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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丝留他方     那可是名侠客txt下载     那可是名侠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六章 上山与下山(上)

    有了主心骨,关山似乎也没那么着急了,他本来就是想着能够早早地上山,完成了师父交给他的任务之后就能早早地回武当了,真的没有想太多的事情。

    一路上跟着孔老六,孔老六半讲解半敷衍的向着关山解释着这天山该怎么爬的事情。

    根据孔老六这么多年的研究,真要想从天山的阳面一路登上峰顶那肯定是不切实际的,山阴面的坡更加缓一些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的确很怪,明明山阳面的温度更高,但偏偏他这山阳面的冰雪覆盖的令人瞠目结舌,不然也不会出现那种整面山如同镜子一样的情况。

    很多人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却依然要选择从山阳一面登山,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山阴面尽管坡度比较小,但是实际上地形的复杂程度比这种一览无遗的冰川面来的更加难以攀爬。

    因为山阳面相当的开放,所以上面有什么自然是一览无遗,但是山阴面不光是山上阴冷无比,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那种依然茂密无比的林子就让登山之旅变得诡异起来。

    传闻到了原本山阳面半山腰高度时,山阴面此时林间已经暗如黑夜,并且一切用来判断方向的物件都会失灵,有不少做了很多年的精明拾宝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很快的反应的话,极有可能跟着那些登山者一起失踪,这样的例子可是比比皆是。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去选择从山阴面登山了,尽管阳面有些不太可能,但是谁也不想就那样在未知中死去,因为传闻山阴面还有难以想象的恐怖灵兽存在,究竟是如何让那些修行者也无力反抗,谁也不知道,因为知情者已经彻底埋葬于深山之中了。

    但是孔老六不一样,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总是会比别人慢许多,总是会比别人花上更多的时间,原因就在这里了,他每次都会劝说别人从山阴面登山,为此他也会刻意的去摸索着山阴面的各种路径,寻找各种的可能。

    为了他的终极目标,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经历,他至今未婚,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早已经成了那种旁人眼中的一事无成的单身汉子,但是他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的家中,不说别的,就是他寝屋的墙壁之上,贴的是满满当当的地图,记载的是各种拾宝人关于山阴面的经历,就是为了从中得出最佳的路径。

    当然最佳的路径也不保险,因为很难判断究竟他们会遇上什么样的变数。

    山阴面有凶残的灵兽的事情在旁人的耳中只是一个传闻,但是在他的经历之中,这可绝不是空穴来风。

    他不止一次的因为感受到了那种极恶的杀意,感受到了那种叫做威胁的东西,所以他会早早的退出,然后从心中默默的记住这样那样的地方,可能会出没的凶兽。

    为了完全掌握山阴面的情况,他不止一次的和当时同行的登山者登上了几乎就到顶峰的位置,但是只有一次,他是真的尝试过直接越过那道界限。

    那里是有一道“界限”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因为那山顶似乎就在眼前,但是在脚下,那就是寸草不生的土地。

    原本茂密的林子,草甸,在那条无形的界限之前,戛然而止,他不止一次的到达过那里,多次都是因为运气比较好,所以他是真的有资格能说出山阴面更加好攀登的那个人,但是就在那咫尺之间,似乎翻过了那最后一道近在眼前的坡,就能够到达山顶,却让他迟迟不敢迈出,让他望而却步。

    因为他亲眼目睹过一位与他同行许久的登上者,在迈出这一步之后,就在自己面前凭空消失掉了。

    没有一丁点的征兆,也没有留下任何的气息,整个人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面前的风景依然平静无比,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也是这种寂静无声,才让孔老六心中升起了莫名的不寒而栗。

    那是他唯一一次生起退却的心念,而也是那一次,让他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的时间,从未再靠近过那处“最接近山顶的界限”。

    现在他是做好了心里准备了,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心态的转变,在得知了当年那位真正登上山顶的守心道人,只是让他的弟子毫无准备的前来,他就彻底解开心结了,不再去在乎那些所谓“捷径”,世上若真有这么多捷径可走,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得道成仙?

    看着身旁这个一直都有些懵懂的年轻人,他总觉得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没有任何的畏惧,只有对于未知的好奇……不像他现在,顾虑良久,考虑颇多。

    两人就这样逆着人流,走在街道上,孔老六告诉关山,要回一趟家中,去拿一些东西,这都是他为了登山而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了多年,而且是为了备用,特意留下了多件,因为此次是真正下定决心了,所以一穷二白的关山有幸能够得到孔老六特地赠予他的东西,就当是两人的缘分了。

    这次孔老六没有任何道理不继续下去,关山只是一个寻常的道士,孔刘觉得自己不是修行者,也不怎么看得起那些修行者,他有那种与修行者相似的能力这是他不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那种对于危机的感知都是源自于自己的天赋,其实不然,那都是他经脉之中的血气之力对于灵气的反应。

    关山真的是一穷二白,不只是关于身上的钱财,而且是关于他的实力,他身上让孔老六感受不到任何可以当做参考的那种气息,也就是说,关山真的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要靠自己,孔老六这一次可真的算是任重道远。

    关山却没有想这么多,他一路上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一路上遇到的好人真的很多,所以他在心里将这些好人都再感谢了一个遍。

    他记得自己没有干粮的时候,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将手中的烧饼掰给他了一半,那天真的是把他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所以关山觉得不管对方态度如何,自己都不应该对别人有任何的不满,更何况……孔大哥这样就愿意带自己上山,真的是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孔老六脚步快的很,步幅大,步频快,都能看的出他日积月累的训练究竟成果如何,在街上走起来与旁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那种慢行的车马相差无几。

    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身后的被他认为是普通人资质的关山,竟是能够毫不费力的跟上他的脚步,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平常人能够拥有的速度呢?

    不过他们两人健步如飞,似乎并没有引起身边路人们的注意,因为那些路人,似乎都被其他事情所吸引,两人就这样在人群之中逆流而去,说是要前往远在城东的孔老六的宅子里,路上全是那些急匆匆的朝着相反方向走去的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影响。

    ……

    与此同时,城西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事实的原本很简单,是因为有人出手,对那个城中相当有名的海大富竟然是被一个外乡人给打了,这石头城中的人,尽管有时候对于那些赚钱的事情勾心斗角,但是到了碰到有外人来城中闹事的时候,那就由不得那些人胡来了。

    “卑鄙的外乡人!”石头城的居民们都这样亲切的称呼那些外地来的不管是登山者还是其他做生意的人……

    但是事情却真的还不知有人在闹事,其中有很多深层次的事情,无法去明说,说了这些只是凑热闹的石头城的居民们,也不会去理解,所以这……其实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的。

    明明只是有人去搬救兵,去找拾宝人组织上的能够真的住场子的头头来茶馆之中处理一下事端,一没有大肆张扬,而没有理由将事情闹大,这事情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待到这件事情结束,似乎有两三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在人群之间,这其中有些事情,还真的不好说,普通的群众那就是被人当成了枪,针对着某几个人,下了一个微妙的局。

    ……

    “老东西,你什么意思!”有人立刻就站起来,满脸的怒意,手指着林清玄的方向就直接破口大骂,完全没了之前的那种友善。

    所有人看到这样一幕,再加上有人直接是憋不住脾气,直接站了起来,好家伙,一波一波的汉子,直接拍案而起,群情激昂间,目标直指那被团团围住的三人。

    一时间叫骂声,威胁声,不绝于耳,一群八尺多高的大汉,将人团团围住,并且各个都是怒发冲冠,要是真是普通人被针对了,恐怕立刻就要吓得屁滚尿流。

    但是此时事件的中心,那个手扼海大富的老者,岿然不动,任凭对方无休止的谩骂与威胁,眼神根本没有一丝一号的松懈。

    林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早早地就感知过了,看到林清玄的神色不对劲,她也觉得是不是有什么敌人被她忽了,但是事实就是场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称得上是拥有绝对武力的人存在。

    而面前的海大富也只是一个相较于常人比较健壮的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然而话一开口,林竹无意间瞥见了地上那泼洒的茶水,还有那像是被无意间打碎的茶杯,一切都了然了。

    触目惊心的场景是茶水所迸溅的地方,例如地面,多么坚硬的砖块,就那样别莫名的东西烧灼除了大坑,没有任何的征兆,茶杯被打碎本应该是无规则的碎成多少碎片,然而茶杯的碎片因为被打碎过后,断奶处接触到了茶水,瞬间也被烧灼的直接碎裂开来。

    “你敢下毒!”林竹也忍不住了,直接是喊了出来,眼中原来的那种疑虑变成了怒火,也想要倾注在海大富的身上。

    海大富是彻底蒙了,喉咙却还被扼着,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支支吾吾的,以后就是满是口水的喉咙干出声音,显得有些呼吸困难。

    他极其困难的说着:“不是……不是,我……没有……”然而感受到喉咙那里传来的巨力越来越大,他有种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的预感,一下子不争气的就挤出了眼泪。

    看到海大富难受的模样,有人立马就要冲上前去,撸起袖子就要冲着林清玄打去,看到有人这样做,所有人的怒火似乎一瞬间也被点燃。

    大家直接是快的不行,一股脑的全都涌了上去。

    林清玄眼睛略微瞥了一下身旁的那些汉子们,似乎只是一眼,海大富却亲眼看到了那种如同杀神一般的眼神,让他心中的恐慌达到了最高的程度。

    他看着自己的那些兄弟们,潮水一般的涌上前来,有种莫名的预感,让他浑身颤抖了起来,他似乎看得到下一刻即将发生的事情,血肉横幅的血腥场面几乎就要在他的面前上演,每个人的动作都那么清晰,那么缓慢,真的就如同走马灯一般。

    卡在喉咙的词语无法喊出,让他更是绝望。

    “都给我住手!”一声干脆利落的吼声从场间传来,振聋发聩,让所有人都顿了下来,似乎还没有完全冲起来,所以拾宝人们停的也相当利落,不光是因为他们比较能克制,只是因为……

    “老……老大,老大来了……”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把手里的家伙事放下……说你呢……”

    “老大都来了……”

    大家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点声音也没有,海大富也不怎么挣扎了,因为他感受到了老者手中的力气变得小了下来,然后感到了那种脚尖触及到实地的暗中踏实感,心有余悸间,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一下子跪倒在地,却正好看见了地面上那触目惊心的大窟窿……明显就是之前没有过的东西,茶杯碎了一地,却是以一种奇形怪状的方式……

    他满眼的惊恐……怎么回事?

    他只是寻常的沏了两杯茶而已……

第四百零七章 上山与下山(中)

    海大富究竟有没有下过毒呢?

    他在趴下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因为毒性烧灼的地砖时,整个人已经傻掉了,第一时间反应就是有人要害对面两个外地来的登山客……但是,明明这茶从最开始捻起茶叶到沏好,那都是他亲手做的啊?

    他不觉的自己记性会差到这种程度,明明就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耳边传来了那名女子的斥责声,稍一抬头便看到了两双直勾勾的眼睛,一个是那名老者的,犀利无比,像是洞穿了他的心灵一般。

    另一双,是那名绝美的年轻女子的……看的他心痛无比……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蜷缩着跪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但是在旁人眼中看来,海大富这是被那名老者给扼住了太久,此时已经受了伤……

    于是所有人的怒火都变得有些不可收拾,尽管已经有一位从来没有出现在此间的男子已经立于门口,但是场间那种如同火山一般即将喷发的气氛,已经是平常人都能感受得到的了。

    “都给我把气咽回去,谁敢再放肆,今后石头城,别说我常浊甫不欢迎他,这辈子都不要想进来了!”来者声音低沉,但是话中的那种不容反驳质疑的威慑力确实平常罕见的,有种独特的威严存在其中,听起来是一个相当气魄的中年男人。

    而他本人也的确是这样。

    自称是常浊甫,一般江湖上人称常阎王,他不光是所谓的拾宝人组织之中的最高头目,也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一位散修侠客。

    何人担当得起侠客一名?看看常浊甫的生平大概就知道了。

    自幼习武,年仅十四便前往边关从军,为了保卫大汉疆土,从一名普通的小卒子做起,一直成为曾经大汉的镇北军校尉。

    因为祥通年间的太平盛世,常浊甫在随天子北征军上京一战之后,选择了归隐江湖。

    离开了镇北军,在曾经军中的好友的帮助下,得到了来到秦地一座小城的城门尉的闲职,但是他却不甘寂寞。

    因为秦地的盗贼猖狂,作为城门尉的他,竟是率领手下的一种兵士,将小城周围的山贼全部剿灭,不知道是触动了谁的利益,直接被高层革职,流为草民一名。

    但是因为深得手下的信任,那一任城门尉下的拢共一百零二位兵士,全部跟随着常浊甫离开了小城。

    ……

    后来,在销声匿迹了一年之后,秦地西北,出现了一只似乎并无真正便制的军队,他们皆是身背马刀,身着锁甲,只要是遇到了那些有名有姓的贼人匪人,那就要直接将对方赶尽杀绝,根本不给官兵留下任何活口。

    两年的时间里,他们如同游荡在秦地西北河西走廊的孤魂恶鬼一般,见到了歹人便要直接屠杀干净,并且似乎以此为生,就这样游荡着,几乎荡空了那所谓顽固不除的秦地猖獗的盗匪们,让不少城中的太守郡守们,那是拍手叫好。

    当然他们对于那些歹人来说就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行侠仗义的好人了,在他们眼中,那支只有堪堪百人的队伍,甚至要比那悬在头顶上的天机阁的屠刀来的还要猛烈。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起这种事情的。

    秦地的盗匪猖獗,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百姓顽劣吗?

    恐怕这种持续了几十年的情况,没有某些有权有势的人的关照,早就被那隐于暗中,雷厉风行的天机阁所肃清了。

    天机阁不说此地的情况,似乎在这明明只有大汉疆土一成土地的疆域之上,吃到了难以想象的阻挠,但是那盗榜之上,明明就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秦”字,榜上八成的人不是秦人,那就是活跃在秦地,总之根本无法解决。

    天子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是谁在压着这样的事端,最后受苦受累的总是没有反抗能力的百姓们,所谓是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这时候出现了这样一群根本不受官府朝廷管制的队伍,能够代替那些畏手畏脚的军队人员惩治这些不法之徒,你就可以想象,他们在百姓之间的呼声究竟有多高了。

    听闻在后来,那只队伍分散前的最后时段,他们已经有一半的人踏入了修行者的境界了,半个训练有素的修行者军队,就是这样恐怖的存在。

    就算是他们之中那些没有修行能力的人,也都是那种浑身上下都能杀人的好手,一般的境界不高的修行者,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们其中的那些没有修行潜力的人来着……

    而身为头目的常浊甫,在那些猖獗的盗匪口中,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号:阎王。

    而那只军队也有了一个更加形象的名号,那就是——十方鬼。

    传闻地狱有十殿阎罗,而十方鬼王手下有十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大概就是取得这个意思。

    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那群匪人的文化水平了,明明都是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的,他们甚至要比那群明明有了城池,却还要茹毛饮血的匈奴人还要有文化,这就只能说是大汉的文化底蕴如此。

    听说常阎王听到了对方给他们起的这样的名号了之后,不忧反喜,当日就包了酒楼,让兄弟们喝了一整天。

    有这么一句话说的相当形象,那就是那些所谓的盗匪看到了真阎王不低头,看到了常浊甫那都是要提溜着脑袋的。

    他们谁不想要击垮这群人,将这群人赶尽杀绝?

    阻碍了他们的利益,并且手段残忍至极,根本不留活口这样的事情,竟然会让这群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前去控诉他们没有人性,实在是一大奇事。

    他们当然想过要联合起来击败这群人,就算不能击败,能够将他们赶走也是极好的结果,但是无论是那些家大业大的山寨,还是那些游走于城池之间的小团伙,没有一个能够站出来真正与常阎王的军队抗衡的。

    他为什么这么恨那些歹人?

    其实本来是毫无渊源的不是?

    他只是一个从边疆退下来的一个无名将领而已,为何要这样多管闲事呢?

    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他们不知道一百零二个兄弟当年登上城楼,选择做一名官兵,那都是因为家人被猖獗的盗匪所谋害,他们不知道,不知道那年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一路颠簸就为了给他已经许久不见了的夫君一个惊喜,顺便还要在夫君那里诞下一子,一家三口在小城里度过此生……

    匪人们的记性是很差的,不是因为他们脑子不好用,而是他们对于人性没有理解……他们记不得他人的情谊,不明白普通人的幸福……他们肆意践踏常人的尊严,无所谓人的性命的逝去……

    总有人来面对这件事情,而常浊甫则是少有的揭竿而起之人。

    ……

    十方鬼还有常阎王后来消失了,在一个相当合适的时间,秦王过世,世子继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大家就那样散了。

    百姓们不知道为何,那让盗匪歹人闻风丧胆的大侠们一夜之间就消失了,甚至有与他们熟络的人都说他们明明就还在与平常人那样生活着,只不过却没有了当年的锐气。

    不得说,不可说……

    ……

    常阎王后来成为了石头城里的常老大,这也是相当无奈的事情,人们都不知道这石头城历任的长官是谁,这不……曾经的常阎王,现在的常老大,一当就是快二十年。

    这是个相当有气质的中年人,不说那一丝不苟的发型,明明身上只是普通的长衫,却传出了那种呼啸沙场的苍茫感,不管他打扮的多么普通,总有突出的地方,会显露在人前,这就是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当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常老大曾经有个常阎王的名号,或许问一问那些老一辈的人们,他们能够从记忆的深处,掏出那么几许关于那只惩恶扬善的队伍的记忆,但是……那都过去了。

    如今的他,尽管身上气质非比寻常,一眼就是上位者的样子,但是他眼中的那种浑意,却让他身上的锐意变得钝了些。

    混不吝的常老大进来的样子就是一副不想让事端扩大的模样,所以他强行镇住了场子,但是再下一刻,他就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在心间游走……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多年来许久未曾有过的恐惧,再次从胸腔之中溜了出来。

    此时门外看戏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大家都看见了那个身着长衫的高大男子,城中可能有人不认识那四五位拾宝人组织的头领,因为他们本来就很少露面,但是真正掌管着一切,不管是拾宝人组织,还是商人的联盟……一切的一切的,只有这位常老大。

    大家都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常老大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他的手臂轻轻摆动,然后放在了头顶,而腰却一点点的弯了下去。

    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他朝着原本他们千夫所指的老者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那礼标准无比,丝毫不差,而且他没有半点嬉皮笑脸的样子……

    这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人稍微说了两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常老大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基本上混迹江湖的,别说混迹江湖的,在石头城中能够生活下来,本身就已经身在江湖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礼代表了什么?

    常老大向着面前这个人承认了自己的地位更低……

    比鸦雀无声更加冰冷的是叫做令人窒息……场间原本躁动的气氛此时让人窒息。

    那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

    从头至尾,林清玄就是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根本没有在乎过究竟被多少人盯着,知道常浊甫到来,他知道他终于等来了能够对他们此时的局面稍微有用一些的人了。

    于是便淡然的看了常浊甫一眼,而那就是常浊甫浑身上下颤抖的唯一原因,林清玄没有放出任何的气息,就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种在危险之中苟延残喘了多年的本能,让常浊甫整个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

    “前辈,有失远迎,是在下管理不周,让人给前辈添麻烦了!”他大声的说道,一扫先前的那种自然的态度,此时变得有些拘谨,听得出他其实心态已经不稳了。

    这一声前辈可是将所有人的心喊出了嗓子眼儿……常老大竟然叫这个老头前辈?!

