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皆怒,皆悲(上)
徐奇担得起奇这样一个名字,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厌恶一切的男人,他觉得男人都是恶臭不堪的,让人难以忍受,所以能够出现在他身边的男子除了秦王还有良智,这两个一个是得到了他的认可,另一个则是他养来有着大用的打手,剩下的,如果有人见过了徐奇,基本上是没有机会再见他第二次的。
当然这个其中有些人因为是厌恶,所以之后被徐奇随意的就判了死,而其他的则是收到了警告之后,再也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管家不好做啊,悻悻的还想要搬到徐奇的院子里面来住,生怕这位徐公是住的不舒服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找不到人去安排,当然是出于一片好心,不过后来事情传到秦王那里,他才知道老管家很快就又搬了出去,是主动的。
说到底老管家还只是一个佣人,尽管他是看着世子殿下从小到大一直继任了他父亲的位置,但是说到底,还是没有什么权力的,但是他是打心底里为了秦王好,他徐奇在王爷的庄子里呼风唤雨的,连王爷的蟒袍都能随意穿戴,让他看来,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老管家今年七十多,要是老秦王活着,岁数也和他相差无几,他为秦王府两代主人管理了府院将近五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他被徐奇赶走的,只不过他没有说,因为徐奇的威胁太致命了,老管家含着泪,将那些也在嘴边的委屈咽下去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老先生家有一女?寇莺可是个好名字……”徐奇就这样随意一提,老管家只得乖乖卷铺盖走人。
他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莫说他老来得子,其实这个女儿也是他收养的,老管家鞠躬尽瘁,为刘家赴汤蹈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娶妻生子。
有了这样一个娃娃,实在是让他重新掌握了一丝自己的人生,他的忠诚献给了秦王,他把所有的爱意也都留给了这个娃娃。
二十岁出头,还未出嫁,老管家为刘家操劳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怎么奢侈过,家中积累了寻常人一辈子也掌握不到的财富,现在都是为了留给女儿,能够让她后半生后顾无忧。
他走得快啊,也没几个年头了,想着能再看王爷几年,就留几年,真到了老了走不动了,再向王爷告退。
说实在的,老管家姓寇,在大汉是个相当有名的姓氏,寇家也是一个世家了吧,只不过他寇谆和人家无关,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人生活,更没有什么背景,老秦王是在当年王位之争的时候被迫成为了秦王,长安城当年还是京城,他就要待在那小小的秦王府中成天忍受难以想象的监视。
无情最是帝王家,亲兄弟如此反目,老秦王浑浑噩噩,萧条王府之中,就找了他这么一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谁能想,这一做就是五十年。
这长安城外的庄子里住了相当多的人,都是王爷的门客,这些老管家寇谆不会说些什么,毕竟他不懂这些王侯之间的那些隐秘事,但是满打满算,他这一辈子,秦王身边那么多人,他也几乎都见到过了,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思,他觉得自己是不会出错的。
庄子里近千人都是相当尊重老管家的,知道老管家相当于是王爷的嫡系,但唯有他徐奇,自从来了秦王手下,似乎很多事情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王爷住了一月不到的庄子直接给他徐奇让了出来,天子赐下的王侯御驾,那样华美庄严的轿子,说给徐奇,那就给徐奇了,最过分的莫过于那青黑色的蟒袍了吧?
自从徐奇提过了寇莺的名字,提过了自己女儿的名字,老管家打心底里已经彻底的是无法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了,他太过阴狠了,他太过跋扈了……他可能有才,但是……他对于王爷,百弊而无一利。
所以老管家走了,搬出了庄子,庄子呢直接是交由了徐奇打理,也不知道最后庄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只要是王爷能够看得到庄子被那个人搞得乌烟瘴气,那么下决定还不迟。
而且他准备直接去王爷身边说一说,说一说这个徐奇的事情,他觉得为了这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总得告诉他一些事情,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管家早就把秦王当成了自己儿子一样了。
只不过事情似乎并没有那样发展。
待秦王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已经晚了。
一开始有人告诉他,说老管家搬出了庄子,他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然后后来有人又告诉他,老管家并没有出现在长安城中。
再后来,就是说老管家的尸身在城中渭水畔发现,死的时候身上被扎了不知道多少个口子,泡在水边好多天,桥上行人来来往往,那么多天都没有发现河畔有那样一个孤零零的老者的尸体。
听说泡到一滴血都没剩,水体恶臭熏天,才有人好奇的朝着桥下看去,才发现了已经惨不成形的老管家的尸体。
得知此事时的秦王少有的沉默了。
他那一天没有出去和那些好友们在楼船之上觥筹交错,有的只是一夜的安静与沉默。
秦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现在是真的没有人知道了。
这么多年来,真的懂得秦王的那个人现在也没了,他是个相当孤独的人,别看他在众星捧月之中,实际上,这并非是他本意。
月下的秦王老宅,门前静悄悄,月撒青石上,台青上阶,蔓草满墙,静的出水。
秦王府比起长安城中那些富商的大宅子,实在是有些寒酸,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秦王在花月之处挥霍了数不清的银子,也没有见他如何翻修一遍老宅子,倒是从城外另修了一个庄园,不过……听人们说,王爷住了没有多久,又搬了回来。
僻静的屋中,昏暗的烛光照耀着墙壁,这书房的木门都已经掉了漆,屋中几日没有人打扫,就有不少的灰尘落满了书架。
他在书前走走停停,一个多时辰也没有拿走一本。
他哪是在看书,分明是在看屋。
秦王府中现在是没有仆人的,原本有一个人,不过去了城外的庄子里,现在已经没了,屋子里的灰就没有人打扫了。
他不知道老管家是不是本想回府上,现在已经没有机会问了。
秦王生的俊朗,与许多传闻中的美男不同,他的颌骨很宽,向着耳后平直的延伸而去,颧骨不高,若是从侧面看去,脸显得相当立体,正面呢?倒是有那种大汉刚毅威猛的将军的那种脸型。
下巴稍稍有些突出,脸方方正正的,不过还显得很是匀称。
他的眉毛相当的浓,一根一根的又粗又浓,眼窝稍稍有种西域人的风格,往下深陷。
无关都精致得很,尤其是眼睛中,总是透露出的那种深情,就是长安女子口中的那最是人间无处寻的眉眼。
不知道何时留起的胡子,下巴上稍长,上唇稍短,似乎精心修剪过,没有那种与朝廷上的很多大臣都一样的美髯。
只不过……平日里那种迷人的笑容今日似乎并没有人看到。
秦王今年大约是二十七八的年岁,一直是独身一人,没有了父亲还有母亲的管束,似乎都没有想过组起一个家庭,秦王的风流,天下自知,但是因为他的魅力,也不会有女人傻到会不愿意嫁给这样一个能够在其身边享尽荣华富贵的王爷。
只是因为他不想。
嗜酒如命的他,在书房中窖藏了美酒佳酿,平日里读书、亦或者是书画之时,每每兴致一起,便会叫人从府中各处挖出深藏的美酒。
他蹲在书柜的角落,默默地数着什么,然后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东敲敲西敲敲,最后吃力的翻开了一块、两块、三块地砖。
伸手一摸,竟是内有乾坤,从中一把提出了一坛老酒,封泥似乎还是新鲜的,但是他却直到,这一坛酒,几乎已经是十年过去了。
身上满是泥,这书房地下的泥是湿润的,不过带着些翻新泥土的香气,也并无大碍。
漆黑的泥巴沾满了华贵的袍子,也沾满了他洁净的胳膊,不过他都没有在意。
提着那坛酒,推开门便坐在了门外的台阶之上。
坐之前还拿已经是脏兮兮的袖子,从身下抹了一把。
就这三两步的事情,原本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的王爷,就成了一个不顾形象的酒徒。
但是这酒啊,消愁。
杜康他能去文武痴三种精血,酿成如此佳酿,这酒自然就有了文武痴的三形。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秦王为何醉酒,那自是每日消愁。
试问天下,有谁懂他刘允的愁?
没有,所以饮酒便是。
文人之心,酿成的美酒让人放浪形骸,纵吟千百诗篇,内敛且雅兴。
武人之心,一腔的刚烈落得酒中,那就是满满当当的豪爽,让人欲罢不能。
但是酒到最后,谁人又不是痴狂痴傻之人,借着好酒佳酿,心中有什么愁苦?痴傻之人哪有什么忧愁?
痴人忘忧,饮酒则是做一痴人,如此看来,划算。
“叔儿,是允儿难为您了……所以今日,敬您一坛,上好的杜康……是咱当年,背着我爹,偷偷藏下的……”
还未饮酒,王爷似乎就醉了,支着手里的坛子,晃晃悠悠的对着圆如玉盘的月亮,放声大喊。
今夜,秦王府前,没有行人,只有府中这样一个酒徒的高声,惊扰着这城中的少有的安宁。
他哈哈大笑,是啊,当年老秦王不让他喝酒,寇谆当然知道世子殿下有酒瘾,冒着惹老秦王生气的风险,偷偷给他从酒窖之中,拎出来了一坛又一坛的好酒。
“我有几坛酒……”他抬头仰去,酒坛中的好酒是烈的,但是只有烈酒才能让人醉。
他高声唱道,唱腔中带着笑,唱腔是相当的正,是这西北的老腔。
“一坛在书房……”
“一坛留树下……”
“一坛在老宅……”
“一坛赠长安……”
脚点着地,打着拍子,唱到兴起,他从地上坐起,身子摇摇晃晃,只不过提着酒坛的那只手却是一直都稳稳不妨。
他的步子歪歪扭扭,月下的小院子地面洁白如雪,枝丫间的月色林林总总,让人感叹这十五的月亮最是让人心伤,让人难过。
“一坛埋深山……一坛倾江海……”大笑而去,秦王的腔是那样的悲怆,他眼角无泪,嘴角却是带着不知怎么形容的悲恸。
“饮日既吞月……大梦不觉醒……”
没有人知道今日秦王府中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知道,平日里那个风流倜傥的秦王,今日是多么的普通且平凡,他今日……先是一个酒徒,再是一个王爷。
“叔儿啊,允儿也不想……允儿真的不想的啊,允儿这辈子就您这一个叔……”
“但是叔儿,我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事,要去做,必须去做……允儿又何尝不知道呢?”最后府中的声音全部凝成了一声嚎啕。
王府周围今日没有人,是他已经刻意说好了,所以今日,真的没有任何人知道,刘允在位二十年,只有这一天,是没有记载的……
但是这一日后的那一天,史书上是清清楚楚的记录了的:
秦王大婚。
秦地震动,天下震动,他们不知道一向纨绔的秦王为何突然的就迎娶了一名女子,毫无征兆的,没有任何的请柬,只有秦王府向着天下昭告,秦王已经完婚。
不属于秦地的人自然是想要知道更多地事情,但是奈何消息流转不通,第二则消息迟迟不来,不少人打听秦王妃的身世,但是基本上都是一无所获。
多少思春的少女在这一天心如死灰,梦中的那个男子已经离他们而去,只有未娶妻的男人才是完美的,女人们是这样想的,所以之前对于秦王所有的赞美,渐渐地消退了颜色,当年的那个纨绔,在今日似乎就这样洗掉了一身的风流,多少人都相信,秦王尽管娶了妻,但是他依然会像从前那样,进出风月场所毫不受阻。
他的那些朋友们,一日复一日的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归来,但是……剩下的似乎只有失望。
大婚之后,秦王似乎真的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或者说接下来二十多年间,再也没有去过长安那条最繁华的街道,再在渭水上饮酒赏月,再也没有那样的一掷千金。
多少秦地的酿酒世家都因为秦王的这一个急剧的转变,而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动荡,长安的商业似乎也因为王爷的变化而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整个大汉的酿酒业似乎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冲击。
不知道多少家曾经红极一时的酒楼就因为秦王的这样一个决定而关门大吉,但是天下人对于秦王大婚之后的变化都是相当疑惑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让一个纨绔了如此多年的,让纨绔已经根深蒂固的一个权倾大汉的男子,让一个阅尽了大汉绝色的男子发生这样的转变。
但是……没有人,准确的说,除了少有的几个,当时为秦王操办了婚事的人之外这几人还是他的嫡系,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秦王妃的真正底细。
……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晚之后,洞房花烛夜,两人对坐无眠,秦王娶了她不是因为别的。
因为她姓寇,名为寇莺。
那日之后,王爷真正的成了一个担起了家庭的男子,只是一日,就将那些曾经的过往全部抛去。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四百二十二章 皆怒,皆悲(中)
徐奇的轿子是什么样的,这在秦王在长安城外的庄子里可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一般人,就算是达官贵人,家中的轿子也一般是四到六个人去抬,一般是城中走动时,需要用到这种轿子,但是徐奇不然,徐奇只有在行远路,出去庄外游玩,去欣赏山水时,才会坐轿。
但是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最主要的其实还是因为为徐奇抬轿子的,四个貌美的女子,也亏的是徐奇因为积病积弱,身子不重,加上是那种料子上好的轿子,毕竟是秦王送给他的,四个女人抬起来竟然还不是太吃力。
路途遥远的事情解决方法依然是有的,那就自然是多带一些女人……
徐奇最爱女人,尤爱那种懵懂的痴傻女子,不过这些每次都会跟他出门的,才是那些他平日里不太需要的女人,当做花瓶,看看就好,真正被他当成宝的,也只有家中的小倩与小瑜。
不过他需要经常出门透风这件事情,似乎很多人也知道,成了秦王的门客,私下里的权力极大,并且强档的自由,没有什么约束可言,但是大家一般还是尽量都在长安城附近活动,
徐奇就不一定了,最远的时候,还能出去走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沿着渭水,一路东行,穿过蜀地,经过魏,能够到洛阳去逛一逛。
大家只知道徐公的权势很大,秦王纵容着徐公的任何行为,但是具体徐公到底做了什么,没有真正在秦王嫡系之中的人,是不明白的。
但是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若是没有真正的明白人来解答,或许放在平常人身上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上至王公之时,气运这种东西,真的有可能成为决定命运的事情。
而徐公……
……
打道回府,今日是徐奇外出的第二日,其实他只是去外面透了透气,早早地就回来了,徐奇的腿究竟是怎么废掉的,他从没有跟其他人说过,秦王请他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种样子了。
因为那种叫做轮椅的东西的发明,他最近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毕竟刚来到的时候,整天只能窝在自己的小楼之中,而且最初的时候,徐奇做了些什么,人们其实并不知道,他们不知道那西域为何突然的就愿意那样放开自己的商贸路线,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作为大汉最为贫穷的凉州,能够在短短一年之内,占据整个大汉税收的两成。
徐奇不光是一个军事奇才,作为一个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手,他对于这些官场上的把戏了如指掌,一但没有了上面的限制,也就是秦王将一切的生杀大权全部交由于他,高效到极点的那种集权方式,才是真正的叫做如臂指使。
这种情况下,一整个凉州上下数百位大小官员,不管如何,只要听从了由徐奇层层下达的命令,一切都会按照想象中的路线进行。
这就是徐奇的作用所在。
但是也是由于这些,他这个远在长安的凉州刺史,才更是需要处理比常人多出不知道多少的案文,寻常官员可能无法想象,但是他的确是做到了一种叫做日理万卷的事情。
徐奇是人,自然会有其他的反应,不然他实在是太过强悍了。
身体上的不足让他性格上有了各种的缺陷,不过他的能力抵得上所有他的性格的缺陷,旁人也没话说。
今日打道回府之时,他的心情已经好转了不少,前些时日其实他的心情有些糟糕,其中关键当然就是金刹的事情,金刹从没有跟他正面对话过,但是他却听旁人一五一十的说起过金刹的谈吐。
一个人的素质当然不是问题,金刹明显就是因为在市井阶层生活了多年养成的习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是金刹身上的那种气势确实是让他多留意了一下这个人。
这个自称是散人的男子,分明心中就是怀着更大的抱负,他眼中的那种光彩是他少有见到的属于一个强者的颜色。
所以他需要他的更加具体的信息。
因此也就有了后来,金刹与他的小队的种种遭遇,都是徐奇一手造成的结果现在也没什么奇怪的了,每一次徐奇没有出手,只是等着看金刹他们如何化险为夷,如果又一次没有成功的话,或者是稍有一点差池的话,金刹他们也活不到现在。
正因为亲眼见证了金刹的各种绝境求生,徐奇才一点点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那就必须现在就死。
其间发生了一件事情,几乎是打断了原先徐奇对于秦王未来局势的布置。
林清玄再次现身,这是一件相当微妙的事情,若只是江湖人,听到了林清玄归来的消息,可能真的会相当的兴奋,可能会听到江湖各地都出现这样那样的关于剑神林清玄当年的轶事,但也仅此而已。
但是林清玄这样足够影响一个国家实力的最顶尖高手的存在,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出现,都有可能影响一个时代的格局。
剑神林清玄为什么在后世评价被无限的拔高,即便他甚至都不会在江湖上现身,甚至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如同当年莲心大师那样开宗立派的事情。
那自然就是因为当年在大汉危难时刻,林清玄并没有继续他所谓的挑战中原各个宗派的事情,而是只身前往了匈奴,并且一人将整个匈奴武林搅了一个天翻地覆。
那时正是匈奴纠集大军,正准备南下与大汉决战的时刻,后来自然就发生了相当著名的那段内忧外患的大乱,但是很多人不清楚其中的一些关系,若是没有林清玄当年的一人一剑单挑匈奴武林的事情,或许这段大乱出现的时间还会更早。
大部分汉人自然不会知道其中的关系,因为他们不是匈奴人,当然不知道当年那段时间,林清玄在匈奴武林的时候,匈奴的单于究竟有多么的头疼。
他们不知道林清玄的立场是什么,也就是林清玄到底代表的是大汉,还是代表的个人,如果是代表大汉的话,那么放任林清玄在匈奴境内肆无忌惮,基本上就是纵容一个极强的大汉单兵在匈奴境内无限的造成杀伤。
可是若是代表个人的话,匈奴王帐贸然的去出动兵力去消灭这样一个实力足以顶的上近千人的金甲铁骑的行动极其飘忽不定的人,在那样军备紧张的时刻,明明就要有影响国运的大动作的匈奴实在是承担不起这样的消耗。
若是没有林清玄……那么匈奴的备战便会提前,武当千人可能不会有这样的实力,那位在战乱中脱颖而出的世子殿下,也就是那最终以相当年轻的岁数成为了天子的刘钊,甚至可能没有出生,而那后来在大汉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楚家,可能也没有那样的决断……
所以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所有人只知道林清玄一人与匈奴武林的故事的时候,殊不知他究竟是受了何人之托,为整个大汉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便是如此。
但是放到政治上来说,自从林清玄有了这样的事迹之后,他真正的政治价值也开始凸显,以前人们只是习惯性的认为修行者不管怎么样也是最终无法敌得过铁骑的践踏的,但是林清玄改变了这种情况,所以后来人们后知后觉的时候,当朝廷与各方势力都开始争夺真正的大修行者的时候,林清玄已经消失不见了,人们总想着若是林清玄是真的自己明白的这些事情的话,那么这样一个头脑清晰,又拥有如此恐怖实力的人,无人能够约束他的话,那么他的存在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但是林清玄的销声匿迹一定情况下又让这种一片祥和的局面持续了下来。
两次恰到好处的判断,让整个天下的局势发生了很是剧烈的变化,林清玄不只是剑神而已。
而此次他的出现,这个消息瞬间让所有势力立刻警醒了起来,而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就是秦王……或者说,徐奇。
第一次的试探时来自金司雀的一次围杀,为了确认老剑神的实力,金司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换来的毕竟是相当珍贵的情报,林清玄的实力完全符合想象中的那种无敌。
而如何与林清玄搭上关系,这就需要相当谨慎的判断了,徐奇选择的是等待,他需要知道林清玄此次入秦究竟是要做些什么,所以林竹当时的判断其实没有错,徐奇派出的眼线其实已经用着各种方法进行着无微不至的监视。
但是这种小事在林清玄看来还是不够他来真正出手的资格。
然而契机出现了,自然就是徐奇交给金刹的最后一项任务,一是因为,他真的不能将金刹留下了,金刹后续展现出来的那种恐怖的应变能力,许多他都觉得已经无法解决的死局,金刹还能够在其中迅速的找出最优的解法,尽管每次任务都是金刹他们小队失败了,但是五次出生入死的任务,他们没有一次真正的减员,并且……他们的凝聚力还越来越足,据手下人的报道,金刹似乎已经有意的开始回避一些他们小队之间的对话了……时间拖得越久,金刹就越不会成为他的手下。
所以借着林清玄的手除掉金刹,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如果金刹还能够在临死之前真的阴到了林清玄,那实在是徐奇想要看到的事情,但是在发现了似乎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顺利之后,只能由良智出手,让他去确认一下金刹的死。
只是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样子,徐奇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以为若是良智能够前去,如果真的有机会和老剑神见面,以良智的剑痴性子,和老剑神之间必定会有很好的发展,说不定这会是秦王与剑神之间建立交流的一个相当好的方式。
一切在徐奇的脑海中都是这样的上演,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金刹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反制。
……
“大人,我们到了……”一个声音相当怯懦的女子悄悄地从一旁对着车中的人影说道。
她的长相绝对是女子中上乘的那种,并且她身边的,没有一个是比她差的,身后还跟着十多人,一样都是身着相同的罗衫,似乎是徐奇要求他们这样的,这样一路走来,因为她的个子有些高,反倒是抬着轿子,身体一直很不舒服。
一个男子从帘中露出了自己的面容,因为长时间无法收到阳光的照射,实际上徐奇的皮肤有种病白的感觉,但是他的眼神却是那样的迷离,让这个与他说话的女子不敢再抬头去直视他。
徐奇喜爱女子,但是他对于许多女子的吸引力也是相当厉害的。
“去叫小瑜将我的轮椅推来。”他轻轻一笑,似乎相当的和善,这样温柔的口气,让女子受宠若惊,稍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迷离的眸子,脸上顺势映上绯红。
“是……”她赶忙应了一声,对着徐奇行过一礼,然后匆匆忙忙的抛开,刚才他们将轿子放下之后,无事的人徐奇已经叫她们散去,只留下了三四个人,一会要将轿子收好,放在他的园子里面。
“啊!!!”一声尖叫,从前方的幽静的楼阁之中传出,徐奇心中一震,眉头皱了一下,继续将头探出轿子,想要看清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声明显就是先前那个女人的声音,那她是被什么吓到了吗?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了一声,结果周围的女子都是摇了摇头。
“大……大人……”那一声声的呼唤变得越来越近,随即而来的是一个女人脚步急促的声音。
徐奇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就烦这种总是将话含在嘴边,一直不说出来的人。
“到底什么……”
然而还没有走到地方,那个女子就一下子磕倒在地,但是这不妨碍她说出自己的所见。
“大人,呜呜呜呜,小倩姐……小倩姐她死了,她被人杀死了……”半哭半嚎的,那女子浑身颤抖,嘴唇也在发抖,说出了这样的事实。
“你!说!什!么!”一声怒吼传遍了整个园子,惊得树上的鸟儿也是一阵乱窜,扑闪着翅膀,向着四处飞散而去。
第四百二十三章 皆怒,皆悲(下)
就在怒吼声传出的时候,小楼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脸色惨白的女子,她的身形摇摇晃晃的,似乎腿脚都有些不利索,身上有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腿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徐奇身边的女子看到了那人走来,自然是认得,赶忙跑过去,把她搀扶起来,一直扶到徐奇身前。
