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勇武(中)
旁人不知刘槐刘泰之间的一些隐情,但是老楚王却是一直将其看在眼里,尤其是刚才两人的那些小动作,事实上,这次宴会既有他的意思,也自然是有刘泰的想法在其中,在得到了他的允许之后,刘泰放手去做,目的当然是相当深远的,他也不去干涉。
刘槐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是让老楚王很是讶异,明明自己交给了刘槐如此多的资源,到如今却被自己这个文绉绉的二子夺了先,说不清到底是谁的错。
老楚王可不是不重视刘泰,他打心底里精明着,他深爱自己的夫人,夫人临终之前为自己诞下如此一子,自己却撒手人寰,说什么自己也要让刘泰好好地成长的,但是帝王将相家的事情便是如此,若是多一个人出头,在他身后便会有无尽的风险存在。
先入为主之下,因为长子刘泰也确实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自身能力不差,很是有继承他的衣钵的苗头,他是没有料到二子刘泰能够独自在京城闯出那样一番名堂的……说到底,虎毒不食子,再如何暴戾,他都还是一个父亲,他永远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能够功成名就,能够有始有终,但是如今的世道便是如此,他只能够让刘泰安全的呆在自己的身边,可能会委屈了他的一身才华,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有的是时机有的是精力去实现自己的伟大愿想,所以委屈一时,绝不会委屈一世。
老楚王希望两位相当出色的儿子能够理解他这个父亲的良苦用心,实际上刘泰早早的就明了了其中的道理,所以他从来没有去刻意的争抢些什么。
只是这一次,两个儿子的行为的确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还好大局都还在掌控之下,蜀王看起来并不打算刻意制造些什么混乱,那么只要顺着大家的心意来,自然就能够顺理成章的与蜀王这一条线搭上关系。
蜀王的神秘可是让整个大汉都为之迷惑的,年龄,长相,行事方式,背景,尽管现在陆陆续续的已经有相当可靠的画像传出,有风声走露说蜀王是个相当年轻的男子,但是能够真正与蜀王进行正面交谈的,他也算第一个了吧,所以在这件事上,老楚王觉得刘泰做的很是不错。
然而不是事事都能在人的预料之中的,毕竟人心难测,父亲对于孩子的感情是无法割舍的,但是却不知,一些孩子在各种顺境之中成长起来,已经丝毫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了,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最亲的人之一。
刘槐心中的怨恨一直是有的,他知道自己的骁勇善战,他也知道自己在政事之上的天赋,他只是觉得父亲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实在太久了,尤其是在自己已当而立之年,却依然看不到父亲真正衰老的征兆。
他口口声声说着将来这个家是要靠自己的,然而却根本没有任何放权给自己的征兆,所谓的家主之位估计就是在今后,能够为他处理一下身后之事,然后象征性的接管那些破烂一般的店铺,然后最终坐享其成,成为一个随处可见的富家翁吧。
这种怨念一开始极浅,后来渐深,爆发点是在那段时间,老秦王与魏王相继死去,而他们的两个独子,分别承蒙父亲的荫蔽,获得了世袭的王位,这才是让刘槐真正觉得无法释怀的地方,他每每想到当年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在自己的马下怯懦的看着自己一身威武的盔甲,眼巴巴却无法得到的样子,如今回想起来,自己现在可不就成了当年他们的模样了?
现在他们是高贵的王爷,而自己呢?若是父亲一天不死去,自己便永远会是这个窝囊世子,窝囊在小小的扬州,窝囊着成为一个只能够数钱的愚笨掌柜,这种结果,交给那不成器的三弟,他自然会是乐享其成,然后自由快活一辈子,但是自己不同,他是有着更大抱负的人,他的目标当然不仅仅只是能够成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
其实刘泰是无缘无故遭了刘槐的嫉妒,他本就没有任何要抢占兄长家主之位的意思,甚至就是说将来有一天,父亲真的不幸离世,天子再次恩赐王位,他也不会与兄长去争夺这样一个位置,出于理性、感性他都不会。
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儒者,他的抱负是想要成为一名那年在京城之外为千万人请圣道的楚家圣人那样的伟岸人物,其实就算做不到,哪怕只是窥得一斑,他也觉得能够心满意足。
蜀王之事实在是一次意外,意外中他听得了父亲与门客的对话,听的了其中关于新蜀王与当今天下大势的关联,他便对这位新任的蜀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他孑然一身,肯定比不得兄长那几乎可以掌控半数楚地密探的消息网络,他也只是半推半就的在黑市间打听那些消息,最可笑的是,他竟然是从一名醉倒在青楼的酒客口中听说的,那名浑身酒气的江湖客,断去一臂,那日两眼通红,醉意熏熏的来到他的面前,推开了在一旁调笑女子的一脸茫然的刘绍,就那样与大名鼎鼎的二先生对饮了起来。
二先生与江湖客在青楼之中对饮一夜,此事竟是成了一个很好笑的逸闻。
但是只有刘泰自己知道,那名江湖客究竟有没有真正的醉倒,是不是真正的来寻欢作乐的。
自那日以后,江湖客便消失在扬州的各处,刘泰遣人去寻,也终究寻不到那人的踪影。
一向稳重的刘泰,为了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江湖客的一夜话,撒下重金去求证消息的可靠性,各种零散消息的拼凑下,他竟是真的得出了一个相当可靠的结果。
因此便有了这样一场酒席,也就有了这样匆忙的一幕与一幕。
说实在的,蜀王他们的隐蔽性其实做的很不错了,主要是事情的突然性与意想不到,让人不会联想到,那样风口浪尖的蜀王,竟会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一览无遗的大江之上,并且他们甚至已经快要到达扬州。
出于礼节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考虑,难得的二先生也因为李重霄的大胆而慌乱了一番,但是宴席终究是搞起来了,却遗留了诸多隐患,就比如人员的筛选方面……今日的常楼并没有清空,最下面的三层在宾客们入宴之后,又恢复了往常的火热。
办成文会也是刘泰加紧想出的点子,文人们好面子,哪怕吃穷了裤裆,也要有诗与酒相伴,虽说他没有体会过那种穷酸的日子,但是他的诸多同僚,当年可是那样一路穷到殿堂之上的。
随手一抓就能抓到一些舞文弄墨的好手,这是必然的,所以虽说是临时的点子,但其实相当的可靠。
然而却在此时,刘槐终于出手了。
他的情绪在见到新蜀王竟然是这样一个与他儿子一般大的小屁孩之后,他的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尽管没有人看到他暴怒的模样,但是每个人发怒的样子都是不一样的,刘槐,每每怒到极点,他都会不由自主的笑。
他的笑,落在了老楚王得眼中,看到长子这样的笑容,他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但是他哪里想得到,这是自己孩子最终走向另一条路的最后一刻,而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到后来追悔的时候,他的泪是此生第二次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无法止住……有人说他冷酷暴戾,说他在夫人死时都没有眨过眼,谁能知道,那些不眠的夜晚,又哪位王爷能够在一个妇道人家的碑前,烂醉如泥……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些不可说、那些关乎于整个天下的事情。
“这位壮士……莫不是走错了地方,今日是楚王宴请蜀王的一席,若是壮士愿意讨个彩头,能够赔诸位一杯酒,我们便也敬你一杯,如何?”
尽管是突然闯入,尽管来者不善,但是刘泰的处理依然是相当的有分寸,他没有强硬的赶走这样一个不速之客,反倒是给对方留了一个台阶下,更重要的是,能够缓解一下刚才尴尬的气氛,给大家一个反应的时间也好。
之间那高大威武的汉子咧着嘴笑着,一句话也不说,拎过来一旁次席一位富贾身后的酒坛,直接起开封泥,仰头三五口气便饮尽,酒水顺着他的胸膛留下,更是凸显了他那健壮的身材究竟是多么的惊人,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这样有模有样的筋肉,他的筋肉甚至有种看着一副画的感觉,渐渐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是他那一气豪饮给人的印象又是那样的刺激着人们的感官,不知何人从角落里叫了一声好,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叫好声,刘泰虽然面色稍微平静了一些,但是丝毫没有放松过警惕,他已经很是怀疑,这个壮汉是兄长请来的人了,莫不是要砸场子?
“果真是真猛士,既然猛士能在我楚地之中赢得诸位的一片叫好,那么自然我楚地也会有猛士的一席之地,给猛士赐座!”刘泰也不拖沓,直接安排了下去,侍者们颤颤巍巍的从这个壮汉身前路过,跑到了酒席的后方,准备按照二先生的吩咐,给这个来路不明的壮汉布置坐席。
然而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时竟是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刘槐起身发话了。
“诸位莫要惊慌,这位壮士我是相识的,他是三弟在扬州城中无意发现的一位闲汉,因为不通语言,反倒是受尽了欺压,可能诸位都是来自于大宅院不太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我算是有幸得以一见。”
刘槐的睁眼说瞎话让刘泰直接是确认了刘槐就是幕后捣鬼的那个人,他成日与三弟刘绍在一起,其实也在起着兄长照看弟弟的义务,何年何月见到过这样一名醒目的壮汉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过?