    ……

    常浊甫是修行者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很多在组织上的人,都听自己曾经的师父说过,城中唯一的强者,也是至强的强者那就是常老大。

    他们可能对修行者态度不好,认为修行者都是些滥竽充数的愚蠢之辈,但是唯有常老大,那是真的货真价实,原因就是……没有原因……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拾宝人当然是要有师傅的,一对一的传授,代代相传,代代不断,只要是现在的稍微年轻点的拾宝人,都会听说过师父对他们说起过,为何要尊重常老大的原因……

    一是常老大是个顶好的好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男儿就应该学着常老大的模样做人。

    第二就是常老大的实力极强,强到离谱,强到没变没际……

    所以究竟有多强,常老大没有在这群人面前表演过,但是他的强是隐在众人心上的,成为了常识的东西,而不是那些所谓需要证明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件事实崩塌了,因为常老大亲口喊了对方一个前辈……

    ……

    “你城中……究竟有多少城中的人?”面前的老者问了这样的一句话,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似乎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回前辈……总共一万三千三百五十二人。”常浊甫答得很快,就像是知道了对方要问一样,所有人都惊叹于常老大竟然能够记得这样清楚……

    “那你都能叫得上来人名吗?”

    “……能……”常老大头上出了冷汗,他的确能,但是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问什么,所以回答的相当迟疑。

    “到我刚才问你,现在城中有一万三千四百一十二人……那么我再问你一个……”老者就这样平静的说着事实。

    “今日城中一共有多少人进城,又有多少人出城?”

    “今日……”

    “前辈……总共多了五个人。”常浊甫心惊,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究竟在说什么了,他这样实力让自己看不透的人,能够清晰地给出一个又一个的数字,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对方……这是在告诉自己,这城中……有一群不知道何时摸进来的不知信息的人……

    竟然有这种事,常浊甫冷汗直流,面前这个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四百零八章 上山与下山(中下)

    能让常阎王冷汗直流的人,这个世上还真没有几个,不是他居高自傲,作为这大汉西北少有的散修强者,他常阎王可不是什么故步自封的石头城居民。

    石头城的人大都是普通人,但是他原来可不是土生土长的石头城人,相反他是有着相当绚丽的过往的高手中的高手,所以他的眼见自然比那些一辈子都活在小城里的那些人要高出不知道多少。

    不说他身旁这个女子,因为就是这个女子,如果真的放开了打,满场的人真的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不过在他看来,这女子的境界可能有些低了。

    而这名老者,一吐一纳之间,能够将场间所有的灵气掌控在其间,实在是已经到达了难以想象的境界,他都能细微的感受到那蕴含在场间灵气之中的那属于他人的独特印记,或许,这名老者一念之下,这灵气暴动的场景,可能会让所有人一瞬间都丢掉性命。

    这就是常阎王基于自己经验的判断,具体这名老者的实力,他预估,可能已经超出了那个界限,到达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领域了。

    这样一尊大神,竟然此时被他的手下人给围在中间,声嘶力竭的讨伐着……

    而且……看样子,似乎真的有人想要在这小小的石头城中陷害这位老者啊。

    ……

    “何毕,鸠班,去会上叫人,让所有能够帮得上忙的人,将全城人的名单核实一遍,一定要找出五个不是城中之人的人,还有……钱佳,让所有守城的士兵戒严,一个苍蝇也不要给我放走咯!”

    常浊甫的安排相当迅速,立刻展现了他作为石头城掌事人的魄力与能力。

    说罢,有几人大声的答道,然后瞬间便向着四面八方散去,速度之快,追之莫及,看起来都是相当利索的汉子。

    常浊甫转身对着面前的老者笑道:“前辈……您若是不满意,就先去府上稍作一二,在下必定将那群为非作歹的人缉拿归案……嘿嘿,您看怎么样……”

    常老大这样点头哈腰的模样,实在是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有愣头青,此时竟然是忍不住看见常老大这样低三下四,竟然出来抱怨常浊甫不应该这样对林清玄说话……

    然而结果就是,常浊甫还没有说什么,就由他的师父给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打,打回了人群之中,那神色慌张的老拾宝人对着众人报以歉意的笑容,然后便道歉,便揪着这个年轻人离开了此地。

    ……

    气氛怪异的很,因为事件的中心,那名老者一直没有表态,而海大富就那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在惹了面前这位大佬生气,连常老大都要敬畏的存在,自己真的是胆大包天,敢和别人这样说话……想到这里,海大富就一阵后悔,又是一阵的凄凉,毕竟自己妻儿老小一家子都要靠自己养活,虽说现在家里有了这样的财富,但是少了他这个顶梁柱,他生怕妻儿老小受了别人的欺负啊。

    不得不说,海大富还真的是一个相当忠厚的男子,尽管他嘴皮子功夫确实了得,但是能够保持一个善良的心,在这样的世道里,相当的难得。

    所以就像是为了嘉奖他一样,一个声音突然传出,让他像是一个受惊的木鸡一般,猛地缩了一下脖子,然后才发现,只是有人在跟他说话……

    “应该不是你,此前让你受惊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回答……”

    在看清楚说话人是谁了之后,海大富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老者实在是让他有些不敢揣测了,他就觉得一开始,看到老人的双眼时,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可能这就是强者的眼神吧……

    海大富愣了一下,赶紧回答道:“前……前辈,您问,海大富知无不言……”

    他这样说完之后,突然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出现,把他整个人拎在了空中……没错就是拎在了空中,他这次是真的绝望了了,一瞬间眼泪都要挤出来了,然后就发现,自己只是被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站起来说,我问你,今早,有几个人跟你说过话,他们是不是平时就与你熟络的人……如果是,那么他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如果不是,那就说说他们的长相,让他辨认一下。”林清玄当然说的相当和善,一点也没有先前的那种杀意,难得的,让海大富的紧张缓和了一下。

    林清玄指了一下站的稍微远一些的常浊甫,意思是要靠他来辨认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陌生的人,没有登记过便进入了石头城。

    海大富仔细回想着,早上的各种景象一幕幕的回放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也努力的回想着当时有没有什么人是他忽略了的。

    常浊甫看着紧张的海大富心中已经有了些疑虑,他看了看那地上奇怪的坑洞,还有碎掉的茶碗,差不多也能推断的出大致发生了什么事情。

    海大富是不可能下毒的,这是常浊甫看人时的自信,海大富尽管人很机灵,但是是个对别人相当友善的人,并且是个顾家的好男人,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冒着生命以及名誉被损的危险,去谋害这样一位素不相识的人。

    而常浊甫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就是可能海大富是被无意之间动了手脚,那若果真是这样,对方除非是看到了事情的结果,不管是事成还是事败,那暗中的幕后主使都要等着,知道结果出来,再离开。

    但是他有些忧虑,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其实已经不早了,早已经失去了先机,这种情况下,难道还要在这里拖着吗?

    围观的人群很多,而那些真正管理拾宝人组织的人,处事的效率极高,一个个的先将来到此处的人群鉴别了一遍,结果发现是并没有,很多都是大家相当熟络的邻里乡亲们……

    “好像……好像,有一个人……”海大富有些不敢相信,他总觉得有个人今早的时候与他说话,与平时的样子完全两样……

    “哦?说来看看。”林清玄似乎料到了这样的事情,眉头微微紧在一起,有种做好了准备的感觉,也不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常浊甫也立刻被吊起了注意力,向着海大富的方向走过来,站定之后,神情严肃。

    “是……是孔老六,今早孔老六在我快到茶馆的时候,突然出来将我拉到了一边,他说……他说今天会有一对男女进城,说那对男女可能会很富裕,信不信由我……”

    “我一开始的确没有当回事,孔老六就走开了,但是……常老大,前辈,真的不是我要害您,诸位可能不知道,我远房的堂弟,说是要投奔我家,我当年小的时候,和他玩的相当好,他家里出了变故,我这要安置一下人家,总的先准备点银子……”

    海大富越想越不敢说,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洗不清了,哆哆嗦嗦的,看着两个人,他们那种古井不波的面庞,让海大富心中沉下了无数块石头。

    “但是……但是二位,您可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不是要害前辈,就是……就是给我熊心豹子胆,我也不会做这种谋财害命的事情啊,孔老六……对了,孔老六,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海大富突然想起来,之前看到孔老六突然冲了出去,带着那个年轻的小道士出了茶馆,他还想着,孔老六不知道要把人家拐骗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这种小年轻还能有什么钱财傍身?

    孔老六的名字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稍微有了些变化,常浊甫听到孔老六这个名字之后,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那个寡言少语的浪荡男子。

    但是他孔老六却是自己得力的助手,尽管在处理那些会上的事情上,他不怎么上心,但是要有什么要出力的事情,孔老六绝对是一个可靠的人选……而且他的父亲,孔老汉,当年在自己刚到石头城的时候可是给了他相当多的帮助……

    纠结从心间诞生了出来,但是,环顾场间,那本来应该固定呆在这个茶馆的孔老六,此时真的没了踪影,这就让他的嫌疑变得越来越大。

    不过到现在为止都还是海大富的一面之词,具体还要去找到孔老六之后才能证明,所以不管海大富如何没有问题,当务之急都是要先找到孔老六。

    似乎是听到了海大富的说法,很多人直接是反驳道:“海大富,你也知道孔老六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害你,而且你也知道是下了毒,孔老六怎么才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下毒呢?你要好好想想啊……”

    “对啊,孔老六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咱兄弟们成天都跟着孔老六一起,你这时候从他背后捅这么一刀,真的不会愧疚吗?“

    有人这样为孔老六辩护,有人斥责海大富忘恩负义,孔老六在人们之间的口碑有目共睹,此时将矛头指向了一个他们觉得完全没有可能的人,这才是激化了矛盾的地方。

    海大富当然委屈,但是现在他真的只能想到这么一件怪事,而且如果他不说出来,他害怕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再次被人给陷害了,下此可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大家又开始了七嘴八舌,因为此时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跟孔老六关系比较好的几个拾宝人自然是满口的否定,但是边缘的人,比如那些看热闹的人,知道孔老六是个拾宝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却有些怀疑。

    而有些当时就在茶馆之中的人也有了一定的想法,毕竟孔老六先前跑出茶馆至今未归的事情,的确有些奇怪。

    不安在人群之中蔓延,而当事人,却在恐慌中战栗……

    从头至尾没有发言的林竹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怪怪的,她觉得事情不只是表面上的那样简单……她们好像早就被盯上了,而对方在第一次攻势之后,并没有善罢甘休……

    ……

    远在城东的街道上,一处幽静僻远的大宅前,有两个站着的男子,一高一矮,高些的那个自然就是孔老六,他的发髻已经能够看到白丝,因为他因为多年的压力,其实已经比他本身苍老了许多。

    不过这都不重要。

    宅子是父亲留下来的,父亲走了之后,孔老六也就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倒是没有遇到分家财的事情,因为几个远走高飞的兄弟们,似乎混的都要比孔老六好的多,他们根本不愿意回到这样一个小城里,再去看着相当有限的风景,去听那相当闭锁的闲话。

    小城就是这样的。

    但是小城是小城,城小,人心不能小,孔老六的心,比天不足,但是要比天山要高。

    轻轻拉开门栓,推门而入,铁门锈蚀的声音,吱呀作响,看起来已经是有了些年岁的建筑了。

    门里房间都相当的古朴,有种古城应有的那种砖瓦房的感觉。

    左右分别是偏房,中间有一个相当宽敞的院子,然后针对这门的是一个处屏风。

    大堂在院子的后方,看起来好像要更加的破旧一些。

    看到了关山正在看这宅子的布局,孔老六随口解释道:“父亲当年是在一家富商那里买的,富商一家早就搬出了石头城,然后父亲因为是拾宝人的头儿,富商给了父亲很多优惠,不然当年就按城东这片儿地的价格,就那几十两银子,买间偏房还差不多。”

    悻悻的笑着,似乎有些怀念以前的光景,想着不管这一趟成功与否,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回到这里了,孔老六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都说是人到二十,就已经是及冠,那时候应该有了自己的家室,父亲死前不说,但是估计也是很想要看到自己有子嗣的吧,只能说是自己不肖,没办法让他老人家最后再开心一下,后悔也没有机会了。

    摸着石墙,孔老六叹了一口气。

第四百零九章 上山与下山(下)

    “关山小老弟,你就在这里等一下,我拿好了东西,我们便出发。”孔老六收起心中的那些怅惘,对着关山这样说了一句,转身便望着里屋走去。

    关山就很乖巧的等在了门口,顺便反手将大门的门栓拉上。

    铁门是上了年纪的,总感觉有些遥遥玉坠,但是里面的屋子都还显得比较完好。

    两个偏房更加新一些,一个看起来应该是放些杂物以及做饭菜的厨房,另一边就是人居住的地方了。

    满眼望去都是一个人生活的痕迹,比如说桩子上还有没劈好的柴,水缸里的水也是半满的,关山在院子里走走停停,就指着那些树到处看。

    院子宽敞的很,树也种了许多,似乎是有梧桐以及老柳,这个时候柳枝已经垂到了地上,看着那粗的如同人腰一般的柳树,斜靠着房顶,向着外面延伸出去,大概也是和这房子一样老了。

    梧桐的叶子得等到秋天,火红火红的才是最好看,现在倒是挺拔的很,想摘也摘不下来。

    整个房子给人的感觉那样的古旧,那样的幽静,大概也是房子主人的一种缩影吧。

    关山别看他说话总是拘谨了些,但是真的是到了该说的时候,他一句都不会落下,秉着祸从口出的原则,关山说话向来是考虑过的。

    所以他现在就想说,看着远去的那个男人的背影:“孔大哥,果然是个内心相当平静的男子呢。”

    从树看人,关山觉得自己看的挺准的。

    ……

    孔老六走进了堂屋,堂屋以前是接客吃饭的地方,因为没有什么人拜访了,也被他改成了自己书房一样的地方,正对着大门的房间永远都是最重要的那间,而他的书房甚至要比他睡觉还要重要,这就是孔老六这么多年在忙忙碌碌做的东西。

    为此他也从来没有邀请别人去自己家做过课,他又一群可以喝酒吃肉的兄弟,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醉过,他不喜欢那种不清醒的感觉……登山天山在这么多年里,其实不光是他的一个目标,现在已经渐渐地像是一个梦魇一般的东西压在他的头顶,让他终日无法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

    所以他不会允许别人送着烂醉的自己回到家中,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推开房门,屋内的清香让他那有些激动地心情平复了些许。

    那是墨香,他一个粗人,这么多年来,查阅资料,翻阅文案,绘制地图……竟是让他练出了一手手上的笔墨功夫,实在是有些无处去说理,他这么多年其实真的就是在追求自己终极目标的过程中做成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说着笔墨功夫,又比如说资深的猎人才能够掌握的打猎的功夫,他那一手箭术,可是不知道在多少次危难时刻帮了他的忙。

    不过这些都是他话,今日他就要将这些留作过往。

    堂屋里面没有什么别的家具,一侧是满墙的书籍,都贴着柜子挨着排布着,什么类型的都有,这些都是他在过程中翻阅过的书籍,都是他宝贵的经验。

    若不是因为他要攀登天山,总觉得,考个秀才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大概是这样?

    墙上整整齐齐的挂着数十张手绘的地图,不光是有山阴面的密林地图,还有几幅是相当标准的山阳面的地图,那精确地程度,几乎能够到达一丈之间,可见他下了多少的功夫。

    不瞒着说,市面上的,现在就是那些商人所贩卖的地图之中有一半是采用了他当年翻山越岭所绘制的地图,这也是他为何不愁吃穿的关键之一,组织上有给他的补贴,他更不是什么一根筋的蠢笨之人,与不少商人签好了协议,卖了地图,他只需要抽成既可。

    不过他的钱大都用来继续自己的研究了,所以家中也从来没有留下什么闲钱。

    山阴面的地图挂满了墙壁,里里外外大概有二十多幅,如果不仔细看,有可能都会觉得这些地图的差距并不大,但是实际上,这却是孔老六在结合了自己的实地勘探之后,一点点的完善起来的过程。

    “老伙计们……是时候走了啊……”

    他喃喃道,对着这满墙的地图说道,确实啊,他的人生就全在这里面了,他不与它们告别,他要与谁告别?

    屋里另一侧就是他平日里工作的地方,大小各种器件拜访了一堆,还有不少精度不一的精密度量仪器,有些还都是他自己赶工加制的。

    他记忆并不是那些所谓的天才,所以他要靠着每一次的细致的钻研,靠着绘制一幅又一幅的地图来加深自己的印象,而此次,他终于是不用带着他们了,因为关于那山上数十条可以选择的路径以及近百道的分支,他早已经烂熟于心。

    走过自己工作的桌椅,从后面的柜子下捡出了几个塞的满满当当的包裹,里面都是他这些年准备好的登山用的东西,不知比那市面上商人卖的东西要全面多少。

    他可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如此多次数的上山下山,他其实才是最清楚登山需要什么的那个人,所以关山不管怎么说,谢谢孔老六那是应该的。

    不过关山那种傻愣的模样,确实让孔老六有些担心了,自己登山就算了,要是真的关山遇到了麻烦,自己怎么可能不救他,这样……这样又有可能会拖慢了他的进程……

    登天山他早早地就发现了,关于天干地支,以及各种风水的影响,都考虑到了里面,若是错过了最佳的时间,登山的困难可是要倍增的。

    简单来说,山上某些东西活动的时间相当的固定,孔老六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才将那些未知的东西出没的时间彻底罗列清楚,稍有耽误,遭遇的可就是性命上的危险。

    此时还在院子里到处溜达的关山倒是一副好清闲的模样,转悠着,看着宅子里各种齐全的日用品,这些东西,他在山上茅草屋里可很少见到,毕竟平日里他也用不到。

    ……

    “走吧,这是你的,到了山脚下,我再教你里面的东西怎么用,不要弄丢了……”转眼过来,孔老六已经收拾好了,十分的迅速,他随手扔来一个包裹,关山一把接住之后,差点被那种重量给吓到。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掂量着都有几十斤了,亏的这个布包能够这么结实的兜住这些叮当乱响的东西。

    “都是能救你命的东西。”孔老六笑了一声,似乎有些调笑的意味,没有解释过多,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应该用不到全部的东西就要被他劝着下山。

    他可没打算让这个叫做关山的毫无气场的小道士跟着自己走到山顶,自己呢能够照顾她便照顾,不能的时候就只能是告诉他利弊之后,让他自己权衡了。

    他反正是搞不懂那些高人究竟会想些什么,怎么将这样的一个孩子丢到了大汉西北这样凶险的地方,关键是还要毫无准备的去做这种近乎九死一生的事情,不过他又没法说那位“守心道人”,毕竟人家是正宗的登山的人。

    说不定关山还有什么底牌没有暴露出来呢不是?

    孔老六想的没错,如果他问关山是否还有什么关键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关山一定会相当认真的告诉他,有,并且相当重要。

    但是要是孔老六知道了关山的答案,恐怕会后悔自己以为关山只是有点不靠谱,而没有认为他是离谱。

    关山只会告诉他,他身上还有不少肉感,有块还不算干巴的烧饼,以及一堆能够换洗的衣物。

    这就是关山觉得最重要的东西。

    不然怎么说他一开始还想着直接徒步走上山就好了……

    奇人也……

    ……

    “拿钱做事,该做的都做了,没成就是没成,你说你们还要贪这些,现在倒好,谁也出不去了,对方里面有相当厉害的人物啊……要是这次咱们哥几个一个都走不了,那就是,活!该!”