徐奇将帘子撩起,但是眉宇间的那种惊怒却是已经无法让人直视了,这样狰狞的面目让人看了之后心中也是一阵发慌,他身边的女子完全不敢再去吱声,只留下身前这个颤颤巍巍的女子,她惨白的嘴角让人看了一阵的心疼,大腿内侧的一道鲜血一直外渗的,而她的额头上也一直冒着冷汗。
“谁干的……”一声如同猛兽低吼的嗓音突然传出,更是让身边的所有人打了一个冷战。
小瑜抬头望去只见到一双血红的眸子,眼中的杀意已经凝成了形,仅仅只是对视就让人心中升起各种恐慌之感。
小瑜的视线与徐奇只是稍一对接便已经错开,但是……随着小瑜的头悄悄低下,徐奇直接是托住了她的脸。
“看着我!谁干的!”一声咆哮震耳欲聋让人心中更是无法再平静下去。
身旁有几个女子因为这一声怒吼直接是哭出了声音,几人蜷缩到一旁,这个男子……此时的气势实在是让人无法靠近。
一滴泪珠突然划过她的脸颊,静静地滴落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小瑜只是不停的摇头。
此时终于是有其他人来了,是金司雀,金司雀算是秦王手下能够与天机阁的功能相匹配的一群人了,如今因为朝廷对于秦地的关照越来越多,金司雀的行动也是陷入了休眠状态,前些时日去与林清玄正面对抗算是许久不动之后的第一次苏醒吧。
徐奇的园子离庄园里门客们居住的地方有些远,所以平时尽管他是要求身边不能有男人出现,但是金司雀还是依然要远远地照看着他这里,以免出现什么事情。
然而看到这个黑衣人的迷茫、惊讶的态度,大概也是知道,他尽管是这样的监视着徐奇的园子,但是依然是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比较激灵,先是去到屋中去看了看情况,结果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一点气息都没有的躺在一个高脚的椅子上,身体无力的垂在身边,身上各种伤口不只一处,每一处似乎都深的让人心中一阵发紧。
不过他没有去动这个女人的尸体,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徐公平日里最喜爱的两人之一,所以只能等徐公自己的决断,而他则是利索的去将徐公的轮椅找出,一并给他带了过去。
脚步轻快,三两步并做一步,看得出他的轻功的确了得,不然也不会成为这种专门负责监视的人员,但是他不清楚地是,自己先前对于园中所发生的事情的毫不知情,究竟是如何触怒了徐奇。
“大人……属下来迟,这是您的轮椅……”他远远地一跃,随后落于徐奇身前的地面,单膝跪地的,头垂在身前,将轮椅放在了身侧。
“哦?你就是王爷派来的人对吗?”徐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也是因为这个黑衣人并没有抬头,他的态度十分恭敬,展现出了他身为情报人员的素质。
“回大人,是的。”他继续答道,拳头撑着身前的地面,什么都没有想。
“那你知道有没有人进入我的宅子?”徐奇继续问道,声线平缓稳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黑衣人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心底里还是下意识的认为,只不过是一个女人死去了,徐公能够这样冷静个的处理事情,实在是相当的厉害。
“回大人,只有先前那名死去的女子进出过宅子,似乎是从庄外带来了水果,在她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出过了……”他向前一拱手,将自己的所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的确他的精神十分的集中,宅子里究竟有几人他一直都很清楚,眼角突然瞥见了身旁那个脸色苍白如画的女子,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在他的记忆中,整个宅子今日似乎就只有她和那名被杀的女子在,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他是相当相信自己的观察力的,所以小瑜的身份引起了他的怀疑。
“大人,属下斗胆观察过了那女子的尸体,推测事情发生的时间应是三个时辰之前,而那段时间属下记得清楚……应该是只有我身侧的这个女子与那名死去的女子同在……”
他终于是将头颅抬了起来,作为一名资深的情报人员,他是金司雀之中相当优秀的后起之秀,不光是轻功了得,更重要的是有一个精明的头脑,通过已知的信息逆推其他事情的经过是他相当拿手的事情,理智告诉他,现在身边这个一言不发的女子似乎是最有嫌疑的,不管她身上究竟有没有伤。
这是对于自己观察的自信,他认为大人若是相信自己的话,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暗示。
然而……
他满怀着期望的抬头,以为能够看到这位徐公的相当欣赏的表情,结果迎来的却是一柄突如其来的刀刃。
一把冷酷无情的尖刀,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沿着他的额头,扎了一个通透,白刀子进,白刀子出,到死的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死,也不明白这位分明以智谋著称的徐公,为什么会这样随意的杀死自己。
徐奇的手离开刀柄,失去了最后支撑的男子,直接是仰头倒去,因为膝盖还跪在地上,所以身子呈一个相当别扭的形状,因为刀身够长,从他的后脑穿出时,配合着他向后倒去,刀刃直接插到了泥土里。
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这样轻易地,一个相当有前途的金司雀就被徐奇杀死了。
“既然不知道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死吧,我不想听无用的废物说话。”徐奇脸色冷漠,阴沉到了极点。
小瑜就在那男子的身边,这样一刀突然的杀出,让她颤抖的更是厉害,她跪坐在地上,整个人似乎有种失控的前兆。
“大……大人……不,不要杀我……”她面露惊恐,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徐奇的那句话,似乎也是一位他就是说给自己听得。
平日里她与小倩都是称呼徐奇一声奇仔,这是她们秦地对于那些长相比较好看的男子的爱称,但是现在……现在她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其他尝试。
徐奇是可怕的,从歇斯底里到平静无比就用了不到几息的时间,她亲眼见到了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的,于是心中恐慌更甚,她可以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的恐慌,不是因为装,是因为她现在真的非常慌乱,心中有什么秘密生怕被发现了。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然而徐奇突然挤出了一个笑脸,眼神那样的直勾勾,让这个笑脸变得无比渗人。
“小瑜,我怎么会杀你呢?不要担心哦,来……扶我上去。”他咧着嘴笑道,对着小瑜呼唤了一声,声音中极尽温柔的感觉,指了指旁边的轮椅,对着小瑜便说,说罢还伸出双手,等着小瑜过来接自己。
“是……是……”小瑜眼中的惊恐掩饰不住,但是她咽了一口唾沫,立刻爬起身来,向着徐奇的身边走去,两手撑着徐奇的身子,将他扶到了轮椅上。
“走,我们去看看……看看小倩……”徐奇笑了一声,小瑜在他的身后,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那一声的冷笑,确实让人感到如坠冰窟。
……
小倩的确是死掉了,身上被捅了数刀,刀刀扎中要害,似乎是在第一下扎中心脏的时候,小倩就已经丢了命,余下的,更像是杀人者的泄愤……
徐奇在小倩的身前一直在打量,这边看看,那边瞧一瞧,根本不出声,他不出声,其他人就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那一刻,他走到了桌旁,看到了那柄染血的尖刀,这柄尖刀如同匕首一般,但是长度却更长,上面沾染着鲜血,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桌上,刚才一直被小倩歪扭的身体挡着,只有走进了才能看见。
徐奇伸手而去,并且平静的拿起……
片刻的沉默之后,徐奇笑了,他的视线从尖刀上扫过,看到了这样的一串文字。
“杀人者,人恒杀之——金刹。”
……
“哈哈哈哈哈哈!”先是轻笑,身体一阵一阵的耸动,随后笑声渐渐地无法控制,变得疯癫,变得猖狂,让人更加的疑惑和恐惧。
徐奇的面容狰狞无比,他的嘴巴咧着,嘴角以怪异的角度上扬着,从旁看去,真的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所有人都跟随着他的笑声后退着,不知道他此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金刹啊,金刹……你真的是个奇才,真是我没有看错你啊……”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首先就是金刹身在石头城这样的一个事实,现在需要打一个问号了,良智离去已经接近两天的时间,按理说如果是正常的赶路的话,今日良智就应该回来了,怪不得……
良智没有回来,所以金刹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他徐奇就几乎成了一个瞎子,只要良智不会来,他一切的举动都有可能成为对方算计的对象。
“好一招釜底抽薪啊,真的是……金刹,我有些兴奋了,我很高兴……很高兴将来能够有亲手杀死你的机会,哈哈哈哈……”他自言自语道,便说便笑的,这群女子哪有什么人认识金刹,更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小倩姐身死这样的一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她们震惊到了,但是……但是现在徐公不怒反喜,喜怒无常的样子让她们原本仅有的安全感荡然无存。
“大人!您没有事吧!”几个飞速穿行在林间的身影,沿着这条能够直达徐奇小楼的小道一路急速行来,一人落地,面色慌张,看到了徐奇的身影,心中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他们为何这样的焦急,那还不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兄弟的尸体,看到了那被扎透了头颅的男子,于是以为是徐奇遭到了什么刺客的攻击……纠集了身边的几人,迅速的赶往了此处。
身后几人纷纷落地,皆是单膝跪地,等待着徐公的吩咐。
他抬头看到了屋中的那个浑身浴血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似乎是见过那个女子,平日里她也是到庄子里帮着徐奇传过一些消息,怎么再见到……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难道他们金司雀兄弟的身死也与这件事有关吗?
“无事,你们几个等下就跟着我……”
徐奇冷漠的答道,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手中一直捏着那柄尖刀,眼神有些可怕。
“大人……是个……男子……”小瑜呼吸急促的突然说道,徐奇眼睛突然一眯,看到小瑜此时正在紧张的看着那柄尖刀。
“我知道……”徐奇冷哼一声,吓得小瑜再次闭上了自己的嘴……
徐奇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不认为金刹能够在这样的时间就赶回来,更何况良智就算是已经死了,不管是怎样死去,他至少也会对金刹他们的行动造成一定的干扰。
庄子里一定另有其人,而对于金刹观察了如此之久徐奇,早就已经发现了金刹在庄园中究竟与何人有所牵连。
没错,金刹他们多次都因为任务失败而归,对秦王的名誉造成了损失,而让许多门客对他么那都有多多少少的意见,不少人因为这个还特地言语羞辱过金刹那群人,为此还爆发过不少的冲突。
金刹在秦王门客之中的名声实在是有些臭名昭著,但是……一直都有一个人,与他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还特地在表面上装作相当厌恶对方的样子,实际上私底下已经联系过多次,徐奇发现当然是因为金司雀的情报无孔不入,这样在眼皮底下的事情,金司雀没有理由不去监视,但是其实,如果没有徐奇的指引,或许金司雀真的会被金刹他们精湛的演技所欺骗。
徐奇早就会怀疑金刹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人处世做成这样,以他的心智,怎么可能无法和别人处理好关系,秦王的门客之中有各种各样的人才,他们大都身怀绝技,恃才放旷,相互看不起对方,但是这样的人,若是碰到了心机极深的人,很轻易的就会被对方用花言巧语所化解矛盾。
换言说,实际上,这群门客是极其容易被煽动策反的一群人,良禽择木而栖,这是大多数有才华的人的想法,实在是无可厚非,他们只是想要名与利,为此早就可以抛弃心中的那些原则。
果然,在徐奇的暗示之下,金司雀无意中发现了与金刹暗中联系相当密切的一位门客。
他的名字叫做荆疾,是个身法相当了得,又有着相当强悍的暗杀术傍身的男子。
你说他是秦王招纳到的顶尖的刺客也无妨,他的实力绝对称得上是一绝,尤其是各式各样的暗杀都被他牢牢掌握住,至今一共出去暗杀过三人,三人的身份不方便公开,但是过程都出奇的一致,每次徐奇都给他安排了接近半月的时间,而他只会在最后一天动手,而此前的十多天,他会全部用来观察对方,甚至能够将对方面对各种事情时下意识的反应都能够熟练地掌握,这种惊人的观察力让他的暗杀术独步天下,实际上他本就是西域来的一个顶尖刺客,因为刺杀月氏国国王失败,而被迫逃入了大汉。
徐奇没有与他真正对话过,但是听金司雀的情报说,实际上,几年前的那一次暗杀,若不是月氏国高僧那日登门拜访,在皇宫之中,隔着数里地的范围,将他的刺杀击退,或许没有这一次的巧合,月氏国如今应该早就改朝换代了。
他的来历不明,似乎只有一条是他真正愿意说出来的底细,那就是他曾经也是一位僧人……
这样一位顶尖的刺客,金刹在私下里与他不知进行过一次的沟通,而每一次都是一触即走,几乎没有留给别人发觉的机会。
现在……徐奇有理由相信,这个男人,就是金刹留在他身边的那个毒刺,一不留神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
跟随着徐奇的脚步,一众人悄无声息的赶往了那名叫做荆疾的刺客所居住的地方,金司雀当然也有暗杀的手段,徐奇不再靠近,只是告诉对方,若是发现了那人的身影,能够活捉的话便活捉,如果不能,杀了便是……
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徐奇不知道金刹是否在庄子里还有其他的布置,但是他能够清楚地知晓的只有这一个。
小瑜在徐奇的身边静静地站立着,两人就在那住宅区远处的小山坡上静静地望着那便的动静,徐奇侧着身子,支着脑袋,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来回的敲打,这是徐奇思考的表现,他眼神中似乎有些疑惑的色彩,但是……转瞬便消散去。
但是他越想,有些事情就越是让他疑惑。
总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金司雀在悄无声息之中,向着房屋摸去,远处是三两成群的屋子,秦王的门客一般只要是他允许,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宅子,不管大小,当然要想拥有第二座,那就要花些钱财,自己来弄,不过价格也相当的低,因为,来为门客盖屋子的,依然是专业的建筑工匠,而他们也是秦王的门客之一。
荆疾的屋子只有一座,是一间有着小院子的瓦房,听说是因为荆疾平日里除了修炼那边是打坐冥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娱乐,庄子里当然有那些供门客们游乐的地方,整个庄园就是一个小型的长安,在其中足不出户便可以享受到各种各样的便利,像荆疾这样似乎是没有任何欲望的人,实在是少见,不过这也能说明,为何他能够将暗杀术修炼到独步天下的程度吧。
大汉的刺客若是也有一个武榜,徐奇有理由相信,荆疾的暗杀术绝对可以硬生生的挤进前十,甚至……荆疾几乎都使用修行者的手段……这是他对自己暗杀术的自信。
……
如此仓促的前去暗杀这样一位精通暗杀术的大师,怎么可能成功,徐奇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错了,他本该去找秦王,让他手下的那几位御用的高手前来直接围杀掉这个荆疾,但是……时间紧迫啊,甚至有可能,对方有可能现在已经走人了,毕竟若是那先前被徐奇杀掉的那个金司雀没有说错的话,小倩应该就是三个时辰之前死去的。
徐奇有种不好的预感,最好的结果就是对方已经逃走了,徐奇此时竟然是有些期待这样的结果,因为这样的话,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去布置更周密的计划,就能完全确定此事绝对是荆疾所为。
突然几个黑影瞬间加速,从那间屋子的各个方向向着屋中冲去,四面八方而来,十面埋伏之势,似乎屋中真的有人。
徐奇眼眉紧皱,紧紧的盯着远处,想要看的更轻。
那屋后的墙面正对着徐奇的方向,正面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徐奇不是什么修行者,感受不到,但是下一刻……一声巨响,是砖瓦蹦碎的声音,完好的屋墙被什么攻击一瞬间打破了一个大洞,一个人影从屋中被瞬间击出,倒飞向徐奇的方向。
徐奇眼睛看的更加认真,他盯着那个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的人形,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心中一阵不安。
“把他带来见我!”徐奇冲着那边大吼,焦急的口吻让那几名金司雀都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迟疑,轻功了得的他们,三两步便追上了那倒飞的人形,两人直接从地上揪起那人的身体,但在这时却发生了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们愣住了。
那名似乎是小统领一样的金司雀,立刻赶到那人影身前,似乎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什么事情?”徐奇焦急的问道,手支着扶手有种想要站起来的冲动,但是他不能,他让身后的小瑜推自己过去,他现在很是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人!这……这是个女人!”一声急促的喊声传来,是那名小统领所说,徐奇清清楚楚的看着他从那人形的脸上抹了一把,似乎掀开了什么东西,然后满脸的难以置信。
“大人……是易容术……”
“大人小心!你身旁的女子是假的!”那人这样说道,突然摔下身前的那个脱力的人形,用着比先前还要快不少的速度,疯狂向着徐奇这边窜来。
……
“原来你们……你们早就预料到了吗?”徐奇没有回头,眼中闪过无名的怒火,他这是第一次有种真的被人羞辱了的感觉,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两手一直紧紧的扣着身旁的扶手,指甲扣起了一连串的木屑,甲缝之中满是鲜血。
“不,大人……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金刹他没有与我说起他究竟是如何计划的,但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不断的痛苦下去。”
“大人可能不知,自己当年曾经随意杀死的一个蝼蚁,可能是别人此生的好友,大人这样的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在乎这些事情呢?”身后的小瑜笑道,但是声音已经不再是先前那种畏畏缩缩的女子的声音,现在是一个相当隐忍的男子的声音,他在说话的时候,声线一直在颤抖,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在兴奋。
他扯掉了自己的画皮,露出的是一个男子的面容,果然……就是徐奇想象中的那个荆疾,整个人锐意成为一把剑,眉眼之间都是那种坚定,不说无关精致与否,但是从他的面相看去,你一定会知道,这个人绝对是一个意志极其强悍的男子。
他冷笑了一声:“我与金刹老哥只是属于各取所需,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是他只是告诉我了只要是杀掉你身边的女人,你就会痛不欲生,现在……我想问一问大人,不知您如今作何感想,被人玩弄的感觉如何?”
荆疾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徐奇的命现在都在他的手上,这是他当时与金刹第一会面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的好友……远在大汉多年,自己落魄无比,在绝境之时,愿意冒着一切危险,接纳了自己的老友,向着秦王推荐了自己,他心中感激不尽,并且以有这样的一位朋友而自豪。
他的朋友是那样的性格随和,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从来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什么轻视……是啊,在江湖之中,这样的烂好人一般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就是因为有着一手精湛的印刷工艺,而为秦王招致身下,他不是什么修行者,没有什么杀心,他是个胆小的人,但却愿意面对着穷凶极恶的追兵,为自己撑起一层保护……
而这样的一个好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供养着一个庞大家庭的男子,就因为惹得那个死去的女人的不高兴,而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他不想要徐奇死,他要徐奇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一个个的死,他要徐奇痛不欲生,而且……他不能死,他要亲眼看着徐奇走完自己的余生。
“大人……我不杀你,怎么样?”他贴在徐奇的耳边,这样悄悄地说了一声,“我要你身边的所有女人,都死的干干净净,在你面前,恰如其分的死去,在你眼前毫无防备的死去……这样,我一定会每次都为您拍手称好的。”
他最后笑了一声,徐奇沉默着,身后的气息忽然消失不见,因为在小山坡上,徐奇的轮椅被一股巨力推开,前方是相当陡的草坡,若是没有制动的话,就这样一路冲下去,徐奇一定会受伤。
轮椅不受控制,一路向着坡下俯冲,远处的几个金司雀却完全无法赶到,只能看着徐公在他们的眼前那样无力的滑落,然后似乎是因为磕到了什么石子,轮椅突然一个抖动,然后瞬间因为颠簸而到处摇晃。
一息之后,这轮椅终于是因为那失控的速度与方向,突然从半路中解体,轮子零件十分五裂,身后的一子先徐奇一步甩出了草甸,划出一道弧线,摔在地上,然后应声而碎。
而徐奇就在草地上,带着之前的速度,飞快的滚下,一路上不知道磕到了多少块大大小小的石头,一阵又一阵的闷哼声,还有不少鲜血磕飞,真的是惨不忍睹。
“大人!”几人异口同声的,眼中焦急无比,脚步再次加快,然而赶到时,徐奇早就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大人!属下该死!”小统领冲到徐奇的身前,立刻扑通跪地,双臂颤抖着扶起徐奇的身子。
身后众人一起倒地,不少人眼中都闪过各式的惊恐,因为徐奇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过惨不忍睹了。
满脸的鲜血,甚至有几块小石子嵌在了他的额头上,一脸的泥土混杂着血液,涂在他的脸上,而且看到他的那无力垂下的右臂,已经是歪折成直角,骨头已经完全断了。
身上看不出什么,主要还是因为衣服没有破,但是原先那干净无比的华美袍子现在如同一件乞丐的破布袍一样。
徐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上,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徐公就这样死去了,后来发现徐公明显的平缓的呼吸,发现他只是没有说话而已。
“大人……大人,我们现在就去找郎中,属下该死……”金司雀的这个小统领都快要哭了,他自然是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尽到职责,看着徐公的这幅模样,他实际上最害怕的还是徐公若是伤好了,他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处置……他似乎早就听闻徐公杀人不眨眼的传闻。
“她……她还活着吗?”抬起那颤巍巍的右臂,这条胳膊似乎是完好的,只是泥土沾染,上面有了不少泥灰覆盖,他指着远处先前金司雀们赶来的方向。
“……大人……已经没有气息了。”他低下头去,刚才只是接近房屋的他们,瞬间遭到了暗箭的袭击,闪避过后,大家立刻心中都有了惊醒,而他冲在最前方,破开房门之后,瞬间就是用尽全力的一脚,直接踢在了屋中那唯一的人形身上,屋子里灯光相当的昏暗,根本是看不到那人的脸色,但是看着那衣着,他本以为没有错,谁知道……待他们真的赶到那人身前时,却看到了那贴在脸上的画皮有了脱落的痕迹……揭掉之后,竟然是一个女子,而且更让人无法相信的是,她的长相明明就是先前大人身边的那个女子……
“呵呵……呵呵呵,我没事,不怪你们……”徐奇突然笑了,他躺在小统领的怀中,看着天上,已经落下的夕阳,另一边天色已经渐暗,星辰开始挂满了天空。
他的笑那样的无力,像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的担忧。
“快去叫郎中,再叫一些人手过来……”他对着身后的说道,那人连滚带爬的起身,立刻翻山而去,消失不见。
……
“呵呵呵……金刹,识别三日,刮目相看……刮目相看啊……”徐奇笑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阙秦(上)
听闻徐公近日出了事情,已经闭门不见任何人了,庄中的门客实际上是相当好奇的,只有一点点的消息被他们终于是挖了出来,立刻就传遍了不只是整个庄子,甚至是整个长安附近。
说徐公被人打了,伤得很重,不少人都在疑惑,徐公那样身份的人,身边又有重兵的把守,怎么会就被人伤到了,难道这不是护卫的失职吗?
