地异象,却听到了那些在天山脚下的平日里拾宝的人们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那就是有人登上天山了。
后来的事情人们并不清楚,真正知情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的石头城的居民只是听说了这样一个事情,也是后来来到石头城为了登山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才让他们彻底相信了当日的事实。
而孔老汉,那天,似乎就在山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家似乎都不清楚,那日之后,城中也出现了要组织起拾宝人的团体的声音,很快的,拾宝人的组织就成立了,而孔老汉作为已经很是脸熟的面孔,在拾宝人的组织中显得异常的活跃。
每次出寻都能得到相当不错的收成,让孔老汉的名号变得越来越响亮。
但是孔老汉始终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实际上是相当可靠地,在担任一把手的那些年岁里,孔老汉做了许多现在拾宝人组织中那些相当成文的规定,算是规范这些拾宝人的行为的一个推动者吧。
只不过每次孔老汉出去都要花一般人多出一两倍的时间,大家也不知道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找什么东西并不清楚,但是也没有什么人去问,想着大概这就是别人为什么每次都能满载而归的道理吧。
……
“我看到了……”孔老汉最后似乎是这样说的。
“看到了什么,老爹,您说就行,孩子保证给您带来。”孔老六最后是这样握着老爹的手,在床前看着自己的父亲离世的。
孔老汉一生有六个孩子,人们口中的孔老六是孔老汉最小的儿子,他为他起名为孔刘,大概也是一个谐音,并没有什么讲究,因为五个儿子,有三个都因为拾宝而丢了命,剩下两个则是出门闯荡,很少回到家中。
孔刘就成为了父亲身边最听话的孩子。
孔老汉也的确最疼爱这个小儿子,在孔刘年轻的时候就一直阻碍他从事拾宝相关的事情,但是耐不住年老体衰,而孔刘确实也对这种事情十分感兴趣,便没有在阻止。
孔刘在孔老汉最后几年的日子里似乎一直在寻求着父亲的秘密。
他不知一次的听到父亲念叨着那些老掉牙的故事,知道后来那次虚影的事件,他才真正的开始重视了起来。
无意间的引导,让父亲似乎也记起了当年的事情,记起了萦绕在他心间几十年的往事。
“我看到了,守心道长……守心道长受到了仙人的指点啊……”
“后悔啊……后悔没有跟着守心道长上山……”老爹似乎耗尽了最后的一丝感情,有些难过。
“爹,您说的守心道长究竟是谁?”孔刘似乎听到了一个相当陌生的名字,他知道父亲已经命不久矣,这已经是他在父亲身边陪伴的第多少个年头了。
父亲因为痴呆,一直在说着重复性相当高的故事……说什么他当年与一位高人同行,到了山腰之上的位置,看到了一处从来没有见过的山路,最终是他退却了,而高人却沿着山路而去。
第四百零四章 鸡犬升天(中)
若是关山能够听到这个故事,大概也会一头雾水吧,毕竟当年他的师父,张承运究竟是如何登上的天山,从来没有详细的与他提起过。
所以此时两人的对话就像是在两个不同的路上,谁也说不明白。
孔老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说关山的师父,曾经登上了天山,并且是当着他父亲的面……
关山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是说这些是要做什么呢?
他又不可能将他师父请来,最重要的是,现在是他想要登天山啊,所以街上就有了这样的一幕,孔老六拉住这样一个年轻的男子,面红耳赤的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然后少年更像是一个成年人,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孔老六,然后不断地点头示意。
“小兄弟,就这么说吧……”孔老六,总觉得自己越说越糊涂,前前后后这么十多分钟,都不知道自己在强调什么。
他想跟面前这个叫做关山的人说的是,他的父亲当年有幸见到他的师父登上天山,而他曾经也是不相信的,后来则是见到了那天山顶上的神迹一样的倒影,于是便开始追寻着当年的故事。
结果这么多年来,只是知道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信息,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而他的父亲在临死之前只是说出了守心道人的名字,一直到今天,他都一直在寻找那所谓的守心道人究竟是谁。
父亲说那是武当山来的道士,孔老六为此甚至千里迢迢的赶赴了武当,只不过却连武当山上山的路在哪里都没有找到,狼狈不堪的回到了石头城。
后来则是四处打听武当山的消息,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叫做守心道人的道士存在……
“我孔老六这么多年的奔波,今天终于是找到了那个盼头,小兄弟你也莫要怪我,主要是我太激动了,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孔老六,两手掩着面庞,不过并没有哭泣,他顺着面颊来回的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
“师父的名号难道这样的没有名气吗?”关山倒是这样疑惑道?