    有个梳着短寸头的男子在昏暗的房间里哑着嗓子破口大骂。

    要是只是从一旁看去,他的头真的和光秃秃的和尚没什么两样,但是事实上他确实是有头发的,只不过比较少,少到他的每一根头发都有自己的名字……

    不过看他的样子,他应该是这群人里面比较有威严的那个,余下还有四个人在那里一言不发,压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是有拾宝人组织的人到他们这里来,可能会惊讶的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那可是相当的眼熟,不过究竟是谁穿过他们可能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

    “老大……我觉得徐公根本就是把咱们当成外人了啊,你说说他要是真心地收留咱们,当他的手下,哪里还用得到付给咱们钱财,咱这钱财一收,不就和那些雇来的打手没有区别了嘛……”有个人一脸愁容嘟嘟囔囔,说道最后口中蹦出来几个脏字,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也不是怎么好。

    有个人干脆就是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看起来像是要憋晕过去了,他手指着身后,欲言又止的,手在空中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到最后就憋出来一句……

    “老大,不如直接去做了他们,徐公要是知道我们直接就这样众目睽睽的将那两人杀掉了,一定会重新把我们接纳为门客的!”他嗓音相当的粗重,听起来如同扯锯一样的声音,有些难听。

    然后接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打头……

    那被叫做老大的男子气不打一处来,眼瞪得和铜铃一样,瞪得那人一句话不敢再说。

    “尼骂的,就是你这个憨货,非要嚷嚷着再看一会,再看一会,该走的时候人都找不着,关门打狗了啊!!!翁中捉鳖了啊!!!”他用手指顶着那人的额头,一遍一遍的戳着,戳的他脑袋一阵一阵的歪扭。

    “老大消消气,消消气,老三也不是故意的,咱这次就是为了正名,失败了不得想些办法弥补嘛……”有人在旁边说好话,有个长得比较端正的男子,看起来岁数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满脸笑容,并没有身边这几人暴躁的感觉。

    “对啊,老大,你想想,要是咱真的这样回去了,咱走之前,那些笑话咱们的徐公的门客会怎么看咱们?不说这些,就说按照他们的那种影响力,要是将咱们的事情抖露出去了,还有谁愿意要咱们啊。”

    有个看起来比较焦虑的人,从头到尾一直在思索,身旁的年轻男子说过之后,他也附和道,因为这的确是他们共同想到的方法,不做不行,因为今日的事情,就是他们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了。

    但是结果已经出来了,那就是他们基本上已经宣告失败了。

    “我就奇他妈的怪了,那老头是怎么发现茶里有毒的啊,明明无色无味,而且咱就是给那倒霉孩子手指头尖上摸了那么一点,怎么看都看不到的吧?”还是最开始的那个抱怨的男子这样说道,满脸的不解。

    下毒就是他做的,而且这是他的绝活,他用的那种毒,外表像透明的膏状物,一遇到热,那就会化得如同蜡烛一样,只需要一丁点,就足以让一整桶的水变成致命的毒药。

    他当时就将那毒抹在了那男子的指肚之上,他们可是做好了相当充足的信息准备的,知道那个矮壮男子只要与人聊天,总会给人沏上好茶,只要他指肚上的毒药,受到一丁点的加热,不管是茶水的热气还是什么,那样专业的人,沏茶总有一步……会让毒药流入茶水之中。

    细密如掌心的汗水一般,无形中便将人的命运给决定了。

    这是他的看家绝活……而在今天,发生的那一幕几乎让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动力。

    对方甚至没有特地去检查,就一下子打翻了他的茶水,然后就将他们的计划识破,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当时那位徐公,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他们送死,才来到这种鬼地方,暗杀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啊?

第四百一十章 上山与下山(下中)

    这个密不透光的小屋其实就是隐在石头城巷子中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屋子,房屋的主人此时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几人只是慌不择路的逃进了这里。

    他们本来是那样安排的,留下一人在那茶馆之中看着事情的进行,如果事成,那么自然一切都好说,找个机会,趁着混乱溜出来便是,然后到达他们原本约好的地方几人一个接头,然后一起逃出城外。

    事情在那两人出现之前都按照计划丝毫不差的进行。

    比如那城外的马车,被一人很好的掩藏了起来,一但出城,顺着他们独特的印记,就能找到马车所在的地方,到了车上,策马扬鞭,一溜烟就要走个没影,可以说是来无影去无踪。

    又比如买通那城门口的这个午后时段的守城门将,甚至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省去最后的那一道登记。

    还有比如说……绑架了几个那群平日里最爱呆在茶馆中吹水的男子,然后易容成为他们的模样。

    所以别说他们的衣服穿出去会让某些拾宝人疑惑,就是他们的长相,现在不去仔细辨认的话,都有可能被那些与他们原本身份熟识的人认错。

    这易容之术当然也要归功于其中的一人。

    这个团队里有五人,有人轻功了得,有人御术高超,有一人力大无比,可顶千斤巨石,又有一人下毒的功夫堪称一绝,要不是没有什么拿的出去的事迹,这江湖上一定会有他的一个位置。

    最后那一个人也是他们的大脑,策划各种方案,也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平日里八面玲珑,结交的朋友来自五湖四海,能够吧这些各怀绝技的人整合起来,又让他们毫无怨言。

    可以说这样一个小团体放在江湖上,不管是谁的手下,都会是一个相当高效又灵活的手下,可是就是他们这样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团体,到如今,竟是落得一个人人喊打的局面。

    其实不是他们做不好事情,也不是他们的计划总是太过简陋,而是他们每次不管执行什么任务,都会遭到各种莫名其妙的不可抗力,最后导致他们的失败。

    不过也算他们福大命大,加上这次以来到石头城杀人,如今基本上已经宣告败北的任务,他们已经连着六次做崩了事情,然而他们还是完好无损,一个人都没有损失。

    ……

    其实最早的时候,他们五个人当然不是在一起的,江湖偌大,只要是为了谋一个生计,有需求自然就会有供给。

    与那些护卫不同的,他们这一行叫做散人,区别于散修,他们这种散人其实与那种大宗大派的客卿长老的本质上区别不大,都是收了别人的好处,然后去帮别人办事。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刺杀,护卫,谋划……

    可以说是包括了江湖上各种可以见到的需求。

    但为什么他们不是客卿,而只是散人呢?、

    因为客卿一般都要要求有着极强的实力,关键是要在修行方面有着极强的实力,但是江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修行,整个江湖,基本上有六成以上的人是那种普普通通没办法修行的人,他们要在江湖上生存下去,就要靠着各种各样的独门绝技。

    所以他们这种散人,一般身上都有各种不论是家里传承下来的技艺,还是那些靠着个人后天的勤奋磨炼,而锻炼出来的技术。

    只要是能够派上用场,那就永远不会缺少金主。

    而前面说到的四人,原本就是这样的散人,他们生于秦地,本身不愿意去做那种庄稼汉,而事实上,秦地那种荒凉贫瘠的土地,也不会给很多人有那种平稳生活的机会。

    很多人选择从盗从匪,为的其实也只是养家糊口,而稍微有些良知的呢,身上有些技术,那便当这样的散人。

    有利益,那便有竞争,若是没有什么头脑,没有什么心计,就想要在这个江湖上混下去,那下场一般都会很惨的。

    他们四人其实也是这样的情况,因为本身只是粗人,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初出江湖便四处碰壁,到了那种穷困潦倒的时候,差一些就转投成为盗匪。

    而这时,有一个人,也是郁郁寡欢,觉得自己的计谋才华从来得不到施展。

    也就是他们最开始称作老大的男人。

    他有名有姓,姓金名刹,自幼饱读诗书,酷爱孙子兵法,各种兵书亦是了然于胸,自比于张家圣人,寓意匡扶汉室,但是当他出世的时候已经是太平盛世,所以他总是在抱怨说后悔自己出生太晚。

    其实不晚了,只是年轻时候的他,呆在那小小的秦地,足不出户,并不知天下大势,自然也没有他的什么机会,再者说,他究竟有什么能耐,实际上他还从来没有证明过。

    金刹真正有了这样一个想法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六七岁了,也就是一年前的事情,如今年近半百的他,要不是因为平日里要靠那些体力活混口饭吃,说不定还真的已经成了佝偻老汉,所以因祸得福嘛,他现在身体倒是硬朗的很,与那些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其实也没差。

    但是他是想要翻身的,每一个文人心中都有一个壮阔的史诗,而主角一定要是自己。

    谁不想要在朝堂上纸张风雨,挥毫泼墨,然后指挥千军万马,玩弄其间,将自己的名字刻在青史之上?

    只不过他意识到了,自己如果不去准备那让人头疼欲裂的科举考试,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一飞冲天的机会。

    他很羡慕那多少年前京城出来的那一位状元郎,说是一步登天的楚家小子,如今成了大汉的黑脸宰相,想象也是相当的有滋有味,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所以只能将眼光放在民间。

    他四处碰壁,在各种王侯将相的门前都吃过闭门羹,不管是哪位大人似乎看着他这个流浪汉都觉得他只是想要混个吃喝,于是便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历史告诉我们的唯一的事情,那就是历史只会记住那些伟人,而伟人身前的那些尸骨可都是被史书轻轻的掩盖了过去,而真正想要从中破土而出,要的只有一个机会。

    投名状……

    但是他这种要运用计谋的人,要指挥兵马的人,只有在拥有一定基数的力量时,才能够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他张谋来到高祖身边的时候,高祖难道是孤身一人吗?

    他韩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国士无双之下,不也是高祖留给他了数十万的兵马任他摆弄吗?

    我金刹今日想要出头,没有自己的队伍,怎么可能做成一件大事?

    所以他把眼光放到了那些也是一样心灰意冷的失意者身上,他知道那些人都是拥有自己的实力的,不然也不会斗胆上门去毛遂自荐。

    散人不是没有市场的,一般在大都会之中,都会有那种瓦栏一样的场所,里面会单独有一块地皮,彻夜挑灯,而里面的人就在那里等待着真正有大人物光顾。

    你说大人物怎么可能到瓦栏那种下等低级又混乱的地方去?

    大人物不会去,那是自然,但是大人物手下专门帮他们物色人手的那些管家们可是时刻都会准备着上这种地方要人的。

    而散人们也是等待着自己被挑选中。

    而在那种地方,留下了很久很久也没有被挑选走的人,大部分都是那些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人,但是金刹知道,那里的人还有一种会一直留下来。

    他们四人就是在那样的机会下被金刹一番激动人心的演讲所打动,并且死心塌地的跟随上去的唯一的四个人,余下的几十个人当然都是以为金刹是个傻子,理都没有理他。

    所以相当戏剧性的,这五个人就这样组合在了一起,他们的投名状自然就是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选好目标当然是首当其冲的。

    但是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却被金刹给忽略了。

    结果就是导致了另一件阴差阳错的事情发生,这就是后话了,不过总之就是因为他们各种莫名其妙的事务导致了他们如今的生存状态堪忧,在这种情况下,终于他们现在的上家,按照上家的说法,他们都是门客,给了他们看起来相当正常的一个任务,比之前的那些什么跟踪,夺宝都要简单明了许多。

    所以他们在执行这次人物之前,那都是做好了相当的准备,并且金刹作为这群人里年纪最大,也是头脑担当所在,更是压下了无尽的压力,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将这件事情做成。

    他们甚至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是他们这次出发之前特地想好的,因为这是他们认为他们最有准备,最有把握的一次,自然是要想好自己扬名立万时,应该用什么样的一个名号了。

    “老大,为了我们阳炎刃的未来,咱们不能退……”那个年轻点的汉子站起来,小声的说道,但是眼神却是坚定无比,似乎也让金刹受到了感染。

    这个年纪最小的汉子,今年年过二十五,名为路遥,路遥知马力,他也是从小就在马厩里长大,为何呢?

    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大户人家马夫的儿子,可以说是对于马,他是了如指掌的,在父亲病逝之后,他孑然一身,怀着一颗对于江湖憧憬的心,做了一名散人,拿得出手的当然就是他的高超的御术。

    其实像他这样的能够帮人驾车的马车夫,当然是相当好找到工作的,,毕竟如今大汉一片太平,有钱人自然越来越多,只要是能够去到那些大都会,大城市,自然是有无限的机会,不光稳定,而且抢手的很。

    但偏偏他路遥就是想要混江湖,说他脑子不好使吧,其实也不是,很多时候,他都是他们团体里面,除了金刹之外,最为冷静机智的一个,而且不光是御术,他的箭术也是相当的高超,百步穿杨算不上,但是比军中很多的弓手都要强,这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这样的路遥,还能心甘情愿的跟随着金刹,其实是让金刹相当感动的,路遥这样的年纪,能够有这样的觉悟,终于是劝动了金刹。

    金刹长舒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双手撑在桌子上,然后眼神相当严肃,对着众人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想要出头,我是真的很想要我们能够一直平安的走下去,毕竟人命关天,现在我们是人人喊打,最重要的是,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两人究竟有什么手段,只是摸瞎着与人家周旋,谁也不知道接下啦会出现什么结果。”

    “但是……大家似乎都想要完成这一次任务……”

    “是啊,老大,咱们这一次要是再完不成,你也瞧见了徐公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人家哪里是好声好气得在跟咱们说话,人家分明就是再嘲笑咱们,说不定就是想要咱们来送死,咱们要是真的做成了这一票,这才是真的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说话的是他们之中的老五,他平时愁容满面,说话也是最少的,但是从来没有擅自行动过,是他们之中最稳健的那个。

    他的名字相当有趣,姓羊舌,单字一个汤,但是不要看他的名字这样就觉得他是个相当不靠谱的人,羊舌氏可是大汉一个相当悠久的隐世家族,只不过羊舌汤所在的那一条分支,比较的偏远,他是关外少有的汉人,世代都生活在那里,也是因为那样恶劣的环境,他们家族世代都是靠着易容术来谋生。

    易容术是江湖中相当有名气的一样秘术,不管是多强的高手,似乎在行走江湖的时候,都有一个易容的习惯,有的人是靠着衣装,而有的人便是要寻找他们这样的艺人,专门为他人易容的艺人。

    而之前他们计划能够准备完全,多半靠的都是他的易容术。

    事实就是,先前的那几个孔老六身边的人都是他们乔装打扮的,他们用了相当周密的计划,一个巧妙地布局,让海大富成为了他们的工具,随后还能将嫌疑嫁祸给别人,已经是相当的周密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上山与下山(下下)

    老二宗玉树下毒,老三放风挡住追兵,老五羊舌汤在据点之中等待众人集合,然后易容过后一同出发,老四路遥轻功不错,但也仅限不错,不过已经能够靠着普通的工具翻越城墙了,让路遥在外面等待,众人只要过了城门的关卡,万事俱备,上车便是走人。

    这个计划周密的不行。

    在开始之前,羊舌汤在此处茶馆蹲守多日,因为那位徐公明确的告诉他们,只要在这石头城的第一个茶馆处找到一对男女,随后杀了便是,羊舌汤靠着自己独一门的易容技术,几乎是将场中的所有人的脸谱记得清清楚楚。

    随后便是花些银子,买到些关于这些拾宝人的消息,选定了目标之后,他们将目标放在了孔刘以及他身边的三个人身上。

    孔刘的身份特殊,所以更容易引起混乱,而他身边的人都是这个茶馆之中比较碍事的,拾宝人的组织上的人,没有些本事,那是当然进不去的。

    决定了目标之后他们的行动就很利落了。

    找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大概也就是前日,直接是趁着他们出去喝酒晚归的时候,拉到巷子里直接解决掉了,随后换上了他们的衣服。

    当然光是外表像是不可能的,所以羊舌汤更是专业的将那三人的习惯以及各种其他方面的特征全部记录了下来,余下的便是羊舌汤更加独到的地方了。

    易容术当然是可以做给别人看,但是易容术也只是能起到一个伪装的作用,要是想要做到如假包换,以假乱真,就需要变声的技巧,因为金刹、宗玉树还有匡印没有那种技巧,所以他便临时替代了金刹的位置,让金刹去扮演孔老六,其余全程交由他来对话,这样便可以滴水不漏。

    说实话这样一个计划基本上已经骗过了所有人,不然海大富也不会那样的无辜可怜却只能指认孔老六的嫌疑。

    很明显,孔老六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人扮演的,原本是交由羊舌汤的角色,此时因为需要与茶馆之中的真正的孔老六去交谈,所以便将这个位置交给了他们的老大金刹。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今早海大富无意中撞见了金刹假扮的孔老六,被孔老六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于心中种下了种子,然后靠着后面的完美的发展,一直直到海大富被那名老者擎制,他们所下毒也被发现。

    羊舌汤反应极快,靠着他的临场应变,三人得以装作去组织上搬救兵,实则是羊舌汤掩护众人撤退,然后孤身一人去找到了那位常浊甫……

    常浊甫是谁,羊舌汤似乎有所耳闻,所以直接去到了组织的门厅之中将常浊甫喊了出来,就这些临时改变的计划,也是靠着羊舌汤的镇定给混了过去。

    常浊甫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发觉,那个前来喊自己前往茶馆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他只是以为那就是孔老六身边的几个兄弟之一,丝毫没有怀疑。

    一切都是那么的接近,一切也是那么的戏剧性。

    说他们不幸,其实他们都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化险为夷,但是说他们幸运,他们偏偏每一次都会遭遇到难以想象的挫折。

    林清玄是什么人,估计他们绝对知道这样一个名字在江湖上存在的意义。

    徐公当然没有告诉他们对方的身份,只是告诉他们了对方大概的长相还有其他的特征,只是说对方的身份不明,于此便将他们给派了出去。

    金刹不只一次的回想着徐公最后接待他们之前的那种种细节,越想越恐怖。

    徐公是什么人?

    一开始他们也是不知道的,五兄弟如何与这位神秘的徐公扯上了关系更是让他们觉得有些造化弄人,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金刹都觉得这即将是他们几个人一飞冲天的机会,但是此次任务过后,是否还要回去,已经在金刹的心中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老二宗玉树认真谨慎,老三匡印忠诚、敦厚,老四热情积极,老五羊舌汤更是机敏无比,但是他们都没有了解到,这个江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方天地。

    永远不要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这是金刹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之后得到的真理。

    尽管现在,他们四人无条件的相信着自己,金刹只是愧疚于自己总是怀着利用他们的目的,本打算此次之后,就彻底将自己的心,放在他们这个小队之上。

    但是现实不允许,因为他们……他们基本上已经被人像是抛弃垃圾一样,丢弃在了一边。

    徐公究竟是谁,金刹没有跟他们细说过,只是因为徐公是在不是他们应该了解的人物。

    只要是知道了徐公头顶上的那位究竟是谁,靠着这样一个姓氏,不少人都能够知道徐公的身份了,金刹不想要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好兄弟沾染上太多的祸事,他怕他们若是听到了那位大人的名字就会无条件的臣服于对方,虽然有私心存在,但是……这将会是他们彻底变成傀儡前的最后一步。

    王不思秦,徐奇吐辅。

    秦王座下第一谋士,也是唯一一位谋士,那位可以在诸王之间潇洒来去,堪称当世苏秦的当今天下第一谋士,徐奇。

    那么他们侍奉于何人自然一目了然,怪不得那宅邸竟是能够在地片那样宝贵的长安占据如此大的一份土地,怪不得这样一个无名无姓的男子,竟是能够拥有像他们一样足足近千名的门客。

    秦王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当然都听说过,当世最大的纨绔,一人将秦地折腾的天翻地覆的那位最不称职的浪荡王爷。

    但是徐奇……徐奇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几人之中除了金刹,其他人最多也就是三十二三岁,他们当然不知道当年这位在大混乱之时,将整个天下搅得天翻地覆的谋士究竟手下留有多少亡魂。

    但就是人命这种在他们看来最为宝贵的东西,于徐奇看来,大概都是如同稻田里的稻穗一样的东西吧,随意捻开便能随意丢弃,他将世人比作他的万亩良田,他当然可以随意的收割这些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稻穗”了。

    所以这才是金刹真正想要直接撤离此处的理由。

    ……

    但是他已经无法再去劝说了,当下如此忧郁,只能是先谋一条活路了。

    如何从此处绝处逢生,当然是一个难题,但是就这么一小会,其实金刹已经想出了大概,这也是他们几人之中,为何金刹才能成为大脑的原因。

    只是那到现在还蒙在鼓中的孔老六,还不知道,他即将面临的那种困兽的亡命一击究竟是多么的让他无助。

    ……

    孔老六带着关山出了门,捎带上门闩,关山背上沉重的包袱的确感受到了相当的重量,但是他的身体确实相当的棒,完全不像是他看起来的那样瘦弱。

    不过孔老六没有注意这些。

    他对着自家的大门,拜了又拜,父亲的灵位还在家中供着,他也不信什么神佛,他只相信自己,但是这个世上的确有些他们这些寻常人接触不到的地方,所以他要向自己的父亲求一个平安。

    “老爷子,您儿子今天就要走了,回不回得来都要看天,所以要是您不肖的儿子再也没有了音讯,不要着急,指不定过段时间您就能在下边儿见到您儿子了……”

    孔老六说的话相当有趣,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求一个平安,只是这样给自己壮一壮胆罢了,不过这看的关山是一阵轻笑。

    “笑啥子……”孔老六嘟囔了一句,不过没大声说,关山却是听到了。

    “孔大哥,您放心,咱们这一趟一定能直接到达山顶的,我出发前早就算过了,准没错。”关山笑的开朗,但是孔老六却噎住了一句话没说出来。

    就凭你那三两下吗?