不过这也只是众人稍微谈论几句就放弃的话题,主要是他们知道的太少了,毕竟那是没有证实的消息,但是事实上就是,原本没有任何男子的独属于徐公一人的园子,在某天之后,突然迎来了重兵把守,不光是金司雀在暗中的看护,还有王爷的亲兵的守卫,不可谓不严密。
然而这些终究只是在表面上才能看到的东西,徐公究竟因为什么而受了伤,他自己不说,王爷也不会公布,看来是要一直隐瞒下去了。
只不过听说那两个徐公很喜欢的丫鬟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只是徐公玩腻了,还是怎么的,坊间可是传闻徐公一夜要御驾七马……也不知是真是假。
……
良智终归是回来了,只不过他似乎比徐奇受的伤还要严重,一回到园中,倒头便睡,这一睡便是足足一个月没有起身,多少次大夫都说可能挺不过来了,但是每次他都有能坚强的度过每一个日出,吊着一口气,这样生存的意志实在是让人佩服。
所以一个月过后,在鬼门关前来回踱步了数次的良智醒了。
只不过他后来再也没有自称自己是秦地无敌,也没有再将时间耗费在读书上,他不再读书了,徐奇问起时,他只是说,他需要专心于剑道,不然永远没办法更上一层楼。
徐奇不懂这些修行的事情,也就随他去了,后来才知道,当日,在石头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什么叫做面对大山怀有敬畏,一个人行至大山之前,会感叹山的雄伟,会感叹人们的渺小,会明白人与自然之间的差距。
但是良智面前的人,确实他剑道一途之上所见的唯一一座大山。
那种遥不可及的,那种叹为观止的感官一切的一切都让良智最后没有了相争的心气。
所谓秦地的第一剑客,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他都没有让林清玄后退过一步,如果有人观战这一战,只会看到林清玄身前的一片狼藉和他身后的整齐划一形成的鲜明的对比,身前的土地,以脚下为线,简直是被不知所以的剑气轰成了荒原一般的景象,城墙颓秃,其实早早地城墙一侧就已经聚集了不少的驻足观看的士兵,只不过因为剑气凌厉而被逼退了之后,只有很少实力比较好的人能够远远地眺望,剩下的人,就只有在城墙上等着别人的说法。
他们可不是看热闹来的,他们是正规的大汉军队,但是……事实就是,他们在这种层级的战斗之中插不上手。
常老大特地来到城墙上安抚了将士们的身心,告诉他们那是自己人,正在缉拿层中的犯人而已,尽管有人不太相信常老大的说辞,但是这样看去是,实在是没有什么方法去阻止两人的战斗……或者应该说是那单方面的碾压。
不过这一次算是他们所有人第一次见到那所谓的江湖高手之间的战斗,什么叫做地动山摇,什么叫做撼天动地……一切都被那名老者的战斗方式所演绎的淋漓尽致。
良智的攻击到了最后真的是如同胡搅蛮缠一般,先前玩起了双剑的战法,剑花舞得漂亮无比,却被林清玄抬脚便破去了攻势。
更不用说那与林清玄笼罩全城的那种剑域相必,他那方圆两三丈的破绽百出的剑域,还未等林清玄攻过来,便因为气势的压迫不攻自破。
说来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良智的心里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一个历程,我们不知道,但是当他看到那三人远远地在房上观战之时,其实已经近乎崩溃了。
他本来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徐公常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人,读书越多,越是能够修身养性,但是一旦是到了这样的绝望的局面下,一个人能够保持住多少的心境都还是个问题,更不要说去专注于当下。
稍微一点契机就能够对摇摇欲坠的良智造成难以想象的损伤。
两人从日落打到了第二日清晨,迎着初升的太阳,一声鸡鸣叫破了城中的宁静,这里还好是城中的偏角之处,没有什么行人来往,常浊甫提前疏散了这一片的居民,百姓们这时候都有些不耐烦了,总觉得常老大是在耍着他们玩,常浊甫也是没有办法……这位老前辈就是不愿给那个死缠烂打之人一个痛快,他冲上来多少次,老前辈就打回去多少次,一次又一次,如同戏耍一个不知疲倦的野狗一般……
野狗还有脾性,还知道夹起尾巴做人,而家犬只知道一味的狂吠,不知死活的向着不管是谁都要冲去。
金刹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他们三人的脸色阴沉,从头看到了尾,像是一切的愤怒都由老剑神发泄在了良智的身上。
良智是谁他当然知道,所以现在看着老前辈一次又一次的将良智击飞,金刹心中的冲动似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已经考虑好了接下来该如何去做,所以……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老三老四埋了,埋在城外,常浊甫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已经表明了自己不会逃走,愿意接手官兵的跟随,常浊甫倒是有些惊讶,这几个人竟然自投罗网了,看到了那两个死去的男子之后,心中似乎有了一些推断,但是也没有多问,总之,能少一些麻烦,就少一些麻烦,于是也同意了。
就在城外不远处,两个坟堆,上面压着不少的石头,老二宗玉树帮衬着,给他们添了些刮瓜果,真有官兵看的这几人兄弟情深,还瞒着上头给他们带了些酒水。
金刹一拜再拜,朝着军爷们顺便磕了几个响头。
三兄弟,就在这坟前,喝了一会酒,没有香火也只能作罢,石头城里是没有人做这些白事的生意的,死的人太多了,并且这些死掉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人来吊唁,不管按照这石头城里的人的精明程度,保准这殡葬又能养活一大批人。
百姓不介意赚死人钱的,主要是他们不介意赚钱,脸面还有方式什么的,只要不是太伤天害理,总会有人去做的,人日子苦了就这样。
是啊,苦日子都过来了,自己身边的弟兄们都没了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知道如何去发泄。
“老三不是装,老三是真的傻……”金刹这样说了一句,仨哥们坐在坟头前,喝了口酒,借着些微醺,把这一两年来的所有心声都吐露了出来。
金刹终于是说出来了,另外两个人哈哈大笑,是啊……老三是真的傻,不然也不会为了兄弟们去送命,不会为了救他们几个,好几次都差点把命搭进去,金刹不只一次的骂过匡印这猪脑袋,说他干什么都不过脑子,迟早有一天要蠢死在这上面。
喏,现在应验了,骂人的话就不说了,金刹骂了也没人去听。
他披头散发着,倒是有了些那种狂士的感觉。
这么一坛子酒似乎就是石头城中的人自家酿的,酒这种东西在大汉绝对是一个相当通俗的象征,不管是喜事丧事,都是要有酒的,不管是早中晚,都是有人喝酒的。
最厉害的是,大汉有种说法,那就是各家都有各家的特色酒,说的就是酒的普及性。
杜康是老牌子了,但是杜康也有区别,不想那北边的家家户户的女儿红,大汉西边还有南边都是喜好杜康的,但是谁家酿的酒都叫杜康,这一下子口味的区别就来了,不知道的喝惯了自家酿的酒的人,稍微出个远门,想要在酒馆里尝一尝家乡酒水的味道,一尝还以为是什么兑了水的假酒,然后发了火就要砸了人家的铺子,一般这种憨货都是直接会被酒馆中的人轰出去的。
这样只能说是没有见识。
这西北的酒,烈啊,不像是北边就甜酒,南边有果酒,西边,大西北,就只有一种烈酒,越烈的酒越是消愁,越烈的酒越是让人上头。
镇西军是大汉相当有名的一只军队,当年也是独当一面的,有时候真的是很多经典的逆转战役就是靠着这一口烈酒吊着,硬生生的打了出来。
惨烈的战事咱们不提,但是这烈酒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赞叹。
“老四走的时候还说着要回去请老子喝酒,现在都没了,娘的……到头来还是要咱们给这两个愣子去擦屁股……”宗玉树本来是个相当阴郁的人,他说话总是让人觉得不好听,整天愁眉苦脸的,但是他一喝酒,这人的兴致上来了,有时候还得唱两句,实在是判若两人。
老四招人喜欢啊,其实他们几个在秦王的门客之中名声差就差了吧,但是老四那女人缘绝对是他们这几个哥哥羡慕的不行,每次看到这小子吃干抹净人家白净的小娘子之后,哥儿几个总得找个理由揍他一顿。
但是现在……人也没了,就他们……上哪里再去看白花花的女人去?
老五,也就是羊舌汤瞎了,不过刚才有个军中的老兵看着他眼上这伤口说了句:“倒是还有得治……”老五才真正的有了心情来跟众人喝酒。
他一直在自责啊,说是自己一直没有什么用,一直都在给众人拖后腿……金刹那是直接乎了他一巴掌,然后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已经做好的打算告诉了他,告诉了他当时自己叫他做的那一张画皮究竟做了什么用。
说着说着羊舌汤终于是真正的提起了性子,金刹将自己之前准备的事情一古脑的全都抖露了出来,说的两人一愣一愣的,他们没大听懂,只是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徐公其实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害死他们,而老大呢……从头至尾都在准备着,什么时候能够从后面插徐公一刀。
说的两人那样的激动,嘴里却没有什么词能夸一夸老大,实际上每一次,他们都是这样的感觉,老大的计划总是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原来之前都是因为那个徐公在捣乱。
只不过金刹这种平日里总是口无遮拦的脾性,完全无法让人想明白,他这样的人是怎么在这方面做到这种程度的。
其实若有人真的问起他这样的话题,他只会是口中带着脏字,白上别人一眼。
“老子脑子好使,跟我骂人有什么关系?”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形象,让得金刹实际上失去了很多很多的机会,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一飞冲天的机会,所以当秦王广招纳贤的时候,他去的毫不犹豫……
金刹根本不是徐奇口中所说的,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处在什么样的层次,所以才会过的如此穷困潦倒,金刹当年曾经从仕的事情,哪有什么人会可以去记得。
只是做了一个主簿的他,摊上了那阳光一个好吃懒做的老爷,他照样是能够一个人撑着,将一整个县城治理的井井有条,他唯一不懂的只是为官之道,他从来不缺能力,那县老爷可以因为他做的太好就将他陷害推走,直到最后他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这样的人,县老爷早就看出来他的才华了,也正因为是这样的才华,所以他要么在一年之后被贵人发觉,走上更高的位置,要么就是靠着其他方面的能力,直接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
但是唯有留下来,是最不可能的。
县官的考核一年一次,半年的极高的绩效可以说是给县老爷画了一块大饼……但是重要的就是县老爷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
他的官位是买来的,花了大把的银子,混了一个官职,所以上面早有人在照料着他。
他不光不需要绩效,而且他是无法拥有高绩效。
试想一下,一年之后,金刹离开了县衙,老爷再次回到曾经的情况,但是因为这漂亮无比的绩效,惊动了上面的巡查官,特地前来视察他的工作。
他点头哈腰的将对方送走了,对方在他的名字上特别标注了,第二年极有可能就从此地调走,去往内地更加重要的县城,或者说,直接就会因为这一年特别的绩效,升官,成为郡丞又或者是郡守。
然而金刹已经走了……没有了身边这个大才之人,他的能力一下子暴露了,然后在下一年的考核之中,巨大的落差再次引起了上面的注意,这时候,对方就有理由怀疑,前年在县城中的极高的绩效是所谓的伪造。
大汉查处贪污腐败,但是依然有各种各样的贪官污吏,实际上,大汉这样庞大的一个帝国,要想要根除贪污的现象自然是不可能的。
甚至可以这样说,当官的没有一个是清白的,为何每年也只是最多有一两个贪官污吏落马?
这就是所谓的弹性政治。
实际上为了生计,谁人又不愿意去做些能够让家中过的更好地事情呢?只要是无伤大雅,从朝廷手中拿到了不属于自己的钱,最终依然还是会花出去,这样真正的影响又是什么呢?
不成文的规矩当然有,只要你能够办正事,贪污的事情,上面的人睁一只眼也就闭一只眼,可以有过,但不能无功……
县老爷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他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城中琐事颇多,但是每年县城都能丰收,都能够上交更多地赋税,所以他如何治理,没有人管他的。
……
金刹用了多久明白的这样的道理,他也不记得了,不管是江湖还是官场,总有这样那样的规矩,所以他平日里没有一个正形,也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因为他知道,一个谋士最重要的,终归是你脑子里的东西,而不是你在外表现出来的东西。
他过的穷困潦倒,只是因为他没有必要过的那样好,他要的是机会,要的不是体面,所以在外一等就是二三十年的岁月。
徐奇不懂,他为什么不懂,因为他从最初起,他就从来没有接触市井的机会,他年轻在家饱读诗书,纵览天下大势,习得权术,了然与纵横,熟读兵书……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本就是富家子弟,他从最初,就与金刹是两类人。
乱世之中,门阀……实在是无用。
只有当太平盛世,那些所谓的富家子弟,才有机会真正的成为他们想要的人物,反倒是乱世时,总是有一个又一个的寒门崛起。
徐奇他出仕便被秦王看中,靠的哪里是什么才华,明明就是因为他的父母早就是当年支持大皇子,也就是老秦王的徐家……所以他能够出仕便在极高的位置。
金刹不一样,金刹只有一张嘴,一双手。
他年幼丧父,家中有老母亲,还有爷爷卧病在床,你让他在家里饭都吃不起的情况下,如何去读书?
在农忙的时候,在田垄里顶着烈日读书吗?
家中一亩三分地,出一点差池,就是要出人命的,他要读书吗?
读了那么多史书,说是大汉八百载不知道有多少寒门宰相……他们的寒门,与真正的寒门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寒门家中是没有书籍的,金刹会这样告诉他们,寒门晚上家中更没有所谓的油灯可点。
寒门饥寒时是没有米粥咸菜的,有的只有井水煮菜根。
只有糠饼吃,一块糠饼要一家人分开来吃……这是寒门。
寒门是没有所谓的笔墨的,他到二十岁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张帛书,没有见到过一片竹简,跟不用说是纸张了,他是拿着木棍在地上认字的……那时候他十六。
所以徐奇觉得金刹太过愚笨,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金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利用自己的智慧。
眼见决定高低,这是由说法的,但是……在金刹这里不适用。
因为他的眼见比徐奇更广。
徐奇只能看的到头上的东西,他只能看得到眼前的平原。
金刹二十多年间,他是向下看的,他曾经仰望过,但是他觉得自己站的并不踏实,他们看得是同一片平原,但是他却能够在地上数出沟壑……
徐奇震撼于金刹的那些绝地反击,那些无数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认为金刹是一个异想天开的谋士,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足以与自己平齐。
但是如果他真的问起,金刹只会告诉他,不……那只是因为我真的见过地狱。
秦王是个好人,这是金刹的说法,因为秦王真的是在第一日见到他们的时候,礼贤下士,他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所谓明主。
然而他却怎的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拥有无限可能的年轻人,身后竟然是压着这样的一尊大山。
别以为金刹没有看出,第一次徐奇就在他们的任务之中做了手脚,那样一件根本无所谓重要的凡器,仅仅只是贵重而已,那些修行者……修行者怎么会刻意的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他在事后可是清楚地调查了,这江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一群人,那件宝物在失去了之后也再也没有了消息一年过去了,从来没有在任何拍卖会上出现过……
这是怀疑,那么第二次就只能叫做确认并且反制了,没错金刹早早地,几乎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在准备他们五人的后路了,一个是那个叫做荆疾的男子,他调查了荆疾的身世,并且从各种渠道之中了解到了他究竟为何会过的那样清净。
这是其一,一枚复仇的种子。
第二则是真正的反制。
气运一词虚无缥缈,说是有些真正修炼到大成的修行者可以睁眼看到气运所在,能够知道一个人未来的走向……这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要说金刹用了三十年来磨练自己的头脑,这三十年间,近乎是有一般的时间,他将重点放在了一个毫无修炼可能的人究竟该如何与那些修行者对抗上。
他是个相当随性的人,但是不代表他不会做好准备,不代表他对自己的性命也随行,他想要将自己的性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正如先前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却能够靠着对于灵气束缚的了解,还有灵气逆解方式的掌握,成功的破解了那个不知名高手对于老二老三的束缚。
练气与炼气不同,真正能够掌握练气本领的,那叫做练气士,就是与修行者完全不同的一种概念了,他们能够真正靠着气运来做出某些难以理解的操作,就譬如……逆转一个人的运势。
而运势逆转到了最终的境界,就有了另一种形容说法,叫做改命。
他们五个都是煞命,这是金刹在后来才解得的事实,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告诉自己的几个兄弟们,他一直也是疑惑,他们五个人为何会这样巧合的组合在一起,明明是毫无关联的五人,难道真的只是他的振臂一呼?
后来各种的化险为夷,他觉得没有那种虚无缥缈的气运所在,实际上跟是无法解释的,所以他便去推算了一下,结果得知……五人皆是天煞命。
天煞命在气运之术之中是一个相当独特的存在。
一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过邪乎,天煞又称作天煞孤星,说是拥有天煞之命的人注定此生是孤独寂寥的,然而奇特便在此处,虽是大凶之命,然而属于天煞命的人却不会对自身产生任何的影响,他只会影响周围的人,让周围人的气运降到最低。
……通俗易懂的说,那就是扫把星的命。
金刹对于自己的这几位兄弟过去的很多事情都不是很了解,但是有件事情他们大家都是知道的,他们在聚集在一起之前,每个人身边都是没有什么朋友的,甚至很多人都是因为父母的逝世才决定成为散人,一身孑然,自然也就无念无想。
但是天煞命却并不是彻底无解,因为气运之术中有煞,有凶煞自然也有吉煞。
而有一个极其特殊的命煞叫做天乙贵煞,从头到尾与天煞命都是相冲的,基本上若是天煞命的人,想要在老死之前见到一个天乙贵煞之命的人,那是不可能的,原因就是气运的相冲,两人若是有了相近的可能,就会出现各种想象不到的意外,让两人的故事彻底错开。
但是既然说到了这样完全相冲的两种命煞,存在自然就有存在的道理。
如此便是要运用到那叫做改命的方法了。
改命又是逆天之法,但是有人便是真的能够成功,这只能说是那些真正改命之人,将上天都瞒了过去。
而五位天煞命同聚一堂实际上就已经是那改命的雏形了,首先就是要气运相冲,让那煞命的气运彻底克制住众人,五人同行,他们之间相互的煞命作用于彼此,就会让五个人成为那种一片空白的人,就如同纸张一样,只待重新书写上新的内容。
但是上天有岂会不知道你们五人心中的那些算盘,所以另一个要求就是五人的毫不知情,然而毫不知情如何去改命,其实这种悖论为的就是让这种改命之法变得步履维艰,只有极小的几率,才会有三个以上的天煞命之人同聚一起。
最后要改命,需要的步骤是凶险无比的,那就是共同历经其次劫难,这些劫难不能是自己刻意造成的,更不提前预料到,然后再化险为夷,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全然不知。
所以这其中最难的一点不是经历劫难,而是金刹如何成为一个毫不知情的人。
然而金刹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硬生生的让自己忘记了气运的存在,强制的让自己不去触及那一部分的记忆,而只留下一个信念,那就是……他们五个人,一个人都不能死……
徐奇的局,完完全全被金刹所看透,并且被他精湛的演技所欺骗,一次又一次成为了他们五人逆天改命的踏板……
终归还是太难了,与天斗,他们这群凡人实在是太难了,金刹太难了,他究竟为众人付出了多少,到最后他也没有告诉老二和老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想到……就去做了,没有什么理由,为的是自己心里的一个踏实,为的是让自己不后悔。
他不后悔遇到这样一帮兄弟,不后悔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之中,他们没有做成任何可以称道的事情,甚至可能只需要几十年,这个世上就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的存在……或许不用几十年。
但是,他问心无愧,为了心中的原则,为了不愧对自己,更不愧对自己的兄弟,自己的这群义无反顾跟随自己的兄弟,向来不愿与人相争的金刹,终于是向着徐奇宣战了。
荆疾的事情,他已经送出了信鸽,他从来都是不太靠别人的人,所以很多时候,许多事情他都会做好完全的准备,信鸽这种东西,他也早就养殖了很多只,只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派出用场。
昨晚那只信鸽就是他带给荆疾的消息,就因为良智已经不在徐奇的身边了。
只不过他从未想过,良智会强成这个样子……所以也是说为什么站得越高,看得越远,因为金刹真的是不明白修行者真正的能力。
所以金刹内疚不已,认为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自己太过自信了。
这次的刺杀之事,其实他在真正看到那两人之后,看到了那人腰间的竹剑之后,似乎就已经有些预感了,他不是一个彻底的江湖人,因为那修行者的世界他无法接触,但是那种隐隐约约的预感让他知道,这一次可能真的就是徐奇的最后一次试探了。
所以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最主要的是要保全自己性命的同时,如何与那位他们将要刺杀之人保持联系。
宗玉树可能到最后都没有明白,那个如此强悍的白发老者究竟是如何发现的自己在杯中下了毒。
林清玄当然没有发现,但是不代表他就是瞎子,因为那茶杯之上清清楚楚的就是刻着一个毒字,所以他一直有一个疑惑,所以最开始也一位就是海大富下的毒。
而那个毒字则是金刹早早地就刻了上去,为的就是让林清玄警觉起来,而后才有了那些一幕幕的行为,为的就是让林清玄时刻知道他们的位置,不管是让老二老三爆发出全部的修为,还是那一层叠加一层的烟雾……
都让林清玄清清楚楚的掌握了他们的位置。
不过关山和那个孔老六以及那三个已经被他们解决掉的人就只是顺手为之,这点又是显出了金刹的随行,他其实真的不在乎其他人是如何,他在乎自己兄弟的命,为了那逆天改命,有人成为他们的牺牲品,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说那个无名强者的出现,才是真的打乱了他的计划。
没有那个强者的出现,他们也不会这样的慌张,也不会因为他的出手而耽误了时间,重要的是,因为那无名的高手,他们别迫分开,才有了后来的一幕幕。
只不过一开始金刹真的是以为那徐奇的手下还有其他不知名的高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只能说是徐奇太过谨慎了,而他的计划也出了偏差,这种不可抗力,他认为是没有道理的,所以也不会抱怨什么,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后来对方没有追来已经是万幸了,所以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苦了老三和老四,丢了性命,他们这改命的机会也没有了,实际上,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做的是不是太过明显了……让这一劫终究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没法说,因为他不懂,他不是什么高手,他只是一个能够提前计划好的普通人而已,成败只看天意……
这便是先前金刹与徐奇的隔空博弈,终究是徐奇低估了金刹的反应,更是没有想到金刹会有这样的反制手段,输了也只能是自愧不如,但是从第二次两人的交锋开始,两人的对垒就是堂堂正正,完全放在台面之上了,就没有所谓的靠着信息差来对对方进行算计的方式出现了,可以说……对于坐拥无数资源的徐奇来说,这一战,必不能被金刹翻盘,而金刹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他身体真的比徐奇好很多了,除此之外……金刹一无所有。
后世对于这场顶尖谋士之间的毫无硝烟的对决粉饰颇多,更有以他们两人的口吻述写的小说出版,都曾在民间引起极大的轰动,史书中看来,实际上是并没有那么多的惊天动地的描写的,反倒是野史将他们之间的较量记录的饱满无比。
听闻当年真正将他们之间事情记录下来的那个人也是一位大汉的王爷,不过史书中的那个年代有两位年纪相当的王爷,没有详细的说明之下,史学家们众说纷纭,一位异姓王而另一位则是出了名的纨绔。
第四百二十五章 阙秦(中)
良智终究是倒下了,最后一击,手中的剑似乎都没有拿稳,不过没有办法,他的另一臂因为林清玄带给他的冲击力而彻底粉碎,根本不可能再握剑。
最后良智倒下前,其实依然是保持着进攻的姿态,只不过待林清玄说过两句话之后,良智像是心里的防线彻底被击溃了终于是闭上了眼睛,瘫倒在地,再起不能。
“建议你用单剑,因为剑法不是简单地加减法,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双剑,而你的左手剑显然是比右手要差的远。”这是林清玄给他的一条忠告,林清玄并没有杀他,因为他不会刻意的去杀死任何一位有着剑道潜质的剑客,这是他的原则,不知道多少在他手下败走过的剑客,发愤图强之后,成为了一方豪强,然后还能够在剑途之上越走越远。
这其实也是林清玄对于大汉江湖做出的贡献之一。
而另一句话,则是让良智彻底没有了心气。
“还有……书剑客这个名号,你还不够格。”
原来所有的所有,老剑神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击退良智,为的只有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那就是让他彻底明白这件事情。
“您就是书剑客对吧……”良智似乎终于想起了这样一个传闻,不过他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头无力的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彻底不动了。
城墙上的士兵换了又换,似乎这是在这石头城守城这么多年以来,少有的娱乐,迟迟不愿意离去,多少人干脆是倒着班看老者如何击溃那样一个剑客的,只不过他们都错过了最早的最精彩的那一段,不过也不怪他们,真正实力悬殊的对战从来都是在第一剑就已经分出了胜负,所以说这场战斗最精彩的只有那第一剑,余下的,其实都是良知的苟延残喘罢了,所有很多人其实看了一段之后就回去睡了,只是这待到第二日两人还在战斗,实在是让他们叹为观止了。
有边境退下来的老兵看着那群一直在惊呼的年轻人撇着嘴,扯着嗓子说道:“老子当年在北边守城的时候,一守就是三天三夜,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没有见过世面了。”
听到老兵这样说,大家其实也就笑笑不说话了。
等到那个年轻的剑客终于倒下了,隐约间竟然还有欢呼声响起,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他们难道就没有看到那一片狼藉的城墙吗,分明那就是他们后来要去修缮的,实在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压力太大了还是怎么的……
只不过欢呼时一码事,老者似乎只是转瞬便消失在原地,也没有什么人看到,有人赶忙前去找到常老大,告诉他那人终于是倒下了,结果常老大竟然已经睡过去许久了,让人无语凝噎。
……
三个人其实就在这城外坐了一夜,金刹干脆是依着老四的坟头就这样睡了一觉,实在是没有什么讲究,他们早上醒来本来是还想要回到城中的,石头城的守城将士们实在是太过实诚了,不过他们也没有在逃走的打算了,因为找到林清玄本就是金刹的打算。
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想好当那名老者突兀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该作何反应。
老五看不见,但是老二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个人都要有点反应的,金刹猛地一缩肩膀,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宗玉树酒劲还没醒,头疼欲裂,结果这和闹鬼一般的景象直接是让他头疼再次加剧,一声惊叫让原本安静的城外林子发出了一阵的骚动。
……
“是你们下的毒?”老者也没有避讳,就这样说道,宗玉树本来想要直接回答,因为他们其实早就看到这老者了,不管先前如何,老者毕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所以老二宗玉树本来是直接给人家下跪,然后彻彻底底的道一个歉,然后任由老者处置。
“是……”金刹此时却挡住了宗玉树,自己走了上去。
林清玄只是看了一样金刹,似乎两人之间的那种沟通便已经建立了。
“……前辈,可否借步?”金刹有些紧张,因为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现在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样神一般的人物……不对,他就是神,站在神面前讲话,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他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因为总觉得一但与对方的眼睛对上,他的心中一切都会被看穿。
“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样的平静,倒是出乎了金刹的意料,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金刹才更加紧张。
“前……前辈,这边请……”赶忙收起刚才的不正点,毕恭毕敬的说道,然后手向前伸去,他赶紧跟后面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离远点待着,两人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地方,蹑手蹑脚便跑开了,羊舌汤现在没有了视觉,实际上话是变少了的,感知也不如之前那样的方便,需要让宗玉树搀着。
但是宗玉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塑神境的修行者,林清玄身上那种内敛到极致的气势,让他浑身汗毛战栗着,他总觉得要是自己再多呆一会,自己可能就会腿软站不住脚了。
没错,就这一小会,只是林清玄的几句话,就让他这宿夜的醉意彻底醒了,真是神奇。
林清玄与金刹移步前方不远处,气势只是稍稍离着两人远了些。
看到两人没有了踪影,金刹直接是扑通跪了下来,他这个人是不要脸面的,他觉得跪下比站着要让他放松一些,所以便这样做了,好像是本该就这样一样。
林清玄倒是没有其他的反应,依然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金刹则是干脆的将手举到头顶,先给这老先生三大拜,没想到林清玄却这样说了一句:“我不收徒了……”让金刹差点没有将自己刚刚提起的那一口气喷了出去,他强忍着将那口气憋了回去,心中却是想着没想到老剑神竟然是这样的幽默……不过他却笑不出来,不敢啊……
“不不不,前辈……在下姓金,名刹……原本与我同行的是我的四个弟兄,我们……我们并没有害您的意思,您也看到了,茶杯上我也刻上了字……”他感觉自己的头上的冷汗如雨一般落下,一边赔笑着,一边赶快介绍自己。
“什么字?”林清玄眉头皱了一下。
金刹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预警,如果……如果对方不知道那茶杯上已经刻上了一个“毒”字的话……
金刹立刻解释道:“我们因为并不想要害您与那位姑娘,所以提前在被子上刻上了两个“毒”字,为了就是让您不会因为那茶水而出什么意外,哦对了,我们本还想着,如果前辈硬要喝下那杯茶的话,我们便会出面制止的……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这时候就是金刹疯狂反应的时候了。
他刚才说完毒字过后,明显的林清玄没有任何反应,那就说明……对方真的是靠着他们完全不知道的方法发现的茶水中有毒……这就让他们难解释了,他瞬间感觉到后脊梁一阵的发凉,若是对方真的没有发现的话,错会了他们的意思,自己先前的那些引导可以说是完全就是自寻死路……似乎老前辈并没有杀死他们的意思,如果有的话,他相信,他们现在早就已经是一堆死尸了……
所以我了让老前辈明白他们的意思,他特地添油加醋,临场反应,多说了很多他们的防护措施,为的就是让林清玄明白他们之前只是为了逢场作戏。
“嗯……”林清玄若无其事的盯着金刹的眼睛继续看去,似乎等着金刹继续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疑问。
但是其实就是因为林清玄一句话不说,金刹才越来越慌,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衣衫已经彻底湿透了,就差汗水沿着裤脚直接滴到地下了。
他用袖口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地保持着自己的笑脸,然后看对方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自己赶忙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那个我们也是有我们自己的苦衷的,这时候就要说起真正要害您的人是谁了,他是秦王的属下,名字叫做徐奇,是秦王如今的谋士,人们都称他为徐公,而我们本就是秦王的门客,此前就是因为徐奇他给了我们这样的任务,我们被迫来到石头城,来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金刹便将便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说道兴起,他还用拳头砸一砸自己的手掌,显得自己真的是相当的无辜:“前辈您有所不知,徐奇不光是在监视着我们,他甚至还在监视您,我们不能太过明显,就是因为如果太明显了,对方一定会更早的发现,这样我们就彻底失去了生的希望了。”说到这里徐奇表现出一种悲哀痛苦的感觉。
“因为我们这个小队平时总是做错事情,所以这一次我们生怕是被对方直接除掉了,才只能借助您的力量……希望您不要怪罪。”金刹捂着自己的心脏,表示自己相当的心痛,他们完全都是被逼迫的,跟他们的想法完全没有关系,一切都推给了徐奇。
若是徐奇知道了金刹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或许从一开始就认输,会是一个很好的事情,看到这样的一幕,不知道徐奇会不会吐血,他是真的不知道彻底斩断老剑神与秦势力的关联的那个人就是今日的演技爆发的金刹,如果知道了,恐怕就不只是发怒那样简单了,金刹坏了他不知道多少好事,实在是让他想到就牙痒痒。
“如果前辈还是觉得我们做的不够的话,您随意吩咐,我们能够做到的不能做到的,都会拼命去做。”金刹拍着自己的匈奴,终于是第一次正视了林清玄的脸,这次他没有再躲闪,因为觉得自己躲闪过多应该会影响对方的信任。
结果却发现林清玄根本就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眼皮上下的抖动了一下,但是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微笑。
“所以,你现在找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个吗?”林清玄笑了,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金刹脸上看去实际上年岁并不大,可能是因为过久没有梳洗过了,身上的那种邋遢感让他显得相当的老,但是他清澈的眸子确实骗不了林清玄的。
林清玄这句话问出来,让金刹再次咽了一口口水,他总觉得对方其实已经看穿了自己,难道是自己的演技不够漂亮吗?