“关山小兄弟,咱可是问遍了整个大汉西北啊,不说有上千人,也有八百了,人都说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武当山上有什么叫做守心道人的高人……你师父果然是个大人物?”
孔老六有些不敢相信,只不过若是他知道了他这么多年的奔波,只是因为一个巧妙的误会的话,或许真的会元气大伤吧……
“师尊已身为武当掌门几十年了,难道在大汉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吗?”
关山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师父当年闯荡江湖的事情他是不知道,但是师父成为国师之后的事情,他可真的算是倒背如流了,怎么堂堂一个大汉的国师,还没有什么寻常的道士知名度高吗?
只不过他说着说着,就发现孔老六那本来就有些沧桑的面容,此时渐渐凝在了一起,眉头皱成了一团,尽管看着有些好笑,但是关山却觉得面前的孔老六似乎是有很多苦衷,说着说着着,声音就弱下去了。
“孔大哥……您没事吧?”关山不敢确定,悄悄地缩了一下脖子,神色也有些紧张了,他可不喜欢看到别人伤心的模样。
“原来……”此时传来的孔老六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难以表达,看着他憋屈的模样,像极了受气的小孩子……
“原来……国师,和守心道人是一个人吗?”孔老六一开始是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一下子差点没让他晕倒过去,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叫做守心道人的武当道士……他当然知道武当的掌教就是前代的国师张承运,毕竟这是他们公认的第一个登上了天山的人。
但是他的父亲从来没有说过,大家似乎都听说过那样一个传闻,就是当年时有两人同时登上了天山,一个是张承运,另一个慢慢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后来似乎那两人的故事也变成了一人,孔老六经历过那个年代,自然知道这样的传闻,所以他一直都想当然的以为,父亲口中的那个神秘的武当道士,就是当年与国师同行的另一人……不然他怎么会从来没有听说过守心道人的名字呢?
真的是让他哭笑不得,说着说着他就长舒了一口气,孔老六也算是一个心大的人,其实他只是认为这么多年的闯荡,他并没有浪费什么,用岁月换来了见识,其实并不那么亏……
只不过终归是让他在山下呆了几十年啊……
孔老六将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似乎心情有些低落,又多了些洒脱一样的意味,走到路边倚着墙角蹲了下来。
他看了看脚上的破布鞋,整了整身上的马褂,看着身上这么些年来拼出来的伤痕,现在很想要缓一缓。
关山还没有明白过来,蹑手蹑脚的跟了过来,在孔老六不远处站着,不敢太靠近,就那样看着这个失意的男人,想劝又不知道怎么说。
“孔大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师尊说要我来登山,也只是告诉我要先到山脚下的城中做准备,余下的都要我自己琢磨……”
说罢关山就想要跟孔老六道歉,他觉得孔老六现在这幅模样,一定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可能是自己的错,也可能是师傅的错……不管是谁的,他都要给这个男人道歉。
关山真的是心底善良的很,看着面前的这个要比自己年轻上好几轮的男子,孔老六哈哈大笑,赶紧让他停下来,说道自己无所谓。
关山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点不敢怠慢。
“我说你给我道歉作甚?你一没欠我的,二咱两人也不熟。”孔老六这样蹲着,歪着头看着关山,关山从开始的那一嗓子,到后来莫名其妙的舞剑,都让他有点看不透这个年轻的武当山道士了。
他当然想过,关山会不会是在骗他,但是毕竟对方说出了守心道人的名号,而且看他这副模样,怎么也不想是一个会骗人的样子,说句不好听的,孔老六总觉得关山有些憨……
“诶,我也不知道,就……就可能大哥您这样会心里舒服一些?”