如果没有想错的话,刘泰认为刘槐还会说这是在他来之前的事情……
果不其然……
“二弟可能有所不知,前些年来,因为父王繁忙,我也疏忽与三弟的照看,给城中许多人看了三弟的笑料,但是三弟的秉性却根本不差,他还只是个少年,看到了这样一个受人欺凌的异邦人竟是主动伸出援手,给了他身上所有的银钱,让这名壮汉足够去在城中觅一处生计。
“这些……可都是绍儿亲口对我说的,壮士,我说的可对?”刘泰转向了那个杵在原地的壮汉,一脸微笑的说道。
“没……错,谢……二位世子……当年的恩情……俺听说今日城中权贵皆在……便想……想着……”壮汉点了点头,但是话却有些屡不清,他的汉话说的很别扭,听得出的确是异邦人。
“壮士是想说,想要展露头角吗?若是能够给诸位露上一手,那我相信,这些见过真正世面的人,也会被壮士的技艺所折服的。”刘槐接着他的话说道,笑呵呵的,看不出任何的虚假。
壮汉只是再次点头,然后望向了尽头,看向了真正那位坐于正座的男人。
老楚王的确有些搞不懂,但是他也很少见到如此魁梧的壮士,几十年的征战,也只有少数的外族人才能够拥有这样的体型,而那种人,基本上都是万人敌,万人敌在此,哪有不见识的道理?
老楚王直接给了一个手势,刘槐见父王许可,有些难掩心中的喜悦。
“壮士想要什么兵器尽管去招呼,常楼自然应有尽有。”他大声喊道。
而那壮汉只是摇了摇头,用强有力的胳膊锤了锤自己的胸膛,示意自己全凭自身的本事。
如此一来,宴席终于是进入到了高峰时刻,刘槐钦点先前那位乐师奏乐,随后便给与了一个手势,顺势坐下,端起酒杯,准备细品,其实心中则是已经开始各种盘算了。
而一直一言不发的李重霄一行人,此时却终于是觉得可能宴席出了一些问题,虽是按兵不动,但是其实已经箭在弦上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勇武(下)
刘泰不知刘槐此时从中作梗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搅动楚地与蜀地之间这滩混乱的泥水吗?
明明这都是父王的心意,难道他身为兄长的,成日呆在父王身边的,不懂的这些道理吗?
二先生刘泰学识压身而且将功名放于身后,自然不能理解自己兄长的这些做法,但是李重霄知道太多这种兄弟反目成仇的事情了,所以他都看在眼里。
旁人都以为他与身旁的几位同行之人只是在饮酒,谁知他们四人没有一个是在真正的喝酒,他们全都在细密的观察着整个宴席的动静,而李重霄则是非常认真地在注意着座上三人的举动。
这次的君秀倒是有些冷静了,可能是真的看到了那位少年时代对自己影响极大的人物,心中有了不小的变化吧,而胡云河此时则是稍有些不安。
他明显的感觉到自身的灵气有些施展不开,但是却又琢磨不透其中的奥妙,如今传音之术也不得使用,不得不开始怀疑其中是否是有什么阵法存在。
再看到那来者气势汹汹,身体如此强壮之后,他知道,若是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像是王爷还有君秀他们那种修行者,受到的限制会极大,而压力都会落在自己这个受到影响较小的武者身上。
所以他现在有些紧张,更重要的是,他有些着急桃花仙子的去向。
他只知道他们在被人围住之前,桃花仙子就已经飘飘离去,后来若不是因为李重霄的安抚,他真的以为桃花仙子就这样弃他们于不顾了,事实上他们有着最大的助力战大哥此时正不知道在何处,若是桃花仙子这样无法真正找到战三秋,那他们的处境才是真正的危急。
江湖人自然就是有江湖人的考量,而李重霄则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算是很好的保持了他身为一个王爷的风度,实际上他就是这样,因为他心中有种莫名的安心在,不管是战三秋在外游离,还是其他,他今日的一切其实都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随心所欲,大概如此。
二先生儒雅,他唯独露出过一次紧张的神色,世子刘槐则是阴郁无比,也仅有这一次露出了他真正的笑容,李重霄不用看也知道是为什么,两者的交汇点不就是在这一个身材魁梧的巨汉身上吗?
不过凭心而论,或者凭各种而论,李重霄在这种腿脚被束缚的感觉下是打不过这样一个壮汉的,他从那人身上的花纹,从他的发型,蜷曲的毛发,还有那独特的口音,其实都可以听得出,此人应是一个羌人,后世羌人亦是善骑,与北方乌桓并称马上民族,不过可能都不如如今的匈奴人来势凶猛。
羌人此时应该还处在比较野蛮的时代,所以他能够在这样的年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来到大汉,能够得到重用的话,应该是能够保证子孙无忧的程度,但是偏偏……偏偏他来找了这么一出麻烦。
无情最是帝王家,陷入王后将相的家事之中,一般就是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当然有的也可以一飞冲天,那身后的道路也必是血腥无比的。
不知道这个汉子有没有做好死的准备,李重霄刚刚在想。
楚王一样不发的在喝酒,汉子也跟着再喝了一大口,吹了一下胸口,一把扯下身上的皮裘,露出了那宽阔的胸膛与背脊,胸前浓密的毛发惹得很多小侍女都惊惧万分,但都捂着嘴巴不敢出声,这种时候,谁敢出声,这可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出声的时候。
“俺……有名字……仲长元恭!”他一字一字的憋了出来,最后将自己名字那四个字喊得震天响,感觉顶梁此时都在颤抖,许多人杯中的酒水不断的泛起波纹,终于是又引得宾客的惊呼一阵。
“好一个仲长元恭!”不知谁喊了一句。
众人也是觉得这个名字的确很是有水平,不是一般人能够起的出来的,所以更不可能会是他自己的本名。
他长吸一口气,大家瞬间感觉到周边的空气流动都要加快,一股股匹练一般的气流窜入他的口中,他的胸膛鼓起如同要炸开一般,但是迟迟没有炸开,像是能够无限容纳一般,随着他无声的呼出,白色的长浊气从他的口中散出,被他从宴席中央直直吹出到远处窗外。
席间终于有一个人坐不住了……
“竟然是练气士的手段?”他稍有些恍惚,练气士的修行非师徒单代相传,没有他法,这扬州城中有几个练气士他还不清楚吗?
先前世子所说,他既然流浪与扬州城中,自然不会从他处习得这种技法,如果习得这种技法他又怎么会是那样落魄街头的下场?
这种情况下,身为楚王座下第一的练气士端木坪终于是坐不住了,他从先前那吃酒吃肉纵观全场的姿态,一下子变得正襟危坐起来,他们练气士的规矩是不容打破的,千年以来的祖训便是如此,如果打破了,练气士的传承便会受辱,练气士一脉便会颜面扫地,尽管这个只是他们以为。
端木坪没有贸然出击,因为此时不合规矩,尽管他是楚王门客中极其有地位的一个,也不代表他可以藐视王权,所以他托身后的侍者一名,写了一封纸条,送给了前方的楚王。
侍者走的飞快,席间,仲长元恭的长拳打的那更是相当的有威势,隐隐约约有着呼啸的风声,但是那种厚重的拳响更是让人知道,为何他的声音不如那些街头上卖艺的艺人们,只是因为他的拳头太重了。
短短的几息之间,他的招式就变换了十数次,引得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大家没有想到,先前那个走路感觉笨重无比的大汉,在做起这些动作来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敏捷。
再一次刷新了这些普通人对于他们习武之人的印象。
不是没有人没见过那些动不动便能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光亮的修行者们,但是那些人的打闹通常来说永远入不得贵人的眼,因为说到底,都是大汉的军队带给大家的无敌之感太深了。
曾有多位家主见证过广陵水师当年拔除各种水寨的无敌之势,那才叫天地不仁。
相比较而言,这样的拳拳到肉的大个子更是惹得他们的喜爱,这样的猛士若是给自己当贴身的侍卫,那不是什么小蟊贼在他的面前都如同蚂蚁一般,那些盗者估计在他的拳头之下撑不过两招,这样的人,难道当年没有人去关注,怎么会让他流落街头的?