“在下主要是仰慕老前辈的风姿,所以特地来这里告诉一声老前辈,这些关于那些坏人的事情,他们实在是可恶至极,在下不能这样坐视不管……”金刹又是义愤填膺,这样无限的拔高自己的道德高度,看的林清玄笑意更浓。
“你早就认出我来了对吧?”林清玄笑着,眯着眼睛,他的头发与胡子都是花白的,一旦眯起眼睛,实际上看起来是个相当和蔼的老人,从他现在的面容上完全可以看出,当年的林清玄绝对是一个相当有气质的男子。
只不过他这样的行为在金刹看来,实际上是在威胁自己……本着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金刹屈服了。
“对不起,前辈……在下真的没有恶意……”
“想要我去对付秦王,还有那个叫做徐奇的人对吗?”林清玄继续问道,看不出他的心思,却让金刹如临大敌。
“不不不不……在下怎么敢去奢望这些事情,金刹与秦王的事情,在下自己自然会处理好,老剑神……老剑神您自然有您的要紧事情,不应该被这些凡事所困扰,在下只是想要……害怕您被对方拉拢,徐奇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啊……秦地若是将来出现了动荡,一定都是有徐奇的身影在其中。”说的金刹很是着急,他直接是将徐奇定义为了阴谋家,这倒是出乎了林清玄的意料。
林清玄其实看出来了一些端倪了,不管是那所谓金司雀还是如今这群明显就是有编制的一群人,他们应该就是来自于同一个势力,只是他没有深究,现在若是面前的这个人说的没有什么错的话,那么自己真的可能是被那个叫做徐奇的人盯上了。
林清玄能够在江湖的风风雨雨之中一路走来,绝对不只是靠着实力,还有智慧在其中,一种叫做为人处世的智慧,另一种则是面对危机时的智慧。
他当然不只是一名剑客,实际上,如果林清玄真的去到不管是哪家王府之中,他照样可以将那种天下大事分析的有模有样。
只不过他脱离大汉太久了,有很多事情,有很多势力已经不是自己离开前的那种样子了,萧合与自己说起,说着天下即将再次大乱,却并没有分析出那真正的策源地究竟在何处,他此行当然不只是为了林竹,为了让林竹安全的度过接下来的日子,还有的,就是重走这一片大地,真正的理解如今这片大地之上所酝酿的祸事。
他归来之后,性格已经变了很多,愿意大部分也是因为他其实知道了一些关于将来会发生的事情,所以心中有了更多的顾虑,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真正无比果断的魄力。
但是实际上有了更多的思考时间,会让他对于如今的行事有着更多的思考。
秦地……是他心中认为最有可能的地方,不管是乱……还是和。
如今靠着一些情报,似乎一些端倪渐渐显现。
而面前的这个男子,绝对不只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个样子。
“能够想出这样的脱身之计,我想你也不简单了。”林清玄这样随意的说了一声,没想到这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击中了金刹的那句话。
难道他真的全都看出来了……金刹有些掩饰不住眼神之中的惊恐,因为对方的实力还有那种恐怖的判断力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让他震惊了,自己就像是被对方一点一点的拨开,然后毫无秘密可言的放在了身前一样。
似乎是猜对了,林清玄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样的有趣,于是之前的事情就基本上说得通了。
“那个叫做徐奇的……应该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想要杀掉你们吧。”林清玄看着金刹的模样,上下打量到,他到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若不是从这个男子口中的一些细节之中感觉到了那种明显是与常人不同的感觉,他还真的会以为对方先前就是真情流露了。
“谋士之材……呵呵呵。”轻笑三声,林清玄道出了关键。
“若是一个谋士千方百计的想要杀死一个人,他自然有他的原因,而我见过最多的……”林清玄,稍微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将脸凑近了一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金刹的眼睛。
“就是一山不容二虎。”金刹的呼吸已经是急促到非常明显了,林清玄只是稍微给了他一些压力,他不喜欢一个撒谎的人,但是无可厚非,在自己面前,手无寸铁,甚至连一个修行者都不是,竟然敢欺骗自己,这个人很有意思。
原本已经站起的金刹终于是一下瘫坐在地,汗如雨注,大口的喘着粗气,几乎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竟然没有死去,他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身体变得不再那么僵硬,意识到对方真的是放了自己一条生路,于是赶紧爬起身,这次直接是一跪到底,根本不敢再抬起头来。
“前辈,是小人斗胆冒犯了,前辈要杀要剐请便,只希望前辈能够放过我的两个兄弟……”这次金刹终于是再也没有其他想法,他谦卑到了极点,而且话说的相当真诚,当然真不真诚还要其他的去证明,林清玄向来不喜欢说空话的人。
“我为何要杀你……呵呵呵……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林清玄挑了一下眉毛,摇了摇头,看着已经跪伏在地上的这个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将双手朝上,没有回答,其实意思就是让林清玄随意说。
“你先前若是秦王的门客,如今算是彻底叛逃了,那么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难道是以自身的力量对抗一个秦王的全部力量吗?”林清玄有些好奇,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男子的计谋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他有一件事是相当清楚的,那就是对方先前的让自己与那个来杀他们的剑客对上,应该是在见到自己之后才思考出来的,他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的,但是就是这样的临场应变,已经是一个谋士想当难得的品质了。
很多诸侯的谋士,为了他们的主公都制定了相当详细的战略,但是到后来很多人都会因为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而导致失败,究其原因谋士终归是谋士的原因就是很多人都只有规划的能力,而没有那种变化的能力。
这也是谋士为何做不成军师,做不成宰相的原因之一……其中可见一斑。
但是他身上却有,这是林清玄最感兴趣的。
“不敢欺骗前辈,在下的兄弟因为徐奇的算计而身亡,所以在下打算与徐奇不死不休,直到兄弟们九泉之下含笑瞑目,这就是我最简单的想法。”没有半点的掩饰,这就是金刹此时最深的想法,不然他也不会想要靠着林清玄去对付秦王的治下……报仇心切,但是他并没有心急,只能说他是真性情。
这个理由倒是出乎了林清玄的预料,他以为像这样的谋士,一般都是想要找到明主,然后靠着辅佐对方,来换取自己的共鸣成就,他还真的没见过这样的……从头至尾,金刹就显现出了与那些林清玄生平见过的所有谋士都不一样的一种感觉,一直让林清玄有种相当好奇的感觉。
如何形容呢?
林清玄在心中思考许久之后,想起了一个相当符合的词汇:江湖气。
满身江湖气的谋士,实在是有意思。
林清玄问他想要做什么其实还是有一点,他想起了远在大江之上的某个年轻人,心中虽然不忿,但是确实明白那个年轻人的难处,知道他的那一程所肩负的责任重大,所以总觉得,只是一剑……稍微有些寒酸了。
若是让孙女知道自己只是交给了人家一手剑法,爷孙关系有种毁于一旦的错觉。
“就靠你自己吗?“林清玄又问,他不知道这个男子身边究竟有多少的资源,他敢于和大汉的一个王爷进行博弈,那么说明他还是有底气的,林清玄是这样想的。
“还有我的两个兄弟……我们三人。”金刹直起身来,认真地说道。
这次换做林清玄差点没有喷了,他这样高手的风范差点就被彻底破坏了,脏话几乎脱口而出,但是林清玄还是控制住了,然后突然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让金刹愣在了原地。
“你叫金刹对吗?你很有意思……我现在能给你指一条路,能不能得到支持,就只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林清玄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对着金刹说道。
金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以为自己等人几乎已经是凉的透透的了,谁曾想,现在竟然是有了一个转折,他的嘴终于是闭不上了,整个人脸部全部僵住……
“前辈……您又在说笑了,哈哈哈哈……”一阵尴尬的笑声传来,金刹以为林清玄在逗他,毕竟林清玄是一个江湖人士,他这样需要靠着朝堂上的资源来跟对方博弈的人……对方怎么会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难不成让自己修炼成为绝世高手,然后一巴掌把徐奇拍死吗?
金刹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若是真的能修炼成老剑神这样的世间真无敌,他现在保准就登门然后一剑把徐奇拍死。
林清玄眼神突然一横,静静地盯着尴尬的笑着的金刹。
“愿意!在下愿意!请前辈指条明路!”
我的亲娘嘞,原来是真的啊……金刹心脏差点没受了,不停地咽着唾沫,脖子一阵长一阵短的……
“去蜀地蜀王府,就报李重霄的名字吧,就说是李重霄叫你来的,如果真再问起,那就说林竹……”林清玄嘟囔了一下……总觉得说谁也不太靠谱。
“反正你就去蜀王府就好了,他们用人之际,只要不蠢,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老剑神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就好了……
远在扬州的李重霄突然鼻子一阵发痒,接着就打了一个震天响的喷嚏,一下子引起了周围所有人你的瞩目,他赶忙离开,总觉得有些丢人,但是自己好像并没有感冒啊……难道是谁在想我?
于是心中就浮现出一个女子的画面,渐渐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样子相当的痴傻。
……
蜀王府吗……老前辈已经离去,金刹则是走向了老二和老五离开的方向,他们两人远远地就看见金刹回来,大老远的就跑了过去,然后左瞧瞧右看看,打量着金刹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痕……
“行了……”金刹一阵眼皮跳,他心中似乎已经做出了打算,因为权衡利弊之后,他觉得之前自己的想法相当的憨……所以其实并没有任何的犹豫。
“老二老四,该出发了,回去带好东西……”金刹直接是向着城中走去,留下两个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
“不是……老大,咱们难道不用坐牢吗?”
“做个屁的牢……”
“不是……什么出发啊,咱们要去什么地方?”宗玉树赶紧提醒一下其实他们应该往相反的地方走,他们的马车还在城外停靠着,然而突然想起,似乎他们都不会驾车……
“去蜀地……成都城……”
第四百二十七章 单刀(上)
镇北军在祥通三十三年这一年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征兵,一次是在春季,第二次紧接着就是夏季的征兵,听说是春季征兵的数量达不到原本的要求,当年大汉镇北军的第一批老兵已经临近退伍,所以接下来有很多空缺下来的位置,不光是那些前线上的主力军,更有那些后勤部队的许多位置空了出来。
大汉其实是一个相当独特的朝代,曾经的朝代不管多少年,不管国家多么富庶,有一件事情都是不变的,男子的兵役,不论老弱,都要在他们人生之中成为一段他们难忘的回忆。
主要也是因为在这片大地之上,战乱一直不断,天下的大势便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光是外族入侵,亦是有内乱的时候,只要是国家有难,男子们,上至六七十,下至十四五,都要放下手中的农务,抄起家伙,然后赶赴战场,为国家出生入死。
保家卫国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历来真正能够打胜仗的军队,或者说国家,都是相当重视自身军队的建设,军士们的待遇都极好,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才敢于抛头颅洒热血,身前是他们面临的敌人,身后就是他们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他们倒下了,死去的便是他们最亲的亲人们。
但是到了大汉,尤其是最近百年的时候,除了最早的几百年,后世称其为汉初时分,那是这片大地百废待兴的时候,正巧还遇到了匈奴这个民族在草原上迅速的崛起,所以别看大汉真正击败了暴秦,重新统一了这片大地,实际上,汉初所沿用的兵役制度,一直是秦朝的那一套。
秦朝的兵役制度严苛无比,但是实际上回报也是相当的高,这是所有平民第一次真正拥有的向上进阶的机会,也就是所有人都拥有获得爵位的机会,实际上不失为一种激励制度。
为了与匈奴人对抗,在那个时代,大汉诞生出了不知道多少良将,最有名的两位,当然是冠军侯还有卫大将军……两位北击匈奴,算是真正为大汉的稳定以及疆土的扩张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以至于即使是到了几百年后的如今,两位将军的事迹也经常会被拿出,作为激励将士们的事迹。
毕竟,这两位才是真正的起于微末之中的平民百姓。
但是后来就不一样了,慢慢的,大汉稳定下来,匈奴被汉人赶至了北方,实际上早在秦时,匈奴人就被大秦两位将军给几乎灭族,一直逃到了现如今北匈奴所在的地方还要以北千里的冰原之上。
那段时间才是匈奴人最难熬的一段历史,以至于他们甚至丢掉了他们民族的文字,因为当年掌握了这个民族文字的那些匈奴学者由于钻研学术,掌握着大部分的知识,疏于自身的锻炼,体质难以与那些以放牧为生的普通匈奴人。
匈奴本就是一个游牧民族,他们的知识储备相当的偏,学者们的地位一般都很高,所以过着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富裕生活,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在后来与秦人对抗失败之后,被人直接赶至了极北的冰原之上,因为体质的差异,那些掌握了族群真正知识体系的学者们,几乎因为那种极端的天气而死绝。
消灭一个族群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他们的文化,这是一句至理名言。
所以匈奴人为什么在骨子里害怕秦人,一提到秦字,他们甚至要将那个已经逝去千年的朝代与他们的战神,至高神相比较。
卷土重来之后,后来再次战败,被大汉先后两位将军击败,匈奴人展现了远远比之前更强的适应能力,靠着各种游击的战术,真正的算是盘踞在了这草原之上。
但是由于他们的文化几乎失去了弹性,所以原本刻在他们骨子里的那种叫做团结的东西,似乎也因为文化的缺失而造成了相当恶劣的影响,所以在那之后,匈奴陷入了长久的分裂局面,从此汉也迎来了发展最为平稳的一段时间,尽管发展有快慢,但是总体的进程一直都是向前的。
所以因为这样的局面,大汉的兵役制度就没有必要按照当年的国情,继续仿制大秦的兵役制度,和平年代总要有和平年代合适的制度嘛,没有战争,但是依然会有政治上的各种改革,比较有名的便是一位儒生的出现,他的出现算是真正将儒家从历史的夹缝之中重新拎出,放到了台面之上。
他详细了阐述了儒家是应该如何治国,那时的大汉已经遵循着汉初时的休养生息政策百年之久,人民飞速增长的物质生活和那种无为而治的政策已经不再相匹配,帝王深感国家的经济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制衡。
后来的年代有了一种说法,是说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国,而这种说法的源头大致便是在那时开始的。
由于他的提倡,当时的天子采纳了他的各种建议,将儒生重新带到了朝堂之上,事实其实也是证明,儒家虽在乱世不能够兼善天下,但是确实在盛世之时,最为合适的一种学说。
由于儒生重新进入了历史的舞台,那本属于法家的一套制度,包括兵役制度,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兵役制度放宽,因为大汉人口基数在,从此国家的征兵只在必要时进行,由国家进行调控,总体的军队的数量要受到控制,而且对于征兵的人的素质也有了细致的要求,比如身高体重,还有家庭状况一类的情况。
男子不用再在生下来之后就要注定要在某段时间,应国家的号召,毫无准备的便登上战场。
男子服兵役的最小年龄被拔高,以十六岁为基准,以下的男子不做要求,上限也有了一个明确的限制,以五十五岁为顶。
男子的身体素质不过关不会做要求,具体的细化标准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登出最新的要求。
比如身高不足七尺六寸的,或者体重不到一百三十斤……各种非常详细的标准,大汉今后的每一次征兵都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测量时间……每个男子在十六岁时都会有一次大汉各地方集体组织的体测,十六岁是一个比较标准的年龄,很多男子的发育停止便在这个时候,所以一次测试之后,男子的身体素质便会被分成三六九等,具体的称呼应该是一等预备,二等预备,三等预备,还有不合格,从高到低排列。
一等与二等算得上是在十六岁那个年龄就已经达到了征兵的最低标准,尤其是一等,甚至可以享受到更好的待遇,这算是一种相当完善的兵役福利。
而三等则是拥有参军的资格,但是实际上应该不会被分到真正作战的资格,一般都是地方军,或者是边境的后勤部队……
而不合格自然就是不合格。
这些年轻男子的参军与否实际上也是看当时的实际情况,不是说你是一等的预备,便要被强制参军,实际上是在国家做了要求之后,比如说镇北军的征兵,要求是所有一等预备都要参加,这就是只有在战时才会有的一种征兵,毕竟家国存亡在前,已经不是什么区别对待的时候了,这时所有的一等预备的男子都会直接准备参战,而此时,镇北军也会开放征兵的门户,再面向全国各地,发出征兵的请求,只要是有意向的,都可以再次进行一次体测。
这当然是为了防止那种现象:一个人在十六岁之后加紧了锻炼,然后靠着后天的努力,拥有了良好的身体素质,这种人依然是有参军的机会,这时的体测就不是靠着定量的限制比如身高和体重来限制参军了,而是要靠着各种方面综合的测试,得出一个合理的评估,再来选择兵源。
相当复杂的一种制度,但是事实上,在实行了这样的兵役制度之后,才是真正的解放了大汉众多行业的限制,比如……农业,如果务农有方,自然可以经营更多地土地,然后获得更高的地位以及更多地财富,这时就不用担心兵役的限制……
再说工商业,大汉的工业比如纺织或者是冶炼……很多的工业规模其实都很小,主要也是因为如果不是国家的支持,寻常人很少会有那种将工业需要的基础集齐的机会。
但是大汉的商业由于……怎么说呢……环境的影响:比较和平和安逸的生存环境,让商业的发展相当繁荣,商人的地位自然也是大大的提高。
大汉对于士农工商其实都是一视同仁的,虽说农业是大汉真正的经济大头,但是由于种种因素的影响,商业以及工业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当年曾经环境限制,可以说是众多帝王励精图治的结果吧,许多很有远见的政策都在这段和平的时代颁布,给了商业以及工业发展的机会。
从事各种行业的人,可以再也不受兵役以及徭役的束缚,可以真正的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大施拳脚,只能说是治国有方,大汉的统治者真正看到了让国家长久发展的关键。
提到了徭役,其实徭役也是与兵役实行相同的一套标准。
徭役的真正待遇是普通的工作难以企及的,当然后来有些时候,因为某些人的私欲,比如贪官污吏的压迫等等……徭役受到了一定的冲击,但是实际上硬性的规定上,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徭工获得的报酬都是有着详细的规定的。
不久前大汉第一位异姓王的出现,使得天下震动,人们在震惊的同时,实际上因为地域的限制,蜀地一向都是一个发展相当不平衡的地区,就拿益州为例,整个州七成以上的工业、商业、甚至农业的中心都在成都城附近极小的区域内堆积着,益州人口的五成被成都城所占据,其实就是因为一个叫做集聚效益的说法。
成都城本就拥有难以想象的资源,所以吸引了大量的人口集聚,因为这样的集聚有利大家的经济效益的提升,简而言之,就是人多的地方好赚钱,大家都是这样想,所以原来不平衡的现象只会更加不平衡。
但是在蜀王府建成之后,尽管那位大汉第一任的蜀王依然相当的神秘,很少在人们面前公开露面,但是一条又一条的可以看得见的文件从那蜀王府中递出,实际上已经是很好的刺激了蜀地的发展。
具体的操作相当的广泛且复杂。
但是大汉的徭役刺激效应在其中其实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因为徭役制度的存在,只要是出工,便会有工钱拿,这是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老百姓就是这样,只要你不坑他们,等价的交换劳动,他们自然愿意为你出工。
蜀王在蜀地各州之内都批下了相当数量的工程,比如水利设施,灌溉农田用的大坝,还有各种翻新城墙,翻新老旧的城区,扩建……
这些工作当然都需要人们来做,因为徭役制度的丰厚报酬,所以大量的地方民众得到了工作,其实蜀地很多地方都是很难发展农业的,所以导致了大汉的商业相当高的繁盛,但是也因为没有人从事农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钱赚,更没有钱去改造土地,也因为没有人耕地,所以地方上更没有多余的紫金去改造土地,去刺激农业,毕竟你不能让人们饿死吧。
所以这个时候,配合着蜀王的各种政策,地方上顺势出台了相应的措施,人们最近总是在谈论秦王在秦地所颁下的各种刺激农业的法令与措施,对其评价都极高,实际上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蜀地,其实个地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开始进行相似的推动了。
只要是投入了资金,农人开垦了荒田那就是属于自己的,然后地方上官府还会专门奖励那些开垦多的人农具,甚至耕牛。
你看,所有人都富了起来,你只能是佩服那些朝堂上舞文弄墨的儒生们,他们的确有这个本事。
第四百二十八章 单刀(中)
天刚蒙蒙亮,云彩压得低低的,有种将要下雨的感觉,已经是盛夏,燕地的天气也难得的转暖了,有不少时候,寻常百姓也可以穿上与南方人同样的短衫,要干农活的嘛,总要是有个干爽的身子。
燕地隶属于大汉,是大汉最早的几处封王之地,最早的时候,高祖在大汉开国之时,将燕地交给了他从小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即便是好兄弟其实才能以及其他各方面的能力都赶不上那些真正的大汉开国将领。
这可以说是一个高祖重情重义的相当典型的例子,不管史书如何评价,高祖其人都是相当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个争议性帝王,一方面他是真正开创了大汉的那个千古一帝,一方面,他的出身以及他身上各种与市井无赖十分相契合的特点,又让不少后世之人依然在质疑他的品性。
燕地处在大汉最东北端,南起幽州,北至长城东段,与匈奴都门州堰城相隔一段草原。
因为地理位置靠背,所以不光是因为山地众多的原因,海拔较高,气温较低,还有本身就是处在最北方,所以相当的寒冷,每至冬季,来自北方极寒冰原的寒风,便会顺着山势,席卷整个燕地,没有办法,燕地虽有群山,但大都是南北走向,很难挡住那直直南下的寒风。
但是寒冷的天气也早就了燕人的独特身体构造,他们不光高大无比,而且体毛旺盛,四肢都比较粗大,五官粗犷,与南方诸地的普通人相比,他们的身体瞎按的高大了不少。
这也是为何燕地是大汉边境军争军时,首选的地方之一。
总面积大约有大汉整块半途的一到两成,算是相当广袤的一片土地,对了,因为地域广阔,这里也是大汉粮食的产地之一,尽管因为光照和温度的原因,燕地的农作物一年一熟,但是因为土壤经过了燕地人多少年世代的开垦,很少有过荒废的时候,所以完全有别于南方干涩稻谷的口味,燕地的农作物那是相当的有口感,燕地之人长得如此健壮高大,也算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燕地具体的地域是由幽州与辽州组成的,幽州是大汉最古老的几个州地之一,是在大汉开国之时便设立的十三州之一,而辽州这个地方,来由就是想当简单了,基本上就是由大汉的将领们,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一点一点的从匈奴人手中打下来的。
没有错,匈奴人虽然在大汉几百年的历史之中一直扮演的都是入侵者的角色,但是唯有燕地不同,在燕地的军队面前,匈奴人向来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不管是小打小闹,还是被燕人打了大败,匈奴人基本上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