关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着,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
“你师父什么都没有教你,就让你来这石头城,然后也不给你些防身的东西,包里全是干粮和衣物,他到底是不是让你来爬天山啊?”
孔老六朝着关山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关山倒是听话的很,赶忙一步跳过来,学着孔老六的模样,蹲在了一边。
“师父只是说,只要我来,就肯定能上的去……”关山看着孔老六这幅不敢相信的模样,有些不敢说师傅的原话,他总觉得城中的人都把登天山看的相当困难……不敢说怎样,但是关山远远望去,总觉得这天山与武当山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武当山的那些飞涧还有峡谷才是最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的。
果然孔老六听到了关山这样说,不光是眼中透露出各种的不相信,脸上又是相当有趣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说:“你真觉得我好骗么?”
转念一想,毕竟人家也是那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孔老六见过不少修行者,他的印象中,那些自诩实力高深莫测的修行者们,在登山的时候其实也是如普通人一样,三两步便累的气喘吁吁,所以他从来不把这些修行者当成什么真正的练家子,反倒是他们这些拾宝人,在那山间林间穿行如同猿猴一般,真的是如履平地。
什么叫真功夫?这才是。
不过当年能够等上天山,说明关山的师父,也就是前国师也是相当有能耐的人,行,就算有这样厉害的人吧,孔老六有些嗤之以鼻。
他其实早就做好了打算,打算在真正找到了当年守心道人的秘密之后,然后就做着充足的准备……准备做什么呢?
孔老六当年入了拾宝人一途,并没有顾及到父亲的阻碍,其实一也是为了能够在父亲的身边好好待着,将来父亲老了之后也能有个照料,但是他更想要的,是那个真正登上天山的瞬间……
没错,孔老六这么多年的奔波,为了这样一个传闻,费劲了心血,其实也是为了登山。
都说那些拾宝人是靠死人吃饭的,孔老六当然认同,只不过为了能够摸清天山的路数,他必须要有这样的准备,所以这么多年来,靠着做拾宝人的经验,他积累了一小笔财富,然后锻炼了身子,他现在的身板子,不开玩笑的说,那些所谓的修行者,只要是稍微境界低一些的,真就一对一的没办法制服他。
关山一开始也是看的出来,面前的这个叫做孔老六的男人,明显身上的气势与茶馆中的其他人不太一样。
关山虽然没有真正踏入修行一途,但是武者的那种气血之力,是比灵气更加明显的能量,如果是一个入门的武夫,他会因为掌控不住自己的气血之力而让气血之力外露,就算是平常人也能够感受得到。
没错,孔老六其实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武夫,具体实力大概也能够摸到塑神境的门槛了,只不过没有过系统的修行,完全靠着自身的锻炼,误打误撞入了武夫修行之门,能够到达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普通人之中的佼佼者了。
像这样无师自通的武夫其实比修行者更加常见,一个寻常人只要保持着肉体的锻炼,总能够在日积月累之下得到一些使用肉体的诀窍,就比如那些铁匠,大汉有许多铁匠,因为平日里总是做着那些铸造的工作,毫厘之间,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一个武夫。
身体上的准备当然是只有这些,重要的是心里的准备,要登天山,普通人还是太少了,一般也都要是修行者才敢去尝试,但是到如今这样高居不下的死亡几率,其实已经让很多一开始一头热血的想要尝试的人们冷静了下来。
拾宝人说句实在的,大都是对于天山毫无念想的普通人,到半山腰那就是极限了,再往上,他们头都不会的就会走开,这就是常态,寻常人哪里会放着好好地钱财不赚,偏偏要去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
城中自然也是这样的风气,他们尽管不会去公然挑衅那些登山之人,但是你要听听那些茶馆酒楼之中的拾宝人平日的闲聊,你就能知道他们对于这群人的态度大概是什么样的了。
所以这种事情孔老六从来没有与其他人说过。
他想要挑战天山,想要有朝一日能够站在天山的顶峰,不知道这是什么一种感觉,但是心中却有无限的热血一直在驱赶这他的脚步。
原本真的是想要找到能够学习的诀窍,这么多年没有人登山成功,偏偏那两人成功了,这是为何?