    孔老六想起了之前关山在茶馆门口做的那些怪异的动作,那明明就是游方的骗子常用的骗术,谁知道他这个堂堂武当山,道门圣地来的小道士,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搞笑的功夫……这愈发的让孔老六心中生出些不安。

    “但愿吧……”孔老六叹了口气,遥手一指西边城门的方向,说是从那边出去。

    只是这时,孔老六似乎发现了这街上的怪异之处。

    先前回来的时候路上还有三两成对的行人,但是这会儿……明明是午后才过了一两个时辰,摊贩们没了踪影,店铺里也没有了客人的身影,满大街空荡荡让人心中有些不安。

    怀着一种莫名的不安,孔老六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疑惑的说了一声:“奇了怪了,怎么今天大家打烊这样早……”

    身后关山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让孔老六觉得只是自己的错觉,然后两人便这样沿着路边向着城西走去。

    但是一路上朝着这家望望,朝着那家看看,却发现了一件让人更加不安的事实,那就是这些店门打开的路边屋子里真的是空无一人……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安在孔老六的心中越来越多,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突然路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让孔老六的心忽然有些放松,他看着那人影的方向,零零散散有着一两个人,似乎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人影,这让他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就像是得救了一般,抓住了一根稻草,孔老六这样的人,本来不会这样的恐慌的,但是今日有些出奇。

    “诶,那边儿那兄弟,知道这街上出了啥事吗?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搞得我还有点慌来着……”孔老六尴尬的笑了笑,冲着路中间那最近的人影喊道。

    边喊他还便朝着那边走去,的确是他的救命稻草。

    只不过那人一动不动的,有些奇怪,他的脸上究竟是什么样子,似乎也有些看不清楚,有一块阴影像是巧合的打在了他的脸上一般,不过从他那高大的身形来看,对方应该是一个汉子无疑了。

    然而有一双手,这时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前进的脚步突然一滞,他还疑惑着,为何要拉住他,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不妙的感觉,他将事情都向着很好的方向想了,因为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石头城中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吗?

    孔老六笑了笑,对着身边的关山笑着说道:“怎么了,小兄弟,我就是去问问他这街上刚才发生了什么……”

    注意到了这样一双严肃又让他感觉到了无限冷意的眼睛,孔老六愣住了。

    他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见过关山露出过任何与笑无关的眼神,这一下,让他真的是感觉到了某些事情似乎真的正在发生,只是他没有那种特别的感知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瞬,关山又换上了那样一副天真烂漫的面孔,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让孔老六一瞬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孔大哥,我鞋子有些松了,一路上走的路实在太多,你等我换一双……”关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只见关山那不算多宽大的布鞋上此时已经破了一个相当明显的窟窿,孔老六轻叹一声,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这点小事。

    “你包里还有鞋子?”孔老六似乎有种解脱的感觉,刚才这样一阵又一阵的紧张,让他总有些心脏难以承受的感觉。

    “有的,师父临走之前还多给了我几双。”关山笑嘻嘻的,指了指远方,大概是指着武当山吧,不过孔老六也没在意,看见关山蹲在了地上,揭开了背后的包裹,里面露出的是各种他换洗的衣物,整整齐齐的叠着,还有几双崭新的黛色布鞋,看起来倒是挺让人舒服的。

    他伸了伸腰,向着一旁走去,坐了下来,看着关山换鞋。

    然而他没有发现的是,刚才在他身边一闪而过的一道黑影,那黑影最近的时候几乎是贴着他的脑袋过去的,就那样直直的插在了远处的墙壁之上,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如果他刚才再往前走一步的话……

    ……

    远处山上,有一个男子突然疑惑道:“嗯?他怎么也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显得相当疑惑的男子,龇了龇牙,觉得有些头大。

    看着远处的小城,想了想,于是轻轻地朝着崖下迈去,脚下是云层,再往下就是那所谓的天山,而他就这样轻松写意的跳了下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毫厘之间(上)

    为什么孔老六身边的三个哥们在夜晚意外身亡,而身为他们之中核心的孔老六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呢?

    其实一开始那叫做阳炎刃的暗杀小队目标就是孔老六,提前摸清了他们的行踪,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毕竟要想要以假乱真就不能有本人的出现打扰他们。

    但是巧就巧在,前日的孔老六就是因为外出绘制地图,反倒是爽了几个兄弟的约,因祸得福可以这么说,所以那几位兄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丢了性命不说,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发现尸身。

    实际上,因为是杀人者的技巧相当高超,处理尸体的方式也让人难以发现,所以如果是现在想要去找到他们的尸体,那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到目前为止,孔老六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这也是独来独往的坏处之一,城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甚至城中所有的人都在接受着盘问,自然此时也没有什么人会注意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所以,此时,这个街道,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孔老六最好的葬身之处。

    ……

    “孔大哥我们走吧。”关山利索的捆好了自己鞋上的束带,这是为了防止行路过多,鞋子磨损的太快,或者磨破了之后鞋子容易掉。

    他依然笑着说道,似乎并没有事情发生。

    但是关山若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又怎么可能会拦住孔老六呢。

    孔老六站起身来,觉得似乎并无不妥,然后便收拾好行囊继续准备赶路,他冲着关山耸了耸肩,然后示意他一起走就好了,转身却发现远处的那个高大汉子已经没了踪影。

    “嗯?”他疑惑了一下,四处望去却发现不到任何人的踪影,远处的人群变得稀薄了一些,孔老六就想着干脆去找到人群,直接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破空的一箭直接划过了平静的街道,箭尖冷酷无情,直冲着孔老六的脑袋飞去,然而孔老六却依然还毫无察觉。

    只能说他毕竟只是一个没有系统的修行过的普通武夫,到底是要被那些真正拥有实力的人所玩弄。

    身后一股巨力传来,让他一声闷哼,身体失衡的直接倒在了地上,随后便是剧烈的疼痛。

    这一击可是准确的击打在了他的腰上,一时间让他疼的无法呼吸,然而当他转身,却俨然见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碗口一般大的窟窿直接是洞穿了身后的石狮子,那里没入石狮子足足两尺多的,是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弓箭。

    “这!这是发生了……”然而还没有等他惊呼完,他就看到了更加惊险的一幕。

    明显就是先前的那个高大汉子,他此时一身的麻衣,披在身上,并且遮住了半张脸,然而他胳膊上那爆炸一般的筋肉已经是彻底的隆起。

    而他,此时呈怀抱状,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身形显得无比较小的关山背后,似乎下一刻,孔老六就看到了关山被那高大汉子环臂围杀的惨状。

    他的瞳孔无限紧缩,面露惊恐,但是那一句小心就是无法喊出口,因为这一瞬,实在是太过短暂。

    似乎对方也是这样认为的,认为关山就将这样被他直接绞杀死去,孔老六甚至看到了那人嘴角满意的微笑,如此的冰冷又让人绝望。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瞬,前后甚至不到一息的时间,孔老六看到了他甚至都不敢相信的让他恍惚的一幕。

    如同无限放慢了时间,他清楚地看到了关山那轻松写意的步子,就像是浑然天成一般,那样的自然轻盈,关山似乎都没有往后看去,左脚向着身侧斜后方轻跨一步,右脚扯了一个半圆,身子就这样巧妙地转到了那人的对面。

    这一个身位,就那样恰好无比的站在了那人攻击的死角上,让他几乎无法相信,这必中的一击竟然让这个年轻的小子给这样轻松地闪了过去。

    但是心中的那种不安又告诉了他,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像他看到的那样简单。

    但是……

    “小心身侧!”孔老六大喊,这哪里是要杀人,这是想要彻底的将人虐杀,完全不给活路啊。

    关山的身侧,那阴暗的小巷子里,不知何时,就已经摸出了一个隐秘的人形。

    人形没有太清楚的判断,但是他那手中的白刃确实致命的醒目。

    而那高大的汉子也是极好的配合着他,从身后封堵了关山可以后撤的路径,这时孔老六才真正的看清楚这个汉字的动作,竟是迅速的如同猿猴一般,敏捷的根本不像他这样体型所能拥有的速度。

    刀剑无眼,自然是要避其锋芒,但是在这样绝境的情况下,孔老六已经是彻底绝望了,他甚至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今日在石头城中,会有莫名其妙的人出现,来夺去他们的性命,但是毫厘之间,他只能先去担心关山的安危。

    在他喊出那一声时,他就已经挣扎这爬起身,想着至少去控制住其中的一个人,,但是他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鬼使神差的一个滚地。

    咚!

    一声比先前绝对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巨响传来,飞溅的碎石砸在了抱头滚地的孔老六身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转头只是瞥了一眼,先前自己略过的那个位置,原本只是普通的两级石阶,人家布料铺子好端端的一个台阶此时被一根同样的箭矢所击穿,冲击所形成的大坑,已经是触目惊心的疤痕一样的景象。

    劫后余生的庆幸根本没有让孔老六有一丝的放松,他现在尽管已经靠着一次相当惊险的闪避大致判断出了对方的位置,然而……

    面前的绝境根本没有让他可以前去寻找对方释放暗箭的人的位置。

    就是这一瞬,在孔老六跟本没有看清的情况下,完全没看清关山究竟是如何从对方的包夹之中顺利脱出的。

    似乎对方也是相同的惊讶,尤其是那个高大汉子,已经是这样的敏捷的行动,竟然还是没有办法将他面前这个小个子给彻底击溃,实在是已经让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老四!先杀这个小子!”那个壮汉直接是怒吼了一声,亡命之徒一般,完全是要杀红了眼。

    他一把扯掉身上的衣物,露出了单薄的衣衫,半截的衬衫剩下的全都是他他一身横练的筋肉,看起来充满了力量感。

    不知道从何处拿来的一把九环长刀,铜环在刀的挥舞之下铃铃作响,似乎是相当容易暴露自己攻击的一间武器,但是如果有人要小看他的这把刀,那可就要吃到大亏了。

    一剑从关山的肋间极其惊险的划过,而这一刀就显得那样的恰如其分。

    “洛书梅花两仪生……”似乎有一道声音与无形间响起,是一句没由来的诗句,让闻者心中暗惊,但是高大汉子和持剑的男子并没有因此便停下他们的攻击。

    他们咄咄逼人的脚步,连绵不断的攻击,似乎根本不给关山任何喘息的机会,但是奇怪的就是关山尽管每一次都闪避的相当惊险,但是似乎又是那样的游刃有余。

    他的身子在两人的攻击之中形成了一个巧妙地平衡,似乎一攻一守之间,一种极其顺畅的光景便应运而生。

    而关山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一声,他的牙冠紧咬,眼神冰冷,似乎相当挣扎。

    而他心中却是依然在默念着那已经是滚瓜烂熟的心决。

    “二四肩,六八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又是一声相当突兀的念诗的声音响起,加剧了这两个不停攻击的人的心中烦躁。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道相当刁钻的冷箭,冲着那一个稍纵即逝的间隙,直直的射去,似乎就是直取关山的性命。

    “阴阳九宫桩内行……”

    只是一个撤步,关山的身子就像是一个不停弹跳的球,就在这样的紧密的攻击之间,不停地躲闪着,他的身子向前卧去,而双腿确实直接打开,一个相当干脆的一字马。

    一根带着无尽弓势的劲失,划过了他的脑后,勾起了几根青丝,迎风飘散。

    “……四相翻转天外现,顺逆九宫寻不停……”

    “这是什么身法!”一人惊呼,显然是那个持剑的男子,他的出剑已经到达了极致,尽管他以其他的技艺为主,但是说到练器,他们几人都是从小就在磨练自己的剑法与刀道,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无名小卒,竟然像是在戏耍他们一般。

    又是相当迅疾的一剑,而这一剑却像是与先前完全不同,他的剑身上面像是镀了一层荧光一般,那种令人无法去染指的奇怪能量,就这样突兀现于众人眼前。

    “剑气!”大汉心中暗惊,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平日里总是暴躁不安的老二,竟然剑法能够到达这种境界,如此明显即将迸发出剑气的一击,非为塑神境的修行者才能做到。

    若是这样一击准确无比的刺中了这个年轻男子,别说是伤口,视剑气的凌冽程度,极有可能一剑就将对方的生机彻底抹杀。

    知道这一击的不凡,高壮男子立刻霸刀开道,疯狂的逼迫对方的身位,力图将对方逼至死角处,这样以剑气的攻击范围来说,无差别才是他最大的优势。

    似乎没有人注意孔老六究竟在干什么,而孔老六的确是在悄悄地摸向对方那个弓手的方向,在看到了关山那不真实的身法之后,孔老六似乎对于自己从前的判断有了很深的悔恨。

    这他娘才是武当山的道士啊,明显之前人家就是玩一玩,自己怎么就这样目中无人了呢,但是他却无法在那两人的近战之中寻到任何一点帮手的机会,所以他只能尽快的寻找这一个弓手。

    但是他只是到现在还以为,对方一共只有三人,根本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完完全全已经在他人的瞩目之下,成为了完全暴露的踪迹。

    ……

    关山自始至终都没有使出过任何反击的招式,从头至尾就一直在躲闪,多少让两个围攻他的人心有余悸。

    拥有这样身法的人,你说他是普通人,鬼才会相信,但是对方身上明显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这才是让他们两人最心悸的地方,生怕对方什么时候一个暴起,将两人的压制变作笑料。

    所以两人配合的相当默契,根本不想给对方任何施展拳脚的机会。

    被称作老二的自然就是宗玉树,他以毒术著称,但是却在现在,展现出了自己高超的剑术,实在是让人咋舌。

    其实完全可以从这些事情上看出来,这两人的实力已经大大超出了所为三人的实力境界,但是他们却依然是一事无成,他们的小队,说句实在的,完全就拥有了一个小型宗门的实力,几乎就是可以力敌某些二流宗派的核心弟子的水平。

    如今的遭遇真的只能归结于他们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宗玉树被逼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活,眼中怒火迸发,今日已经不单单是他们任务完成不完成的问题了,一天之内两次遭到打击,毒术被人看破,若是剑术再遭人戏耍,他就彻底没有了脸面再在几位兄弟之中待下去了。

    “御剑——牵心!”心中怒喊,御剑是他剑法的流派,是一个不算完整的流派,他也只是在偶然间寻得了这样的残篇秘籍,但是就是靠着几张残篇,他就够靠着剑法登入修行者的塑神境界,实在是有些低估了这剑谱的威力。

    当他在心中喊出这样的口决,他的剑法也随之迅速变换,飞如幻影一般,这剑在人眼之下是根本无法捕捉到的,牵心便是欺骗对方的五感,是一招相当高深的剑法,若是没有苦练,根本不可能掌握。

    这一招,已经是宗玉树所能够使出的最强一剑了。

    然而关山,他们一直所面对的那个毛头小子竟是再度出声,原来真的是他在出声。

    匡印亲眼看到了一个站立的关山在他们两人面前,拖着手臂,结了一个印,口中清晰无比的吐出了这样几个字。

    “惊弓步调终玄妙,踏破八方势如牢……”

    只是一瞬的愣神,两人便是猛地被两下重击,彻底击飞了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直接在街对面的房门上砸出了两个大窟窿。

    他们看到的没错,那的确是关山在念叨,但是却是虚幻中的关山。

    九宫八卦步,武当绝学,世间身法巅峰,一顺一逆之间,八卦玄奇尽显。

第四百一十三章 毫厘之间(中)

    关山身上的所有能够用来对敌的法子,那都是普通人完全可以掌握的。

    说来也奇怪,他这样一个完全没有进行过修行者的普通人,竟然能够在两名明显是已经进入了修行境域多年的修行者手下挺过这么长时间。

    其中的玄妙,当然不只是因为关山那让人捉摸不透的身法。

    九宫八卦步,是武当典籍记载中存在的绝妙身法,一旦大成,两仪四象之威难说能不能让人脱胎换骨,但是如今关山这种让人叹为观止的步子,就是九宫八卦步的奥妙之一。

    九宫八卦步脱胎于八卦图,顺宫逆宫皆为步伐的循环之术,只要是掌握了八卦步的走桩之法,九宫八卦步的练成与否就只与一个人的勤奋程度有关了。

    关山似乎并不知道这九宫八卦步究竟是多么强大的一门身法,武当绝学是什么概念,武当能够称之为绝学的功法,加上身法之类的典籍,总共不超过二十本,而就是这不到二十本绝学,撑起了武当这一个道门圣地的威严。

    宗玉树和匡印已经足够强大了,他们的行事也是相当的利落,但是……运气不好的是,这次他们又遇到了关山这样一个怪胎。

    孔老六不明白关山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竟然敢于跋山涉水,越千里来到秦地,孤身一人攀登可以称作是天下至高的天山,明明他什么都不会,身上都没有任何一点强者的气息,但是他的师父,也就是老国师,就是敢让他直接来,其中究竟有什么原因,难道他没有数吗?

    张承运这么多年的沉淀,其实靠着他本身的修行,没有当年的天山上的醍醐灌顶,他依然也可以达到与自己此时相差无几的境界,这就是一个人天分的区别,张承运这么多年的沉淀,终究是让他对于修行的理解变得更加深刻,所以他才因材施教,没有着急的让关山去迈入修行的境界。

    按照张承运自己的理解来看,只要是时机成熟了,关山自然可以一步通玄,丝毫不夸张。

    但是平时关山所训练的那些简单的项目,真的只有他们表面上看来那样简单吗?

    这才是张承运的自信所在,关山……除去自身的杀伤力,在江湖中行走,基本上已经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加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人认识他这样一个小小的道士,关山本身怕生,更加不会惹那些祸事,所以张承运是放心的不行。

    但是现在的情况,好像已经是出乎了张承运的预料,毕竟他也不是什么能够看到如此遥远未来的存在,无妄之灾,只能如此形容此时关山的遭遇,事实上,关山并没有因此而抱怨过,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保护孔大哥。

    ……

    “啊啊啊啊!”一声震得人耳轰隆的怒吼声,从先前那处民居之中传出。

    无数迸溅开来的门窗木屑刹那间,急速射向了关山的方向。

    一个高大的人影纵身跃出,将身边那本来就已经有些损坏的木板门窗给彻底撞了一个粉碎。

    嘭的一声,那人坠落在地面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摇晃,让人明显的感觉到那来自地面的震感,细碎的尘土直接像是被从鼓面激起的水珠那样,飞溅起一层,扬起了朦胧的烟尘,让此地变得更加危机四伏。

    “臭小子,你今天是彻底把老子惹火了,如果你还是个爷们,就他娘的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不然的话,你接下来死,也是要死无全尸!”