其中原因就是因为燕地的大汉军队速来有着大汉军队总战力前三的实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燕地的大汉边军一直都是大汉的门面,没有之一,所以别看现在镇北军的名号叫的如此响亮,在很多年前,大汉是还没有镇北军的说法,大汉北疆的边军一直是被分为三段,其实也就是现在的镇北军东中西三段,而以前则是分别叫做秦军、赵军与燕军。
燕人速来勇武,不管是骑军亦是步军都是相当的有质量,相较于燕地好米好油养起的这样一只精兵,匈奴都门州一直都是匈奴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一块州地。
匈奴的疆域那样辽阔,基本上是与大汉同等的大笑,但是他们的人口基本上只有大汉的两成不到,更不用说在匈奴人南迁之后,依然有半数的老匈奴人思乡情怯,留在了远在北漠附近的北匈奴,剩下的我们称之为南匈奴的人,实在是无法将兵力那样均衡的分配到疆域各地。
所以在这本就是大汉历来防守重心的燕地,匈奴人基本上是以一种放养的状态对待的,只是让骑军远远的驻守在都门州交通枢纽,堰城附近的军营之中,呈一种威胁的态势,一直维持着那种不平衡。
多少年前,大约是三十多年前,大汉燕地的著名将领,后来大汉的建制将其划归为镇北军正式编制,便称其为第一任镇北军的东线主将——春棠,起于微末的一位土生土长的燕人将领,将燕地的步军打造成了一座真正的钢铁长城,这也是后来在那场对匈奴的反包围战中大放异彩的铁壁军,有了这么一只可以说是冠绝古今的重装步军,燕地可以说对于匈奴来说,一块最难啃的骨头……没错,是比霍牧亲领的镇北军还要难对付,匈奴的诸多将领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归根究底,春城这样的名将放弃了一切的机动性,造就了这样一只畸形但却针对性极强的重甲军队的原因,实际上还是因为大汉与匈奴的百年国战,将那些大汉多少年积攒下的骑军底蕴基本上都消耗殆尽了。
匈奴人是一个天生就会骑马的民族,说来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事实上就是他们的男子从小就要练习骑马射箭,素来生活在平地上的,或者说文化源头在中原地区的汉人,在骨子里,是与对方有差距的。
大汉底蕴雄厚,有着匈奴人难以想象的底蕴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尽管不擅长,但是靠着岁月的积累,以及古往今来各种骑军的名将的培养,大汉依然是拥有了傲视天下的骑军。
但是匈奴人突然暴增的骑军实力,也就是那位天降单于手下的金甲铁骑等等精锐的骑军出现,让大汉骑军疲于应对,长期处在一种损耗的状态之下,原本甚至是以骑战著称的燕军,到近来三五十年时,已经是将骑军的底蕴消耗殆尽了。
所以不是春城不想,实在是没有那个底子,不过他的儿子,继任了他父亲位置的东线主将——春棠,在祥通三十三年的年前,终于再次开始了培养骑军的计划。
所以燕地的先后两次征军都是得到了朝廷肯定的一项相当重要的长远战略——培养燕地自己的骑军,是当前东线镇北军的重中之重。
而从结果看来,第一次征军所培养起来的第一批骑军,尤其是东线镇北军第一次尝试培养的游骑军,已经是为东线镇北军提供了相当强有力的战略支持。
目前来看,只要是持续的培养下去,或许不出五年,燕地就会再次拥有一支可以与霍牧手下的骑军相媲美的一只精锐轻骑。
不过因为大汉军事投入的负荷,可能真正的重甲骑军不会在燕地诞生,春棠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完全是按照那只白马义从的样子,去培养的自己的轻骑军,按着那只游骑军的样子去培养自己的游骑军,不怕被别人笑话,他甚至主动地让自己手下的骑军将领去想霍牧手下的人去虚心请教,然后学到了东西,再回来教导自己人。
不说霍牧态度如何,大汉军人上下一心,尽管平时好些面子,但是真的到了对大家都有好处的时候,谁会藏着掖着,所以在虚心学习以及请教的帮助之下,很快的,春棠手下的那只大约有一万人的轻骑军已经有了自身的样子。
其中虽然混杂着老兵与新兵,但是靠着相当有规划的训练——以战养战,他们成长飞速。
以战养战是现在被大汉镇北军所广泛接受的一种培养军队的方法,尤其是培养奇骏,这个方法在后来也被西线的镇北军所学习,这只脱胎换骨的青年骑军,所有人都能看得到他们的进步,自然有他们的可学之处。
而这第二次的征军却不仅仅是为了扩充他们的骑军,其实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填补那一批功勋老兵的空缺……是啊,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最后一批英雄们也要走了。
……
这里是辽城,算是辽州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里面也驻扎着一部分镇北军的后勤军队,因为这里比较靠南,而且交通便利,有着一个相当不错的马场。
当然这里不是相云海大草原那种能够培养战马的马场,这里只是因为春棠训练了一只轻骑之后,朝廷批准,拨给他们的一批优良战马,此时便暂时寄存在辽城旁,辽城附近没有什么小城池,东南西北都是相当广阔的平原,所以马场的建设相当的方便。
不过今日的辽城,更吸引人的还是那件事情。
从几日前,辽城的官府就提前放出了镇北军征军的信息,基本上是点燃了这片地域的所有老百姓的心,谁不想真的成为一个镇北军,这可是象征着荣耀的时刻。
不过大部分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寻常的地方征军,或许只要是稍有些自信的男子都能够去碰碰运气,但是镇北军,就算官府不说,但是人们也是知道镇北军对于兵源的资质的要求,那是相当的高的。
大汉将兵役制度控制的那样严格,其实为的也是养精兵,以精英质量胜过数量,这样已经是经过了验证的非常可靠的一种标准,一二三等预备都是大汉的预备兵源,但是相镇北军这样代表着大汉最高标准的军队,他们的要求基本上起点就是要求有着一等预备的身体素质,甚至更高。
所以尽管很多人都非常激动,但是真正去参加体测的人还是没有到达那样恐怖的数量的,不过真正前去体测的,基本也是对自身的素质有着自信的,就比如上一次,面向整个燕地,包括幽州的那一次大征兵,总共进行体测的有三万多人,通过了大概有七成,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被燕地新编制的骑军所收编。
七成基本上已经是一个很高的数字了,而这一次,基本上也会有这样的比例。
人们这样激动,还是因为……他们并不是想要参加测试,而是他们想要看……
没有错,征兵的各种测试是完全开放的,所以也会吸引大量的平民百姓来观看,当然这是要相当有序进行的,一切要本着不能影响征兵进度的,所以大家也会相当的配合。
……
征兵的负责人一般都是由真正的镇北军中的那些有一定的信服力的高手来负责,一方面是要维持高标准的指标,另一方面……可能是为了服众吧……
尽管是太阳刚刚升起不久,但是要趁着白天,尽可能多的完成任务,前来进行体测的不管是负责人还是预备兵都来的相当早。
不过征兵的地点很多,并不是只有辽城这样一处,所以分散开来,每个地区的人们要想要参加测试,参加征兵,只需要就近就好,不必像最初的大汉征兵那样,几乎是每个州地只有一处固定的地点,所有州中的人必须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指定的地点。
更不会出现当年征兵,由里长或者乡长来控制,那样的没有精确性,并且水分很大。
地点就设在辽城的城中的一块空地上,那里本来是要留下来作为商业区的建筑区,但是因为还没有真正的分配好名额,也就是招商这样的行为,所以如今一直空着,很多城中的百姓,都喜欢将此处作为他们平时娱乐放松侃大山的地方。
不过现在到了特殊的时候,大家当然是相当自愿的将地方便让了出来,征兵要持续大约半月的时间,每天从清晨起到傍晚太阳落山,基本是卯时到酉时的时间段,其间只有正午时分,会有稍事休息,此外一刻不停歇。
这次的体测相当的简洁明了一共分为三项,只要是达标了的人,就会算是符合资格,负责人便会发给你一个独特的号码,在征兵结束时,重新到此处来集合,并有专门的人带领着前往他们应该分配到的地方。
三项测试分别为:竞走,射术,掇石。
竞走便是测试一个人奔跑的速度,总距离大约五六十丈的距离,只要在规定的时间之内达标就可以。
射术很简单,三箭十丈距离,皆命中靶心。
而掇石便是测试臂力的一种特殊的方式,有各种提前经过了测试的方石,提前标好了重量,然后只要是达到了二百斤,就算是合格,三项之中只要是有一项合格,基本上就有可能进入军队,而达到了两项及以上的,可能就会有更好地分配。
第四百二十九章 单刀(中下)
不说人山人海吧,但是辽城这种基本上是一郡之中最大的城市的情况,满城的人几乎都到了场,这可是让大家挤破了头,最重要的……他们还都是凑热闹的。
北方冷啊,尤其是燕地,若是入了冬,真正在燕地生活的人才能够感受得到什么叫做闷……这与那种我们平时所说的闷热不同,燕地的闷只是因为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平时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越是深冬,燕地的百姓们就越是没法出门,更不要说出门去下下棋,溜溜弯了,出了门,没有特殊的情况,要是在外面呆久了,身子冻得发僵不说,有些保护措施做得不好的地方,比如手啊、脸啊、最多的还是耳朵,耳朵上根本不生冻疮,那是直接会给冻掉下来……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燕地的百姓们不管是春夏秋冬,其实娱乐活动都不多,也算是环境所致。
有了这样这种征兵的盛大场面,农忙一过,家家户户都要出来去凑这个热闹,不然实在是在家中憋得慌。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场面。
因为每次征兵都是相当浩大的一场军事要务,所以不光是要有一名负责人来负责纵览全局,几位测试的军官都是精挑细选的人选,首先他们要做的就是要将这样的场面控制住,这时候需要的就是当地官兵的配合了。
在双方的良好配合之下,一般场间不会发生什么比较严重的混乱,毕竟在一群货真价实的镇北军面前,真的敢于闹事的宵小还真不一定存在,就算存在,可能也只是脑子出了问题。
体测很快就开始了,在官兵们的组织之下,很快所有有意向参加体测的人,便在那最靠近场外的空地上排起了一条长龙。
对了,这片空地是又官兵提前画好了的线,没有允许,普通人是不允许入内的。
在这块方形的空地一侧,摆着几对放好的桌椅,此时正有一群身着轻装的健壮男子坐在那里,身前桌上放着的是一叠一叠厚厚的文书,应该就是那些测试需要用到的名册,还有什么记录之类的东西,也是堆放在一旁。
保命参军的人从目测上看来似乎比那今年的第一次征军人数还要再多一些,不过有了时间限制,所以他们的动作也比平时快了一些。
看着在那里一言不发,面色寒冷如铁的几位军官,不少参加征军的人心中都有些紧张,面前可是货真价实的镇北军啊,即便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隶属于何处,因为分配到各地的负责征军的军士们,都是随机的,更重要的是,还要避开他们的籍贯所在地,为的就是避嫌,以防有人怀有私心……
所以大家也没有办法去猜测,但是毕竟是面向燕地的一次征军,大致上属于哪一段的镇北军,大家心里也是心知肚明。
而在所有燕人的心中,有那么一只军队绝对是他们朝思暮想的想要加入的一只军队。
铁壁军。
能够加入铁壁军绝对是属于燕地人的骄傲,不同于那些所谓书生中举,祖坟上冒起青烟,颇为剽悍的民风让燕人与匈奴人其实都有着很是相似的信仰,那就是尚武。
以能够加入军队为荣,能够加入镇北军则是相当大的荣耀,而真的成为了镇北军传奇编制的铁壁军,那绝对就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不少来到此地参加征军的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从他们那平均八尺有余的身材上就能够看得出,这一批的预备军,质量是相当的高。
队伍一点一点的在向前挪动,负责人是总览此处征军进程的人,所以有时候不会时时刻刻都呆在场地之上,所以经常那几位同行的军官都要一人分饰几角儿,一部分在这边管理签到名册,还有各种成绩的统计汇总,然后最后一天时还要去清点人数,查清楚其中的纰漏。
而另一群军官则是分开来,掌管三个不同的测试。
有明眼人从这三项已经公开的测试上其实已经看得出些端倪了,所以他们的热情才会极其的高涨。
若是真的要去招募骑军,那必定少不了那样一项马术的测试,辽城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镇北军的马场之一,在这样的地方都没有设立马术的测试区域,那就说明这次的征军应该就不是为了继续填充上一次的那种骑军的数量。
毕竟上一次的征军事迹多多少少的还是流传到了人们的耳中,说是本来去参加征军,一半人被加入了普通的编制,要从最底层的边军做起,另一批直接是被拉去充当了骑军的角色……
不是参加征军的他们不乐意,但是在他们的传统的思想之中,燕地哪里有什么骑军能够一展身手的时候?
有了铁壁军,哪里还需要那种飘来飘去和缩头乌龟一样的骑军来加强实力?
所以大家对于招募骑军的事情明面上不说,其实背地里都是嗤之以鼻。
不过那只骑军究竟后来表现如何,人们还是不知道的,毕竟北疆东线无战事,事实上,已经是好多年,整个大汉的北疆都没有爆发过千人以上的大冲突了,匈奴被一战打的没了生气,所以一直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在普通人眼中是这样的。
所以这样就显现出了,那只骑军的无用,各种批判的言论都出现了,但是唯独他们没有亲眼见证过那只骑军给镇北军东线大军所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能说是百姓的视野实在是没有办法与那些真正经历了沙场的人相比较。
但是听说了这次并不是上次的招募骑军之后,好家伙,真的是报名参军的人比想象中的多了很多。
所以光是第一天,这些看起来真的是势单力薄的军官们就觉得他们绝对无法支撑接下来半个月的高强度的测试,因此听说早早的就去其他地方搬了救兵。
辽城交通便利,第一日虽然人山人海,让人有些手忙脚乱,但是似乎第二日,测试的力度与速度就变得相当快,比第一日有了明显的改善。
在这样的情况下,征军有序的进行着,不时的就会有些很多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出现,让许多人眼前一亮。
说是有人早先在晌午的时候,三箭连珠,三根箭都扎在了同一个地方,不偏不倚的,让所有人都惊呼不断,后来军官前去检查箭靶时,才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那就是这三跟箭,一根连着一根,到最后靶上只有一根箭……这是为何?
因为……后箭将前箭射穿了,后来发现地上箭杆碎了一地,甚至还有已经报废了的箭头,人们才真的明白了,有人真的能将箭术练到了这种出神入化的境地。
所以那个人更不用再进行其他测试,军官直接是让他登记好了名字,特别给他标注了一些什么,便叫他在家中等候。
开玩笑,这种三箭连珠,每箭皆爆矢的狠人,想都不用想,必定是军中的好苗子,绝对的人才。
现在大汉兴起的是单兵的质量,信奉的是一个精兵顶的上三个穷将,有这样的人,悉心培养下,绝对是军中难以想象的大杀器。
随后还有了,还有人在场中的短距离冲刺中,跑出了历来所有体测中最好的成绩,五六十丈的距离,眼见他就是如同一道离弦的箭矢一样就冲了出去,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人已经在终点处减了速,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是游刃有余。
对了,加上后来的两项测试,他三项全部达标,从他那较为普通的身形上来看,真的看不出他是这样一个深藏不漏的家伙。
间歇性的有着这样那样的奇人出现,可是让看热闹的人们饱了眼福,有人干脆就是顶着正午的烈日,也要在这里看着军官们吃饭,搞得大家是苦笑不得,你想想一群人大中午的不去睡觉,也不回家吃饭,就在荫凉地里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你一口有一口啃着馍,关键是他们着的还不说话,就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饶是心理素质强大的镇北军,也是被这群强人给盯得浑身不自在,最后是由官兵们劝阻,他们才悻悻的离开。
插曲是这样了,不过真正的事情还是一点没有耽误。
连夜赶来了一批同样是镇北军军官的男子在加入其中之后,人们才是真正见识到了军队的那种严肃性与纪律性。
顶着盔甲就是再炎热,他们也只是穿着轻装,并未脱掉,身后的人群,不少人都看得到,那几位端坐在登记处桌前的军官,身下的地面上那是一滩连成一片的水渍,明显就是汗液顺着他们的盔甲在不停地低落,就是这样,他们依然没有任何的抱怨,让不少人对于镇北军的评价再一次拔高。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军人嘛,他们便是国家真正的守护者,这点苦累,与他们真正遭遇的,时刻面对着死亡的局面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真正出了意外的,还是在体测正式进行了两日后,第三日下午所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日,太阳一如既往地毒辣,经历了整整一上午工作的军官们,现在其实也是有了一些疲态了,有的人便在桌上稍微伏下,小憩一会,毕竟是中午特地留出来的餐饭时间,所以早早地吃完了,可以是有休息时间的,而与前两日的火爆相比,第三日,终于是有些人无法忍受这样的炎热,不准备一路看下去了,回到家中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因此这测试的场地难得的开始变得清净。
不过那参加报名的队伍依然是长的很。
为了防止有人总是没有派上队伍,所以特地……军官们制作了号码牌,每日只要是前来报名的人,不管有没有参加测试,只要排上了队伍,如果今日没有时间参加测试,军官便会沿途发放那种特殊制作的号码牌,不算太多,但是足够让留下没得到机会的人人手一份。
次日你便可以凭这种号码牌来先于其他人来参加。
征兵是长达半个月的,所以有人会特地挑选一个时间,有人则是想要尽早结束,所以每日都会有一些新到的人,而每日也会有一些前几次似乎都没有排上的,所以本着先来后到的原则,才有了这样的考虑。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那日的下午,本就闷热无比,很多人已经排了一上午的队伍,实际上心中已经是有些烦闷了,虽然很多人手中有着号码牌,但是今日因为某些原因,似乎军官少了几名,进度就变得很慢,前方那登记的地方,看起来似乎只剩下了两个人。
就在这样冗长的队伍间,不少人其实都是有着自己同行的人,这样一路上有个伴,也不会过于枯燥,没有办法,人多就是这样的。
但是有些人,就因为这长时间的慢吞吞的气氛,心中是有了些不爽的,但是多少还是没有争夺,最多有人是推搡了一下,两人会爆发一些口诀,但是在一旁官兵的注视下,很快也就会平静下来。
唯有这突然而来的一场争执,终于是让所有人都注视着最前方的那撮人,想要看看前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子,要来参加征军,难道不知道要排队吗?”一个人凶神恶煞的说道,他今日实在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因为昨日没有排上,所以本来应该是被军官们叫住,然后一人发一个号码牌,但是因为他本身位置就很靠后,领到号码牌时也是相当靠后。
因为是有了号码牌的人就能够排在前面,所以一开始他们便走到了最前面,然而……因为今日的进度实在是太慢,明明只有一二百人,硬是走了一上午,他是个急性子,他的父母当年可是想要让他做一个稳稳当当的人,所以给他起了一个厚字,赵厚并不憨厚,实际上他平时也是一个相当暴躁的人,在辽城之中也算是相当有名的一个混混头子。
但是他虽然这样,还是想要参军的,毕竟家中的不管是父母还是兄弟姐妹们都挺看不起他的,说他是不务正业,他心中憋着一口气就是要给他们证明来看,所以来这里参了军。
但是这不光是排队排久了,还有不少人在中途一直在插他的队伍,人家手中的号码牌就是要比他更靠前,但是他心中就是憋了一股子气,满脸通红的他,终于是在一个看起来年轻无比的高瘦男子一声“借过”之后终于爆发了。
第四百三十章 单刀(下)
年轻男子看起来倒是有些淡定,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发了彪的大汉,用着疑惑的声音说了一声:“这位大哥,不知您有何事,可是小弟有什么不是,您指出来便好……”
听着他这种文质彬彬的回答,赵厚觉得心中的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刚才他这一嗓子,可是让身边很多人都吓得后退了半分,毕竟烈日当头,每个人头上都挂着几滴汗珠,让这本来就有些焦躁的气氛,现在变得更加紧张。
从旁本来一言不发的官军,听到了这边的嘈杂,眼中多是多了一些郁闷,这样的天气总是会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镇北军的军爷们能够那样的保持整齐划一的步调,从来没有展现过半点的疲惫也是让他们这些地方军相当佩服的。
所以轮到该他们出面的时候,他们也是相当的卖力。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燕人的口音都是相当有趣,说话时舌头直来直去的,但是有时候舌头的位置又相当靠后,所以言语中会带着一些特别的儿化音……
真正的军爷来了,那些本来想要上前劝阻一下的人也就直接放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搞不好还要把自己卷进去,军爷们处理这种事情可是相当的直白的……
赵厚也不是傻子,看到军士们向着这边靠拢,知道自己先前的那一嗓子是有点过了,也不想要吃军家的棍子,所以赶紧好声好气的冲着这边一直靠近的几个身披甲胄的辽城地方军说道:“诶……军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哟!这不是杨老大吗?”
满脸赔笑的赵厚眼尖啊,一样就看到了那几人之中官职最高的那位,那人虽然在辽城全城不算是多么出名,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混迹街头的地痞来说,军爷们的身份,他们可是比谁都要清楚。
他作为刘巷子口那边相当出名的一个混混头子,那可是辽城的“常青树”,其实就是他在城中那不大不小的地方已经是混迹了多年,可算是臭名昭著了,真的是这么多年里,什么龌龊事情都做过,带着一众小弟,没少闹过事情。
不过当地痞当然是有收入的,不然赵厚也不会过的这么舒适,这些后来自然会说道。
他唯一的点缺憾,就是与家中的关系不好,爹娘从他不大的时候就觉得他这个孩子总是做些没有出息的事情,给他一个这么敦实的名字,要的是他踏踏实实的做人,他能十五六的时候就在街头上组织斗殴,然后被官兵给押进了衙门中的大牢里……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人将他与有出息三个字联系起来。
而他叫做杨老大的人,其实就是官府中做巡役长的一位军官,他的官职不高,而且平时也没有城门楼那边的守城将士们平日里轻松,说白了就是专门管理城中治安的长官,毕竟城里的老爷们不可能拖着他们那和普通人一样的身体,成天在这偌大的城中到处溜达。
他官职虽然不高,但是镇住像赵厚这样的宵小之辈绰绰有余,赵厚多少次因为稍做了些出格的事情,便被这位杨老大,领着人破门缉押。
赵厚自然是相当害怕他的,打心底里摄于这位杨老大的威严。
杨老大其实也是相当特别的人物,其实不光是城中的地痞流氓害怕这位杨老大,很多他的手下都觉得他们头上的这位杨老大实在是有些过于“负责”了。
过犹不及,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其实就是说的这位杨长官,他的名字叫做杨玉丞,听名字可是相当的又气魄,他手下人经常是因为杨玉丞的过于严苛,而常常疲于奔命,经常是一日的时间要在城中往返数十趟,为的只是像赵厚这样的小地痞因为言语的威胁,让平民百姓家家的感觉到了害怕,于是府中接到了消息,这位杨老大便直接领着人去破了别个的家门。
要说他其实是一个相当负责的好官,但是过犹不及的道理为的就是一个均衡的道理,因为他的过度反应,让大家都不好过。
他就是这样一个十分公正,公正到了一种不真实的程度的军人,让人实在是觉得奇怪。
因为这一阵骚乱,所以原先征军登记的队伍也被迫停止了下来,后面的人,眼神也渐渐的变得有些不善,这些都是连锁的反应。
杨老大杨玉丞看到了原来是赵厚这个小地痞,眼神不由得变得那样的厌恶,他是一个对一切恶都深恶痛绝的人,原因不太清楚,但是对于赵厚这样的人,他一眼看过去,心中就已经带了一些偏见。
按照平常的做法,本应该是让双方都好好说话,然后通过两人阐述的事实,然后将他们调解开来……但是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赵厚似乎也看到了杨老大眼中的怒火,他不知道何时杨老大会有这样的表现,但是一般这种时候,都是他将要挨棍子的前兆……
“别别别,杨老大,我错了,我真的该死……您,您就放过我这一会吧,您看我这真的是想要参军,想要给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一个样子看看,刚才是我冲动了……”也不管自己先前受的气,赵厚真的是害怕的要死,得有足足一丈八的长棍,结结实实的,满是实心木,打在身上那是真的叫一个皮开肉绽。
他今天真的是来参军的,他没有半点说谎,为了这个决定,他已经做了很多的思考,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一个决定,其实也是为了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哪有人生下来就想要当地痞流氓的,不都是有情况所迫吗?