没有诀窍,孔老六是不相信的,所以在父亲说出了那样的隐秘之后,孔老六真的是眼里放光。
不过到现在似乎也证实了,自己的那么多年的追寻不过是一场空话。
孔老六有些失落,不过他这样能够将一件事情坚持一生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放弃呢?
相当快他就要振作起来了。
看了眼身边的年轻道士,孔老六想了想,便这样说道:“关山小兄弟,我也要上山,要是没有人带路的话,一般人是上不去的,我们这些拾宝人就是做这种事情的,不过我估计……应该没有什么人愿意带你上山了,所以不如?”
孔老六挑了一下眉毛,是在询问关山的意思。
然而关山却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其实他一开始根本就是想进城吃点东西,顺便打听一下该怎么上山,如今结果也没差这么多,有人愿意带他同行,他当然是完全愿意。
点头如捣蒜一般,看的出关山眼中的兴奋,孔老六似乎也觉得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心中有种释放不出来的激情,他准备在这一趟上,彻底解放出来。
只不过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想到……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跟班的关山,竟然会在山上做到他怎么想象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第四百零五章 鸡犬升天(下)
现在石头城中,已经传遍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说城西的那家茶馆,里面来了高人,说是能够轻松的登上天山。
消息就像是潮水一般,直接是席卷了全城,多少拾宝人都被这消息给惊动了,纷纷说着要悄悄这样的高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么多年来真是活见怪,还真没有听说过有人敢这样打包票的。
其实石头城这么多年来有人扬言能够轻松登顶的次数也不少了,基本上,那些人不是想要吸引人的眼球,就是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或者说低估了天山的凶险。
后来次数多了,大家也就笑一笑,当做有人在无理取闹就是了。
只不过这次为何这样一件事情能够惊动满城的人呢?
消息传得快,也不知道是从什么人那里传出,一传十十传百,就有了这样的说法。
说是那位高人又是身高八尺,又是身强力壮,后来什么三头六臂,三只眼睛的传闻都有了。
只能说是以讹传讹。
但是其实消息的核心还是没有变,那就是对方说他们就在茶馆之中等人来接他们上山。
什么?等人接他们?别开玩笑了。
所有人真就觉得这次还是有人吹牛皮不打草稿了,原本的那些吹嘘自己的骗子们还会特意的去山脚下那样晃上一圈,最后找个借口便灰溜溜的离开,有的根本就是直接在山上失踪,尸骨不见。
现在好家伙……来了这样一个“高人”,所以老少男女都怀着看热闹的心态向着城西奔去,纷纷要看看这位说自己能够坐在原地便能够登上天山的高人,最后要怎样收场……
林清玄现在的状态的确有些奇怪,他那种平日里古怪又桀骜的臭脾气,在此时此刻好像被这么一群籍籍无名的拾宝人给压了下来。
大家哆哆逼人的样子一扫先前的那种随和的模样,果然都是一群脾气火爆的汉子,西北的汉子脾性就一个字:烈。
不少人都在那里摩拳擦掌,偌大的一个茶馆顷刻间就变得火爆异常,要不是有人一直在压着场面,可能真的就有人会动手了。
掌柜的自然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但是这件茶馆的拾宝人的头头……不就是先前跑出去的那个孔老六吗?
一边好言相劝,说着是让诸位兄弟消消火,看在自己这么多年给众人提供茶水的面子上,别让事情变得无法收尾了。
一边还骂着孔老六这时候不顶用……其实孔老六的确平日里就是那样一个吊儿郎当的人,话不多,平日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样。
他拾宝的本事当然是顶尖儿的强,但是这当个领导人的能力嘛,大家也都不怎么评价了,心里都有数,所以在这城西的茶馆之中,组织上特地多点了几个能够给孔老六帮衬着的兄弟,好有个照料。
不过也就这样了,没有一个真正能够镇住所有人的人出来,事情一定会越来越难以掌控,所以掌柜的赶忙已经叫孔老六身边的那几个伙计去喊人,主要是能够从会上找来几位掌舵人中的一位,那就够了。
但是纸包不住火,事情就真的像是大火蔓延出去一样,一会不见,就看见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人一指,便都乌泱泱的朝着这茶楼这边挤来。
看热闹当然不嫌事儿大,但是这次的热闹还真的出奇的让人觉得没有了那种轻松感。
因为事情就是一边倒,石头城的人站在了一边,而另一边,是一个身着朴素的老者,带着一位貌美的年轻女子。
林竹也觉得事情有些大了,小声的一直在林清玄身边悄悄地说着:“没有必要将事情搞到这样大吧,我们直接走可以吗?”