    匡印的衣衫似乎因为刚才的一击而显得有些破烂不堪,但是这其实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困扰。

    刚才那看似迅猛无比的一击,将两人击飞甚远,实际上根本没有对他们造成多少有效的伤害,那一击力道实在是有些太小了,小到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就是这样,他们还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所以他是彻底的被关山给激怒了,他觉得关山分明就是在戏弄他,自尊心让他根本不顾他们最初的任务,他决定先杀掉关山再说。

    而关山此时似乎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名高处他一头多的汉子身上。

    孔大哥不见了,这是关键,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孔大哥的声音了,他以为孔大哥只是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多了起来,但是……关山感受不到孔大哥的那种熟悉的气息了。

    “我要是堂堂正正的跟你打一场,我就可以不用死吗?”突然,关山来了这么一句没头脑的话,让匡印的怒吼变得有些滑稽可笑。

    匡印也因为这面前的少年的一句话而突然愣了一下,随后怒气变得更加不可控制。

    “都要死!”他大吼。

    双腿从地上猛地弹开,整个人就像是一头蓄势已久的野牛,他的铜环大刀就是他锋利的犄角,一击所致,非死即伤。

    真要按照平常人的思维,这时候关山最该做的,那就应该是躲闪开来,避其锋芒,毕竟像这样体型的对手,光是他外形给人的压力就会让人有种避让开来的感受。

    然而关山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还为什么要和你正面的决斗呢?”这样问着,关山一个箭步,身形突然向前冲去了数丈之远,这一下就像是瞬间整个人向前闪进了一大截一样,那样的奇怪。

    但是就是这多出来的几丈距离,瞬间就让匡印的跃击显得相当尴尬。

    前后不是说法的一个位置,匡印根本无法在空中巧妙的调整自己的身位,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匡印的身体冲锋难以阻挡,但是却向着一个毫不相关的位置释放了全部的力量,而关山就在他的眼前,与他擦肩而过。

    关山根本没有再想要跟他进行硬碰硬,因为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这种一身横练的壮汉。

    先前那一击本就是他借了一个巧劲,九宫八卦步中,若是顺宫之布打一个逆向的威力,走反向离宫的步子,那一下如同逆冲筋脉一样的反制力,再加上本来就是两人前冲的攻势,一个巧妙地推掌,便借着对方的力将他们“送”了出去。

    然而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最多是在战斗中偶然间抓住这样的机会,对方可不会给你时时刻刻都能借力打力的机会,所以没了这一击,已经化解了先前的夹攻之势,他现在当务之急当然是先找到失踪的孔大哥。

    不过关山注意到,似乎先前的那个持剑的男子,一直都没有出来房门,关山觉得对方肯定没有遭受到足以让他无法行动的打击,也一直留意着对方的动向,但是从刚才起,对方的气息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局面让关山更加焦急,他不是一个容易焦急的人,但是主要是在很多情况下,他所面临的压力没有那样的大。

    今日的局面,实在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是冲着什么人来的,这些都让关山有些头脑不清晰了,他从小就有些迟钝,所以他倾向于行大于说,这样危险的情况,还是没有那种能够让他静下来思考的机会的。

    谁知道,那已经消失了许久的箭矢究竟是何时再次出现,但是这一次,对方的这根箭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在关山的视线之中,那箭镀上了别样的色彩,是那种叫做危险的颜色。

    劲弓爆射,是一击超出了先前所有箭矢威势总和的一击,不光是速度更快,那种箭矢周围已经显得有些扭曲的景象,让关山意识到,这一剑已经是将空气彻底绞裂了。

    “这一箭……躲不开!”这是关山基于自己这么多年走桩的精确判断,武当山上他的身法究竟修炼到了什么程度呢?

    据后来有武当山弟子所见,他们说二师叔在山上的梅花桩之间行走来去如风,如履平地,暴雨如注之时,不加灵气护身,竟是能够滴水不沾,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那时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了,但是如今的关山的身法并没有彻底的参透,也没有后来江湖人所称赞的神行百变之能。

    这一箭来自暗处,来自一位耐心并且冷峻的神射手,这是关山唯一的想法。

    他的判断没有错,路遥在这一箭过后,整条胳膊如同废掉了一样,根本就无法再抬起,那十石的良弓,弓体之上竟是已经出现了碎裂的裂纹,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可见这一箭究竟是多么的无法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似乎已成为定局的一击,即将夺取关山的性命之时,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掌,就那样轻轻地抵在了关山的额前。

    在关山的眼前,这一张手是那样的突如其来,完全快过了他的视线,他到现在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然而那根箭却不会等着关山去说些什么,前一瞬还在墙边,眨眼不到的时间,这一箭已经彻底的命中了那只手掌了。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真正出现的一幕,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一景。

    那根裂空而至的飞箭就在那再普通不过的一只手上,慢慢的一节一节的,一点一点的碎成了齑粉。

    那明显就是特殊处理过的精钢的箭头,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一般,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被巨力所挤瘪掉。

    难以想象的安静让常见所有的呼吸声都消失。

    ……

    “风紧!扯呼!”有人在房中大喊,似乎就是那箭射来的方向,他可是清楚地很,他的位置能够观测到全场,所以他也更清楚的看清了那个人究竟是如何到达此地的。

    从天而降,那人分明就是从万丈高空,直接落在了地上,然而却咩有半点的缓冲,更没有激起任何的尘土,明明是从那样的高空凭空落地,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凭心而论,这样的人,不是神鬼,那就是绝对他们无法企及的高手。

    而且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根自己特意保留的精钢箭头的箭矢被对方若无其事的徒手给挡了下来,就这,如果还不跑,那真的是活的腻歪了。

    “风紧!扯呼!”他们的暗号,意思是局势不妙,赶紧撤退的意思。

    他眼神一横,直接是放弃了去掩护老二和老三,因为他现在手中还有另一个人质。

    “走!”他挣扎着拖着疼痛的右臂,立刻翻身起身,对着身后的两人喊道,他们两人自然是早就埋伏好了,刚才孔老六独自一人摸上了小楼,谁知早就被金刹给料到了,于是他与羊舌汤一起便将孔老六直接击晕过去,此时孔老六正被人五花大绑的倒在地板之上,不省人事。

    按道理来说,金刹和羊舌汤战斗力最差,所以他们在后方一直等待着前方的消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问题就是在于他们似乎此时并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了老四那样认真的,似乎是下了狠手的一击,本都觉得只要是杀掉了那碍事的年轻男子,带着孔老六离去之后,只要无人发现,他们便可以让之前的下毒的事情变成无头无尾的谜。

    靠着他们高超的易容术,对方无法找到孔老六,拖延到足够的时间,他们依然能够再次布置出一次绝佳的暗杀。

    老二老三的战斗力有目共睹,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老四路遥养好伤病,一切就可以再度从来。

    攻心当然为上,只要是他们一直不露面,那就可以永远的掌握上风。

    似乎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要暗杀的对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也对,因为林清玄根本就不是靠着境界发觉了那被下了毒的茶水,自然在外面看来,那人的手段还未知。

    这次靠着武力,一定可以结局,他们是这样想的。

    然而计划再次发生了变化,原本独来独往的孔老六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年轻人,对方的实力实在是有些难以揣测,浪费了他们的一定时间。

    此时再出变故。

    这天外来客究竟是什么人,此人一身灰麻色长衫,看起来是个相当普通的中年男子,眉宇间有些秀气,似乎并不像他刚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霸气。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思考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毫厘之间(下)

    ……

    “前辈,与我同行的孔大哥好像也被他们掳去了,不知您能不能一起把他带回来。”

    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关山还没有搞清楚,他只知道面前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相当强的高手,究竟有多强,他还没有办法判断,但是比他强就已经足够了。

    他抿了抿嘴,似乎有些惆怅,因为这位中年男子模样的无名前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他只是静静地端详着自己,连对方那两个明显是呆住的人都没有管。

    宗玉树在那一箭射出时,就突然在刚才他被击飞的屋子旁的巷子里出现,手中的寒锋依旧是那样的摄人心魄,但是明显,他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东西,让自己的动作戛然而止。

    明显是那个不知名的男子的轻易无比的挡下了他们本以为无法阻挡的一箭,才让他如此惊诧的停下了脚步。

    随后就听见了那一声焦急无比的风紧扯呼,他们才意识到,此时应该撤退了,面前的这个男子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力敌的存在。

    然而那种如同实质一般的昏暗气氛,竟然就这样眼睁睁的缠住了他们的腿脚。

    他惊恐的向着老三的方向望去,却看见了老三这样身强力壮的武夫,竟然是满脸通红的根本无法挣脱那种若有若无的束缚。

    绝望在弥漫,而他们却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他们选择的对手之中会有这等境界的人存在,难道这些也是在那位徐公的掌控之下吗?

    只不过想象中接踵而至的攻击并没有出现,他们就那样钉在原地,场间安静的可怕,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没有攻击他们。

    宗玉树慌忙的挪动自己的视线,却看到那原本是他们瓮中之鳖的那个年轻道士,此时正在那名不知名的高手身前静静站立着,而对方根本没有任何想要有其他动作的征兆,这让两人的心全部高高的悬了起来。

    匡印已经尝试过各种的方式,然而却丝毫没有能够挣脱束缚的可能,以他此时的感受,他明显的知道对方运用了肯定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技巧,心中悔恨不已。

    是他让自己的愤怒遮蔽了眼前的事情,若是他们能够稳妥一些,先将那个叫做孔老六的男子解决掉,在集合所有人的力量,一同对付这个难缠的小道士,恐怕结果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但是后悔没有用,此时究竟如何逃脱出去才是真正的关键。

    眼角恍然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似乎他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状况。

    天地间突然一声爆响,一声尖锐的哨音洞穿他们的耳膜。

    一团不知从何处而来灰黑色烟雾瞬间充斥场间,朦胧中,在宗玉树的眼角处,一个人形破雾而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尖锐的利器,似乎是一块锋利的铜片,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铜片之上沾满了红色的血液,然后他就这样猛地朝着地面一插,两人身上的束缚瞬间消失。

    “喝啊……”宗玉树身上消失的束缚感让他像是获得了新鲜空气一般,大口的喘息着,匡印也这样跪倒在地,身上大汗淋漓。

    “走!”一声暴喝,又是一团烟雾瞬间爆开,将先前的这团烟雾推得更远更广。

    是金刹。

    ……

    在路遥惊呼出声之后,最先反应的是金刹,他让羊舌汤带着路遥还有那个已经昏迷过去的孔老六先行离开,而自己则是站到了刚才路遥弯弓搭箭的位置。

    冷静的金刹果然是相当的可靠,他根本没有管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他不是一个修行者,但是看到此时老二老三那样挣扎的样子,他就知道,对方一定是有修行者做了什么,那么结果一目了然,就是那此时站在路中央的与那个先前他们集火的年轻男子对立的人,明显就是那个修行者。

    他不是不想修行,而是他的资质让他不能修行,但这不代表,一个不能修行的人就无法掌握修行者的手段。

    对方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老二老三无法行动,最棘手的自然就是对方此时正在运用那些操纵灵气的手段,将老二老三牢牢地掌控在手中,但是事实上,在他观察了片刻之后,似乎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大。

    所以他就有了一个大胆地想法。

    当然运用的自然是他曾经博览群书之时,从书中学到的,能够解开简单束缚性攻击的方法。

    取自身精血为誓,以天地为导,让天地重新吸收那些游离在施术者身外的灵气。

    这样迅速地判断,似乎真的是奏了效,而且多亏了他无意中准备的一种叫做烟丸的东西,这种有着两个价位的奇货,是如今江湖之中疯传的一种珍惜道具,传闻是可以阻碍灵气的探查,并且让视线彻底受到阻挡。

    有些人担心自身如果是因此受到了阻碍该怎么办,这就要靠使用者自身的头脑来判断了,就比如此时,金刹早早地就记住了逃跑的路线,记清了地上那延伸出去的裂纹,顺着这些,他已经规划好了逃走的路线。

    一个手势的指引,三人瞬间集结在了一起,一溜烟便窜进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终于是逃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

    此时场间,那原本站在正中央的关山与那名中年男子,依然不为所动,关山似乎是意识到了对方会逃脱,但是在面前这个前辈没有发声之前,他是实在不知道单枪匹马的自己,要如何去追逐对方的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面前的灰衣男子突然出声,似乎并没有回答先前关山的询问,自顾自的问道。

    “……关山……”关山只好作答,但是眼中的焦急丝毫未减。

    “那你的师父是不是叫做张承运?”灰衣男子想了想,回想了一下什么,这样继续提问道。

    “是……前辈……难道您认识我的师父?”关山说了句废话,但是他是在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跟我上山吧。”男子笑道,根本没有任何的前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徐奇的局(上)

    如果把天下比作棋盘,而那些大小人物比作棋子的话,世上似乎是没有黑白两子之分的,下棋的人各执一子,在这方棋盘上纵横摆布,只为了让自己赢。

    下棋若是不为了赢,那又为何要下棋呢?

    但是有能力站在棋盘之外,观这棋局的大势之人,天下又有几何?

    ……

    就在城东这处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之时,实际上,除了那些普通人,譬如拾宝人又或者只是普通的城中居民,现在都还在一头雾水之中。

    怎么先前的群情激昂到现在就成了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了呢?

    不过他们也只是普通人,真正的掌控局势的人不来下一个定论,事情就永远不会有结尾,而他们只能是随波逐流,毕竟他们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个人而已,拾宝人还有自己的组织,一个毫无背景的居民,世代靠着自家的小本生意过活,哪里有能够跟人折腾的本钱?

    不过人就是这样的矛盾,越是有可能让他们陷入危难之中的局面,越会有人向往其中的秘密,这城西的老茶馆这么多年来,哪里出过什么大的幺蛾子,哪次不是虚惊一场,有些人早已经看惯了这些,所以根本就没有慌乱。

    常老大今天表现反常,不光是没有了平日的那种霸气,此时更是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不少跟在他身边,本来是要协助掌控局面的组织上的人,只能是按照规矩办事,一点一点的去清查可疑的人群。

    但是其实已经有人知道事情大致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了,而这个数量自然也不超过三个人。

    原本处在风口浪尖的林清玄与林竹,此时早就是与世无干的态度,或者说,因为林清玄似乎已经捕捉到了那几人所在的位置,此时正准备要出发,自然就不会再在意此地的事情了。

    城东发生了修行者的打斗,若是一个修行者的“域”能够扩张到足够大的范围,自然他就能掌握到域内一切风吹草动,而要到达这种境界,至少也要是通玄境境界。

    林清玄不用说,虽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常浊甫有理由,并且肯定,对方此时一定是已经发现了城中的异常。

    他前踏两步,冲着林清玄恭恭敬敬的一揖,然后略带歉意的说道:”前辈,属实是在下招待不周了,老常我这就去把事情解决掉,您不如去府上坐一坐?”常浊甫尽管没有感受的那样明显,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从那灵气的波动来判断,实际上,对方的实力也没有高到离谱,而且从那灵气单方面输出的感觉来看,他总觉得有人对着空气在花拳绣腿?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只要是确认了对方的存在,那么事情就简单了,在这石头城中,他常浊甫还是有自信制服一些不知何方而来的宵小的。

    这是常浊甫第二次邀请林清玄和林竹前去他的府上,似乎很想要留住两人,林竹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略显担忧的看着林清玄,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林竹有种不好的预料,说不定他们这一次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但林清玄只是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眼神中透露着老人看待子女时,那种独特的慈祥……其实林清玄自己都有些奇怪了,他这么多年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心中还有些不适应……不过,能够打心底里的去在乎关心一个人,这样的话,似乎并不辛苦。

    “不必了,你留下来在她身边,我去去便回。”似乎是对常浊甫说,但又像是在对林竹说,说罢头也不回,前脚迈出门槛,下一瞬便已经消失不见,地下空留一团淡淡的烟尘,让常浊甫有些哑口无言。

    这位老先生实在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说实在的,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碰到这样的存在,常浊甫绝对是想要结交的,但是从一开始看来,对方似乎就并不想要引人注目,而自己从最初就没有做好准备,如今再来抛出揽枝,似乎真的有些迟了。

    常浊甫的脸上的赔笑似乎都没有散去,林清玄就转眼不见了人影,实在是让留下的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也是林清玄离开了,他紧绷的身子终于也放松了下来。

    他摸了摸脑袋,咂了一下嘴,觉得今天确实有些不顺利,看向一旁的年轻女子,只是轻瞟一眼,便不再继续打量,只是对她报以歉意的微笑。

    “不知老前辈是姑娘的什么人?前辈的风采实在是让在下钦佩不已,自愧不如啊……”常浊甫说起话来还是那样的别扭,看的林竹也有些想笑,想起之前的种种过往,似乎看到了当时众人与自己外公第一次相见的景象,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尴尬与拘谨,不觉,嘴角露出了一点轻笑,让人黯然失神。

    林竹坐在桌边,一手支着脸颊,另一只手在桌上不知道勾勾画画着什么东西,显得有些慵懒,但就是这样的姿态,才让人更加觉得她身上的那种妩媚自然的打动人心。

    “常大哥不要介意,我……外公就是这样的性子,我们本来不打算在此处多做停留,给您惹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有些对不住。”

    “原来是姑娘尊祖父,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可否方便一提,在下也只是想要结交一下高人,并无其他的意思……”常浊甫自然是厚着脸皮说了出来,对方明显是不想要惹事生非,自己还要去询问别人的姓名,估计能够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假名吧,他这样想着,心中苦笑,今天的事情,总觉得是自己搞砸了,但是也没有办法,谁知道那几位故意要谋害两位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不过既然对方都说了,让自己留在这里,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自己根本看不透的存在,去亲自处理这件事情,哪里还用得着自己出场?、

    “我姓林,随外公的姓。”林竹笑着说道,看起来相当真诚。

    “原来是林姑娘,若是下次有机会,在路过石头城,一定要与我知会一声,老常我必定出城相迎,对,叫我老常就行,城中的人都看得起我,叫我一声常老大,但是身边的人其实都知道,我是不喜欢大家有什么隔阂的。”常浊甫的举止慢慢的变得自然了起来,一开始自称是在下,实在是有些自贬身价了,不过林竹确实觉得对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就麻烦……老常了。”林竹特地顿了顿,她觉得叫这样一个岁数并不怎么大的男子一个老常有点怪怪,不过看对方是真心真意的,并没有什么介意之处,也就放下心来,说了这样的客套话。

    其实林竹自己知道了他就是那纵横江湖几十年,并且一人一剑便横在江湖之上的那位千古剑神时,自己的反应似乎也并不怎么好看吧。

    海大富此时一直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距离两人的距离有些远,看着常老大一直这样低三下四的说话,他说实在的,不紧张才怪,平日里见到常老大心中都要拘谨三分,今日受了这样的刺激,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让这一天给牢牢钳住了。

    “海大富?”常浊甫突然这样叫了一声,让畏缩站着的海大富打了一个激灵,也从各种幻想之中醒来,他赶忙应道。

    “诶,我在!”只说了一声就开始大喘,海大富别看平时那样能说会道,真到了这种时候,反倒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过来啊……林姑娘叫你过来……”常浊甫一脸的嫌弃,他看着海大富现在的样子,觉得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和一个娘们一样拘谨呢?殊不知自己之前其实也表现的差不多。

    “哦哦,来……来了……”声音渐渐变弱,一听到林姑娘三个字,心中又是一阵迷茫,林姑娘是……不会就是她吧,海大富看了一眼常老大身前坐着的那个女子。

    三两步便跑到了常浊甫身前,本来弯着腰准备说些什么,硬是被常浊甫一手按在了身边,两人同坐一条板凳,这是平时他都不敢想的事情。

    其实还是一个问题,就是一个人不管如何发展,他的心态只要不变,这个人的气质就总会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信息。

    海大富能够在这样竞争之下成为首屈一指的富豪,绝对是少不了他的努力,但是他自身条件的劣势,让他从小心中其实就有了自卑的根,如今遭到了不明不白的打击,这么多年来辛苦营造的那种形象,一下就被扯掉了伪装,又成了当年那个又矮又瘦的小黑胖子了。

    常浊甫看人准啊,那是相当的准,他浸淫江湖这么些年,杀过的人比他海大富见过的人都多,什么样的人他看不出来?