为了这个,他与自己的那些经常胡混的狐朋狗友们已经是彻底断了关系,大家闹得还有些不愉快,这些天,他心情一直都很郁闷,但是心中的目标却从来没有动摇过,越是看到了那些在校场之上大放异彩的汉子们,他的心中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被激起,于是他的信念更盛。
而今天的事情……不说也罢。
他心中有些懊悔,怎么就今天突然碰到了杨玉丞这个愣子,跟他哪有什么道理可说。
杨玉丞来势汹汹,似乎根本就没有管他的道歉与求饶,径直冲他走来。
事情如此焦灼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先前,身前的这个年轻男子将手中牌子递给那个军官之后,军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快步离开了,此时除了校场上的几个等待着测试的预备役,此时,面前的登记处没有一个人。
所以没有了那来自镇北军的军官的震慑,杨玉丞的确就是此间最为权大势大的人。
他一步冲过来,就直接揪住了赵厚的领子,将他提的有些离开地面……杨玉丞的身形看起来是比赵厚还要壮实一些的,身着甲胄的杨玉丞显得更加的具有威严,更加的有压迫感。
被人襟住了领子,赵厚竟然是不敢反抗,两脚离开了地面,有些慌张,脖子勒的有些难受,脸也涨得通红。
随后杨玉丞的手一松,赵厚就在杨玉丞冰冷的注视下,摔在了地上,毫无体面可言。
他整个人是被横着摔在地上,那后背的闷响,实在是有些沉重,让不少人看了心里都是一颤。
杨玉丞的名号,在场的不少人都听说过,他的那种种恶名,其实在人们的耳中都是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的,现在真的是见到了本人,而且他身上的暗中莫名其妙的让人心中会发慌的气势,总会让人不由得敬而远之。
很是奇怪,明明是这样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做起来这种事情,确实那样的别扭,明明他是在对一个地痞惩罚,但是砍在人们的眼中,他的行为却像极了霸凌,有种难以言表的堵塞感。
这一下摔得实在是不轻,在空中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的,赵厚再厚实,整个后背重重的摔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难免会有些一时间喘不过起来。
一下子摔得赵厚一口气都没喘上来,那种刺痛感。让他除了出气,根本没有吸气的可能,背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么一下,他现在疼的是完全叫不出声音,这叫他如何去反驳杨玉丞的说法?
杨玉丞就这样脱口而出了,让赵厚的心几乎是沉到了谷底:“恶人此生只会是恶人,就像是一条恶犬,不管是如何的训化,到了某个时候,他一定会再次露出自己曾经身为恶犬的劣性。”这句话……暗指了什么,几乎是傻瓜都听得出来。
赵厚听到这句话本来是身上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再加上这句话,他几乎是要将牙关咬破,他的眼中的那种色彩是那样的复杂,里面有憎恨,有不解,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悲伤。
此时在甲胄之中的杨玉丞,整张脸似乎都在阴影之中,阳光从他的头顶斜刺下来是那样的让人感觉到铁血无情,但是那双直勾勾的似乎要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才是让赵厚无法释怀的感觉。
他真的在看一只野犬,而不管赵厚如何改变,在他的眼中,赵厚永远都是一条野犬,这让赵厚似乎也想起了当年自己第一次因为与人的口诀而大打出手……那是他真正走上邪路的原因。
他不懂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因为别人对着自己痛骂,甚至侮辱自己的家人,自己与对方争执之后,家人反倒没有一个人愿意支持他,他们只看到了赵厚入牢的事实,却从来没有听他的解释。
那日他从牢中被放出之后,第一次回到家中,他永远忘不了,自己的爹娘……生自己养自己的爹娘,当时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外人,就像是……在看一个瘟神……
这样的一番话说出,似乎场间都安静了,所有人看杨玉丞的眼神也变了些,但是究竟是如何的感觉,没有一个人再出声。
“取庭杖,刁民赵厚,公然扰乱征军秩序,丈十!”像是在宣判死刑一样,杨玉丞的话语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似乎随口说出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一片哗然之中,身后的军士似乎也是楞了一下,他有些蒙了,这样的小小口诀,没有必要用到庭杖吧……庭杖若是三五棍子下去,他虽然不认识这个汉子,但是……他保证,这个叫做赵厚的汉子,这半个月是没有机会参加征军了。
然而眼神与杨玉丞相对,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种恨意,他心中也是一颤……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匆匆转身离去,不敢多说什么。
场间的众人,似乎也在小声的说些什么,有人眼中有着惊恐,有人满脸的不解。
“这……有点过了吧……”有人这样的感叹道。
“庭杖要是挨下去,没有个把月的时间,他是绝对起不来的……”
“不是,我寻思着,他也没有干啥太出格的事儿吧……”有人质疑道,声音稍大了一些,立刻就引来了一道犀利的目光。
被那目光注视,瞬间浑身起了不知道多少的鸡皮疙瘩,立刻襟声,眼睛也不敢再看向前面,畏畏缩缩的躲进人群更深处。
能一眼看退一群人的,这样的气场,实在是有些让人惊叹了。
庭杖既来,赵厚只是蹲坐在地上,眼神有些木讷,从刚才他起身,他就再也没有怎么出过声,此时看到了杨玉丞站到了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待一个死人一样的,皱紧了眉头,眼中毫不掩饰他的厌恶。
杨玉丞高高的抬起了腿,似乎想要一脚将赵厚踹到在地,毕竟庭杖都是向来打后臀的,只是这一脚终究是落到了空处。
人群中又是一声惊呼……因为他们觉得接下来,再没有人管管这里的事情,余下的,他们就不敢再推测了。
这一脚自然是落到了空处,因为他落脚的地方已经没有了赵厚的身形了。
似乎的确是视线受阻,杨玉丞落脚时,竟然没有看到身前有人将赵厚拉走了。
但是现在他却看清了。
他的眼神冰冷,稍稍昂起下巴,他的眼睛斜向下看去,正好可以看到那个正对着他的人。
“有些过了吧……我觉得他不至于挨庭杖的,我们两人本来就只是稍稍有些争执而已……”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杨玉丞那恐怖的眼神而退缩半步,相反,从一开始,他的脸上就没有太多变化,此时终于是稍稍皱了皱眉。
“你是谁?”
“草民魏青。”他不卑不亢,静静地答道,眼中似乎有什么异样的光彩。
第四百三十一章 单刀(下下)
“若是不想挨庭杖的话,就滚远一点。”杨玉丞的眼中只有冷血,他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他的面容看起来相当俊逸,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那种普通老百姓的寻常面容,身上的衣衫已经是被洗的漂白,原本深青色的布衣衫,现在拖在身上,倒有种麻布的感觉。
他身上背着一个深灰色的布包,不大不小的,但是向下看去,杨玉丞终于是冷笑出声。
他高傲的俯视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他的身形本来就显得比较小,现在在杨玉丞刻意的上前衬托之下,显得更加娇小柔弱。
杨玉丞的脸隐在屋檐的阴影之下,但是那双野兽般暴戾的眼睛却是根本掩饰不住其中的凶煞。
“佩刀?难道你不知道天下百姓未经允许不得佩刀吗?”他特地强调了佩刀两字,因为他不喜欢蛮不讲理,他向来都是讲理的,为的也就是不留下话柄,但是他做出的那些处罚则是如何严重如何来,严格来说,这也算是滥用职权的一种,但是……谁有敢清楚地点明呢?
杨玉丞的话传到了人群的耳畔,众人先是愣住,随后齐刷刷的向着年轻男子的腰间看去,结果却是看到了一柄无鞘的长刀就那样静静地别在年轻人的腰间。
这次众人终于是有些不解了,难道杨老大现在也准备蛮不讲理了吗?
你要说他配备军队的战刀、马刀什么的,处罚他是没有问题的,大家也都知道寻常百姓不得配备军中的武器,这种往小了说是违反了律例,往大了说,真要追究起来,甚至是要杀头的。
大汉管制很多武器,但是无非是军中的用品,因为凝集了大汉无数工匠心血而成的精华,那些战刀,那些大剑,神弩可都是战场上真正的杀器,是大汉在沙场上无往不利的坚定保障,这些如果落入了民间,不说民间有人会有起那种谋反的歹心,若是真的被有心人转手卖给了那装备本来比较落后的西域人又或者是匈奴人,那样的后果大汉时是真的承担不起。
所以就有了这样的律令,很多时候,这些城中的,不管是县城还是郡城的巡役长都会专门去巡查街上的人有没有佩戴那种特殊管制的武器。
但是……那人身上带的明明只是一把柴刀而已……虽然也很是奇特,平常哪有人随身带着柴刀的,这种东西若不是好好打理,很容易磨损,磨损了就如同一块钝铁一样,而从这边看去,那锃亮的刀锋,分明是让那年轻人好好打磨开过锋了。
不过大家都是讲道理的,这是杨玉丞说他身上佩刀触犯了律例,已经是让人群有些躁动了。
原先他们就觉得杨玉丞对赵厚的所作所为有些过火了,怎知他还得寸进尺了……
“杨巡长,您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吧,那年轻人分明也只是配了一把柴刀,就这样就要拿人家问事,实在是有些没有说法了吧。”人群中终于是有人大声的说了出来,人们看去,也知道了那人是平时里人缘相当好的一家屠户的儿子,不少城中之人都是看着他们父子在那城中一角为大家供了好多年上好的肉食,很多人都认识他。
他原来也来参军了,大家听到屠户的大儿子这样为正道发声,不觉间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有了这个开头,很多人在后面胆子也大了起来,无他,本就是杨玉丞仗势欺人,他们本就惹了一肚子的气了。
不说口诛笔伐吧,但是众人口锋如今都对着那场中的杨玉丞,实在是很多年没有见到的事情了。
大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边吵吵闹闹的,很快又将很多当时已经离去的寻常城中百姓给吸引了回来,大家一团一团的往这边聚,人多的话,多聊几句也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觉得杨玉丞今天做的过了,都觉得杨玉丞平时里的很多做法其实也是已经让大家很是不舒服了,尽管杨玉丞平时总是会缉拿那些宵小之辈,但是……很多人都有种杨玉丞本来就不是为了惩罚那些人而将他们抓捕,反倒是像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特地去做那些漂亮事。
从监牢之中放出来的犯人们,基本上身上是没有一处完好无伤的地方的,他们又摄于杨玉丞的威势,从来不敢大声宣张,本就是他们先做了错事,似乎杨玉丞就是靠着这点……靠着大家并不买那些犯人的帐,而做出了这些出格的事情。
事情越传越远,渐渐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了。
但是当事人是如何做的呢?
杨玉丞从头到尾表情就没有慌张过,刚刚有着劫后余生之感的赵厚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他本能地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铁甲上泛着的寒光已经不是什么威严的象征,反倒是危险的预兆,群情激昂之下,似乎大家的反应也变得缓慢,谁有还蹲坐在杨玉丞身前的赵厚看的清楚,那人嘴角的弧度是那样的让人毛骨悚然。
恍然间,赵厚总觉得面前的这个杨玉丞很是陌生。
他现在到底要做什么?眼睁睁的看着杨玉丞从身旁的军士手中多来了那把长且尖锐的长槊……这种兵器向来是步军对抗骑军时非常有效的一种武器,如同长柄的镰刀一样,但是它却又可以用来刺杀。
但是这都是很多余的话,如果是对待手无寸铁的人来说,却是最冷血的大杀器。
这群人似乎都不傻,实际上是自己也很累了,他不想要在装作这样里无法痛痛快快的杀上一场了。
看到那人尖锐的獠牙,看到他那肆意的笑容,赵厚心中生出了一种面前的这个人真的不是杨玉丞的感觉。
杨玉丞平日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他们愿意称他一句杨老大,是因为杨玉丞真的狠狠的教训过他们,但是……但是那也是很久以前了,赵厚现在也才二十六七,别看他满脸的凶相,他一身的横练的筋肉,长得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老男子,但是他实际上真的很小,他这么多年来混迹于街头,实际上也是那种风气让他这个人的气质变得有些痞。
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不晓事理的混蛋,实际上,在他十六岁之前,他分明就是一个相当努力的学生,尽管并不是多么天才的资质,但是靠着他的那股勤奋劲,先生也说了,赵厚将来至少是要做秀才的。
后来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但是赵厚绝对与那些真正是无人看管的,整天混吃等死的混混们有着本质的区别,不然他也不会混成一条街的管事人。
他看人是准的,他知道什么人是真的君子,什么人是小人。
就像沱牛街道上的孙麻子,孙麻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为什么呢?
没有原则的人,****的,欺侮老弱的,唯利是图的,靠着一身的凶狠拼成了这样的一个头目,这样的人,已经是彻底失去了真正悔改的途径了。
赵厚想要生存下去啊,家中已经是那样的境况,不提也罢,他基本上已经是独身一人了,所以他只得做这些事情,不会被别人欺负……
他为什么对杨老大这样的卑躬屈膝,甚至就是郡里的老爷到了辽城里,他也大可以两眼一闭,丝毫不搭理,但是对于杨老大是不一样的。
参军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已经不是一时半会了,已经是多年的想法,而一切的源头,都是他最后一次被抓紧监牢,而那一次是第二次他落于杨老大的手中。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杨玉丞当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凶狠的眼神,与刚才他看到的那种凶狠……相当的不同。
杨老大是他发自内心的叫的,因为杨老大只是说过一句让他感悟了终生的话:“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们的良知,人愿意以各种方法实现自己的价值,这就是身为一个人该有的觉悟,我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手艺,所以我成了一名军人……你想做什么,我今后也不想去管,但是下一次再让我在牢中见到你,我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这与刚才的杨玉丞的那一番话又是很是偏差。
知道他看到了那人眼中的冷血,那种不属于一个心中有着觉悟的人该有的冷血时,他终于确定了,杨老大这几个月的各种奇怪,各种让人不解的暴戾,似乎也有了一个解释。
“你绝对不是杨老大,混帐东西,你把杨老大怎么了!”刚才还满身虚弱的赵厚,此时真的是怒了,他额头上青筋暴起,两眼瞪视着此人,他敢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杨老大。
赵厚的突然爆发,让所有人都一惊,离他们最近的两位将士,似乎因为赵厚的一番话也有了些迟疑,他们有些复杂的看着身前的这个魁梧的人形,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只是那柄长槊……被他握得相当紧,他手上的血管突出,与槊杆相触的手,因为巨力的原因,变得没有一点血色,总觉得那实木所做的杆下一刻就要被他握断。
杨玉丞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笑了,因为他看到了魏青身上很多东西,很多可以当做独一无二标志的东西,虽然没有看到他曾经更加让人熟悉的那个东西,但是这都足够了,不枉他在这辽城之中待了数十年。
今天他突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阿爸!”
“孩儿今日终是能给您复仇了!请烛天战神保佑,以我草原群狼的名义,孩儿今日将诛杀汉贼,以祭您在天之灵!”这一番狂兽一般的怒吼,似乎是在向着天公咆哮,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暗中血性,让所有的人都慌了。
所有人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般,那人过强的气场,那种瞬间便将所有人感染的杀意,让无数人都为之胆怯的死意……让那列为两排的军士们似乎腿脚有些发软。
这是个匈奴人……
他声嘶力竭的呐喊,他的脖颈伸的好长,脖间的那只有匈奴战士才会纹上的条纹,那象征着烛天战神神力的条纹,是他们最显著的标志。
匈奴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叫做匈奴战士的,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就愿意将自己的血肉奉献给上天,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匈奴最高的荣耀——战斗至死,这个人,才有资格成为匈奴战士。
平时他们在军中与其他人完全无差,但是唯有真的到了绝境战时,主将只要是将战旗一插,将胸襟袒露,让他们的战意喷涌而出时,所有的活着的匈奴战士,就会是想有了神力相助一样,各个拥有以一当百的力量。
汉人最怕匈奴人死战,因为逼到绝路上的匈奴人爆发出来的那种力量,似乎有种燃烧生命的感觉,无数的匈奴战士,在尸山血海中站起,如同一朵朵即将凋零的繁花,但也是因为即将凋零,所以最后的绽放是那样的耀眼。
匈奴战士是匈奴人中最狂热的一群军士,而这里就有一个。
群龙无首说的其实就是现在的人群。
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那位镇北军的军官似乎还没没有回来的迹象,而远处的校场上的几位军官,似乎还没有察觉。
“都门大寨,打眼将军麾下亲卫军统领——完颜凉虚,求战!”
他手中挥舞着长槊,还好身后的几个军士躲得快,不然这一槊下去,那就算不是头颅落地,也要是被扎一个通透。
看他的大开大合的步子,根本就是完全另一种的战法,与大汉军中的那些战斗方式完全不同,长槊被他用作了长棍,挥舞起来风声大作。
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人……是他心心念念的一个人,是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一个人,是第一个让他将牙齿打碎,咽进肚子里的人。
“云海草原的樵人,你可让我好找啊!”完颜凉虚一阵怒吼,眼中的杀意似乎要喷涌出来。
第四百三十二章 云海草原的樵人(上)
云海草原那种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哪里有什么柴让人去砍?
云海草原百年前虽然是大汉的,但是在几十年前就因为大汉与匈奴之间的一场战败而失去了其所有权。
到八年前,也就是祥通二十五年,霍牧那年率领白马义从,与镇北军一同在云海大捷中将云海草原夺回来,那已经跌跌撞撞有了近百年的纠葛了。
云海草原上虽是青草萋萋,时常因牛羊漫山遍野而形成一幅美丽图景,但是实际上,云海草原的地下,不知有着多少战死的枯骨。
一将功成万骨骷,霍牧从来没有因为打胜仗而有过多么开心的时候,相反,即便是有时,镇北军吃了一些小小的败仗,但是却因为指挥得当,军纪严明,死伤并不怎么大,这时的霍牧才是最开心的。
谁愿意看到死人呢?莫说军人们征战沙场,时不时便是马革裹尸的下场,谁还不是一个希望和平的普通人呢?
但是争霸天下便是要这样,会死很多很多的人,尤其是当这种争斗真正上升到了民族之间的矛盾,双方之间的那种火拼才是真正的丝毫不留退路的。
战国纷纷扰扰数百年,数百年间有数以百万计的同胞死在各种战争之中,但是仅仅就是这汉匈之间的百年国战,死伤就已经远远超出了那一段时间的死伤之和。
家仇国恨,民族矛盾,不可缓和。
云海草原上的樵人是怎么一回事呢?明明没有樵夫发挥的机会,再如何去想也只可能是牧羊人一类的称呼。
这个名号你就算放到镇北军中,去问一问,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原因不是多么复杂。
匈奴人与汉人之间的那种不共戴天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两国之间的交战,从来没有俘虏一说,审讯一番之后杀掉就好,除了特别有用的人,可能会有机会得到活命的机会,但是基本上双方落到对方的手中,没有什么活命的机会这是真的。
所以汉人与匈奴人之间的交流是相当的闭塞。
镇北军中也有那么一个传说,说是有那么一个年轻的汉子,从来都是以杀匈奴人为乐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百十条人命。
不过很多人没有亲眼见过那人,都只是知道这样一位神仙向来不愿意抛头露面的狠人,狠到匈奴人是闻风丧胆的,似乎在云海草原上的那些散兵游勇都是极其担心碰到那位神仙的。
只不过后来神仙不在云海草原了,听闻是去了其他地方,不过只要是知道镇北军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其实心中那就是相当的淡定的。
他们当然不知道匈奴人究竟有多么害怕这位他们口中的“神仙”了,因为亲眼见到他的人都基本上丢了命,没有丢命,那也已经是被匈奴人好好地保护了起来,毕竟能在那人手中活下来,就已经足够让人尊敬了。
阿赫比,是匈奴人对那人的称呼,意思当然相当简单,就是汉人口中的樵夫的意思,不过好像匈奴人更习惯称他为樵人,这些都是一些细微的差异,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道的。
但是这个樵人的名号真正的寓意确实极其血腥的,不然他们也不会这样叫他。
樵夫无柴自然就要去找别的东西打,匈奴人、匈奴骑兵、匈奴战士都是阿赫比的“柴”。
甚至有人要专门盯着那座酆城,不管是多么靠近,只要是能够看得清每日进出那酆成的人员,然后能够将那些消息报归匈奴军士的帐中,那探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这么铤而走险,当然只是因为阿赫比的存在,他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但是每一次出城,手上不沾染百十人份的鲜血,那是必定不会回城的。
其中就不乏一些匈奴军中的猛将,甚至当年有一位王下十四将之一的打眼将军,差一点就被他给摘了脑袋。
这一件事情可是相当震撼的,匈奴往下十四将是什么样的存在?
匈奴王帐之下,有三大元帅,元帅手下有自己各自的将领,但是他们的级别却要比那十四人低上不知道多少,匈奴十四将是匈奴军中最勇武最有智谋的十四名将领组成的一个极强的军团性队伍。
他们的权力直逼匈奴军中等阶最高的三大元帅,不受三大元帅直接指使,属于匈奴单于的直属力量。
你可以把他们当成大汉的御林军,但是他们的数量却占据了匈奴军队的近半。
三大元帅手下有着超过匈奴半数的将领,而他们基本有着匈奴六成的兵权,而剩下的四成军士,则是相当均匀的划归到十四位封号各异的将军手下,他们独自成为一个独立的军团,战时若是没有王旨,那他们便在各自的封地之上有着最高的权力,拥有随意对敌的权力。
这是对于这十四人的绝对信任,因为他们的确又有着绝对强悍的实力。
其中以武力较长的将军有一半,而以三位最为突出,他们也被称作是匈奴的三位最强战士,被誉为最接近战神的男人,这已经是最顶级的殊荣了。
匈奴军中最强的战士,一半都被他们称作战神,但是此战神非彼战神,这是人间的战神,代表着匈奴的最强单体战力,实际上算是修行者的一种,也就是大汉修行体系中的武夫一道走到极致的男人。
前面说到匈奴战士很像是一些以生命为誓的死士,但是实际上他们力量的来源却与灵气分不开,不过他们入武道的过程比较特殊,需要类似于签订协议一样的仪式性行为,也正是这样,这些匈奴战士才有了远远超乎想象的力量。
而能被成为战神的条件自然是相当苛刻,基本上也就是天人的境界,因为当成为了战神,整个匈奴似乎都会有这同样的感应,他们就说这是战神显灵,所以匈奴有没有战神,他们还是很清楚的。
曾经他们有一位,但是听说是在与那大汉的林清玄一战过后,便销声匿迹了,也为此整个匈奴不管是军队还是武林都感到无比的惋惜。
战神在,似乎匈奴的军心就会稳定,武林就会兴盛,没有了战神,虽然匈奴人的军队依然勇武,但是却少了一种灵魂。
十四将之中有三位将军基本上是这几十年里力量最强的三位了,所以他们被称作最接近战神的三位。
但是……两年前,有位将军……却几乎惨死惨死在这个汉人手下,惨死在他们乘坐阿赫比的男子手中,所以应该可以明白,为何匈奴人对于这样一个人的警惕性,甚至要比霍牧的走动还要高。
一人挑翻了那位打眼将军手下一只战斗力极强的亲卫队伍,并且单对单伤到了打眼将军,人们不知道其细节,只知道后来只有打眼将军一人,撑着伤势回到了上京,这带给人们的震撼已经不能是以寻常词汇可以形容的了。
打眼将军是谁?