不少人津津有味的看着仲长元恭的表演,仲长元恭也是毫不费力,将自己的所学全部展现了出来,一招一式的连贯性,那真的是无法点出其中的奥妙也要被惊住。
这就是能够让外行也看的出门道,实在是已经有些炉火纯青了。
其实看到这样一幕,李重霄等几人,不由自主的都想到了一个典故——项庄舞剑,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说出来,只有李重霄是觉得其中绝对不会仅仅只是这么简单地,如果这两兄弟之间的碰撞就到此为止的话,他们可是少了脱身的机会哟。
是的李重霄基本上已经想到了脱身的可能了,不过一切还是要看一看事情的发展。
实际上李重霄就是觉得,自己这个蜀王的位置坐的实在还是太不稳当,今日路过扬州城,道听途说一下就知道这座雄城的兵力究竟有多么恐怖,跟不用说那些名义上已经归属于朝廷,但是实际上还是楚王一手遮天的广陵水师的存在。
李重霄知道火药的威力,这种东西,其实很好制造,甚至可以说在大汉这片土地之上遍地都可以找到制造火药的材料,但是他一直还没有去鼓弄,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他年少时弄出来的一些东西已经慢慢地改变了一些这个世界一些事情原本的进程了,而火药这种东西,对于战争的催生力那是恐怖的,那是空前绝后的,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孙世卿说的、楚老说的,要是出现这种东西,那整个天下就会乱了套。
但是君秀无意之间与他交谈时说起……说是广陵水师已经研制出了一种完全有异于弩炮的船炮,听说可以在远在百丈的距离,就将对方的船只撕成碎片,然后葬身火海。
这个消息来自于天机阁自然是可靠的,君秀的消息一直都相当可靠,李重霄现在也大概能够推断出君秀口中的那位萧师,可能就是传说中天机阁的几位神龙不见首尾的神秘上层人物之一,能够有他这种信息量自然是天机阁纵容的可能。
所以他更有信心认为,天机阁至少现在是站在自己这里的,君秀有意无意透露出的消息大都是相当有用的消息,也都是相当的适时,其实早就给他们的行程添了很多助力,李重霄觉得君秀在将来绝对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好伙伴。
火药很有可能已经被研制出来了,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其实若是在镇北军中被研制出来,李重霄觉得这些事情能够接受,大不了自己直接写信告诉远在北疆的魏青,告诉他那些火药的多种用处,这样对于镇北军的助力绝对是相当大的,若是能够先将匈奴击溃,然后再在内乱,大汉这种稳定性,他觉得,在挺过一个百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在广陵水师中研制出来,一是这东西杀伤力巨大,出现在内陆,尤其是水军手上,很难外传,二是结合了之前知道的那些消息,楚王这个人的反心让李重霄都有些看不透,李重霄觉得将火药这东西交给秦王都要比交给楚王要好的多。
广陵水师配上火药,然后就是火炮,今儿就是楚王的军队有了火熜……李重霄觉得自己这个蜀王呆在楚王地界边上很是危险,突然觉得天子那样强横的将那一块三家之地割出来,更是让自己难做。
北面秦王改革的事情他已经听说,魏王勤政,楚王富强,合着大汉几大封地中最危险的几位都放在自己身边了,现在一想,萧师、楚老、甚至还有自己的秃驴师父他们的深谋远虑那真的是无限远,自己能够搞些阴谋就不错了,智将这种东西,多多益善,不然他也不会准备跑这么一趟大江南北。
李重霄想入非非,似乎根本没有因为仲长元恭的一系列动作而有任何反应,这让看在眼中的刘槐冷笑无比,还亏得父王之前夸赞你少年英雄,若是今日成了刀下亡魂,父王会被责备,两位弟弟则是有着诸多的牵连,而自己则早早的准备好了脱身的说辞,甚至已经有了很好的证物。
打完一套,终于收工,继续吐气纳气,身上的汗水感觉瞬间蒸腾,又是让人惊掉下巴。
刘槐起身鼓掌,大家也一同附和,而刘槐则是突然拦住了身旁一个匆匆来过的侍者,拿过了其中的纸条,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谁的字迹。
既然有人能上,练气士与练气士之间的碰撞,能够让这个汉子不能继续捣乱绝对是最好的。
刘槐则是上前一步便宣布:“仲长元恭的拳法世无双,如今真是让我等见识短浅之人大开眼见,不过比武怎能没有对练,泰虽一介文人,但亦是知道武会的规矩,不知道壮士的意向如何?”
刘槐突然看到了刘泰手中的纸条,发现自己的弟弟竟然也有一些手段,想要给仲长元恭使个眼色,万一其中有诈,后面的计划就不好做了,然而仲长元恭果然还是个愣汉,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当即便有人飞身出席,轻盈落地的他长髯飘飘,手中捧着一杆木剑,并没有花哨的雕纹,更没有其他装饰,身着皆是青灰色布袍,实在是不能再朴实了,但是他确实城中许多贵人的上宾。
“端木坪,你可是要挑战壮士?”刘泰问话。
端木坪摇头晃脑道:“自然便是,小道想要领教一下壮士这吐纳法的精髓。”他笑着说道,毫不掩饰目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塞上关内一轮月(上)
却说这端木坪与突然崛起的猛士仲长元恭的对决基本上是要一触即发了,端木坪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高处自己两个头还要多的西羌壮汉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练气士的练气手段,练气士的练气与平时修行者修行境界中的练气当然是不同的,修行者的练气意味着修行者将自己身体里能够掌握得灵气可以浓缩起来,变成更高质量的灵气,这样的话也算是一个打基础的过程。
而练气士的练气那就完全是操纵、掌控以及沉浸在灵气的世界之中,没有几人真正追究过两者之间的这些渊源,不过从真正意义上来讲,练气士脱胎于修行者是对的,不过他们的手段在凝练灵气上面,在掌控、感知等等其他方面更是与修行者远远不同,根本就不是寻常的途径能够得到的,江湖上有传闻,是老练气士在死之前,都要继续将心肺间润养的气丹传给下一代,这种东西是一个练气士能否真正到达“全知”(传闻中练气士的最高境界,没有真正记载,也可能没有人达到过)的关键,气丹自然是真的,端木坪心肺之间也有一个金色的,一直在不断得将灵气变成更加凝练的、可以供他们使用的力量。
端木坪更是因为知道了气丹这种东西对于一个练气士真正的重要性,若是一个练气士没有气丹,那么他绝对不可能运用练气士的手段来沟通天地间的灵气的,从头至尾,就只能进行练气士之中极其有名的“内修”之旅,就是不断地用各种手段润养身体,尽可能的让自己身体健康,排除各种杂质,不断地记忆练气士的内决却不进行实操,一直等待着自己的师父将气丹传于自己。
练成的练气士一般都会靠着一身的本事去谋求各种荣华富贵,也有的会追求自己的各种理想,练气士没有一个很统一的目标,也许有些人真的会想要去追求练气士的终极,听说那也是神的世界,不过未见有人成功过,只有当他们真正老去,预感到自己的死亡快要到达,才会提前多年,有的是五年,有的是十年,有的可能会急一些,这是祖训,他们会将衣钵传于下一代,不然便会在死后上天不能,入地不能,永远的捆绑在死地,成为游魂野鬼。
可能有些徒弟会眼巴巴的等着师父的死去,毕竟那个内修实在是有些熬人,说是进行养生,但实际上很多老练气士都会刻意的去磨砺徒弟的身心,做一些很是痛苦的修行,他们在没有得到气丹之前其实一直只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空空有一身的灵气却不能像修行者那样很早就能够运用起来伤敌,但是当气丹传于他们之后,他们又会反过来相当感激自己的师父……代代相传便是如此。
不过他似乎也听说,南海之上,有一些海岛,海岛有各种小型的练气士的宗门,而有一个似乎已经能够制作出那种毫无“履历”的气丹了,如果真的有练气士想要用那种毫无千人经验的气丹进行练气士的更深层的修行的话,可能难度会更高,但是好处就是,很多人很年轻的时候就可以拥有练气士真正的实力,也不知时好时坏。
而他的这颗气丹,听他已经故去的师父说,那是已经传承了七代之久,他的师父当年将气丹交到他手中亲口告诉他,这枚气丹如果运用得当,能够在他这第八代的时候发挥出最大的光热,如果不能的话,可能这枚气丹就要渐渐走向衰弱了。
端木坪一直记得这些,这些都是他心底里绝对忘不了的记忆,而那时他也已经二十多岁了,进行了多年的“内修”,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到达不了如今这个汉子先前随口用出的吐纳术那样可以白练如同长虹一般直冲天际的程度,那都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到?自己的师父为人二百载,能够比他的那吐纳之术做的更强一些,虽说练气士的各种术法个人皆有专精,不会样样兼顾,但就算他是单练那样一种吐纳术也足以碾压许多人了。
他自持是比对方的练气术要更强的,练气士在打斗方面不擅长,但是若是它能够在术法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那么他便有自己的胜算。
此时端木坪已经断定对方是偷鸡摸狗之人,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得到了只有运用气丹才能够使用的练气士的术法,所以他抱着诛杀师门之贼的心态已经彻底无法让人拉开了。
大家一看原来是端木坪大师前来挑战,端木坪给诸多宅院看过风水,并且他还有这一手营造的功夫,将诸多富贵人家的宅院规划的有模有样,绝对是赢得了大家的更多地喝彩的,看热闹怎么样也是要支持自家人的,所以当端木坪站到了仲长元恭身前的时候,可怜的仲长元恭那便已经没有先前的喝彩了。
而李重霄他们几人却是已经有些看不懂这个场面了,他们是不相信那个瘦了吧唧的小老头有什么能力可以制住那个叫做仲长元恭的壮汉的,而且先前他说练气士,可能说明那个老头,端木坪是个练气士……
这哪成?练气士就能不用灵气了?这里明显的已经禁了灵气的使用,不知道这个小老头该怎么样攻击对方……碰瓷吗?
众人苦苦不得解,但是李重霄却已经开始哟呵着开始喝彩了,而和众人相反的是,他是真的在支持那个壮汉,那个看起来明显就是有些不太正常的仲长元恭。
仲长元恭听到了前方有人喊着他的名字,眯眼一瞧竟然是那个黑衣王爷,这让他的眼皮子抖动两下之后,赶紧将脸上的怒意压下,他似乎没有在意面前这个小老头所说的话,露出一口大白牙,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手刚刚落下,便一下刺痛,原来是小老头端木坪快速的拿自己身上的木剑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小老头的攻击极快,一触即反,身子也轻盈的弹开很远,与仲长元恭拉开了距离,胡子在风中刚刚落下,真是好不潇洒。
看到了端木坪那样快速的防反了大汉的一下擒拿,好多权贵脸上也是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愧是大师。
大师脸上没有笑,但是心里也是冷笑一下: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但若是肚子里没有自己的思量,怎么可能得到练气士的术法?想要靠外表骗人是不可能的,我端木坪又怎会给你这样下黑手的机会?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仲长元恭只是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因为他觉得面前这个小老头真的很瘦小……而且他更不知道的是,此时灵气是无法使用的,他之前的这些花拳绣腿当然只是表现给这些大人物们看的,表现给楚王殿下看的。
然后……他缓缓的催动着身上的气丹,准备从这扬州城的极高处,汇聚尽可能多的灵气来作为这场作战的储备……然而不管他如何催动,珠子转的溜溜的也不见有一点点的灵气从中发出,他细密的感受着全身,却发现全身的灵气还因为催动气丹而缓缓的减少了一些,再探知出去……碰到禁制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次可能是托大了,脸色瞬间就变得比死了师父还要难看。
李重霄等的就是这个脸色,他只要知道对方是这个脸色,其实就排除了一个可能,他一开始就以为这灵气的禁制是因为这个瘦小的老头所为,而后来他主动站出来要挑战仲长元恭,那么不请自来的验证机会李重霄自然要好好的看热闹。
毕竟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如果他能够站出来出站,一是因为他的确是阵法的主人,恕他学艺不精,做不出这样只会禁锢他人,无法禁锢自己的灵气禁止大阵,李重霄会选择更加稳妥的逃脱方式,而如果不是他的话,他一定会在后面出糗,那可能这场间就没有一个人是这阵法的主人,真正的主人可能远在其他地方,正在观察这里的动作——脱手的触发性阵法,李重霄很是有把握,那么便可以用原本想好的逃脱方式。
现在果然,这个小老头根本不知道现在有这样的禁制——拜托,宴会如此之久,你竟然都没有用过灵气,那之前看着我的眼神就真的只是看着咯?