林竹可是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切,所以总觉得大家的火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其实不只是他,连对面的有些汉子都觉得大家的脾气今天有些古怪了。
事情的起因当然都是从口中说出来的。
……
“老先生,您要是觉得咱们哥儿些是在骗您,您不妨去整座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这天山究竟死了多少人?
这登山的护具什么的虽然不是起到飞跃性作用的东西,但是架不住他能够保命啊……”有个各自比较矮,但是身子还是显得相当壮实的黝黑汉子在那里跟林清玄这样说着。
他口才当然好,不像是那些比较憨厚的壮汉,他的确算得上是比较精明的。
拾宝人有件事情是没有放在明面上说的,组织上没有规定什么,但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办茶馆酒楼的掌柜的可以与那些商人合作,只要你能够给那些眼里全是银子的商人们带来商机,一样也少不了你的报酬。
意思就是说,拾宝人当然可以帮着商人们拉客,虽然用词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只要你口才好,能够说得动那些登山者一路跟着你的指引去买装备,那商人自然也要每一位都付给那个拾宝人相应的钱财。
但是碍于寻常人家哪有这样的口才,别看那街上满是小商小贩,各个吆喝的有模有样,但是实际上想一想,和路人比起来,那些商贩始终是少数。
就是说能有一副好口才,别人从什么地方都不愁赚钱,用在这种地方也是情理之中。
黑脸的汉子叫做海夯,海是个挺少见的姓,夯则是一个比较地方的词语,平时大家用的也比较少。
海夯的父母当然是想着海夯能够将来长得敦实一点,过的踏实一点,但偏偏他就一样都没随着父母的想法走。
姓海却生在了大山脚下,名夯却样样都不夯实。
海夯可是拾宝人里面相当有名的一个,尽管没有去组织上担职,但是海夯却是那些拾宝人之中赚的相当多的一人,靠的就是他这一口好口才,人机灵。
因为一个人赚的比平常人三四个都多,养活了全家不算,还能在城里买到大宅子,听说他将亲兄弟几个都送到了长安里边儿,具体是啥样的房子也不清楚,总之他就是富,所以也有了一个海大富的名号。
其实一开始馆子里的气氛还是相当融洽的,平日里没什么要命的事情,谁又会拾起自己的臭脾气呢?
那种一言不合就要杀了对方全家的故事听听就罢了,真要放眼这个江湖上,大家哪个不是躲着麻烦走的。
诸位一瞧这海大富接上话茬了,也都笑一笑就不说话了,谁不知道让海大富看上的人,别说身上的银子,家里不让他搬空了都是客气的了。
说的就是他这张嘴真的很厉害。
看到老头和女子似乎真的是想要上山,其实茶馆里的方向大概也就定了,那就是诸位该干什么干什么,能不能接到活就各凭本事。
虽然看不出对方究竟是不是修行者,但是海大富却觉得这两个人绝对不像眼前看着的这样朴素,说不定身上就带着这样那样的票子……
“咱石头城不说别的,就让登山的人明明白白,舒舒服服的,还是相当有信心的,不然咱也不会做了这么久的这种行当,你说是不?”海夯和林清玄他们的桌子也就隔了不足一丈多远,相当于就是挨着,不过他们做了一个对角。
但是一看这聊上了,海大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地,相当合适的摸了过来,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海大富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但是那一双手保养得相当好,看得出是有真功夫的,而且他这做茶的功夫也是一流,根本就是省了小二沏茶的功夫。
三下五除二,给面前了两位满上,他将茶碗递向前,嘴里不停,笑着说道:“这叫功夫茶,我自己琢磨的。”