姓公孙的他,本是匈奴大姓公孙氏本家的一位仆人,但是却因为实力的强悍,被慕容观海提拔了出来,最终是在慕容观海的军中不断攀升,因作战勇武,实力强悍,治军严明,被破格提拔为十四将之一,封号打眼,因为他当年在阵上为流矢所伤,却不为所动,顶着单眼,击杀了大汉一位相当勇武的高级将领,给镇北军带去了巨大的损失。
恩恩怨怨便是如此,你不寻他,他也自会寻找缘分,因果循环,佛祖似乎早就看破,所以才说万物不可逃脱,皆会归于轮回。
那个云海草原上的樵人,被匈奴人称作阿赫比的男子,一直都有人想要去杀掉他,毕竟他给匈奴人,尤其是某些地位显赫的人带来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整个都门州、塞门州似乎都是他活动的地域,更甚,他似乎还到达过褚河州,那几乎已经是深入匈奴腹地的地方,它能够在那里出现,几乎就是说明了,他只要想,他就可以出现在匈奴的任何一个角落,自然也可以出现在上京。
打眼将军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自己那次的伤势,人们不知道那人的实力,更不知道打眼将军究竟有没有输,但是纸包不住火,传闻总是传的飞快,很快就变成了打眼将军败在了阿赫比的手下,匈奴几乎是军中的最强者都败了,他们能不恐慌吗?
所以这时候,猎户也出马了,那经常与大汉的天机阁放在一起比较的匈奴组织,论杀人的能力,绝对不遑多让,他们本就是脱胎于匈奴的哨探,起初就是为了杀人,而天机阁则最初是为了代替大汉的情报组织,后来才有了暗杀的那些勾当,单论杀人,猎户们可能是这个天底下最在行的了。
然而事实就是,阿赫比在与猎户的一次又一次交手之中,尽管很多次都是下场凄惨,但是每一次猎户们都是功亏一篑。
猎户这个组织其实也在经历阵痛,匈奴军中没有了那位战神,听说是被林清玄给击溃之后销声匿迹了,而猎户中最强者,那位屹立了几十年不倒的匈奴真正的最强修行者,猎户座,也在几年前,被来自大汉的那位剑客给杀死在北匈奴的腹地……
总是会有汉人在匈奴的内部做一些他们防不胜防的事情,汉人总是会有那种英雄一般的人物,在匈奴最为势长的时候,给他们当头一击,以一己之力将匈奴的势头按下,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国运所在了吧,大汉占据天地间最大的气运,所以总是有数不尽的人才,能够在大汉最为危难的时候站出来。
猎户们没有了真正的精神领袖,实际上他们已经是很久没有发出过什么大声音了,本来是觉得可以将阿赫比的事情作为他们重新归来的一个标志,但是却没有想到,每一次都是功亏一篑,每一次都让那个年轻的汉人给逃脱掉了。
在每一次这样差之毫厘的失败之后,他们渐渐的开始力不从心,知道最后真的是知道了,他们已经无法在不下巨大代价的时候将阿赫比杀死了……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哪里又有这样的魄力呢?
可以说,阿赫比的小无敌,就是猎户们用性命一点一点的堆叠起来的,没有杀死他的,却让他更加强大。
……
阿赫比离开了,这是一个相当让人震撼的消息,据可靠地消息称,阿赫比的实际年龄可能只有二十余岁,但是匈奴在镇北军军中的细作却传来了他离开军队的消息。
匈奴人的反应是相当精彩的。
有人因为这个感到劫后余生,为此匈奴军队的运作也变得畅通了起来,阿赫比的名号似乎以一己之力压住了匈奴南方军队的大头,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
而又有人却因此感到悲伤,因为他们从中看到了大汉的崛起,先是霍牧,后是那个年轻的宰相,再到后来又是军中人才辈出,而匈奴却是一败再败,他们至此似乎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经历过大胜了,于是悲国又悲民,呜呼哀哉。
但是却有一群人,秘密的行动了起来……他们为的不是别的,只是为了取了阿赫比的性命,不管是因为尊严也好,仇恨也好,他们就这样进入了大汉,只是潜伏许久,只是为了杀死这么一个人。
让阿赫比这样的一个人安然归乡,实在是莫大的侮辱。
……
但是他们在大汉内部却没有任何可靠地消息,天机阁的情报能力冠绝一世放在匈奴都能跟猎户们争个不休,匈奴人因为天机阁无孔不入的渗透早就是愁坏了脑袋,更不用说本就是别人地盘的大汉了,所以进入了大汉的那群匈奴人就像瞎子一样,不光是看不见眼前的路,还似乎是招摇过市一样,实在是太过明显,很快便被天机阁剔除。
他们就像笑话一样,带着一个不切实际的目的,就这样挑战着整个大汉,挑战着大汉的军队与天机阁。
但是……却有例外。
完颜凉虚的父亲是被阿赫比杀死的,就是当年打眼将军手下的亲卫之一,为了保护打眼将军而死去,而今日,父债子偿,父仇子报,这样不切实际的一个目标,却真的被完颜凉虚撞到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云海草原的樵人(中)
“你可能早就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究竟杀了多少人……我匈奴战士从来是不屑于复仇的……”他冷笑道,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身前的这个年轻男子,而赵厚在终于反应过来之后,惊叫一声,立刻跳起到一旁,身姿终于摆出了警觉的模样。
完颜凉虚叫嚣着,长槊的尖头,指着身前的人,不禁指着阿赫比,还眼神冷漠的盯着那个一直在张望的赵厚:“今天,只要我完颜凉虚还有一口气,烛天战神便会佑我一刻,佑我一刻,我便会在这汉地屹立不倒,直到你阿赫比,彻底跪在我的身前,被我的长槊刺穿喉咙!”
声音浑厚无比,嗓音像是从他的胸腔之中传出,隆隆大作,如同是雷声滚滚。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只是几息就完全变了模样的男子,他的外表变得粗犷起来,皮肤也不像先前那样,开始显得粗糙无比,脖颈那里开始显出若有若无的色彩条纹,这些他是知道的,只有匈奴人才会往身上涂这些东西。
随着完颜凉虚的爆发,场间立刻混乱起来,不少百姓被那种震撼人心的宣言所惊住,腿脚都不住的发软,有不少妇女因为害怕而惊声哭泣,最重要的还是孩童,因为没有禁止百姓们靠近演练的校场,零零散散的,此间其实围了不少小孩子。
有的小孩子对于这种气氛相当的敏感,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声的哭喊,有的则是因为周围大人们瞬间跑没了人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道情况的站在原地。
赵厚只是巡视了一圈,就觉得现在的情况实在是让人头大。
校场那边的军官们终于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边的不对劲,赶紧向着登记处这边匆匆赶来,前后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在赵厚得眼中缺陷的那样的遥远。
而那个匈奴人,此时只是将长槊一横,割裂的风声立刻就让赵厚意识到真的是大难临头了,心中一阵发毛,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虽说身体素质好了点,但是哪里真的面对过这种嗜血发狂的匈奴蛮子……
然而就还在他斟酌思索的时候,完颜凉虚就已经不再准备等待下去了,他似乎是完全知道,越是这样混乱的局面,那这地利他就占得稳稳地,对方是什么人?云海草原凶名赫赫的樵人,屠杀匈奴人就如同上山打柴一般,但是……首先,他是一个军人。
只要是军人,对于这种百姓混乱的局面就会有着自己的顾忌。
完颜凉虚有信心,他相信对方绝对会因为百姓的混乱而有所顾忌,原因就是他知道就算是自己,自己现在可能真的是因为冲动而深入了大汉腹地,只是为了一个缥缈无踪的寻仇,但是就算是他,在面对着匈奴的百姓时,他也是会首先考虑到他们的安全,不会再百姓之前作出那些出格的行为……
可能这就是军人的秉持吧。
长槊一会,左右脚先后重踏,就像是一头蓄势已久的蛮牛,两脚所落之处,地面寸寸裂开,青石板也要被他踩个四分五裂。
淡淡的烟尘之间,一双通红的眸子熠熠发光,那是叫做勇武的血气,而有种叫做匈奴战士的狂人,在战斗时,永远会散发出这种摄人心魄的光辉,一曰悲壮,二曰生猛。
身形矫健如豹,不过五丈不到的距离,对于赵厚来说,却像是面对面一般,他见对方那架势非同寻常,立刻一手就拉住了身边的年轻汉子,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那些小小的摩擦,他早就抛之于脑后,更何况,他还清晰地记得,是这个比自己年轻不少的男子,先前从身后拉了自己一把,自己现在才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表情是焦急无比,赵厚疯狂的搜寻着趁手的家伙……发觉手边的男子身体相当的轻盈,一拉就跑的那种,他恨不得将对方直接背到身上。
他现在想的不仅仅是如何逃离现场,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就在他们身侧不远处,还有七八个懵懂的孩子,他们此时只是惊恐的看着那匈奴汉子,丝毫不知道逃开,或者他们是已经没有那个逃开的胆量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先将那些孩子带离此处,也没有多想,因为他刚才听着那匈奴人蹩脚的中原话,似乎什么都没有听清,只是稍稍明白了那人的身份是个匈奴的军士,他自然不会知道,他身后拉着的这个年轻男子就是对方寻找的对象。
但是就算知道了……赵厚也会带着他一起逃跑的,没有什么道理,赵厚就是这样一个人,祸不及他人,他是混混,是收保金的,是平常人眼中的恶人,但是他却是一个相当有原则的人,小孩子无罪,妇人老人无罪……还有是比他弱的人,似乎在他眼中都是没有道理受欺侮的。
在他看来,现在场间,只要镇北军的救星们还没有到这里,在这里,他就是最应该担起责任的人。
张口便是一声怒吼,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但是口中的话语却让不少人楞了一下,稍有些醒悟了起来。
偌大一个征兵的现场,这些即将成为军人的汉子们,比谁跑的都快,真的是让他觉得丢尽了大汉的颜面,放眼望去,竟没有一人敢于拿起武器,延误一下身后的那个气势汹汹的匈奴男子。
“都是不是爷们,是的话,就给老子先把平常人送走,有胆子的就给我抄起家伙什,一个匈奴蛮子能他娘的翻起什么浪!”
话随粗俗,但是却真的点醒了很多汉子,他们渐渐有了起身对抗的意识,与身旁的人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立刻不再逃窜,有不少人立刻开始帮助梳理起现场的人流,若是发生什么推搡的事情,人群只会变得更加缓慢。
有不少人只是稍一愣住,立刻就从旁边街道上,到那些店铺之中去,抄起趁手的东西,立刻就往这边赶来,让赵厚看去甚是欣慰。
但是他们还是太远了,那几个孩子已经不是他们能够保护得到的了。
赵厚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稍大一些的孩子,面色有些焦急,冲着他大喊道:“小木头!你在干什么,还不带着他们快走,愣在原地这是要讨打!”
小木头被一声大叫惊醒,但是腿此时却不住的在颤抖,他也不想,他也知道自己是最大的孩子,只是他真的做不到……
身旁的小孩子们被这一声大吼给喊哭了出来,他们现在真的是太害怕了,他们亲眼目睹了那个匈奴人的血腥气势,那种视生死于不顾,整个人完全疯癫的状态,让他们从骨子里感觉到恐慌。
“厚哥儿,我……我做不到啊!”他欲哭无泪的,大口的喘息着。
身旁的小孩子们不是他的弟弟妹妹,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说准了,他们其实是这城中的一群小乞儿,小乞儿们本就是无家可归的,没有了亲人,平时最多做些小偷小摸,能够混一口饭吃,最重要的,他们能活下来,还是因为赵厚平时总是会照料着他们。
赵厚看起来相当的凶,平时脸上也总是带着那种相当焦灼的表情,旁人看去都会觉得他很不好惹,要是他在留一个光头,那真的活脱脱一个大恶人的形象。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会将身上近乎半数的钱财,拿出来分给城中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小乞儿,他靠着他那条街上店铺的保金,几乎是养活了一二十个小孩子,不过他向来不说。
此时见到了小木头还有平时总是聚在他身边的那群小弟弟小妹妹们,赵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木头今年得有十三四岁了,而他身边的那些,最大的才只有六七岁,他这个当哥哥的,平时赵厚也总是教导着他,要他去做那些能保护弟弟妹妹们的事情,但是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这孩子怎么掉链子了呢?
其实不怪他,很多人刚才转向这边的都看到了让他们心惊胆战的一幕,很多人也是因为这一幕,而彻底失去了战意。
小木头彻底呆住了,在他的印象里,那些人高马大的大兵,本来应该是相当厉害的才对,不是,在他的印象里,那些军人们本来就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但是在他的眼前,他却看到了那样一幕:
五六个全副武装的辽城士兵,在那人身后将他团团围住,齐齐冲杀上去,而那人……那人只是举起长槊,冲着那群军士们一扫而去,那些士兵们就似乎是毫无抵抗之力的,被他扫的人仰马翻。
他一槊突出,直接就将一个还算健壮的士兵给捅死过去,长槊一挑,那将近二百斤的汉子竟是被他轻松挑起,然后随意的丢在了一边。
这种一夫当关的画面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但是最重要的是……那人现在就这样径直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小木头的腿脚是发软的,身旁的狗蛋,小柱子还有小花、小红儿、小水儿现在都团团缩在他的身边,他们惊恐无比的看着远处那个径直冲来的汉子,大声的哭喊着,声音震天响。
小木头说不出话来啊,手指头发抖着指着赵厚的身后,然而赵厚却因为焦急,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疾行的男子,此时一双眸子可怕到了极点。
俗话说,不怕疯子拦不住,就怕拦不住的是个有脑子的,能够这样的情况下,还冷静的令人发指,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之下,还能够一声不吭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赵厚真的没有注意到,他手拉着那个年轻人的胳膊,冲着小木头他们就过来了,打算直接夹起小孩子们,然后让这个汉子也拎着几个小孩子,他们先赶紧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剩下的先交由那些镇北军的军官们……
他们现在是真的手无寸铁。
脚步似乎并没有变慢,但是看着小木头手所指的方向,他还一言不发只是满脸惊恐,让赵厚一知半解。
“兄弟,咱们得先把他们带走,此前是我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也别忘心里去……一会就麻烦你照顾他们了,我去找点趁手的武器,看看能不能拦一下身后那个匈奴蛮子……”话是这么说,但是当赵厚这样说着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脑后一阵阴风吹过,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看手中拉着的那个男子,却只发现……手中拉着一件浅灰色的衣物,还有一个不小的布包……
什么时候他从自己手中跑开了,还在这么想的时候,一声铿锵有力的喊声传来,赵厚反应不慢,立刻做出了反应。
“带他们!趴下!”
不管怎么样,赵厚不知道为什么无条件的相信了那一声喊声,他像一只猛虎一样,纵身一跃,向着小木头那群孩子迅速的扑去。
分寸自然掌握的很好,一下子就将小木头那五六个小孩子一把按在了地上,右臂揽过去,左臂还在他们背后做了一个缓冲,小孩子们只是惊恐,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赵厚这么一扑却并不知道究竟是为何。
然而他很快就知道了。
头顶突然是一阵狂风呼啸而过,让他头皮一阵发麻,一声巨响“砰”,他们身前的地面上,就那样爆碎开来,因为一边是黄土地,另一边就是青石板,所以青石板这一边的地面明显更加坚硬,然而,一声巨响过后,碎石直接是飞溅到此处,青石板寸寸爆裂开来,如同蛛网一样龟裂开来,一直延伸到赵厚撑在地上的手掌之下……
目眦欲裂之间,他看到眼前的景象了,烟尘滚滚之间,分明一柄有丈八长槊,整个槊杆没入了地面足足一般之长,将七八块地砖整个从地面上起了起来,要多么恐怖就有多么恐怖。
他僵硬的转身望去,却只发现了那样一幕。
年轻男子身形娇小的与那匈奴蛮子的魁梧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匈奴汉子挥舞着两杆长槊,真的如同那种神话之中的战神一般,疯狂的攻击着面前的男子。
而那男子竟是以他腰间的一柄普普通通的柴刀迎敌,叮当狂响之间,竟是丝毫不落于下风,隐约还有种轻描淡写的占据上风。
魏青……是谁?
赵厚愣住了,百思不得其解……
第四百三十四章 云海草原的樵人(下)
但是赵厚没有停下来啊,既然看到那个似乎叫做魏青的年轻男子挡住了匈奴蛮子的进攻,他立刻起身,身形匍匐着,一把将几个孩子夹在腋下,捞起就冲向了远处。
远处有几家店铺此时大门还大开着,开店的掌柜们似乎并不知道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有男有女,都是这城中的稍有些钱财的商家,有家印染的铺子,还有家做汤面的,做汤面的那家是赵厚经常去吃饭的一家,不过这不重要,重要是那家铺子的老板,也算是赵厚的老熟人,他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之后,他那发小从父亲手中接过了家中的汤面店。
赵厚是青鸾帮的,辽城中大大小小的帮派总共也就十个左右,其中做的比较大的有一两家,都是掌握了城中数条街道的大帮派,辽城没有什么修行门派可言,这种地方,很少有修行者愿意扎堆,所以他们平时最高的武力,也就是那些身上有些把式的硬汉,也就是打手。
靠着打手的数量与质量区分帮派的大小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你再有商业头脑,到了这种比谁的拳头硬的时候,没有实力,依然是要被压迫。
孙麻子,也就是沱牛帮的帮主,是城中最大的一家,另一家能够跟他们分庭抗礼的帮派是青牛帮。
辽城附近草场不多,但是因为靠近匈奴,边境上的牧业发展的相当好,此去草原也就不足十里地,远远地,似乎都能望见那边城所在,城中做的最大的两家,沱牛帮和青牛帮都是屠户出身,听说都是手上掌握着大量肉牛资源,这样才能够发家。
这条街,其实就算是青牛帮的一条比较重要的地方,不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却并没有见到青牛帮的掌事人出来露个面。
“啐,一棒懦夫。”赵厚便冲着汤面店跑去,便咒骂着青牛帮的付十三,付十三是青牛帮的帮主,在这辽城中真的是元老级的人物了,要不是后来沱牛帮突然崛起,这个城中,他付十三还真的就成了一个土皇帝。
付十三平时笑嘻嘻的,和满身戾气,猥琐到了表面上的孙麻子不同,他是伪君子,赵厚钦定的伪君子,赵厚当然是拉扯起来的一个帮派,但是因为就在临近的街道,似乎是因为有了沱牛帮的前车之鉴,他付十三对于赵厚他们的鸿鹄帮的挤兑可算是无处不在。
强压着他们那条街上的地价,恶意的竞价,让鸿鹄帮一直都处在亏损的状态,不光如此,还会经常派一些小混混去街道的商家家里闹一些事情,搞得赵厚也是忧心忡忡。
这几个月赵厚其实想了很多,很多都是关于如何安置自己的那群兄弟们的事情,他想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做混混的料,他不够狠,他心里还有底线,他不是一个无耻之人,所以注定他们在稍有发展之后,终归是要被别人打压的。
别看这样掌握了一整条街道,实际上,要不是趁着新城区改建,提前占下了这么一块地儿,老乡们也都是看着赵厚长大的,的确是让赵厚感觉到了家中都没有的温暖,他的出发点似乎只是为了罩着这条街上的邻里。
他们的保金不高,也没有欺凌的事件发生,那条街上的风气是真的与其他地方都不同。
但是无用,他始终是争不过别人,所以为了让兄弟们不再跟着自己吃苦,他决定解散鸿鹄帮了,不管兄弟们怎么劝,这些日子里他真的是愁的掉头发,但是决定就是决定,他是个心软的人,却也是一个对自己狠的下心的人。
“老胡,看好这些小家伙儿!”赵厚的嗓门大的很,一声喊出来,惊得那门口的汉子一个哆嗦,手中的紫砂壶也差点给扔咯。
他刚才也只是看着那征兵的地方一阵的混乱,此时人就已经要跑没了影,而他们这些看戏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未注意,就见一个狂奔的人影向着这边冲来,不是一个人影,应该说一团人影。
他眼神不是很好,眯起眼睛瞧了老半天,直到这一声震天响的喊叫传到他的耳边,他才反映过了那人究竟是谁。
赵厚昨天可是特地来他店里吃了顿汤面,卤汁浇得满满当当,特地给他整了一大盘卤牛肉,然后给他说了自己想要参军的想法,不曾想今日竟然还能见到赵厚,心中还在疑惑,就见到赵厚那强壮的身形,两腋之下夹着一堆孩子……对,就是一堆。
小孩子们不哭不闹,但是明显看得出表情都不太对劲。
他赶紧把茶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今日因为刚刚过了午饭的钟,所以现在空着老多桌子,茶壶随意一放,赶紧就是快步走出店门。
“老赵,你这是什么情况?”他紧了紧裤腰带……这是他紧张的时候会经常做的一件事情,不管裤腰带有没有松,他总觉得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别管了,看着这些孩子,老老实实的把门窗都关好咯……嗨呀,今天别做你那小生意了,赶紧给老子打烊!”赵厚显得焦急无比,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小孩子们本来就因为吃不饱饭,再加上年龄还小,非常的轻,他这一抬手,几个孩子就让他扔到了胡一统的怀里,吓得胡一统差点没有接住。
低头一看竟是几个小乞儿,这不是老赵平时总是会照看着的那几个小孩子吗?
心中的疑惑更甚,但是赵厚根本没有理他的询问,冲进店里就跑向后院。
“老胡你家的柴刀呢?”
“我靠,你要柴刀干甚啊?别跟我说你要砍人去……”胡一统满脸的惊惧,自己这位小兄弟可是从小与他玩到大的,他什么脾性自己可是清楚得很,他除了性子急了一点,里外里没有什么坏毛病,起初他说他要保着邻街,胡一统还不相信,但是真的看到他后来上街溜达着收保金的时候,胡一统才真的反应过来,自己这位兄弟还真的成了一个混混……
不过这么多年来,除了那一次,自己当担保人去牢里探望他之外,他都没有听说过他有过什么火拼的时候。
其实老赵不知道的是,他的家里其实一直很担心他,虽说他的父母嘴上不饶人,但是背地里不知道来过自己店里多少次,因为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够坐下来好好跟赵厚说话的人,所以他父母就一再拜托胡一统,能够看着赵厚不犯事,那是最好,如果不能,那也要在他危险的时候,能给他留个门……
“就是砍人去。”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这道声音虽然不如先前的声音大,但是却在胡一统的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
他只是楞了一下,随后表情立刻变得焦灼。
“老赵,你给我放下刀,老子锁门了!”他赶忙冲向门口,然而身后的赵厚已经拎着一把柴刀,气势汹汹的冲后屋走出,正准备冲出去。
胡一统那叫一个怕啊,小孩子们本来还挡在他的身前,他真的是差一点就要撞开小乞丐们了,只不过还是擦肩而过,他直冲着门口过去,然后先一步就将门给关上了,吓得一旁的店家都是一个哆嗦。
他转过身来,视死如归的,两手支在身后,眼睛凶狠的盯着赵厚,看着那气势汹汹而来,手中还提着柴刀的汉子,他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老赵……老赵!你娘说了,让我好好的看着你,打打杀杀你就别想了,虽然我是同意了你去参军,但是……在城里不行。”胡一统还害怕赵厚会直接冲过来直接撞开自己,干脆将赵厚的家里人搬了出来。
他是知道的,赵厚对于家中的事情都是相当敏感的,但是这也代表,胡一统心里是相当没底的,实际上,现在他还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他只是出于一个好友的角度,真心真意的想要赵厚不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似乎是说出来了赵厚母亲的事情,让赵厚的确有了反应,他的脸色埋在胸间,屋门关好之后,汤面馆里的光线有些暗,只有窗缝里透出一些光。
那赵厚的脸色便隐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眼睛,一双眼睛暴露在光线之下,胡一统呼吸急促的看着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平静无比的眼睛,没有怒意,更没有恨意。
“老……老赵,你先告诉我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特殊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出去和人厮杀的。”
胡一统看着脚步已经放慢的赵厚,也是渐渐平静了一些,他缓了口气这样跟着赵厚说道,但是他心里没有底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怎么见到过赵厚用这样一副眼神看人。
“老胡,让开吧,我不是去送命的……”赵厚叹了口气,他看着自己的老伙计,胡一统真的是他的这辈子的好兄弟,他算是没有认错,他虽然听到了似乎是关于自己家里的消息,但是……现在却已经不是在说这些的时候了。
他是要参军的,他将来就是一个大汉的军人了,他现在已经不是顾及小家的时候了,国家大义才是他真正放在心首的,不管有什么拦着,都不能让他动摇。
家中的事情并不会让他心中对于这个世界有什么误会,正因为是他离开了家中,他才能完完全全的看到这个天下的样子,这里有比泥沟还要污秽的角落,有比家中的兄弟的恶语相向还要恶劣的人们的行径,但是……这里依然有自己的好兄弟,有那些可爱的邻居们,有这么些可爱的小孩子,还有那个……那个真的是在为自己的前程而担忧过的杨老大。
见识过了这些,他才能真的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一切,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拦住他了。
“匈奴蛮子杀到城中了,杨老大……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已经被那匈奴人给杀了。”他相当平静的跟胡一统说着这些,说到杨老大的时候,胡一统注意到他的眼角似乎颤抖了一下。
“杨老大……杨玉丞吗,他怎么……了……”胡一统本来想要继续问道,但是突然看到了那张似乎已经坚定到了极点的脸庞,他的手也不是那样的严谨了。
“付十三真是个懦夫,呵呵,老胡,过些天我要是真的走了,可就没有人真的保着你了,付十三要是真的做了什么,找燕回他们,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虽然鸿鹄帮没了,但是要保住老胡家汤面店,还是绰绰有余的。”
像是交代后事一样,赵厚说的话,让胡一统愣住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胡一统稍矮一些,他的性子相当慢,两人的性子就像是完全反了过来一样,很多时候都是胡一统劝着赵厚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但是今天好像真的反了过来。
哑口无言中,胡一统像是经历了很多的心里斗争,最后脸色复杂。
“老赵……唉,打不过就跑,外面还有城里的士兵呢……”悄悄地移开了一个身位,让开了门的位置。
将那柴刀插在腰间,赵厚看了一眼胡一统,笑了笑,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他一手拉开门,另一只手搭在胡一统的肩膀上,拍了拍。
“老胡啊,这群小屁孩留在你这里做些工绝对没问题,我之前都跟他们说好了,你只要教一教他们,给他们口饭吃就好,实在不行,还是可以叫燕回他们。”
临了看了一眼那群小乞儿,小木头眼中的愧疚感掩饰不住,总觉得他要哭出来,结果看到了厚哥儿的那种相信他的眼神,心中突然升起了无限的气概。
“厚哥儿,我一定照看好弟弟妹妹们!一定能!”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力量,让小木头喊出了这样一句话,他闭着眼睛喊出去,睁开眼时却已经只能看见远远离去的赵厚的背影了。
赵厚阴沉着脸,快步离开了汤面馆,脚步不停地加快……因为他隐隐约的看见了,远处那个叫做魏青的男子身边,现在已经围起了一堵人墙。
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蛮子?