他不是很理解小老头,难不成成为楚王部下的修行者一类的人,平时都不能随意的使用能力的?灵气本就是生命的能量,还能有什么辐射不成?
不过这也不管李重霄的事情了,如今便是坐等接下来的发展,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壮汉应该是要在宴会上引发一些事情的,结合之前的一些推断,大概就是这位世子脑子抽了,想要自己捣乱,那么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想要留下的心,便顺着对方的心意走呗……本来可能接下来还会有来自楚王的挽留,来自二先生的一席忠告,来自楚王的密信,可能是一些关于未来的约定,但是李重霄都是不想要去理会的。
这些太早了,不管对方是好意还是其他,不管着楚王的名号是好还是臭,都无关李重霄的决定,他的目的早早地就定下,不会更改,他要做的就是按照那个名单点兵点将,统统将他们带回蜀地,然后在自己那小小的一隅闭门造车,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给天子留一个很好的印象。
其实李重霄不打算回了蜀地之后等待天子召唤再上京城去,他打算这一路直接去拜访,原因是他看过了楚王的某些布置所造成的的局面(可能还有火药的突兀),都让他觉得自己的脚步实在不能拖沓。
不结盟是最安稳的做法,他们现在实力太弱,要赶紧趁着和平的岁月加紧自身的建设,弱国无外交,放在他们这些人身上也是一样的,所以当一个浪荡江湖的王爷其实很是一个好办法,毕竟谁都抓不住,也省的了那些没法拒绝的宴请。
端木坪僵住了,这是很多人没意识到的,大家只看到端木坪刚才的那很漂亮的几步、几下,记住了他潇洒的头发和胡子,却没有看到他那便秘一样的表情。
他想跟前面说自己可能出了一些问题,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杀头和一线生机之间,他觉得一线生机更好。
第二次执剑,手已经不再那样坚定了,端木坪的眼神也不再坚定了。
那面仲长元恭也是很生气,毕竟他们男人之间的肯定就是拍拍肩膀,也没有什么恶意,这个小老头从一开始眼神就看自己不友善,其实不友善没什么,两人本来就是要决斗的,但是那种充满了上层人士对于下层人民的鄙视的眼神,他确实有些难以忍耐。
再加上被打,仲长元恭也不准备多说些什么了,甩了甩膀子胳膊,胳膊上他那紧紧缠绕的绷带被他一把扯开,露出一串粗制的铜环——这得有十多斤重,两只胳膊上都有,若是这样撞到人身上,粉身碎骨那都是可以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些大老爷们对这个呈环状的东西当然有意识,光看那粗度,他们带的那是金的,这东西是铜的,哪个硬自然不用多说,所以仲长元恭亮出来满胳膊的杀器之后,许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师……这也能挡得住?
大师觉得自己也挡不住,他可是看了刚才这个兄弟是怎么打拳的,那种速度,绝对是老手,能打死人的那种老手,但是自己现在真的很可怜,可怜的能用出来的术法只有先前和仲长元恭相同的那个吐纳法……吐纳法当然不用灵气,但是吐纳法是让自己体内的灵气变得焕然一新的一种呼吸法,根本没有什么攻击性……想到这里,端木坪咽了一口唾沫,顶响。
或许,此时告诉端木坪,西羌那边的武士,自幼便有这种呼吸法,这个是他们祖辈摸索出来的攀登高山所用的呼吸手段的话,可能端木坪会一头撞死在庭柱之上。
第四百五十五章 塞上关内一轮月(中)
事到如今,端木坪是不管怎么样都得硬着头皮上了,他和对方根本没有任何交集,那就更不可能奢求对方留手了,端木坪现在想的就是如何能够不被对方打死,只要留的一条命,他端木坪定然能够东山在起。
就算是在贵人眼前颜面扫地,他也一样可以换个地方,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继续边修行边赚钱,赚取自己的融化富贵,没有牵挂的练气士就是这样的,潇洒无比。
但是对方显然根本不想多跟他多说一两句话,仲长元恭的眼神变得相当灼热,他本就是个话少的人,对方明显就是在挑衅,这就怨不得他不留情了,长气一舒,浑身上下的筋骨便是一遍炸响。
这就是所谓的透体的劲气,有些时候别看一拳打出速度慢,看起来也软绵绵的,然而真正打到人身上的时候却是致命一击,甚至能够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给击打出来,靠的就是这种无声无息的劲气。
与拳法中的内劲不同,这种劲气是由内功功法运用产生的,相当于一种能够从气脉之中流通的微弱能量,但是若是从一个极小的范围爆发出来的话,那样的威力就可以有无限的提升空间。
与端木坪想的不同,仲长元恭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一个修行者,他的实力来源于他师从的内功大家、拳法大家,当然这些都是由刘槐提供的,刘槐当年发现他时,的确是与刘绍一同发现的这个汉子,其实后面的说辞也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让刘槐通过话术打乱了一下时间,如今没有了证人,刘绍这样的混小子哪里会记得清当年自己善心大发所救的一个汉子,所以他的话就是无懈可击的。
刘槐知道以自己二弟那种细致的性子一定会在事后调查清楚,但是他却已经早早地将事后的路给铺好了,失败了,让这个自己已经赐给了他一生的汉子去自杀便好,仲长元恭是一个力士,但更是一个死士。
一切都在刘槐的掌握之中。
说到底还是因为二先生对于这些阴谋小计的处理没有那么的熟练,毕竟二先生怎么样去想,想到的计策那叫做谋略,思考的都是大方向,他的思想也是向着正面的方向去想,他当然知道很多关于那些朝堂斗争的事情,他觉得那样已经算是丑恶了,不过他还能接受,但是像这种兄弟相残的事情,他是真的做不出来……说到底还是正人君子的身份限制了二先生成为一个英雄一样的人物。
成为一个天下人皆知的名士,要的就是你的高尚的道德,要的是你高超的学术,但是二先生要面临的事情,他似乎还有些不明确,他是一个儒生,看的懂天下有难,想的是成为一个谋士,能够帮助一位真正的救时者完成使命,而不是想要成为那个拯救天下的人。
人太过正直,有时候也会出现很多难以预料的问题。
仲长元恭二话没说,拔开腿就朝着端木坪攻杀过去,那一脚震得一层楼都响,让许多人都吓了一跳,他的腿长的令人发指,因为这是东南,人群稍有些矮小,本就是高大的他在这席间显得更加的身形伟岸,那一条长腿可以说能够到许多人胸口的位置,这可就是欺负人了。
小老头想都没想,打还没打就直接窜了起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刻不停,众人之前看着仲长元恭的腿长,跑的步子大的不行,可是转眼一瞧,端木坪那双腿才叫飞毛腿,跑起来两条腿转的和轮子一样,要不是裤子显得有些肥大,看的见腿的摆动,这腿已经无形无影了。
他仗着自己身体的优势每一下都堪堪避过仲长元恭的追捕,身体灵敏的像个猴子一样,但是……这并不是人们想要看到的啊。
端木坪的丑态让所有人看在眼里,连一些曾经很是信任他的老主顾此时都皱起了眉头,但是因为他端木坪是楚王的门客所以一直还没有发火,不过看样子其实是在积蓄怒火。
“刚才气势汹汹的上来,结果是上来逃跑的?”