    他知道海大富现在还在被之前的事情所困惑着,特地也是趁这个机会把他叫来。

    常浊甫不说什么,但是他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看起来有种盛势凌人的样子,其实心底没啥坏想法。

    他直接将一臂搭在了海大富的肩上,看海大富坐在这里还愣着,右手从背后轻拍了他一下。

    海大富也突然反应过来,赶忙说话,本来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但是又被身旁常浊甫巨力牢牢按在了板凳上。

    “林……林……林姑娘,不……不知道您找我,找我有什么事,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希望您大人也不计小人过……”像是嘴巴上拉开了线,刚才还拘谨无比的海大富,突然嘴皮子秃噜着着,说出了一串话。

    “海大哥,您在说什么啊,我叫您来就是想为先前的事情道个歉。”林竹眉毛轻轻挑着,实在没想到,之前那个侃侃而谈的有趣男子,此时竟然是这样想的,回头一想也对,实在是……下手有点重了……

    “我外公下手没轻没重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之前其实就被拦住过,不知道惹上了什么仇家,害得海大哥也遭了无妄之灾,所以请受小女子一拜。”说罢林竹起身,向着海大富,拱手一拜,是相当尊重的江湖礼节。

    海大富眼见对方这样,嘴巴张的老大,连忙说着不用不用……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常浊甫看的又是一阵翻白眼。

    “憨货!人家诚心诚意的给你道歉,就给我受着,你这是一个大男人应该表现的吗?”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海大富的脑袋,海大富立刻脑袋一缩,捂着头,不过常浊甫其实并没有下重手,只是想要惊醒他,现在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时候,表现的宽宏大量一点,也好在林竹面前留个洒脱一点的印象。

    “好了好了,老常,你别再暗示海大哥了,海大哥今天真的是我们的不对,对方应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只是进城,没想到会影响到诸位,不光是给海大哥赔礼,给在场的诸位都要赔礼。”这一番话说的常浊甫其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心中对于面前这个女子的评价更高了。

    什么叫做大家风范,人家这才叫大家风范,说话让人如沐春风,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

    “林姑娘果真是女君子!”常浊甫感叹了一声,轻轻摇头,大概也感受出来,自己这样一个粗人可以表现出来的那种文雅,实在是与人家这种骨子里的风雅完全没得比。

    海大富也似乎是被林竹一番话语给感触到了,连忙点头,也是相当赞同常老大的说法。

    只是林竹并没有怎么回应,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报之以淡然一笑,又是让人无限遐想。

    只是她此刻的心思似乎并不在这里,而是顺着门厅,飘到了极远的地方,那想念顺江而下,直直追上了什么人,追上了某人的背影。

    “我们在这里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了,不过外公在,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不知道,你那里怎么样……你怎么样?”

    思念中的女子,最是痴傻,此言无错。

第四百一十六章 徐奇的局(中)

    一群人从不知何处逃离,此时正在石头城中的巷间来回穿梭,但是……但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他们不可能一直这样逃下去的。

    但是逃,也已经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的计划基本上已经是告吹了,先是被人识破了下毒之计,此时要做反攻之时,竟然又被不知何地来的不知名的个高人给彻底击溃了攻势,这……已经不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了,现在是他们需要……并且必须逃走,不然,留下来死路只有一条。

    “大……大哥!”身后一声厚重的嗓音,带着一些急促,领头的那人回头看剧,只见壮汉满脸的愧疚,五官挤作一团,嘴唇颤抖着。

    “莫要提!先走再说!”然而壮汉还没有说话,为首的那个此时面色有些难看,甚至有些苍白的男子这样冲他喊道,尽管声音不大,但是其中的斥责之意,身后两人还是都听清楚了的。

    “老三莫说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现在只需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此地……”跟在大汉一旁的男子,身手矫健,边翻越着围栏,还抽出时间来安慰他。

    但是壮汉明显是心中过意不去,脸色憋得相当难看,不过,这又能有什么解决方法呢。

    三人瞬间便是翻阅了不知道多少家的围墙,从屋顶上急速的穿行,只是稍一会儿,立刻有落在了巷子之中。

    石头城就是这样的特殊,整个城中放眼望去根本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酒楼酒馆那也是三层顶了天,似乎为的就是不遮挡到天山的视野,与各地名山之下的城镇政策都差不多相同。

    但是这时却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他们实在是有些慌不择路,最主要的是他们提前来到几日,最主要的就是调查了一些人的信息,反倒是这最基础的信息,城中的构建,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搞清。

    身为队中的决策人,金刹此时也是懊悔了,不过还好他反应快,若是真的在屋顶之上不停地穿行,说不定,对方真的会很快就能发觉他们的存在。

    “这次真的是走出去了,老子请你们一人一坛子杜康酒!”金刹突然是这样说了一声气话,咬牙切齿的,似乎他自己也是憋着一口气。

    这样的话突然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说出来,身后两人只是一个愣神,随后便不住的笑了起来,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造化弄人啊,说的就是他们吧。

    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的也是他们吧。

    但是现在已经有一点是相当确定了,那就是他们这次的目标,绝对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不然怎么会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就出现了这么多不知名的高手,甚至随意一个年轻人都有着那样诡异的招数。

    “徐公……徐公实在是好手段啊,我金刹若是此次大难未死,定要让您付出代价……飞蛾扑火罢,但也要燃他娘的一个痛快……”

    更前方,其实已经有两人在城墙下等着了,他们带着一个人质,也就是孔老六,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剩下几人赶来。

    路遥拖着已经完全脱力的右臂,脸色看起来相当不好,他这次能够射出这样水平的箭矢已经是他此生最强一记了,痛楚还没有缓过来,对方给他造成的那种绝望的阴影已经开始侵蚀着他的心神了。

    高手不可怕,他甚至敢担保说,自己面对剑神林清玄的时候,依然能够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但是……但是面对这种完全未知的人物,对方根本什么都没有暴露,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简单来说,根本没有招式,抬抬手,跺一跺脚,就将满场的人控制住,他要怎样才能够与那人正面对抗呢?

    他无法和他站在对立面,路遥已经没有这份胆量了,似乎对方根本没有看向他,但是他却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双牢牢锁住他的眼睛,在心中慢慢生起,那人究竟是谁?

    感受到了身边路遥那不住的颤抖,老五也从身后搭住了他的肩膀,担忧的看向他,羊舌汤其实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先前小楼外面的景象,唯有担心老大他们是不是没有成功……此时看到路遥这样的失身难免担忧他是不是遭到了什么刺激。

    而路遥只是摇了摇头,对着羊舌汤说了句:“我没事……”说罢便找到墙角,自己蹲了下来。

    ……

    这次是没有任何理由了,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了,此时他们不光失去了最好的时机,更是失去了所谓的战斗力的优势,尽管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但是面对着滔天的洪水,再旺的火也没有办法去与那种程度的天灾抵抗。

    只是……羊舌汤有些不甘,连这一次都失败了,除了徐公,又会有什么人收留他们呢?

    不过实际上并不是他们没有人收留,他们眼光还是很高的,一般的宗门邀请他们去担当客卿,一是没有办法得到相应的报酬,第二……第二就是看不到上升的空间。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去挑战那被称作“不可能”的天山呢?

    他们当然是有各自的抱负,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了,已经被彻底压弯了腰。

    焦急中,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难以说明。

    “老四!老五!”有人突然焦急的喊道,声音不大,但是却穿透力极强,听得出来是在不近的地方喊的,不过听声音就能听得出来……

    “是大哥!”

    “老大,在这里!”路遥立刻传声出去,因为他们只是约好了相见,约好了大致的方向,实际上,他们与原本他们设计好的逃脱路线已经背道而驰了……不得已而为之。

    路遥摸得城中建筑熟悉,说是能够找到其他的退路,那金刹便彻底将这件事情交给他,而自己则是冲出去救了老二老三。

    结果是好的,三人翻墙而来,纵身一跃,便从那民居区域跑了出来,城墙之下是一片空地,距离石头城的东门比较远,隐约可见城门上那明显已经加重的兵力,他们窝在一个城墙之下的死角,等待着金刹等人的归来,路遥只能分辨这个地方应该是城墙上最好翻越的地点之一,但是究竟能不能出去,还是要看城墙上究竟有多少兵力。

    “老大,在这儿!”又是传呼了一边,对面的人轻轻一招手,示意知道了,带着身后两人疾驰而来。

    “还好……老大果然是有办法的……”羊舌汤如释重负,要说战斗力,他本来应该要比金刹还要强一些,但是也有限,但是金刹因为通览各种书籍,他那种广阔的见识也给了他很多有用的技能,所以如今,倒是他显得最没有用处……

    他心中已经有些内疚了,此时倒是成了最没用的一人,这次计划也没有帮上任何忙,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神色似乎也没有先前的那样激动……

    身边一人突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愣着干什么,该走了,说了老大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的……”路遥这样说道,看不见他的脸,他已经转身过去,背起自己的弓,拆开了行囊,其中是他们用来攀登城墙的各种钩锁。

    “嗯!”现在果然不是这样的时候,而且重要的就是,老大将老二老三救了出来,这就足够了。

    但是……

    ……

    ……

    先前那无名高手落地的样子只有场间三人看到了,而这次,亲自降临在羊舌汤面前,以及所有人面前的人,让他们看了一个够。

    那人……一身青衣,身上纹着青鸟的花纹,似乎是相当高档的料子,而他的样子,显然不是将他们的攻击全部驱散的那位。

    这人又是谁?

    他咧嘴笑着,看着身前的两个人,羊舌汤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脸奇怪的看着这个似乎年龄与他相仿的男子,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多岁吧,看着对方这一身的打扮,儒雅风度,又有种书生的意气。

    他笑的那样让人如痴如醉,配上这样一幅绝对是大汉一流美男子的脸庞,实在是让人无法生起什么其他的想法。

    锦衣长衫之下,隐藏了他的身形,但是他那两手却在外面相当显眼。

    一手之中拖着两个光滑的弹丸,看着那银灰的颜色,应是什么铁球之类的东西,在手中不停地转着,有种别样的趣意,而另一手,轻摇着宽大的折扇,山上划着很是经典的山水,似乎就是那大江上的景色。

    折扇在身前轻轻拍打,排在他的腰腹间,不紧不慢的,似乎让人的心情也平复了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羊舌汤看着远处步子踉跄的三人,为什么感觉那样的奇怪,他们像是怎么跑都跑不近,,而且他们似乎还在喊着什么,老大面色……面色有些奇怪啊,为什么他那样的焦急,他为什么要挥舞着手臂啊……

    “不……要?”不要什么?羊舌汤看不大清,视线又回到了身前这个风流的书生打扮的男子身上。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羊舌汤感觉有些别扭,他总觉得现在不应该是这种时候,不应该和别人聊天……对啊,他们是要逃走的,那对方是怎么知道他们这几个逃亡的人,会在这里……的……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对方脸上那不变的和煦笑容,他心中瞬间生出了一种发毛的感觉。

    他惊恐的望向一旁,不是他想看一看老四路遥现在在做什么,只是因为……

    一柄突如其来的飞剑,冷冰冰的,寒锋肃杀,在眼前悄悄划过,割裂了他的视线,剑气凌厉到割破了他的眼睑,这是一柄飞剑,是高手才能使出的飞剑,而这飞剑是无情的,无情的直指那个无辜的年轻人,无辜的路遥。

    他的眼睛红了,他是哭了,所以眼红了,也是因为看不清了,因为那剑气太盛,直接割破了他的眼睛,让他眼睛被鲜血染红,然后呢?

    是飞剑入喉的声音,有人栽倒在地,一声不吭的,那肯定是要一声不吭啊,飞剑刺破了喉咙,他甚至听见了剑锋割裂过喉咙时的那种特殊的磨损的声音,又听见了鲜血汩汩涌出的声音。

    哭因为疼,眼疼,心更疼……为什么要杀他,他没有看见,却听见了,为什么要杀路遥……

    巨大的绝望感让他跪倒在了地上,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手撑着地面,撑着泥土,滚烫的什么东西,滴落在手上,是血和泪。

    路遥死了,一声没出,最后一句话就是对着羊舌汤说的,而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他突然能够听见声音了,原来老大在喊他,让他跑,让老四跑,让他们离这个人远一点……

    但是晚了,为什么没有听见呢?

    剑,是比声音还要快的,路遥死的比他听到的还要快。

    羊舌汤匍匐在地上,迷茫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没有什么修行,更不能听声辨位,没了眼睛,就彻底没有了一切与外界联系的机会。

    唯一能够再听到的是一个脚步声,他从身前迈过,走远,然后是拔剑的声音,是从人身上拔出剑的声音,听得羊舌汤又一阵的心痛,痛到他无法呼吸。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羊舌汤颤抖着说道,因为他除了听得见有人的脚步声,什么都感受不到,那种有人接近的喘息似乎没有,只有远处的一声怒吼让人惊醒,让人心碎。

    “混蛋!”是匡印,匡印那种独特的嗓门。

    下一刻又是环刀出鞘的声音,铜环奇响,“不要,不要过来!”,羊舌汤颤抖着大吼道,他……这个人,虽然他不是什么修行者,但是他知道,知道对方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看到再有人受伤了。

    “我啊……我从山庄中来,平生喜好剑法,今日,来取诸位的性命,所以有劳了,不要给自己添麻烦,也不要给我添麻烦……”那人平静的嗓音诉说着恐怖的话语,让羊舌汤更加确定,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是老二老三他们能够对抗的。

    只是下一声哪里喊得出来?

    冰冷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口中,他的舌尖似乎也触碰到了什么寒冷如铁的东西。

    男子笑着,轻轻地将长剑的剑尖伸进了这个瞎眼的人口中,看着他那凄惨的面容,似乎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一剑了结了他的命……

第四百一十七章 徐奇的局(下)

    “你他娘给老子住手!”来自匡印的怒吼直接是充斥了这方天地,现在已经是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发现了,对方明显的就是冲着杀人去的,而且……而且老四……

    匡印平时最喜欢老四,老四总是叫他傻大个,但是两个人可是过命的交情,但是……好端端一个人,现在就这样没了……你教匡印要如何去冷静。

    隔着十多丈的距离,匡印一跃而起,将整个人甩到了天上,匡印是个武夫,没有什么花哨的飞剑手段,但是这一出手,就是要奔着要直接将对方砍杀的目的而去。

    匡印面目狰狞,撕心裂肺的怒吼着,空中似乎还吐出了成团的雾气,一个人能够愤怒到这种口中生出热气的程度,他几乎已经是被面前的一幕给彻底激怒了。

    整个丈八的巨汉就这样直直的朝着那人砸去,多么恐怖的场景,若是真的是普通人遇到了这样的攻击,整个人几乎都要被轰碎过去。

    但是……

    嘭!!!!

    一声震天的巨响,不是人发出来的,而是城墙上碎裂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的坑洞,放眼望去,几十丈高的巨石垒砌的城墙,竟然差点因为这一击而彻底破裂开来。

    然而一个足足有十丈之宽的巨型坑洞,就那样的出现在城墙之上,无数碎石坍裂,从城墙之上如同脱落墙皮一般,直直落在地面之上,扬起一片的烟尘。

    这究竟是为什么……

    匡印也很想知道,但是他现在有种相当脱力的感觉,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浑身使不上力。

    他似乎也有了暗中奇怪的耳鸣的感觉,听不清究竟有什么声音发生在身边。

    他只是看着这个颠倒的世界,艰难的回想着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只得跪倒在地。

    胸口上的那个大洞那样的血腥,从洞中完全就能够看到一切一切的景象,身前站了一个七尺多的男子,笑意依旧,只不过是右手刚刚缓缓落下,转身离去。

    轰然倒塌的不只是城墙,还有匡印,他那巨大的身体砸在地上依然是响起了巨大的声响,扬起一片尘灰,原本此处相当的安静,但是……从刚才起就不是了。

    这次金刹是从头到尾看到了那人的动作,眼中的光彩已经彻底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他从出手到转身向这边走来,从头至尾就没有超过两息。

    匡印那样巨大的身躯就那样被他举重若轻的轻轻引导至了身后,然后他就将自己的手掌贴了上去,贴的缓慢无比却让人心中会升起鸡皮疙瘩的那种……然后就是随着轰然巨响,城墙、匡印,一同倒下。

    “老!三!”有人撕心裂肺,有人浑身颤抖,有人怒发冲冠,但是他们都喊出了同一个声音,绝望弥漫开来,这是一个叫做死局的局面。

    ……

    “这就是命吗?”金刹在狂奔的途中,有这样一个想法,一闪而过的,有种戏剧性的效果。

    金刹用尽了此生所有的速度,直直的冲去,他感觉自己那受过伤的膝盖快要裂开了,他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但是这都无妨,那里有老三……有老四,还有老五,这些……都是他的兄弟啊。

    曾经金刹真的是想要利用他们,但是……真的,也是日久见人心吧,史书上说,运兵如神,挥军如臂的那些军事家都是残酷的,他们能够抛弃父母,能够抛弃妻儿,为了一个位置可以将自己的妻儿杀害,可以将自己的父母烹调……

    金刹做不到了,他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普通人,但是这个普通人,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有些才华,有些谋略,有些能力……但是最重要的,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在那日被老三从虎窟中救出,被老四从万箭中捞起时他就明白了,他有兄弟,这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是个普通人,在面对那种从天而降的神仙的时候,他能拔腿便冲在最前面,他能冷静的不去想任何事情而只是为了救那两个傻愣愣的兄弟……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就是他的兄弟。

    但是今日,他们被践踏在地,一次又一次的,被人算计,被人碾压,然后到现在,被人像宰鸡杀狗一般,毫不犹豫的夺去性命。

    那人依旧笑着,笑的让金刹想要直接破口大骂,他连滚带爬,跑的飞快,脚步已经乱了,他今天是真的想要亲手杀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他根本无法对抗的敌人,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要杀。

    所以尽管狼狈的像一个难以站稳的孩童,他的速度却依然再加快,是燃烧了性命的那种速度,他吼叫着,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爆裂,整个人显得通红,他手中还拿着之前的铜片……这是不知道哪家女子的镜子,被他直接撕了开来,手上的伤口因为锋利的铜片一遍又一片的割伤,血流满了整个手,看起来就像是从地府中伸出的一只充满了恨的恶鬼的手。

    宗玉树这是第一次真的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冲了起来,他今天已经彻底的失了心,老三老四的死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前一刻,就是直到老大冲出去之前,他还在想着,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人死去……多少次啊,他们每一次都从危难中走了出来,以至于尽管每一次,他们都是被人看不起,但是心中却依然是充满了希望,充满了那种轻松的气氛。

    这一次啊……这一次为什么不能再这样呢?

    老爷们儿们平时当然是不哭的,但是有时候眼泪,他就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要你给他们偿命!”咬着牙,他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泪水沿着两颊,沿着鼻翼,从嘴唇过。

    给兄弟的眼泪不是咸的啊,是苦的……

    ……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们要落的这样的下场呢?

    他们真的就只是最普通的江湖人而已,为什么他们这样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却遭受了这样的对待呢……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两个疯狗似的男人,抛弃了一切的形象,就这样绝望的,亡命的向着这个可恨的人冲来。

    他依然……依然在笑啊,似乎他的脸上就只有这样一个表情,眼眉弯弯着,若不是身旁的血流满地,他真的会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他自比为书生,从小读的也是圣贤书,何时……何时开始杀人了呢?