“该死的蛮子!”他浑身的气血翻涌着,似乎将要喷涌而出。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下江南(上)
有着一身的气血加持,完颜凉虚满脑子现在只有一个字“杀”,不光是要杀了阿赫比,自己的杀父仇人,还要杀掉身周一切的,一切的该死的汉人,汉人真的是该死,占据了这么大片的山河却只能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们匈奴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够坚持着发展到现在,到如今,大汉那羸弱的战斗力实在是有些让他们看不上眼,试想,若是这么千年的时间,这么一片土地全部都由他们匈奴细细耕耘,大汉有着匈奴人根本不敢想象的耕地,那些耕地,足足可以养活千万的人口……
但是其实完颜凉虚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国家的发展绝不仅仅是只有经济与军事,匈奴人的军事天赋绝对是在这个世界上顶尖的,像是西域诸国,东瀛那些小国,他们的战争在汉人看来就如同小孩子打架一般,而匈奴人却能够在一穷二白的情景下,发展处这么一直睥睨天下的军队,战胜大汉这么多年的积累,实属不易,所以完颜凉虚有着这样的考量其实也不无道理。
但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武夫,不然要是匈奴人都这样想的话,他们此生都不会有击溃大汉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的可能。
匈奴与大汉唯一差的地方那就是底蕴,什么是底蕴?
是文化,是风俗,是人民的素养,是资源,还有大量的科技。
这些通通都是大汉领先与匈奴人的地方,说实在的,若是匈奴人仅仅想要靠着武力就将大汉击败,实属痴人说梦,理论上来说,大汉有着不下十种方式,用来击败匈奴这个国家,消灭这个民族,只不过实际上的操作来说,没有那样苛刻的条件,并不能做到而已。
但是眼睛所看到的的东西是不会骗人的,完颜凉虚亲眼所见,这么一片大好山河,让这群汉人在自家窝里丑陋的内斗中渐渐腐坏,百姓没有上进的心,成日所想只有明日能抽几首好牌,过几天能吃一顿好饭,再过多久能赚多些银子……
嫉妒,无话说,全部埋藏在愤怒之中。
真的交上手,完颜凉虚发现被人们传的神乎其神的阿赫比也不过如此。
自己趁手的铁鞭因为太过惹眼并没有被他带来,因为今日发现阿赫比实属巧合,他有着一群同道中人,他们在大汉燕地多地的隘口都有安排眼线,所以一旦发现了阿赫比那幅打扮的人:年轻,柴刀,重要的是瘦弱,阿赫比那样瘦弱的男子为何能够在死人堆中进进出出实在是让他们无法理解,但,只要是发现了,他们就有各种方式可以传递到各处匈奴探子的手中,让他们知道阿赫比出现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能够为了杀这么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但是……论隐匿,论卧底,这个世间应该还没有什么组织能够有着超过天机阁的能力了。
自大无比的匈奴人那样的信奉武力,从来没有机会真正领略到天机阁的真正厉害之处,而天机阁当然也没有心情去让他们特地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冠绝天下的情报能力。
所以与完颜凉虚一起进入大汉的几十名匈奴人,目标整齐划一的匈奴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早早地就被天机阁掌握的一清二楚。
而到如今天机阁也没有真正出手的原因,是因为天机阁一直都在调查他们这群匈奴人入汉的真正理由,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不是没有人懂,只要是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一切就还在掌握之中,而且不是所有的天机阁的驿卒都是擅长战斗的。
在知道了这群匈奴人的目标是一个刚刚从镇北军东线大军中退下的一个将士之后,天机阁还特意去查探了一下那人的履历。
结果就有了后来的天机阁的消极怠工。
……天机阁消极怠工其实是一种夸张的说法而已,但是似乎所有看到了那封关于这名刚刚从军中退下的“老卒”的信息的人,似乎都是一种想法:虚假。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那份血淋淋的履历堪比曾经出现过的江湖魔头,仅仅就在杀敌数那一项的记录上就是大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共计三千六百二十四人,这是他从军五年的履历。
所以饶是让这些平时以机械、高效的天机阁的驿卒们看来,他们也是觉得相当的不真实,所以也是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想要看看这位神仙究竟是怎样惹了这么一群匈奴人,又是怎样五年杀了三千多人的……
完颜凉虚现在还没有发现,他潜伏足足数月,到现在总共手上也只有一个人的性命,而且当时要不是有同僚相助,在不将自身战士血脉激活的情况下,他还真不一定是那个大汉军人的对手,他现在被气血冲昏了头脑,满脑子只有斩杀面前之人。
双槊被他舞出了花,叮当的打在阿赫比摇摇欲坠的破烂柴刀之上,感觉每一下都有可能让他那柄柴刀脱手飞出,但是偏偏他就这样的坚挺,每一下都能够堪堪的挡住。
完颜凉虚不在意这些,按照他的进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消耗对方,然后找准了对方的破绽,最后给上致命的一击。
对方的刀法不过如此,完颜凉虚这样笑道,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这样的刀法他真的是见得太多了,他手上的镇北军的人头没有二三十,也有十七八了,许多都是用着这种看起来一点灵性都没有的刀法,然后不管如何,都用着相同的路数对敌。
听闻这就是当年大汉军中的一位相当出色的将领创出的,被称作军刀八法:劈,削,扫,拨,掠,奈,斩,突。
听闻那位将军也是一位刀法大家,总结出了世间刀法的最根本的八式,然后用着这八式的稍加变换,变成了后来汉军之中最为流行的刀法路数。
完颜凉虚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刀法,之所以对之嗤之以鼻那就是因为他当年就是在父亲的逼迫之下,一直在按着这种路子来练习,一直到了十五六。
这种刀法的路子怎样评价呢,在完颜凉虚看来,这是一种绝对中庸的法子,为何在军中这样的适用,那就是因为习武和杀敌其实是两种事情,参了军目的就是杀敌,上阵杀敌自然要取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刀就是单兵作战时,表现最为出色的一种武器。
由此而诞生的战争,只要能够让士兵有用水准左右的刀法,就足以占据极大的优势,而这些将士,多数……都是没有那个习武的资质的,让他们来运用这种简单的刀法,最是合适不过,攻守兼备之后,还相当的速成,很多征军之后的新兵不到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要上阵杀敌,像是枪法或者弓法,这些需要日积月累的训练的长兵,绝对是他们难以掌握的。
但是说到底,这也只是留给平庸之人使用的刀法,他在练习了几年之后,在掌握了刀法的一些真谛之后,他就发现,这种刀法实际上是限制了他的进步,所以他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这种刀法,在阵上不知道多少人是用着这样的平庸刀法被他斩落马下。
善使一双长鞭,状若铁杵的长鞭,由精铁制成,单个重达十五斤,配上他那傲人的臂力,造成的杀伤力实在是难以想象,通常都是他铁鞭抽在人身上,那人就只有倒在地上抽搐的份儿了,若是真的抽中了要害,那就是当场毙命。
但是……他的父亲,却从来看到他在舞动他的那双铁鞭之时,都会严厉的批评他,说他基本功都没有掌握,怎么能够触碰这种仅仅只是靠着蛮力的武器。
长鞭在他父亲看来就是一种单靠蛮力的武器,钝器一流,实际上都是对于力量的补正强过技巧的。
每次他都会被父亲严厉的批评,他总是不服气,所以自己还特地摸索出了能击破这份刀法的一些个特别的技巧,特地演示给自己的父亲看,为的就是让父亲哑口无言。
果然他的父亲看过之后只是再也不会提起,任由他去练习他认定了的鞭法,只不过每次看到之后都会默默地摇摇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开,实际上让完颜凉虚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成就感。
他是相当尊敬自己的父亲的,在它看来父亲就是他的英雄,他的一生都想要追随父亲的脚步,为着匈奴奉献出自己的生命,让自己的荣耀,在自己生命的逝去时,高傲的燃烧。
父亲为拯救将军而死,完颜凉虚认为他是死得其所。
但是报仇却是两码事。
他将长槊用着他那独到的鞭法舞起,虽然长槊因为长度的原因,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快,但是世间兵器自然也有其存在的道理,长槊便是一寸长一寸强,舞起来之后,那恐怖的范围,那令人窒息的压制力都让完颜凉虚有着难以想象的快感。
对付这种平庸的刀法,关键就在于压他的中路,这种刀法的劈砍实际上都是为了他的杀招所做铺垫的,这是完颜凉虚相当清楚的,父亲当年为自己演示的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刀法,自然就是这样的道理。
所以首先,用着长槊,就跟对方拉开了距离,尽量将招数的幅度减小,为的就是给对方出招的压力。
长槊不是一种防御性兵器,所以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长槊如龙,盘根错节的鞭法配上长槊的锋利,几乎每一下都是要直取对方的性命。
柴刀是什么,完颜凉虚笑道,对方果然只是吹出来的战斗力,他真的是不信有人能够用这种破烂的,练兵器都算不上的东西,斩杀那么多的人,更可气的是,自己的父亲似乎就是死在这人的手下,这让他胸中一直卯着一股气,他要阿赫比,这个愚蠢的对手,被自己羞辱至死。
他当然不是单打独斗,在他一开始发现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他就已经传信出去,刚才趁着大家都不注意,一只他们独特的令箭早已窜出,此时身后他已经知道,城门那里的同僚们此时已经赶到,那些匈奴汉子此时都身着大汉军人的衣装,但是从他们的脸型,以及身形上,似乎都能够看出他们身为匈奴人的共性。
匈奴人大都是扎着辫子的,很多都是直接剃了光头,只留脑后一个辫子,他们的头型一般都是相当立体的,尤其以颧骨高,脸型瘦长为特点,下颌以及嘴部突出,听说这是因为他们常食肉类,咬合力非同寻常的缘故。
那群匈奴人就这样虎视眈眈的看着完颜凉虚与阿赫比缠斗,其实心思已经看向了远处,因为对方已经有着三个似乎就是镇北军的军官正在小心翼翼的逼近,镇北军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他们其实也都是各自州县之下,最为出色的一群战士,自然是知道镇北军是如何杀敌的。
隐忍、配合是他们的标签,所以不能有一丝的放松,但是阿赫比,只要是有人单独迎战,他们便不会插手,这是来自匈奴战士的尊严一说。
各个摩拳擦掌的,似乎正等待大干一场,此时的街道终于是空无一人了,似乎是在那几位远在校场的军官授命之后,那些普通的官军直接是离开了此地,组织起了普通的秩序,维护城中的治安,这是他们只能成为官军的原因,要是三三两两的面对匈奴人,官军的战斗力绝对是不够看的,光看那身形就知道了。
完颜凉虚用着别叫的中原官话,像是在高傲的宣誓,对着面前的阿赫比说道:“你不过如此,如今你项上的头颅就归我了,我一定会拿你的头颅祭我父亲的在天之灵,然后献给单于。”
完颜凉虚狂笑不止,身后的匈奴人似乎也是如此,他们大笑不止,像是看着一个待宰的羔羊。
但是他们眼中的阿赫比却笑了,说了一句他们不太确定的话。
“你们一起上吧。”
他笑着,笑的无邪,却让匈奴人感觉到了无限的挑衅。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下江南(中)
满打满算现在场间的汉人一共加起来就五人,不是说这个环境如何,主要是镇北军的那些大兵们要求的,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必要让那些寻常人来冒险,场间原本那么多的预备役的汉子,此时都是乖乖的护送着普通的人群离开了此处。
他们可都是国家精贵的新兵,每一块都是璞玉,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最该冲在前面的还是他们这些老兵。
镇北军中有流行着许多种刀,兵器之中当然是要选最趁手的,刀自然是上上之选,而刀分了那么多种类,主要还是要求适应着不同军队的不同需求。
譬如霍牧的军队,他的军队当然骑军是大头,所以那种改良之后的斩马战刀绝对是他们军中的标配,说霍牧治下有步军这个没有问题,但是说他的兵有谁不会骑马上阵,那可就是小瞧了这群凶悍的镇北卒子。
霍牧手下,人人皆会上马杀敌,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驰骋在广袤的大草原之上,与那样几乎就是在马背上出声的匈奴人们搏杀,没有一两首的马术实在是说不过去,用你最擅长的方式击败你,最是杀人诛心。
但是到了镇北军的东线大军,这种斩马刀就只有小部分的骑军会使用了,其实不光是习惯的问题,连各地不同兵种的身体素质其实也要考虑到,燕地作为东线大军最近并且最大的兵源地,燕人的人高马大那都是人尽皆知的,因此,要发挥他们身强力壮的优势,斩马刀,那种要靠着速度的加持,才能发挥最大威力的战刀就是不合适的。
相比起镇北军中线大军,也就是霍家军,燕人的身形在敏捷上稍显吃亏,其实也是与气候环境有关,这个也说过了多次,这种人作为重骑军绝对是上好的兵源,但是大汉现在要维持着那些轻骑军已经是相当的困难了,大汉的骑军在那么多年的沉寂之下,想要拉扯起与匈奴金甲银甲重骑一般数量的重骑,其实已经很晚了,所以也就没有了那么多动静。
但是不是代表着大汉就没有办法与重骑军正面对抗,这……就是铁壁军存在的意义,因为铁壁军独一无二的影响力,东线大军的配备,那是清一色的顺刀。
顺刀是一种造型相当奇特的兵刃,他脱胎于大汉的制式环首刀,刀刃更加的锋利不说,刀身更重,这就加强了军士们的力量优势,尽管是刀,但是却又有着铁棍一般的外形,宽厚的刀身是他们的最独特的标识,而且长度也相较于环首刀更长,可谓是将力量的加成发挥到了极致。
除去了某个腰挂柴刀的妖孽,顺刀在与匈奴人地面对抗起来绝对是不落下风的。
三位镇北军的大兵,那都是脱胎于铁壁军先锋营的老兵痞子,说他们是军官其实也是让他们好不容易威风了一把,今日,看到了匈奴人,他们可是再也无法维持着那么一副威严的形象了。
世人皆知,铁壁军是这世上最想要跟匈奴人硬碰硬打上一场的军队,但是也因为世人皆知,所以匈奴人根本不愿意去跟铁壁军硬碰硬,就算是金甲重骑也不愿,天知道当年匈奴三十万铁骑,那么多人是怎么被那区区十五万的重甲步军给生生围杀了,到最后只剩了那么寥寥数万逃回了匈奴。
绕着你铁壁军走,也不会冲你铁壁军的阵。
但是今日脱下了一身重达百斤重甲之后,几个老哥可是两眼冒了精光。
今日要是不杀他个匈奴蛮子一个片甲不留,他们都没有脸回先锋营,回去也是要被人调笑一阵子的。
顺刀都是挂在腰间的,这与地方军常配长兵不同,镇北军躺在地上就是睡觉,爬起身来就要能够砍人,这就是边军应有的素质,所以兵刃常在身边,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顺刀一摸,在手腕上转上两圈,这两日他娘的搞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身体都要发锈了,他们不知道那个摸着一把柴刀就跟匈奴人砍起来的汉子究竟是谁,但是从那刀法看去,必定是同僚就对了,他们当然不甘落后,脚步快的根本就是随随便便就能超越这几日那些来到此处测试跑路的预备兵们。
但是他们的素质所在,确实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体现的淋漓尽致,心中兴奋难耐,但是他们却依然压低着身形,时刻保持着顺刀在后,盾牌在前的姿势,尽管现在没有盾牌,他们用着左臂挡在身前,以防备任何可能到来的攻击。
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眼神中却透露着无与伦比的狠辣,都是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狠人,看人那都是看死人。
所以此时看来,因为匈奴人身上披着汉人的军甲,而几个大汉的兵士身上却是如同老百姓一般,场面一时间相当的具有迷惑性,为什么说具有迷惑性呢?
“呔!该死的蛮子们,恁们的爷爷来了!”一声似乎是积蓄已久的爆发,从一人口中带着浑厚的嗓音,悠悠而来,听着都有些戏曲的腔调,让匈奴人愣了好一会。
但是他们本能的感受到了那人口中的挑衅之意……这世上所有的侮辱性的话语其实都有共性的,那就是语气以及闭口音,那些话语一般来说都会有着较强的感官体验,所以……
匈奴人也不甘示弱,叽里咕噜的在说这些什么,面目狰狞的,眼神凶狠的,有四五个人冲着那群迎面而来的镇北军而去,还有三四个在朝着原先完颜凉虚的那里走去,那个嚣张的汉人既然挑衅了他们,那就无关单挑这件事了。
而有一个面露嘲讽之色的高大匈奴汉子,此时站在原地,看着那边那个刚刚从民宿之中冲出的身段较为普通的(与这群怪物比起来)汉人,转了转手腕,用手中的长鞭在地上敲了敲,每一下都能点碎一块青砖。
这人拿着的当然是完颜凉虚的武器,他的铁鞭本来就在别人手中保管,此时本来是因为出了状况,他是要将那双铁鞭交还给完颜凉虚的,毕竟完颜凉虚也算得上是他们之中武力最为高强的那个了,有了他自己趁手的兵器,不管做什么,把握都是要大一些的。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了,完颜凉虚激战正酣,而他也正愁没有人来练练手,这双铁鞭传闻可是当年打眼将军手下的名铁匠呕心沥血打制的,用了北匈奴之中那北漠深处的秘铁打制而成,硬度完全不输精钢,同等大小还要比那精钢更加的重,用在手上,随便一挥,便是能够在空中打出爆响。
他不跟兄弟们去抢,交代了一番之后,自己便去吃这个独食,他是一群之中比较弱的,而这个气势汹汹走来的汉子明显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看脚步便看得出来,虚浮又不稳,满身都是破绽,最适合他来打打牙祭了。
铁鞭扛上肩,真就是大摇大摆的走向了那个“小奶羊”。
“小奶羊”自然是没有一点示弱的前兆,看到对方手持一双形状怪异的兵器,心中虽然是有点发慌,但是他也看得出来,对方绝对是那群匈奴人之中最弱的那个了。
赵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绝对知道的,他练刀很晚,其实练什么都很晚,前十五年那都是在学堂之中度过的,要不是他平时总嚷嚷着多添一些饭,他能有这个块头那真的是从天老爷那里抢来的。
但是他的武力对付普通人可以,真到了对付这种明显是匈奴军中的汉子,他已经没有了底。
他是看不过群殴的,在它看来那群匈奴人不管是如何做,只要是想要群殴那位兄弟,那他就是不允许的,不过不允许是一码事,他也没有本事上去就放倒那么一群人高马大的匈奴蛮子,蛮子不就是说他们野蛮吗,他们身体本就有很多没有完全开化的样子。
所以他那么吼上一嗓子,其实是想要吸引一部分人过来,能够给那位兄弟减少多少压力就减少多少,看着完颜凉虚与小兄弟失衡的体型对比,他真的是给那位兄弟捏了一把汗,但是那个兄弟,叫什么来着?魏青?
魏青的那种刀法也看得他一愣一愣的,明显对方的实力也是不差的,所以自己若是真的能够跟这群人迂回一下子,说不定……说不定还有戏?
想起了先前那匆匆离开了作为的登记官,赵厚推断,可能对方再回来时应该身边会有不少援军,到那个时候,就是自己的底线,自己要撑到那个时候,他为自己暗暗打气,尽管握刀的手还在颤抖。
看到对方只有一个人走来,他的胆子还是稍微大了一些,但是魏青兄弟怎么办?
余光瞥了一下,突然看到了那远远从校场上赶来的三位镇北军的兵士,他还是松了口气的,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是镇北军就是无敌的……他在心里一直是有这样的憧憬的。
现在赵厚就是在视敌以弱,他虽然弱,但是他却是正经的镇北军中的练式出身。
他能够在这样帮派林立的辽城之中打下一片土地,自然也是因为他那一身的把式,前面说了他习武很晚,这是致命的,但是他依然能够有着一定的战力这是因为他完完全全是偷学的镇北军最标准的训练方式。
辽城这么小的地方,其实是没有地方让他去偷师的,再怎么想学,一般也是要到边境之上,让不让学还是另一说。
但是他偏偏却是学到的正宗的练式,这就是与杨老大脱不开关系了。
赵厚现在很是担心杨老大的安危,他心中甚至有着杨老大可能现在已经遭遇了不幸,但是不管如何,他都要亲眼见到,因为杨老大就是他能够参军的一个楔子,一个领路人,也是杨老大的缘故,他才会对镇北军有了那么多的憧憬。
杨玉丞是巡役长,但是他更是一名当年的镇北军老卒,一名真真正正的铁壁军,只不过因为严重的腿伤,无可奈何的退下,听说杨老大是根本看不上辽城之中的这些宵小之辈的,嫉恶如仇的他无法想象,在边关那样的浴血奋战的同时,大汉确实这样一幅窝里斗的光景,所以他这么些年来,惩治了不知道多少不法之徒,更是严惩了那些浑水摸鱼无所事事之辈,其中就包括赵厚。
但是他更想能够打醒这些扶不上墙的蛀虫们,他对赵厚这些人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参军去。
以前不了解杨老大的赵厚只是心怀怨念,但是真的得到了地下的消息之后,真正的了解到了杨老大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之后,他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偷师的,想要复仇的念头是那么的愚蠢,自己那样想要报复社会的心理是多么的幼稚,各种转变之下,他不光练就了一身正规军的把式,更是将镇北军的那种刚毅记载了心间,所以他也会如此的仇视匈奴。
他知道自己练的还不到家,所以他只能取巧,只来一个人也好,这样自己就会有足够的时间与对方周旋……用杨老大的一身本事。
脚步虚浮是他装出来的,这就是他平时走路的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管怎么样,装个痞子,他是相当在行的,只要能够让对方放下警惕,让对方没有一上来就与自己动真格的想法,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穆哈木,是这个匈奴汉子的名字,他是这么一众人之中唯一一个不是匈奴战士的普通匈奴兵,隶属于打眼将军,是打眼将军阵下十营中,火风营中的一个小小卒子。
他来到这里其实是跟着他的大哥来老军功的,只要能够砍下一名汉人的头颅其实就足够了,足够他加爵,让他有着娶妻生子的家产,所以在这种利益的驱使之下,他来了。
现在上好的机会放在他眼前,他没有任何放过的可能。
现在咧嘴笑的是他,他看着面前的“小奶羊”,心中浮想联翩,甚至将来子孙满堂的画面都有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赵厚嘴角那阴狠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