“之前我还看见端木大师在赵先生家里作法,引来了许多七色的云彩,不能是假的吧……”
“呵呵,就算不是假的,那也只是花拳绣腿而已,真正单打独斗哪里轮得到他这种人来掺和,这不自己请下来的脸面,却自己不知道在哪里搁……”
“实在是丢人现眼,如此隆重的宾宴,能在两位王爷面前丢脸,端木大师也算是一个人物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起话来,没有人敢于太大声的说话,但是多少都表达了一些自己的不满,毕竟场上的局面实在是太过难看了,端木坪在那里跑的真是玩命,看的出他的面色惊恐无比,绝对是不会反击的那种,而仲长元恭口中一直在喊叫,基本意思大家也都懂,就是让端木坪不要再跑了,然后好好决战一场。
李重霄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能看见有修为的人这样出糗其实也挺解气的,他看得出来那个小老头,似乎叫端木坪的,平日里应该是相当有实力的,只是因为这个无差别的灵气禁制如今成了一个缩头缩尾的老鼠,实在是很舒服。
他从小到大经历的各种战斗,那一次自己不是在被动的挨打,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了,李重霄如今吃着酒菜,吹着夜风,问着让人心旷神怡的熏香,看着两方对打,他不能再满意了,这样其实也很放松,他们去酒楼本来就是想去放松的,如今好像也不错。
不过台上的两位楚王家的世子们可就面色各异了,二先生实在是有些不忍去看,他以为这位端木先生能够为他解局,看他说的那样的自信满满,结果却是这副模样,原来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傻蛋,其实对于他自己是没什么影响的,因为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反制的手段,他已经算是失败了,只能看着自己的兄长捣乱……君子无财,亦是窘迫啊。
刘槐此时真的是快要手舞足蹈了,喜怒现于言表,根本就不加掩饰,平日里的那些稳重今日像是爆发出来了一般,很多人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世子都觉得原来世子是这样的人。
刘槐其实已经不介意了,他心中有些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就已经不会再纠结了,所以此时的他才是三十多年来最为轻松的一次,想笑便笑,想吼就吼,真的是酣畅淋漓。
看着儿子的这副模样,楚王虽说有些担忧,但是也是跟着一起开心,多喝了几杯酒,已经稍稍有些醉意。
……
桃花仙子当然是要去搬救兵的,她又不是什么不讲信用的人,双方的这种合作关系要一直持续到会盟结束,所以当事情有些不对,李重霄传音给自己之后,她就立刻溜了出来,信号弹有些明显,但是还是有别的方法可以联系上战三秋的。
她的实力当然很强,但是事情一定要让所有最高武力都知道,这样才能够万无一失,更何况,都到了这样的扬州之中,说没有高手谁会信?
战三秋留给了李重霄一个很是像令箭一样的发送信号的东西,他说这是他们军中从前用的信号弹,因为信号弹这种东西也是很后来才出现的东西,所以一直在改进,向他们这种就是只能发出相当暗淡的火光的东西,其实向天空射一只火箭都有可能比他的光芒大,但是战三秋能够认识,这就是很有用的东西。
所以一离开人群之后,走到一处较为阴暗的巷子,她需要找到一处房屋都比较矮的地方,所以民居之间会是很好的选择。
战三秋果然很快就看见了信号,所以匆匆忙忙只能告别这个自己无意中结识的很是投缘的小伙子,他的名字好像叫魏青,战三秋当时就笑称,说是如果魏青将来真的做到了征北大将军那样的成就,可要记得他今日的一场酒水情谊。
不过他们的事情更加重要,战三秋只得离开,毕竟信号这种东西,不到危急时刻绝对不会使用的,如今绝对是发生了什么问题。
战三秋行路根本就不耽搁时间,人影在房屋上轻踏几下,就窜出去几里地,这是用了灵气加持的极强的轻功,飞身落地,却只见到一身轻装的桃花仙子,却不见李重霄等人。
“他们呢?”战三秋立刻问道,脸色有些严肃。
“我们被人围住了,李重霄让我出来找你,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我先是溜出来,然后再混入人群之后,悄悄跟了上去,他们似乎是被强行带上常楼顶参加一场宴会……这力美健究竟有什么猫腻,是不是我们已经被人彻底发现了?”说着不慌张,其实桃花仙子根本就没有思考过一点办法,她满脑子想的就是先找到战三秋,然后战三秋找到之后就有办法了。
战三秋想了想,又联系了一下常楼,他当然是知道常楼是什么地方的,这里面的联系很是简单,所以他就说了:“大概是楚王一脉的人,或者可能就是楚王本人已经到了那里,我们的行踪肯定是被人发现了的,但是也没有那么彻底,我和你不就这样跑出来了,所以说明他们其实并没有杀伐之心,放心,王爷他们肯定是安全的……”
战三秋的推断很是迅速,别看他平时总是只出手,不怎么说话,但是他绝对是一个相当有脑子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家族几乎被仇人击杀殆尽之后,能够远遁千里,苟活几十年,甚至还能将妻子女儿一起抚养,他绝对不傻。
但是此时却需要掂量掂量其中的问题了:若真的是楚王,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强行抓人,先前桃花仙子也说了,她们本就是要去常楼吃酒的,若是有宴会,那必定已经准备了许久,那么他们被发现的时间还要再往前推……
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头绪,所以他们需要尽快的前去现场,至少若是有什么紧急事件他们也可以提供帮助,以供他们逃脱。
现在他们那四个人之中,实力最强的也就算是李重霄了,这是战三秋认为的,可能公琰瑜的修为更高一些,但是公琰瑜并不是战斗型的,反倒是王爷身上有着层出不穷的手段,他认为李重霄至少是可以与一名通玄境强者相当的,这样的情况下,对方若是想要控制住那四个人,估计也要好好考虑一下,所以战三秋他们走的并不急,更重要的是要不声不响,去除一切被跟踪的可能。
但是他们却在接下来遇到了一个想象不到的人,彻底打乱了他们之前的那些简单的想法,这场宴席可能真的不只这么简单……
……
端木坪怪叫一声,整个人朝着反方向跑了出去,身子一矮竟然从仲长元恭的垮下钻了过去……
现在已经到了能够忍受胯下之辱的时候了,结果这却让仲长元恭觉得更加受到了侮辱。
他反身追了出去,速度变得更快……不过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任务,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寻找机会……现在可能真的有了。
端木坪是跑向了宾宴的尽头,那里坐着的是本场最为尊贵的几个人,蜀王一行人,还有楚王一家子。
这可吓坏了侍卫,侍卫立刻当在了兄弟二人的案前,但是却让刘槐不耐烦的呵斥开……这当到他看好戏了,因为他觉得现在也是一个好机会。
端木坪只管跑,却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方向,因为李重霄侧躺着,给了他能够直接侧跳出中场的机会,所以他纵身一跃就那样跳了出去,宾客的身后空间可是更多。
但是仲长元恭却直直冲着蜀王去了,众人一阵惊呼,但是却没有人赶去救驾,侍卫们早早就被刘槐喝走,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现在场上可没有人能救蜀王。
仲长元恭此时竟然就开始出拳了,这看着明明就是直接要杀了李重霄啊,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呼:“王爷小心啊!”
大家的惊叫声震天响,但是却无能为力.
李重霄似乎看见了仲长元恭眼中的冷光,大概也就明白了,果然就是这样拙劣的借刀杀人……
突然间场间风云变幻,风声大作……
内江之上一个人影踩着木筏缓缓飘着,突然他便冲天而起,直直的飞向了远处的近处的常楼之顶,身后划出一道弧线。
谁都没有看清究竟何时场间突然多出了一个灰衣年轻男子,男子身上的衣衫有些朴素,但是眼睛却是相当的有神,他的眉毛如剑,很是英气,脸庞绝对算是相当的有形,身形稍显健壮,但是也没有到强壮的程度,最重要的是在这即将杀至的仲长元恭面前,还是不够看。
男子带着兜鍪,此时一把扯下,露出了束着的乌黑长发。
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很是普通的刀,应该是柴刀。
手轻轻地探在刀柄之上,他没有作声,也没有回头。
端木坪小命得救,却紧张到极点,似乎这个人是个刺客,而他将刺客引向了蜀王。
见到突然有人出现,大概这就是王爷的护卫……但是他更是紧张了,因为这可是有灵气禁制的,他想要大声呼喊提醒对方,但是却发现已经晚了。
男子一刀看出,他看的出那刀上根本没有半点流光,就知道这根本没有一丁点得灵气运转,这怎么能够伤得了这个壮汉?
但是突然间,李重霄笑了笑,他侧躺着,用手轻轻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圆,指间轻点,一团如同涟漪一样的波动瞬间传开……
刀从朴实无华到光芒万丈只花了不到一眨眼的时间,这是正气刀,只属于魏青的一刀。
第四百五十六章 塞上关内一轮月(下)
其中的奥妙说来也简单,在大致推断出了端木坪不是这灵气禁制的始作俑者之后,李重霄便已经开始着力于破解阵法了,原先他还害怕被人发现了,现在发现似乎场间的所有人都不是这禁制的控制者,现在再去想其他的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先破解阵法是对他们几个人最为有利的情况。
李重霄的阵法造诣原本只是在高不成低不就的程度,因为没有境界的支撑,就算是他可以破格的使用一些阵法大宗师才能够使用的阵法,但是也无法彻底发挥出阵法的真正威力。
但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磨难之后,也就是这一程沿江东去之路,给李重霄带来了太多的的启发,李重霄本身不是那种依靠苦练才能够进步的人,他的领悟力相当的恐怖,基本上只要是能够明白了功法的基础心决之后,他就能够很快的掌握一门功法。
修行也是这样的,他当时进入化形境也是相当的顺利,根本不像寻常修炼者那样,对于那境界之隔的感觉如同面对一座高山一样,那些拦住了无数前赴后继的修炼者的屏障在李重霄这里从来没有给他造成过任何困扰,对于这一点,李重霄似乎也想过,不止一个人告诉过自己,自己的通玄境会是难以想象的困难,他觉得可能真的是先前的所有困难都堆积到了自己面前,等待自己一次性的解决……
但是李重霄又不得不去挑战那个境界,因为他太需要境界的支撑了,他需要力量,而这个力量的最低门槛就是通玄境,所以李重霄从能够修行起,就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好在如今的阵法造诣似乎已经到了圆满的程度,李重霄觉得自己有种只差临门一脚的感觉,可能不需要通玄境的修为,自己就可以率先进入阵法大宗师的境界,这样的话,他就已经有了足够拿的出手的手段了。
这个灵气的禁制大阵就是能够很好的体现他的进步的媒介,李重霄早早地就已经彻底将这个阵法看破,如今只差切断最后的阵眼之间的联系,随后这个大阵就会彻底失效,只要失效,他们的灵气就不会再被封锁,他们就算立刻逃走,想必这些轻功没有那么好的人,也是没有机会能够追上他们的。
只要到时候进入了宝器宗的范围,料是楚王的人也没有那么容易可以找到他们。
但是李重霄并没有立刻就解除,他一直在等,在等心中一个缥缈的预感。
而刚刚,他终于是等到了。
两个风一样的少年,在最好的年纪,终于是重新聚在了一起,而他们之间的那种无人可以匹敌的羁绊将会是决定他们之间反应的最关键一环。
李重霄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是大笑出声,他身子斜着,开怀大笑,畅快的高饮一杯酒,身形在混乱的场间显得好是潇洒。
灰衣的年轻人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串玉佩显眼无比,眼尖的人可是见过这样的玉佩,而每个拥有这种玉佩的人那都是军中极其重要的人物……难不成大汉的军队人物还要来掺和一下这场宴席?