海大富脸上看去真的是个相当老实的人,虽然人长得磕碜了点,但是没有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说话也是相当有分寸,不把话说死。
林竹相当有礼貌的回以一笑,让海大富尽管见过这么多风浪,还是心里颤动了许久,刚才远远地看着就知道这是个大美人儿,坐进了……坐进了,一眼瞟过去,甚至都没有第二眼直视的勇气。
海大富做人还是相当没问题的,他有妻儿有家室,所以也只是看看,最多感叹两声是,说着爹妈给的东西差别是真的大……
他跟谁说话其实都是这样的,先让对方觉得没有敌意了,聊着天就把这些事情解决了。
归根究底都是利益的事情,海大富却从来不逼迫着对方去商人的那里去花钱,他还是相当明事理的,就是有些人来到此处登这个天山,真的是有些面子过不去的,有些一时想不开,瞒着亲戚朋友自己一个人跑来的,他都是要先了解了对方之后,才会决定该如何做。
别人不知道他的路数,都觉得海大富是靠着伶牙俐齿说的别人天花乱坠才把钱赚了……但是海大富真正的诀窍那叫做:尊重与坦诚,这东西,是很多因为奔波于生活而放弃了这些的人们所无法意识到的。
“先前其实兄弟们也都说清楚了,登山要请我们这些拾宝人带路,要买那些护具装备,还要做好心理准备,但其实这些都是外物……”海大富相当实诚的说着,主要是对着面前的林清玄说道。
林清玄从头至尾就一直在附和,其实到头来根本没有说过什么有用的话,海大富觉得人家是根本没有听进去呢……所以干脆自己来问问,一是觉得这两人的气质其实与很多来登山的人完全不同,那些人不说全部,但是大都有一种丧气存在在他们的身边,让人总觉得提不起劲。
而这两位完全就是那种相当自然,相当坚定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就相当踏实。
第二点也是海大富的确从林竹的身上看出了些端倪……
林竹可是在蜀王府住了小半年的,吃穿当然是次要的,李重霄是什么人啊?堂堂一位蜀王,他奇就奇在,李重霄是个修行者,所以平日里真的对那些普通人用的物件没有什么准确的观念。
府中有几位女子,别说林竹,就是叶青青……那也是在住进王府之后,李重霄派人一股脑的塞给了她一堆脂粉水彩,还有那些金银镯子,都是李重霄让刘建随便买来的。
别人是按件算,而到了李重霄那里,就是论斤了,今天给叶青青送去十几斤首饰,不够再问他要,改日久给林竹送去了一小车……
林竹和叶青青其实都不是那种对于这些东西太上心的人,也就对那些好看的脂粉有些兴趣,但是在和叶青青熟络之前,林竹甚至是连这些东西都不清楚该怎么带怎么用的。
离了王府,也只是捡了个玉镯字,手上带了个很精巧的小戒指,余下的就只有当年母亲给她的那个竹子模样的玉坠了,后来才知道,那原来也是自己的这位外公当年留给母亲的……
林竹尽管露出了面容,但是身上那是遮的严严实实,海大富却还能给瞅见了……不得不说海大富的这种比常人更加灵敏的嗅觉,也难怪他比别人赚的多得多。
“就想问二位……您二位究竟是为什么想要来登这天山呢?”海大富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些,看起来他的确是相当的认真。
这句话问出来,林竹也看向了林清玄的方向,却发现林清玄竟然是睁开了眼睛,眼神不像先前那样的无所谓,反倒是相当认真地盯着海大富的方向。
海大富突然被这样盯了一下,忽然觉得心中莫名的慌乱,这种眼神让他相当的不舒服,一瞬间有种堕入冰窟的感觉。
以为是对方觉得自己在打探他们的信息,让海大富赶忙的解释道:“二位可不要误会,咱只是习惯性这样的问一问,也不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
“不信二位可以问问,这场间,有谁不知道我海夯的为人呢?”
然而却是场间突然的急剧变化,让所有人都愤怒的望向了这边。
两声瓷碗破碎的声音传来,让原本嘈杂的场间,变得安静了许多。
只有三人是在瞩目之间。
云里雾里的林竹,眼睛微眯的林清玄,还有那个被他扼住脖子,支在半空中的海大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