    他向着,嘴角有些下弯。

    因为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几个人会这样的拼命,其实他们明白的吧,打不过自己?

    从第一眼就明白了吧,那个叫做金刹的,徐公似乎对他评价很高,他肯定明白的吧?

    但是当一个以计谋、智慧著称的人,当他也开始搏命了,当他也开始焦躁了,那么这个人就已经没有用了,徐公是这样对他说的。

    “若是他还能克制住,那便把他带来见我,如果不能……那便杀了,都杀了。”

    徐公抿了一口茶,看着湖心亭中的棋局,赏着荷花。

    他就在徐公身后为他推着轮椅,从前徐公都是要坐轿的,但是不知道哪里的工匠,听说是一个年轻男子,发明了这样一种叫做轮椅的东西,徐公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毕竟可以自己去很多地方了。

    但是为了不让徐公的手变脏,他还是形影不离。

    他喜欢徐公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相反,他就只能做一些打打杀杀最低级的事情,是的,没有什么比杀人更简单的了,他在徐公身边,被徐公带大,为的就是为他扫清面前的一切敌人。

    “良智,你可知道这天下究竟有多少可谋一国之人?”徐公慵懒的坐在轮椅上,似乎有些热,轻摇着手中的折扇,上面画着山水,是大江旁的山水,这是他亲自画的。

    “不知……”他读了很多书,但是却总觉得,只有徐公才是真正参透了天下书,而他……只不过是依旧停留在纸上罢了。

    “数以万计……”

    “呵呵,王爷门下有数百,都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这才仅仅是秦地,秦地贫瘠啊,若是放到齐?放到楚?会有多少人?”

    “所以是数以万计,毫不夸张。”被称作徐公的男子这样笑道,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样的图景,娓娓道来。

    “但是这么多的谋国之士,却并没有一国来交给他们,这才是问题所在。”

    “始皇帝有李斯,就像王爷有我一样,非为国君,有一位谋士其实就足够了。”

    “所以这些谋士可以为我所用,却不能为王爷所用,更不能为他人所用,所以……不够格的要杀掉,而够格的,不能为我所用的,依然要杀掉。”

    徐公慢慢的说道,但是身后的良智却笑不出来了。

    他叫良智,姓良名智,平时是徐公的护卫,但是也是徐公的最得力的死士,他有很多机会听到徐公讲话,听到这位“天下谋士一石,而徐奇独占八斗”的徐公说着那些他不懂的事情。

    “可是……金刹如果真的有才,公只需将他招徕,为何又要给他设下这么多道障碍呢?”这才是良智不懂的,良智平时总是跟着徐公,自然会听到这位奇才的很多碎碎念,对的,徐公很喜欢自言自语,而最近最多的,他念叨的就是金刹这个人。

    “他不是谋国之士。”徐公挑了挑嘴角,似乎有些感叹,有些惋惜。

    “他金刹可谋天下……”

    “他只是没有明白自己的能力究竟处在何处,他不能见王爷,他只能见我,若是他不愿意彻底屈服于我,不能把一身的骨头碾碎,不能把自己当成一条走狗,不能彻底丢弃掉自己的傲气……那他只能死了,这天底下,容不下三个以上的谋天下之人……可能两个……”

    徐公这样说道,舍掉了最后的笑容,变得相当严肃,相当冰冷。

    ……

    他想起了之前徐公说的话,似乎都被徐公猜中了,不过他怎么看,也不知道这位破了相的中年男子,邋遢无比,蓬头散发的中年男人是怎么谋天下的。

    “徐公要你死,那你只能死了。”他这样说道,两人隔着十多丈看起来很远,但是对于剑来说,对于一名早已步入大宗师境界的通玄剑客来说,百丈之内,皆是杀招。

    良智练得剑是从书中所得,所以出剑从不花哨,相反,有时会慢的令人感觉到奇怪,但是就是在这一慢一快之间,他的剑才叫做穿行于血剑。

    有剑横于胸前,有血落于场间,书生剑客,最是杀人无形。

    一剑递出,便是先前那一招杀掉路遥的一剑,先是慢,随后剑就那样突然加速,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便已经是十丈开外了,眨眼便到了脸上的这种飞剑,要如何去防呢?

    金刹骨子里还只是一个谋士,还只是一个文人,他要怎么去破局呢?

    “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有人说出了这个答案,说话之前金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只是有些不甘。

    他听到了徐公的名字,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徐公的算计,为什么他堂堂大汉第一谋士,乃至于天下第一位的谋士要来可以算计他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呢?一瞬间金刹的脑子里出现了无数个答案,但是他已经没办法去想了,剑已经到了脸上……

    宗玉树已经是没办法再接受这样的画面了,他在最后时候,将剑举在了胸前,然后打算直接向前冲去了。

    他们不答答,他们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他们本就没有想,因为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一个巨人欺负两个孩童的战斗,是一场戏弄。

    所以有人为他们答了。

    就这毫厘之间,硬生生的是在金刹的面前插了一个身位进去,这个人……这个人一头的白发,不对,这个人是……

    “有能耐跟我打。”老人轻蔑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子,用一根破木枝杈轻轻地抵住了那不可阻挡的飞剑。

    ……

    “小倩,该回去了。”轮椅上的男人打了一个哈欠,依然是懒散的坐在上面,他冲着湖中心喊了一声。

    “是!”有一个高挑的女子突然站起来,冲着他这面回首,然后回了他一声。

    他又打了一个哈欠,想着这个时候,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候,良智也应该到了。

    “对了,良智你要是有能耐从他手中活下来,那你一定会变得更强的。”他笑着对着半空说道,突然想起来了这么一件事情,他的确没有告诉良智,金刹他们就叫要去杀什么人。

    “若是没活下来,我会很头疼的。”他耸了耸肩,看起来并没有头疼的样子。

    他眼里可是除了秦王就是女人的,良智跟了他这么多年,其实还是他的一条狗,人会因为一条狗的死去而痛不欲生吗?

    或许会难过,但是……仅此而已。

第四百一十八章 金刹的局(上)

    “原来……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良智愣住了,他不是因为对方只是用树枝插住了自己的飞剑而愣住了,而是因为看到了老人腰间的剑,还有断去的一臂。

    徐公没给他说,但是天下剑客那天都知道了一件事情……老剑神回来了,但是从那天之后,老剑神的消息再次消失了,谁也找不到他真正的踪影。

    剑客们知道了,江湖也知道了,整个天下自然也就流传了起来,说是老剑神林清玄已经回来了,但是……依然有一些人觉得只是有人故意放出这个消息而已,老剑神可能早就化作了哪里的一具枯骨,只留下了这么一群心中老是存在着幻想的人,成天在那里吹捧一个早就已经不在人世的剑客。

    有人吹捧,自然有人唱衰,这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在过了千年之后,这片神州大地依然是这样,只能说是人之常情了。

    ……

    但是剑客们知道……

    ……

    良智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那一天,自己的剑竟然能够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属于自己,这么一柄渴饮自己精血的道剑,跟随了自己二三十年的道剑,本命道剑,竟然会脱离自己的控制?

    他听说过林清玄,但是只是听说过,他还年轻,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认同感。

    老剑神很强,这是所有人告诉他的事实,他也问过徐公,徐公也告诉他老剑神很强,但是究竟多强,人们终究是没有一个概念,毕竟距离他上一次出手,公开的在人世间出手,已经是四五十年前了。

    良智是找不到对手的剑客一枚,在秦地这么广阔的地域上,找不到什么能够堂堂正正决战的对手,更不用奢求对方是什么剑客了,能够境界相当、打的难分难解更是难得。

    有一种东西叫做挫折经验……良智一帆风顺,当然仅限剑道一途,他的过去是很凄惨的,被人卖作童娈,是有钱人的玩意,小小年纪就已经没办法好好当一个男人了,这都是被那些有钱人们玩弄的,不过徐公将他从地狱中一把捞出,他自然就把徐公当成自己的光,秦王都不行。

    徐公让他做狗,那他也是一条体面的狗,他心知肚明。

    但是他此生唯有两件事情是他不能舍弃的。

    第一条是他的书,他喜欢看书,徐公也喜欢看,所以徐公的书库都能够让他包揽一番,不过他确实没有什么天分,他最爱的东西上,他没有半点天分,也可以说是他因为童年的遭遇,导致他的脑袋其实是有些问题的,但是这不妨碍……

    读书的确有用,他很有教养,杀人尽量也都给人痛快,说话文绉绉的,让人感觉的很舒服,不想西北很多平民百姓那样口无遮拦。

    但是他还有另一条,那就是他的剑道。

    他起初是不喜欢剑道的,但是剑道,是他保护自己,保护重要的东西,还有保护徐公的唯一武器,他不能鼓弄权谋所以要用拳头,要用手中的剑去说话,而且上天也是眷顾他的。

    剑体……千年难得一见的剑体,御剑如臂指使,与剑会有各种共鸣……

    就这样毫无挫折的,他成了通玄境,凝了剑域,去年,他招招可生剑罡,说他是秦地第一剑客也不为过。

    但是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目标,他想要与老剑神比试一场,因为他需要这一场战斗来定义自己,他不知道这个天地的顶点在那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位置,说白了,他和金刹是一样的,所以在与徐公说道金刹的事情时,他总有些看到了自己影子的感觉。

    老剑神在哪里,他是真的不知道,他需要呆在徐公身边,所以不能像那些江湖上的剑客一样,一人一剑,便能仗剑天涯。

    曾有人说起,说老剑神终于是来到了秦地,来到了某处,将要去往某处,他一直以为是玩笑话,但是今天……

    飞剑一个翻转便立刻飞回了良智的手中。

    “你就是剑神?”他听那个组上的人说,现在老剑神是独臂的,是一头白发的……重要的是,老剑神真的很强。

    金司雀是秦王的人,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似乎在上方流传极广的信息,在大汉其他所有地方都无法得知,这只能说是秦王手段确实强悍。

    那天金司雀似乎元气大伤,后来就有人告诉了他这些事情,按照原本的规矩,其实金司雀是不准与秦王身边的其他人来往的,他们是直属的,但是在良智的视角看来,这个叫做金司雀的组织,实际上半数以上的人物其实都是属于徐公的,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他可以有一些普通剑客不会有的消息,包括,老剑神的消息。

    ……

    “我叫良智,你就是林清玄?”他又问了一遍,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了。

    “大家叫我书剑客,不知老剑神能不能我和打一场,我已经很久没有输过了。”他说的相当直白,听得先前还怒气冲天的金刹与宗玉树他们一愣一愣的……什么剑神?什么林清玄?

    这个老头不是他们要杀的那个吗?

    老头没有转过脸来,但是那身衣服,那个独臂,的确就是同一个人……

    “哦?你是书剑客?”老剑神似乎有些惊讶,看不出其他的感情,只是说了一声这个。

    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一身锦袍长衫的年轻男子,慢慢笑了起来。

    良智不明白他究竟在笑什么:“是的……”他还这样答道。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良智突然分了一下神,再往去,发现剑神身后的两个人都已经消失在原地了,他们两个没有用一丁点的灵气,与林清玄一直对话的良智竟然没有注意到两人。

    回首看去,果然,那几个不管是瞎掉的羊舌汤还是已经死去的路遥与匡印,都已经被那两人给转移走了,只见到了两人离去的背影。

    良智心中很是不爽,但是……罢了,此时城中的情况良智也清楚,没有特别的手段,就凭那两个人,应该是跑不出去的……

    解决了面前的事情再说,良智这样想着,心中慢慢生出那种兴奋地激动。

    这是良智少有的将徐公布置给他的任务放在身后的时候,明明他来这里的首要任务是要先将那几人杀光,毕竟金刹这个人,不管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既然徐公点名要他的命,那就说明徐公真的是很在乎。

    但是……良智不愧是从来没有输过的人,面对当世第一人,面对着百年大汉江湖第一人,面对着千年不出的唯一剑神,竟是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大概这就是……无知吧。

    良智脚尖轻点地,身子向后方轻盈的飘去,挥手一拳,将一旁的民居直接轰碎,那样根本不小的一栋房屋竟然就让他隔着几十丈的距离轰塌了,但是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给老剑神林清玄一个下马威,相反,这是相当尊重他的表现。

    一声锃鸣,一把如同手中道剑相仿的长锋从远处破风而来,他左手轻轻接住,整个人的气质又上了一层楼。

    “干将、莫邪,请!”一扫先前那种儒雅的风范,在接到这样一柄泛着寒光的长锋之后,良智的气势无限的攀升,并且有了那种隐隐约约的让人敬而远之的威严,若是金刹还有宗玉树他们还呆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还会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威势而瞬间崩溃掉。

    神将之威,干将莫邪之风大抵如此。

    谁知道这对原本是由欧冶子呕心沥血打制的千古神兵,竟然在这里,在这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石头城重见了天日,那么多年的传说,江湖人只闻其名,不见其形,早有人在质疑他们存在的真实性了。

    林清玄原本微耷的眼皮好像忽然有了精神,眉毛一挑,脸上少见的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干将莫邪啊……真是许久不见……呵呵呵。”也没有评价什么,林清玄只是轻轻地将树枝扔在了一边,摸了摸腰间的那青翠欲滴的竹剑。

    “一线青……”解开了腰间的绳,这柄看起来只是颜色比较鲜艳的竹剑原本只是随意的挂在老剑神腰间的绑带上,右手轻轻握住,然后斜在身侧,绑带也被他一柄扔在了一边。

    这是林清玄在告诉对方自己剑的名字,听到这个名字,良智心中的疑惑更深,他很年轻,而且一直都在徐公府下修炼,在秦地这样消息不流通的地方,其实他也只是听说过林清玄仗剑天涯的故事,林清玄用什么剑法,有什么喜好,用的是什么剑,这些他一概不知。

    若是他知道的话,那他现在本应该明白,这是林清玄表示认真对待的一种标识。

    不过不是老剑神太看得起面前这个年轻人,而是他尊重那两柄剑……那两柄,曾经跟随过他多年的两把佩剑……

    “年轻人……”林清玄开口,平静道,倒是没有那种长辈教育晚辈的语重心长的感觉,因为现在是两人的决战,就不存在什么手下留情一说了,所以是对手间的对话。

    “嗯?”良智慢慢觉得面前这个老人有些啰嗦了,难道剑神也只有这种程度吗?

    心中疑惑,一声“嗯”将他的疑惑表露了出来,只不过因为接下来的一句话,良智觉得自己可能还是过于看低了对方。

    “握好手中的剑……”林清玄收起笑容,眼睛看着良智。

    “为……”为什么还没有说出口,一股他此生从未面对过的场面扑面而来。

    他那绑起的长发在身后瞬间爆散开来,身上的青色长衫因为这场间忽然大作的狂风呼呼作响,一种难以想象的……让他甚至无法睁眼的狂风在他身边暴略。

    而林清玄只是轻轻地将手中的青竹剑提起,剑尖轻点身前的空气,随意的指着这个挑战自己的年轻剑客。

    叫你握好剑,就不要不当一回事,不然……可能连握剑的机会都没有了。

    什么叫千古剑神,良智可能不清楚,但是什么叫剑道的尽头,这是他实实在在的感觉到的,面前站着的这个不怎么魁梧的老人,在握起剑手中的剑之后,身形无限的拔高,伟岸的身影像是遮挡了天地,像是在诉说剑道的真谛。

    整个天地在林清玄的面前,像是缓缓而来,向着他不断地奔来。

    剑神横剑小天地,天地非小剑气长。

    而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一向以剑为傲的良智,第一次心中升起了一种叫做逃走的想法。

    不握好剑,就没有握剑的机会,可不逃走,可能就没有活的机会了。

    ……

    夕阳西下了,两道长长的身影向着身前延伸而去,极长无比。

    突然间,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身,回头望去,看向身后的那座小城。

    他们是刚刚出来,此时正在向着西边走去,身后自然就是石头城,而石头城的西边,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高不可及的天山。

    “前辈?”关山问道,不知道这位前辈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城中有什么东西吗?

    他也跟着转身,极目远视,用力的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远远地只能看到城门,石头城三个大字在城门楼前背着光,却也因为特殊的材质而微现轮廓。

    只不过身着麻衣长道袍的男子并没有作什么解释,眨了一下眼睛,收起了脸上那种惬意,眉头稍稍紧起,又转过去,继续向着天山的方向走去。

    “没什么。”他背着双手,步子很缓,但是一步间的距离却很大,关山跟的很吃力,这是他很少有过的吃力的时候,身法是他从小就在修炼的东西,别说先前在城中对敌,就是张承运,他的师父,关山也能不费力的跟上,当然前提是张承运不用什么修行者的操纵灵气的手段。

    就从城中走出,到这里,不到五里地,关山已经是出了满头的汗,只不过他一直在忍着。

    关山辛苦成这副模样,他似乎并没有管这个年轻的小道士的意思,从头至尾他就只和关山说了几句话,关山就得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

    关山到现在还在思考,这位身边的前辈到底是什么人物,师父可没有跟他说起什么天山的其他事情,当然也不会说当年他在山上究竟是如何认识这位的。

    “哦对,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声先生,我姓张。”男子突然这样说道,关山愣了一下,赶忙点头答应。

    “山上有我的道观,观里有张承运留给你的东西,就是这样。”关山还没问,他倒是自己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不过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张承运只说关山要登山天山,然后在天山上得到一些什么。

    关山似懂非懂,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有什么疑问吗?”这位让关山叫他先生的男子稍稍偏头,看了一眼关山,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

    关山努了努嘴,实际上关山憋了很久了,因为他觉得虽然自己很无礼,但是毕竟孔大哥生死未卜……

    “先……生,您真的不能救一下孔大哥吗?”