但是最重要的不是那个玉佩,而是他出了一刀。
与柴刀对上的是仲长元恭的拳头,仲长元恭本就是要趁着混乱一拳打死那个年轻的蜀王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一个糙汉,不知道那些大人们心中的想法,但是只要是世子要自己做的,自己便会拼尽全力去做,所以也就不管对方是不是王爷了,一拳打死便是。
他对自己的拳头很是自信,端木坪的逃跑给他创造了最好的机会,他也就将计就计,知道最后这个画面终于出现时,他也终于开始兴奋起来,浑身气血喷张,心跳变得极快,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
然而面前突然出现的男子让他觉得有些碍事,他虽说有想过对方可能会有隐在暗处的护卫,但是他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护卫能够打得过自己……这都是世子灌输给仲长元恭的想法,刘槐生在楚地,但是却随楚王征战南北多年,见过诸多力士,但是唯有这个仲长元恭,他的力气是给自己震撼感最大的那个,刘槐不过是按照自己的见识来说,其实说的基本上没有错误……但是错就错在刘槐是一个皇族……他不是混迹江湖的人物,所以他见不到真正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
比仲长元恭力气大的,可能没有几个,但是要找出比仲长元恭强的,那还是不难的。
仲长元恭如今仗着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灵气禁制,自认为无敌,但是当这个灵气禁制去除之后,他依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仗着拳法的威势,仲长元恭一击直拳直接轰杀向了面前的年轻男子,他看到那个男子快速的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刀,在手中转了一个刀花,然后干脆利落的迎着自己的拳头劈了过去,这个过程中,那人的动作比自己不知道快了多少,而自己的拳头就像是在空中慢慢飞行一般,让他有些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忽然心中有些难过的冲动,让他有种想要哭一场的感觉,他见到那人的刀一闪,然后拳头就刺痛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缩了回来,然后巨大的身体停住了,不再向前冲,他一矮身蹲在了地上,胳膊抱着膝盖,眼神空洞无比……
刘槐慌了,他看到自己精挑细选的力士,竟然生平以来第一次露出了怯意,他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个灰衣男子是谁,但是他却能够明白,是对方的一刀,让仲长元恭停了下来,他心中焦急的很,他不明白为什么仲长元恭不再继续,这让他很是气愤。
他大吼一声:“侍卫怎么还不来!”眼神焦急的寻找着侍卫,四处张望着,脸上带着烦闷的表情。
随后终于是有一堆身着盔甲的士兵从楼下匆匆忙忙的冲上楼,领头的带刀侍卫飞速的跑到了刘槐的面前,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这群人的队长,但是匆忙的样子应该是知道自己怠慢了的失职。
他一言不发的直接跪在了三人面前,刘槐生气的大吼:“为什么现在才来,先前混乱无比,宴会都要被搞砸了,难道你们听不到吗?”
但是他却想说……明明刚才是他叫他们滚下去的,他们上楼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来,而且没有人喊叫的话,他们是不会轻易上楼的,但是他不敢说……所以他只能沉默低头。
刘槐不傻,他知道现在基本上算是失败了,这个刺杀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满意,而他现在就应该开始撇清关系,不过仲长元恭只要没有死,他就可以有机会将他留下,培养出这样一个力士的花费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只不过现在要将他当做凶手来处置,之后的事情要再考虑。
“快去将凶手抓住……还有那个擅自闯入家父为蜀王准备的宴会之中,这个人绝对是不怀好意的,让这样不明不白的人物闯入,也是你这个队长的失职,要不是人手稀缺,你有你好果子吃!”虽然世子激动地方言都崩了出来,但是却不难感受到他的愤怒,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直接借护卫之手将这个刚才碍事的不知名姓的人给除掉。
一众护卫呼啦一下全部围了上去,里外围了两层,众宾客终于是缓了先来,看到带盔甲的士兵总是能够让人心安的,毕竟身为寻常人的他们平时总是会被带甲的侍卫好好保护着,谁能想到这样的吃酒竟然还会遇到这样的危险,虽然看起来对方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但是这也是很让人害怕了,他们平时娇贵富养的,如今哪里是能够何人搏斗的程度呢?不被别人欺负就不错了,所以只能靠财富来雇人保护自己,如今没有保护,终于是体会了一把无力的感觉。
护卫围住的是李重霄他们所在的那几桌酒席,这些护卫都是楚王府的亲卫,也就是他们养的家兵,李重霄看过去,觉得这些卫兵的装甲基本上能够与那些最精锐的镇北军相比了,果然是虎狼之师而且还有虎狼之心啊,不由得啧啧两声。
君秀等人此时则是淡定的很,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能够运用灵气了,那么现在遇到了那些危险其实都不在话下,这些卫兵虽然名义上过来保护他们的,然而看待他们的眼神却是相当的敌视。
李重霄倒是不介意,他习惯了别人的看不起,不过他志不在此,会被这些人敌视的理由其实他也很清楚,不过是因为自己主子的暗算没有成功,结果却想要撒气撒到自己头上来,如果他们敢在有其他的动作,李重霄不介意去教育一下他们……
但是现在……现在是魏青的场子,魏青这么多时间没有出现,估计也是在北边憋坏了,今日就容他潇洒一回,李重霄轻轻笑着,看着众人,又饮了一口酒,显得惬意无比。
那个带刀的侍卫领了命,匆匆忙忙的走到李重霄这边,头虽然低着,但是眼神却是很有威胁感,看着几个人,尤其是魏青的方向,他先没有说话,先走到了仲长元恭那里,毕竟仲长元恭才是这次酒宴上明面上的刺客。
然而当他的手触碰到了仲长元恭的身体,原本一直不动弹的仲长元恭身体突然向后倒去,眼角的泪痕还没有擦去,却已经无济于事,他的眼神空洞,在向后倒去之后,身体终于失去了支撑,浑身瘫软在地,眼球上翻。
他原本捂着的胳膊此时终于露了出来,众人也终于看见了之前无名男子那一刀为何让勇猛无敌的仲长元恭破了冲势。
那条原本在他们眼中是能够击穿巨石的胳膊此时从中无力的裂开了两半,鲜血终于开始喷涌,那道裂口一种从手腕延伸到肩膀,隐隐约约的看见肩膀处也有更大的裂隙。
如今仲长元恭呼吸微弱,不断地在抽搐,护卫队长此时眼皮不断地抖动,面无表情的先是下大了命令,先给刺客治疗,保他一条性命,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
一众人焦急的给仲长元恭处理着伤口,他却一直在冒汗。
另一面侍卫队长站到了一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仲长元恭看的陌生男子面前,他对着那个人说道:“你从什么地方来的,身份都报上来,擅自闯入楚王大宴,这可是大罪!”
他的声色严厉,看起来有种不可侵犯的模样。
然而对方只是抬眼砍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将腰间的玉佩抬起。
玉佩正面是刻的一匹栩栩如生的马匹,正在抬起前蹄嘶鸣。
而缓缓转动过去,北面却印着一个显眼的霍字。
“镇北大将军亲卫-魏青在此,谁敢动我家少爷!”他柴刀不够长,无法立于身旁,他就手握着刀柄,横刀立于李重霄桌前,用尽丹田之气,喊出了这么一声。
振聋发聩的声音便是如此吧,众人一听这人竟然是霍牧的亲卫,一下子就怂了气势,侍卫队长听着魏青竟然是镇北军,一下子就没有了气势,头一缩,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的身子缩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魏青的一番话,地上的仲长元恭原本痛苦的脸色也变得轻松了一些,他是真的很无辜,气势就算没有魏青,也会有李重霄身边的众人招式齐出,将他打翻在地,因为一开始这个灵气禁制破开就是李重霄告诉了他们得,所以从不管什么角度来说,仲长元恭都是必输无疑。
不过能够输在一个镇北军,更是输在了一个通玄境大宗师的手下,仲长元恭不冤,只不过他的右臂今后基本上是没有机会使用了,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刘槐还会不会愿意将他收在麾下。
刘槐目瞪口呆,刘泰则是神色复杂,不知是喜是忧,连刚才一直闭目养神的楚王此事都睁开了眼睛,他眼睛盯着那个叫做魏青的男子,满是打量。
第四百五十七章 幕后的影子(上)
说实话李重霄也是有些惊讶的,他只知道当时是自己外公让魏青去了匈奴历练,谁能知道这么几年的时间,魏青竟然已经混到了霍牧的身边。
霍牧是谁啊?大汉镇北大将军,在大汉征北大将军卫青之后,大汉的北疆就从来没有再那样的风光过,就是这位异军突起的年轻将军将大汉北疆从危机之中拯救出来,给了式微的大汉一记真正的强心剂,振奋了军民之心,让汉军重新拾起了与匈奴对抗的信心。
他虽然如今还带三品镇北将军的职位,但是谁都知道他在天子那里究竟有多么重的分量,听说天子因为要给他封赏而忧愁的很……不是功高镇主,刘钊的气量可没有那么小,而是因为实在是就算一个兵马大元帅的实职也不够封赏的。
许多朝中之人当年都曾经预测,很有可能霍牧是要封王的,实际上真正分析下来,这样的武将若是封王,那才是真正的不想要国家安宁呢,思来想去最后干脆给霍牧安了一个上柱国的位置……
所以霍牧如今就基本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能够将武将的官职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足够经验了,因为霍牧的存在,原本应该有着相当大权力的兵部尚书大人如今处在一种郁郁寡欢的程度,他充当的就是一个调兵的角色,毕竟上柱国的行为那都是得到了天子绝对支持的,就算自己想要为难别人,也不可能为难到镇北军头上……
能够在霍牧身边做兵,不管是什么种类,什么职位,基本上都意味着一个人的未来光亮无比。
李重霄早早的就听说了霍牧的大名,那一年青城山出事,他后来才知道在那一年的北疆也是同时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也可以算是一种渊源吧,魏青最终也是去了霍牧的手下。
不过如今回来之后,魏青可就不是从前那个对待强敌无能为力的少年了。
李重霄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魏青当年离开之前对自己亲口说,若是不成通玄境界,他是不会离开军队的……那么如今他好好的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带刀的护卫小队长现在瑟缩着站在一边,眼神从周围瞟来瞟去,样子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但是他笑不出来啊……镇北军的手他还真不敢动,所以不停地想要看向刘槐,希望刘槐能够给他指条明路。
但是刘槐哪里有办法,镇北军出现了,这是一个消息,也是一个讯息,讯息意味着有可能军方会渐渐开始干涉大汉内部的各种局势,霍牧的态度当然一直很明确,他就是要追随天子的,所以你将镇北军看作是天子的手脚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现在这里……这样一个微妙的局势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打破僵局的人,而那个打破僵局的人到如今还什么都不清楚……他不太擅长这些弯弯扭扭的东西,他只知道他是来找自家少爷的。
霍牧没有跟魏青说什么,甚至说当魏青要走的时候他也只是口头捎去了许可,本身魏青就是春棠从他这里借走的,所以魏青想走,最主要的还是要霍牧的同意,霍牧对于魏青的各种决定总有种纵容的感觉,其中的缘由不得而知,但是什么都没有做的霍牧如今却让远在千里之外的楚王一众人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威胁的东西。
想想一下,当那十几万镇北军从北到南一路驰骋,铁蹄所到之处,皆被移平,那种大军压境的震撼感不用说大家能够想象得到。
魏青其实无意间被人当做了一个媒介来使用,不过倒是对他本身没有什么影响,他今天就是来找少爷的。
刘槐尬住了几息时间,但是立刻有回过神来:“原来是军中的兄弟,失敬失敬,不过今日宴席二弟准备的仓促,不知道兄弟已经来到了扬州城,如今还麻烦了你动手帮忙捉住刺客,槐某实在是惭愧。”
好话谁都会说,刘槐现在可是清醒了,之前因为嫉妒的仇恨,还有各种负面的情绪交杂让他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满眼都是李重霄死去的模样,现在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之前才是真正的失态,若是被人看到了,估计真的会吓到吧。
他想的没错,很多人都看见了刘槐之前面目狰狞的模样,倒是二先生不管如何都还保持着自身的矜持。
有心之人多少都有了一些思量,毕竟这场刺杀显得也太突兀了一点,本就是突兀的请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蜀王,如今还出现了突发情况,实在是没法让人不想到某些阴谋。
“世子不必如此客套了,魏青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如今估计是领了家人的意思前来找我,只能说好巧不巧嘛……”李重霄直起身子笑眯眯的说到,但是很多人却感觉到了李重霄言语之中的那无形的威胁之意,果然是要强强碰撞了吗?
李重霄起身说话,楚王还有两位世子也只能起身,出了刺客,而且刺客的出现是那么的巧合,这样的话各种证据相指,楚王几人实在是脱不了干系。
楚王是因为听到了魏青的说辞,所以终于是坐不住了,他没有表现出多么紧张,但是依然是站了起来。
李重霄从这一点细节之上又看出了些什么,不过他没有点名,现在……就是他们狮子大开口的时候了。
虽然之前魏青一直在说要找自家的少爷,但是也没有说清,刘槐也一直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李重霄确认了,刘槐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原来对方的后手是这样的让人猝手难防,自己的情报人员在扬州城这么多日子里,李重霄一行人的信息基本上摸得一清二楚,但是却唯独没有发现此人的消息,这让他不禁有些怀疑手下人的办事效率。
“原来都是自家人啊……哈哈哈哈,槐某实在是惭愧,我这就安排手下人先将这个刺客处置掉……
三弟养他一时,没想到他竟是这种忘恩负义之徒,实在是辜负了三弟那一片赤诚之心。
还愣着干什么?伤口处理好了,只要死不掉,那便押入大牢!”
刘槐的语气不容置疑,平时养成的那种上位者的气息在他吩咐属下人的时候显得极其明显。
估计这也是楚王平时培养他的时候,要求他有的威严。
二先生一直在一旁脸色不好的看着自己的兄长,他的眼神投过去却收获了无视,不过他是已经决定不管这件事情如何收场,他都会好好的和自己的兄长去谈一谈,他觉得兄长这种没有由来的敌意很是让他心里不舒服,有些事情,兄弟之间,总是要说开的,他不想要一个兄弟反目的结局,尤其是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
刘槐依然在说着没有营养的话,似乎一直在掩饰自己先前的嫌疑,但是他面对的可不是那些脑袋空空的富贾了,如今他面对的是几个已经初入江湖,并且已经亲身经历了江湖险恶的头脑灵活的年轻人,尤其是李重霄这个妖孽。
可能刘槐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是淡然,然后后来也是如同二先生那样临危不乱,表现出自己应该有的焦急,而不是那些欲盖弥彰的狂喜与慌乱,李重霄还有可能相信或许真的是那个一直没有出现的三世子刘绍搞得鬼,毕竟只是听见了吧别人的一面之词,很难确定这个成日出入青楼的纨绔子弟不是一个隐忍之辈。
众人便这样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刘槐的表演,护卫队长刚才被呵斥过后立马就派人赶紧将仲长元恭给抬了出去。
气氛是如此的尴尬,众宾客不好意思开口也只能满脸愁容的望向世子,世子啊世子,你说你今日怎么如此的奇怪,明明平日里是那样的高贵,那样的从容,如今却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一般。
刘槐脸上堆笑,皮笑肉不笑的让李重霄都有些为他感到难过,魏青知道这些事情少爷都会处理好,他只需要出手便是了,于是便站到一旁,不管刘槐再说些什么都不为所动。
“够了!”一声怒吼似乎要将整个常楼的屋顶掀开。
刘槐凝固的笑容待在脸上,没人知道他此时的内心在想什么,但是他拙劣的表演终于是让老楚王看不下去了。
楚王从头到尾就憋着一股气,其实一开始他虽然没有明白,但是慢慢的感受到那种场间的气氛,还有蜀王一行人的反应……
一开始他是真的不会把事情往刘槐身上想的,他真的只是以为这只是一场针对蜀王的刺杀,毕竟蜀王身份特殊,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也不会与同僚隐匿自己的行踪,楚王不可避免的就会想到这是因为蜀王得罪了某些人物而造成的后果,但是如今真的回想起来……
“真是孽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滚回府上,等我回去处置!”楚王真的是第一次对着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暴怒,很多与楚王联系密切的富豪们们也很少见到楚王这样的暴怒。
平日里若是楚王生气,他也不会将怒气浮于脸上,这是他作为一个王的形象所在,而楚王到底有多么宠自己的孩子大家都是能够知道的,只要是三个儿子不做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情,这个老楚王基本上都会给他们去擦屁股。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忍耐,而是直接对着自己的孩子大吼出声,尤其是这个平日里被他总是寄予厚望的长子刘槐。
大家都蒙了,有些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看前面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而身为当事人的刘槐是真的僵住了,他第一声竟是以为父亲在吼别人,而第二声他终于是反应过来了,父亲口中的那个孽障竟然说的是他……
刘槐机械的转过身来,手中的酒杯还被他好好的端着,但是当他转过来,看见父亲那张暴怒狰狞的脸,他终于是开始颤抖了。
酒杯咣当落在地上,砸出了数丈远,一直在地上滚着,直到慢慢停下,酒水则是撒了一地。
他的嘴唇颤抖着,颤抖着呼吸却没有说出一句话,他不解的看着那么宠信自己的父亲,此时他能够从那眼神之中感受到那种来自一个王的冰冷,那是一种不容侵犯的权威。
所以他刚刚憋在嘴边的所有话都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这次不是他能够利用父亲宠信的时候了。
各种负面的情绪交织下,他浑浑噩噩的立场,没有任何人相送,世子就这样落寞的离开了酒宴。
没有人敢在此时为世子说话,因为这里是楚王的地盘,不管是不是刘槐建成的常楼,也不管刘槐究竟做成了什么大事,这里……所有人都要听楚王的。
李重霄没有笑,他能够感受到那个刘槐此时情绪的郁结,他怀疑像这样心里如此阴暗的人物,表现得如此虚伪的人物,总有一天会做出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不过这只是他自己的推断,他不会与旁人说起。
楚王对着二先生使了一个眼神,刘泰大概明白了这是父王让自己赶紧收拾残局呢,这场宴会的主要目标到底是谁自然不用说,本来后面他们还会趁着酒性与蜀王深刻交流一番,如今看来,刘槐在其中捣了乱,让这个宴会存在的意义其实也没有多少了,他们现在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来,不然这才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诸位……诸位!”刘泰清了清嗓子,赶紧恭敬的对着众宾客交代。
“今日宴会出了意想不到的混乱,此事绝对是我这个主办者的失职,父王慷慨,愿意接纳我的过错,在下现在这里给诸位赔一个不是,今日宴会马上就会结束,稍后,泰会派人恭送诸位,改日我们还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算是对今日的突发情况的补偿了。”
刘泰说的非常妥当,众人其实也没有什么脾气,本来事情就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既然现在楚王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们走是最好的选择。
第四百五十八章 幕后的影子(中)
刘泰这么说完全是憋着一口气来说的,他当然知道蜀王的意思对于父王将来的不管是什么计划都有很大的影响,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阻拦并且搅局这绝对是他们不想看见的,关键是这个人竟然出在家中,这就让人有气无处可撒,实在是憋屈至极。
此次贵宾们基本上也都是酒饱饭足,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憋屈,尽管是来的匆忙了一些,但是二先生既然说了会给他们一个交代,那就说明这次宴会其实没有办到期待中的那种效果,今后还会有可能在举行一场合适的宴席,不然他们来了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难道只是来这里白吃白喝的?