    “孔大哥……真的是个好人……”说着说着,自己也没有了道理,声音弱了下去。

    看着这个小道士窘迫的样子,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声没有憋住,哈哈笑了起来,笑的相当爽朗,没有架子。

    他这一笑,关山更是不懂了……然后焦急就浮现在了脸上,急得直跳脚,若是待旁人看来,还是相当可爱的。

    看到他这副模样,他终于是稍微收了收笑意,这爽朗的笑声真的是在这旷野上传的相当远,总觉得这原野上有什么动物也跟着他一起在咯咯笑着,相当有意思。

    “有人去救他了,不用你担心了。”

    “诶?”关山愣住了,摸了摸脑袋,不太明白。

    “有那个人在,他可是要比我心狠手辣的多……看看吧,总之你大哥会没事的,放心就好了。”他摆了摆手,关山刚才一着急,就在原地想要赖着不走,他一招手,关山才又懵有不好意思的赶紧赶了上来。

    “那……是关山错怪前辈了,是……哎,我总是会着急……”关山有些觉得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先前明显是在耍小性子,师父也告诉过自己,在外闯荡,可没有人会照顾自己,让他觉得很是惭愧。

    “叫先生。”然而他根本没有多说什么,只等关山走上前来,跟上脚步之后,转身继续向着山边走去,然后再次提醒了一下关山。

    “哦哦,好……先生。”关山赶紧改口,然后继续相当困难的跟上先生的脚步。

    夕阳无错,城墙的影子也在地上拖得很长,毕竟是在这荒凉的秦地,千里的荒原之上,只有石头城这样一座孤零零的小城,在天山面前显得相当渺小。

    不过就是这样一座小城,今日可是发生了很多很多的大事,让这唯一可以享受的宁静,也消失不见。

第四百一十九章 金刹的局(中)

    “大哥……大哥……我……我……”他颤抖着嘴唇,呼吸也一并颤抖着,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口中却组织不起一句可以理解的话,他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那就是“大哥”

    他喊的大哥自然就是金刹……他的双手捂住的搭在金刹的身前,金刹刚才趁着对方不注意,立刻将他带走,一把甩在了背后,金刹就这样无助的伏在金刹的身后。

    金刹不像他们,他们还年轻,而且都是身怀绝技,从小又都是练家子,身体好的不行,今日终究是发生了太多事,金刹也已经是有些吃不消了。

    “就这样吧,不用说什么……”金刹只是这样回了一句,但是明显的,在他身后的宗玉树可以听见金刹口中的那种克制……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宗玉树泪流满面,因为他的身后就是匡印的身子,不知从哪里拎来的推车上的板子,匡印身子很大,宗玉树带不动他,他们用了很多办法,宗玉树脸上的泪痕一直没有干掉,浑身是血……这可都是好兄弟的血啊……

    金刹背后背着羊舌汤,羊舌汤眼上的伤口似乎已经结了痂,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而且他的心态很不稳定,从刚才起,就无法在地上站立了。

    身前抱着的是路遥……他们中最小的那个,那个开朗的年轻汉子,平日里最是闹得欢,现在却再也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金刹阴沉着脸,那种悲愤到了极点的安静,羊舌汤没有看见,却依然感受得到……

    他在老四的脖子上敷了一块白布,遮住了他喉咙上那让人心疼的想要哭出来的伤口。

    给他合上了眼睛……傻孩子……到最后还想着给大家弄好钩锁,想着出了城,大家还能开开心心的扯皮……

    但是现在呢,以后的马车上,可再也没有那个叼着一根鼠尾草,惬意的躺在车舆一侧,吹着口哨,调戏着长安城中的小娘子们的风流少年了。

    他身后的大弓折了,弓弦被剑气绷断,大弓终于是受不了那最后的冲击,应声而折。

    看着那折断的大弓,宗玉树终于是憋不住了,嚎啕大哭,哭的凄厉,嗓音沙哑,已经不再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了,老四死了,老三也死了,死的毫无征兆,死的那样无助。

    金刹的步子越来越慢,他跑不动了,他身子遭不住,心里也有些遭不住了,在强大的内心,也守不住他了。

    街上依然是无人,这好像是石头城南北向的那条干道,就像是两具行尸一般,金刹埋头向前走,走的越来越慢,宗玉树吃力的拖着身后的壮汉……匡印身上还盖着金刹给他盖上的衣服。

    “老大……走不动了,歇歇吧……歇歇……”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是羊舌汤,他遭不住这样的气氛了,太过压抑,太过……让人绝望,他什么都看不见,他快疯掉了,兄弟在自己面前惨死,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几个大男人,就在大路中央,戛然而止,一人翻倒在地,四仰朝天,栽在地上的土坑里,土坑里有些泥水,他摸到了,向着水坑里把头闷去。

    走在最后的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捶胸顿足间,哭的嗓子嘶哑,哪有什么形象可言。

    最前面的那个人,怀中抱着一个年轻男子,一动不动,低着头,眼神迷茫。

    他真的没有想到,他的算计一次又一次的出错,几乎将这个坚强的男人击垮。

    说真的,他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再苦再难他都过来了,当过乞丐,卖过艺,但唯独他从来没有否定过自己……但是这一次,他真的在思考,自己是否错了。

    “可能……若是没有我,老四也不会死……老三可能就不会从他村子里出来……他啊,他还有爹娘啊……”

    “老三……是当哥哥的对不起你……”他蹒跚着向那个大汉走去,但是大汉纹丝不动,身上盖着那破烂的衣衫,显得那样的无助。

    他没有拦住老三……所以老三死了,他没有早点赶到,所以老四死了……

    无数内疚的想法在他心中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不断地再说:“都是你的错……”

    “都是我的错……”

    男儿膝下何曾有过黄金,金刹跪了下去。

    “老大……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连你也要这样的话,我们……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路遥趴在地上,他听到了金刹的话,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他更无法接受,老大会就此沉沦下去的结果。

    “老大,他们不能白死……”羊舌汤爬起,他摸着黑,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因为看不见,双手在身前不断地摸索,却让脚下的台阶绊了一跤,胳膊撑着地,却摔得很重,额头也磕在了地砖之上,但是这都不重要。

    他疯狂的捶打着地面,恨自己没有用……

    他咬牙切齿……

    “老大!你不能这样!老三,老四更不愿意看见你这样!”他什么都看不清,有些歇斯底里,心中暴躁不安,他冲着一个莫名的方向怒吼道。

    “我他吗知道!!!”传来的是一个人更加悲戚的怒吼。

    “谁他娘的干的事,老子这辈子搭进去,也要让他奉以十倍,老子说了,老子就要做,你他吗给我闭上嘴!”金刹吼道。

    三个大男人,就像是耍酒疯一般,在这条街道上又哭又闹,让人看得满脸鄙夷。

    城中的百姓们终于是开始慢慢的回家了,只不过这条街上依然人不多,零零散散的过客,都看着躺倒在路中央的那几个人,一脸的嫌弃。

    殊不知他们就是先前城中混乱的始作俑者……百姓就是这样的,一但与他们无光,他们很快就会忘记,不管是什么……

    但是……谁又知道,这几个人先前经历了什么,谁又能明白,看着自己亲人一般的存在,在自己面前无力的死去。

    “野狗不吠,家犬才仗人势。”他喃喃道,一直在摇头,脸上的怒意越来越多,他看着面前的两个汉字……多好的汉子,就因为他的一句话?

    金刹不认同,无法认同。

    他们是丧家犬,或者说,他们本就是野狗一群。

    但是殊不知,狗急跳墙,野犬更是要伤人性命的。

    正如徐奇所说,他望着满院的荷花,对着这个天下侃侃而谈。

    “谋天下者有三,而吾必杀之而后快。”

    谁又知道,后来那号称是天下第一谋士的徐公,竟会被一只当年他随意便能够捏死的野犬,逼上了此生从未有过的绝路。

    那场被世人称作战国张苏合纵连横之后第一谋战的金徐之争,竟是在这秦地不起眼的小城中,一条凄凉破败到极点的街道旁,由一个狼狈不堪,心死如灰的邋遢男子发起的。

    那本应该在后来那场天下大乱之中,站稳脚跟,稳坐高台的两位大汉的王爷,竟会因为今日这一个无名小卒的呐喊,而险些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徐奇,小心不要被野犬咬断了喉咙。”他是个粗人,彻彻底底的粗人,所以才不会扯那些文人之间的规矩,他要的,就是前赴后继,不计后果的死缠烂打。

    “徐奇,你得死,你必须死!”他咬牙切齿,眼中流出狰狞的鲜血,牙齿快要咬碎,然后对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再次跪了下去……没人知道这几个疯子究竟在说什么,可能真的是喝多了吧,行人们绕着这几个人走动,根本没有在意。

第四百二十章 金刹的局(下)

    人们都知道长安城中有个秦王,秦王呢是个纨绔的年轻人,不过他确实是万千山少女心中那最合适的心上人。

    相貌英俊,似乎还是一个花丛老手,愿意一掷千金,只换那花魁的一支轻舞。

    更愿意一喜之下,同船之人,共饮杜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公子不愁,公子不怒,公子何去?公子自有放浪形骸与珍馐。

    这样的秦王虽然是所有王公大臣批判的对象,但是他的确又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大汉多少年间,在楚地不知道投入了多少的暗中力量,只是为了查出楚王背后的力量究竟有多少。

    都说大汉镇北军是天下第一,骑军第一,步军亦是第一。

    也说那匈奴的金甲重骑才是骑军第一,但是步军绝对是落在大汉身上的。

    但若说水师,楚地当仁不让。

    广陵水师,是天下首屈一指,汉初之时,不知道多少起义是被这广陵的水师,一路从东打到西,让大汉免于灾祸,落下了一个广陵水师所向披糜的传说。

    广陵水师是楚王手下最精锐的一只军队,多少大臣都担心,若是楚王真的励精图治,与朝廷划江而治,就水师这一关,镇北铁骑到了跟前都得驻足。

    这只是楚王明面上的力量,楚王最精明的地方就是把广陵那一块地方,完完全全的让了出去,扬州是扬州,广陵水师心却不在广陵,他楚地最为富庶的扬州,现在已经是朝廷直辖,你朝廷还能如何去整治楚王?

    楚王这么多年经营,如今广陵水师说让就让出去了,真正能够掌握水师的人还是楚王,毕竟整个广陵水师的心完全就在楚王那里,更不用说广陵水师上上下下近百位将领,有没有不是楚王嫡系的都不好说。

    楚王似乎还有更加深层的力量没有展露出来,像他这样的王爷,就是直接摆在汉庭头上的一把尖刀,让人完全不放心。

    秦王不然,秦王从上任起,就从来没有干过任何意见可以称道的正事,其实按理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一位王爷,朝廷自然是放心的很,大汉有的是钱让你去挥霍,但是大汉没有那个精力去平叛乱事。

    但是多少年前,开始出现这样的声音:

    “秦王不过是扮猪吃虎罢了,实际上心思比谁都要深……”

    “说是纨绔一个,然而他的王府竟是能够那样的朴素,听闻其中只有他的藏书,他在外表显得与在私下里完全不是一个人……”

    “要说谋反,像秦王这种表面上根本没有可能的才是最可怕的……”

    而且作为大汉第一情报组织,还有特务机构的天机阁对于秦王——这位年轻的纨绔王爷,进行了难以想象的监事与调查,一些事情的端倪似乎真的是让他难逃嫌疑。

    然而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秦王就这样在各种刀剑丛中,生活的惬意无比,从来没有过什么抱怨,依然广交天下好友,能够纵情山水之间,享尽美人佳酿。

    但是实际上呢?

    为什么秦王能够表现的如此肆无忌惮?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去的吗?

    老秦王的死与朝廷没有关系,秦王手下的这些人是不相信的,毕竟唯一能够逼死一个王爷的,也只有所谓的朝廷了,天子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不做评定,但是天子身边的那些大臣们……在秦地,那位曾经的救时丞相,当年可是被家家户户唾弃,钉在耻辱柱上的。

    这种天生的对立,让这位纨绔王爷的存在显得是那样的刺眼,那么的不合乎逻辑,自然就惹来了各种各样的非议。

    而王爷却不反驳,就像是天子不出面一样。

    刘钊在年纪越来越大之后,出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也唯有少数的几位真正朝廷骨干才有资格面见天子,得到天子真正的旨意……放权,是一种智慧。

    秦王是有智慧的,而且是大智慧,就算他再怎么掩饰,也无法欺骗大家的眼睛,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才都能够与秦王侃侃而谈。

    成为那秦王的门客有什么好处?

    那意味着荣华富贵,意味着飞黄腾达……广交天下名士的秦王难道真的是靠着自己的脸面还有财富去吸引真正的有志之才的吗?

    恐怕不是这样的……

    真正让朝廷彻底无法相信秦王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那位徐奇……曾经在几十年前搅乱了整个天下的那个徐奇曾经一度销声匿迹。

    而徐奇则是天机阁十年来唯一掌握的关于秦王的信息。

    但是这一点就够了。

    徐奇是在大汉天机阁黑名单上的人,黑名单是一个好听的民间的说法,实际上上了那份名单的人,最后不是惨死就是失踪。

    徐奇这位当年一己之力乱了天下的风流人物销声匿迹之后,人们的记忆也就渐渐将其淡忘,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

    儒生乱国的罪名差点就因为这一个年轻人坐实了,当他真的消失之后,人们才能够松一口气。

    就真的如同一个手扶琵琶的琴师,他将琴弦绷到了不能再紧的程度,他将所有人内心的那根弦都几乎绷断,当年那样混乱的天下,内忧加外患,人们一度认为大汉都到了改天换日的时候。

    有人说他是匈奴人头顶上的那位元帅,也有人说他是将诸王策起的那个纵横家,总之,任何地方都有他的身影。

    这样的人物,真成天在你土地上活蹦乱跳的,谁受得了?

    消失这件事情,路人们各有分说,都有自己的说法,最广为流传的说法自然就是在天子上位之后,大汉真正有了正统主心骨,臣子上下一心,靠着……总之就是把他给主动消失了。

    自此之后,就是祥通初年,后续的一系列不管是军事还是政治政策,都进行的相当顺利,大汉一跃再次恢复了曾经的那种不可一世,太平天下几十年,匈奴被镇北军打的节节败退,直到八年前,云海草原大捷,大汉疆土正式超越了百年国战开始前的水平。

    不说这都是因为少了一个徐奇的原因,但是事实就是,徐奇的确在其中承担了相当大部分的影响。

    然后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在大汉太平了将近三十年之后,在多少年前有了一道震惊朝野的大汉将倾的神谕之后,他又出现了。

    就在所有人紧绷的神经质上,彻彻底底的砍了一刀。

    秦王上位之后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花天酒地,这个自不用多说,靠着一己之力让大汉国酒杜康告罄的男人,实在是可以称得上是纨绔中的极品。

    但是秦王手下的人才众多,生财有道,更多地还是因为秦地与西域交流甚广,别看秦地百姓平均的收入那样低,秦地的城池那都是百废待兴,但是秦地真正的税收那是首屈一指的,仅仅比楚地稍少一些,其中大头便是这与西域的外贸拉起的。

    大汉贸易最为自由的地区,除了齐地——与海外的那些岛国有着海上的各种商贸来往,就属秦地政策最宽,不光是西域人来到大汉做生意要经过秦地,一部分靠着经商发财的匈奴商人也要绕道秦地,靠着西域人的掩护……

    生财有道的秦王如此挥霍财富,大家其实没什么意见,毕竟银子再怎么样也是流通起来了,比那些贪官污吏将银子藏得又深又多好得多,从来没有因为秦王奢侈而指责过他。

    大汉风气如此,文人墨客,朝野上下,只要是能够享福,那自然不会有令行禁止。

    别说是战乱,就是镇北军,这样镇守边关的将士,实际上他们可是将大汉国库的七成都掏空了,那就是为了给将士们穿戴最好的装甲,用上最好的武器,让他们的家人温饱,让他们后顾无忧。

    这就是一个大国的底气,匈奴无法这样,所以他们百姓吃苦耐劳……总归来说,这其实不是好事,毕竟没有福分去享受国家的福利,时间久了自然也要反抗的。

    匈奴当年的天降单于似乎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又对比了大汉那富得流油的生活,心一横就要打,于是百年国战这样过来。

    秦王没有错,错的是他那广交天下好友时,不知从哪里将一个叫做徐奇的谋士从枯骨堆中捞了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徐奇本就是当年老秦王的旧部,一度做到了他手下的凉州刺史……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从那以后,秦王与朝廷之间的信任完全崩塌,天机阁对于秦王下了完全不亚于楚王的功夫,去刺探那位久而久之再此回归的徐奇的事情。

    徐奇被秦王手下的人称作徐公不是没有理由的。

    王公之后才是伯子男,徐奇没有职位,对外,他其实只是秦王在长安城外修的山庄中的一个普通门客而已,也因为这个,天机阁竟是迟迟无法确认徐奇的身份,高矮胖瘦年龄等等全都没有定数。

    徐奇被称作徐公,是因为他实际上就是仅仅比秦王爵位稍低的大公,朝廷不封又如何,秦地秦王说话,秦王尊他为大公,那他自然就是徐公。

    徐公出现,徐公究竟有多大的权力没有人知道,毕竟那在城外的山庄之中,数以千计的门客,都拥有相当大的权力,但是……那里其实早就已经是徐奇的后花园了。

    在这庄子里,徐奇便是庄子的主人,秦王来了依然成立。

    只是因为……他要称他一声:亚父……

    ……

    徐奇爱女人,尤其是那种性格奇特的女人,他的庄子里有一半的门客要出门为他找女人,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他真正看得上的只有两人。

    小倩和小瑜。

    小倩名为桃倩,小瑜名为邹瑜,皆是秦地不知名的平民女子,但是就是因为平民,他们出于平民百姓家,所以身上有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身上所没有的那种活泼,或者说纯真。

    ……

    “奇仔,小倩今天买来樱桃咯!”一个相当清亮的嗓音回响在这复式的小楼阁之中。

    徐奇独爱小楼阁,可能也是因为是一名儒生的缘故,当年也曾幻想过,小楼夜听雨,风吹花落轻的感觉吧。

    漫山遍野的一个庄子,徐奇的小楼在很偏的地方,为了给徐奇方便,王爷让管家特地在徐奇小楼周围,又修了一个小院子,而老管家就干脆住在宅院里。

    但是后来徐奇还是让管家走开了,因为他不喜欢男人。

    “快,给我来一个尝尝!”楼中传来了徐奇急促的声音,似乎在催促,但也不见他的人影。

    “小奇你在哪?”一个长得相当出众的女子在楼前站稳了脚,手中捧着一个木托盘,里面是红的显眼的大樱桃,似乎上面还有刚刚洗过之后的水珠。

    女子将袖口挽起,这六七月份的艳阳天让他身上出了不少汗,几缕长发因为汗水缘故,贴在了耳侧,但就是这样更是让她的气质显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这是个晶莹剔透的姑娘。

    “我们在二层,还在下棋。”一声比较平淡的嗓音传出,但是声线相当的甜美,听起来像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干净无比。

    “呀,小瑜你也在呀,那咱们一起吃吧!”女子听到了另一女子的声音,相当的高兴,轻跳一下,越上台阶,便向着小楼中走去。

    她的身材很棒,相当的高佻,又因为院中的很多事情都要她来打理,实际上从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与洁白的小腿来看,身形是相当的匀称,没有一点的赘肉,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子。

    她脚步轻快无比,走路带风,一步两步便快到了二层。

    只是她没有注意的是,徐奇经常坐的那个轮椅,其实就好好的放在一层的门侧……徐奇腿脚不便,所以行动要么就是要靠轮椅,要么就是坐轿子,要人抬,一般轮椅时,她们两个丫鬟就能操作,但是唯有远行的时候,徐奇还是偏爱轿子。

    如今轮椅还在,院中的轿子已经不见了,徐奇为何还在楼上?

    她高高兴兴的登上楼梯,只等给下棋的两人尝一尝这熟透的大樱桃。

    但是……

    “诶……小瑜……你不是在和奇仔下棋吗?”

    “他……人呢?”说话的自然是小倩,她只是探了个头,就看到楼上并没有所谓的棋局……更没有所谓的“奇仔”,只有端坐在桌前的小瑜,那个如她一样貌美的年轻女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她端着樱桃走上楼阁。

    一个男声突然想起,就在她的正前方……

    “小倩,我可等你好久了。”自然是徐奇的声音,分毫不差,但是说话的人,分明是……小瑜这个她平日里特别喜欢的安静的小妹妹。

    “小……瑜,你……你在做什么?”她笑不出来了,小倩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生出,她看着这个模样相当年轻的小妹,看着她脸上平静无比的微笑……

    “不好意思了,女人,只有你死,才能换来一个让徐奇痛苦不堪的结果……你安心的去,我们会为你照顾好你的家人。”一个冷漠无比的陌生男人的声音,从小瑜的口中传出。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小倩的心底生出,她想要逃开,腿却迈不开,浑身开始不住的颤抖。

    “为……为什么……”

    “因为你是徐奇喜爱的女人。”他说道,手中的短刃虽然小巧,但是现在,在小倩的眼中,确实如同阎王一样的东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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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名侠客介绍:
八百载未斩之难,出于白帝,化作一剑,惹了棋鬼的山河落子,逼得苦命人儿出了那青山。
又似是这汉匈百年的国战迷煞了歌舞升平的京城,教这百战死的将士无处埋枯骨,却是武当道士守了国门,剑阵所起,铁蹄所止,折戟折剑覆予滚滚长河,奔流东逝。
终是这雏凤落了蜀,亦步亦趋却踌躇满志,只因剑神说:“待你成了那天下第一,再来这领你的小竹子。”
到头来天下大事,果真就抵不过一个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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