有些事情,有些大事都是需要有人来见证的,大家都推测之后会有很是正式的事情发生,然而却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给搅黄了局,而且……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推测这刺客可能就是来自于楚王自家内部……这说明了什么?
楚王自家的家事他们不会插手的,但是他们基本上也得到了一个讯息,那就是原本可能坚不可摧的楚王势力,如今也出了一些裂隙或者矛盾。
随着众人纷纷退场,原本热闹无比的常楼顶,如今显得冷清了许多。
当然李重霄等人是没有走的,他们四个再加上魏青如今都稳稳的坐在原位置上,他们是不急的,因为现在他们才是真正的占据主动,而造成了重大失误的楚王一行人现在才是需要思考的那一群人。
而且重要的是看对方的态度,李重霄等人的态度现在非常重要,若是对方执意不合作,要离开的话,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将对方拦下来,对方现在手里攥着自己的命门,不光是刘泰,就连楚王都觉得很是棘手。
其实原本他们不该是这样的,只是二子刘泰回到楚地之后一直没有施展开拳脚,刘岑有种想要补偿刘泰的心里,重要的也是想要看看刘泰究竟学成归来有什么样的本事。
此次大宴其实已经很是让楚王欣慰了,首先就是刘泰本身并没有利用什么多余的资源,全部就是靠着虚无的名号就这样将众人招徕,宴会尽管仓促,但是依然办的有条不紊,如果不是因为刘槐在其中作梗的话……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刘槐的事情刘岑决定今晚结束之后回去再好好处置,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大儿子会搞这么一出,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如今也极其需要外力的帮助吗?
楚王现在的局面尽管算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是他一直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心底不会与他人诉说,重点是楚地如今不能再继续树敌了,本就是出于众矢之的的位置,没有人愿意与他们沟通交流就算了,若是平白无故树起一个正在崛起的敌人,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刘泰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会将这个新上任的蜀王看的如此之重,父亲的心思刘泰懂了大半,这样一个就连当年那雄踞一方的老秦王都不放在眼中的父王,竟然会那样的屈从于这样一个年轻人……
众多侍女、侍者此时都是战战兢兢的站在远处一旁,他们很是快速的将乱糟糟的场面收拾一净之后就那样闲了下来,其实也不是闲了下来,最重要的他们都是属于刘槐的人,刘槐建成常楼,侍者们自然都是为刘槐工作的人,这场宴席的杂项还有安保其实都是由刘槐的人负责的,这也算是楚王对于自己长子的信任吧,但是刘槐却根本没有看到这一点,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人,难堪大用。
如今他们的主子都被楚王训斥而走,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屁股不敢落地的,战战兢兢的等着上面的发落,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究竟会不会被怪罪。
刘泰招了招手,眼眉低垂,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意气风发,他现在看起来很是劳累:“你们先下去吧,上面留几个人就好,今日常楼已经可以打烊了……”
领头的几个人得了命令终于是如释重负,命令下达的飞快,他们的步子很是利索,几人留在一旁等待着其他可能用得到他们的时候,余下的人匆匆的下楼去做打烊的准备,看起来他们是不会有什么遭殃的可能了,心中轻松,办起事来也就干脆。
终于是吩咐完毕了,如今场间仅剩的也就只有几名侍卫,还有几名侍者待命在一旁,然后就是楚王还有二先生刘泰,一旁的是李重霄等五人,坐的稳当,齐刷刷的品着酒水,一直在看着众人的匆忙。
刘泰拱手,人从高台之上缓缓走下,一直走到了众人面前,长揖及膝,已经是作为一名大儒对人极度的尊敬了。
李重霄手疾眼快,立马上前搀住了二先生刘泰的身子,让他不至于行罢那样的大礼。
讲道理他们算是晚辈,得了对方的大礼,那可才是真的担当不起。
“王爷不必拦着泰……今日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以至于出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还险些害得王爷受伤,泰须担得大罪。”
李重霄确实对这种儒生没辙,他们不管怎么样,做事都是很极端,道个歉也会让李重霄感觉不好意思,但是他知道若是自己不接对方的道歉,事情会没完没了的。
“二先生不必多说了,这些本王都清楚,你们的家事本王不会参与,而且既然本王没有任何损伤,也不必再追究这个事情了。”
李重霄肯定不会受伤的,这个事情是刘泰不懂的,刘泰只是零零散散的得到了一些李重霄的消息,他自然不会明白什么叫做大修行者,他们这一群人的实力如何,更不用说,外面如今还有两个一直没有出现的大能,那才叫真正的实力。
但是话锋一转,李重霄只是转身对着台上的楚王直接说道:“楚王殿下,如今还不能开门见山的说话吗?”
楚王听罢眼神中的最后的那种威严也消失了,他也累了,今晚的确是失败的一晚,他刘岑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即便是独身入京,依然是能够潇洒来去,今日却栽在这小小的跟头上,实在是让人唏嘘。
“王爷可知那封书信?”楚王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李重霄说道。
李重霄当然知道楚王写给他了信函的事情,不过他当时听准了楚老的建议,并没有立刻回复,最后只是模糊的回了一番话,基本上是让那封书信失去了意义。
“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当时我蜀地百废待兴,我这个王爷哪里有时间去接受别人的邀请呢?不瞒王爷说,不光是您,秦王、魏王,甚至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燕王都向我发来了请函,都被我婉拒了……”
李重霄怕楚王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便加上了后来的解释,的确没有错,李重霄那段时间接到了数不清的信函,基本上书信写的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邀请他这个新蜀王去做客……
不管是为了什么,可能是为了拉拢关系,也有可能是为了做什么交易的事情,李重霄都一概拒绝了,李重霄不光是因为相信楚老,楚老是师傅推荐的隐士,李重霄自然很是依赖他,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判断。
当时属于完全没有站稳脚跟的情况下,基本上算是暴露在朝廷的眼下,虽说他这个蜀王在天下人眼中显得很是神秘,但是朝廷确实最为了解他的势力,他做的任何事情基本上都会传到天子耳中,所以最好不过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
“王爷误会了老夫的意思了,其实王爷没有接受我的邀请,我才会更加的看中王爷……”
“王爷能够守住自己的内心,能够有绝对的骨气自立自强,这是老夫最想要看到的事情,若是王爷就那样简单的开始与周边的诸王结交,那么蜀王殿下其实也就不过如此……王爷当时是做出了最合适的决定啊。”楚王悠悠的说道,不着声色的又夸了一下李重霄,但是李重霄也听懂了楚王话里的意思。
李重霄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楚王竟然会这样看好自己,这样的关注自己,那么他的目的呢?难道不是要与自己拉近关系吗?
李重霄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各种迹象,尽管不会去确定,也不会去说,但是李重霄觉得自己是不会与楚王有什么太多的来往的……楚地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若是到时候自己被脱下了水,那才是真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王爷今日的意思?”李重霄直接问道。
刘泰回头看了看父亲,退向了一旁,他发现自己可能并没有真正的猜测出父亲的意思,难道父王心中还有别的更多地打算?
“没有别的意思,其实就是想看看天子口口声声说起的王爷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楚王笑了,他话中的意思很是隐晦,李重霄稍微思量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可能猜错的更多。
天子口中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李重霄不觉的自己见过天子,天子若是能够清楚地了解自己,那么只有可能是通过情报……不然怎么说得通呢?
楚王笑的慈祥,就像是在看一个优秀的晚辈一样,不带半点的私心。
刘泰皱着眉头看向了父亲那里,他明明记得父亲当时说过,若是楚地能够得到蜀地的支援,那么接下来三十年,楚地的情况都会稳固无比,刘泰是个孝子,他自从回来楚地就浸淫在这种氛围之下,他心中也纠结过,毕竟他学的是圣人之言,谋逆这种事情本应是被他唾弃的。
但是他曾经问过教习,问若是忠孝冲突,那么他该如何选择?
古来忠孝两难全,这个事情哪里是太学一位教书先生能够解答得了的事情。
但是教习却看着刘泰良久不语,最后给了他一个答案。
“若是你没有办法接受成为一个英雄需要放弃的亲情友情……那么成为家人心中的英雄,也是你的决断……”
刘泰只是一个平常人,所以他回来了,他有过纠结,但是那是他的父亲,所以他又坚定了……然而现在他却发现父亲可能与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天子与您说起过我吗?”李重霄有些愣,结结巴巴的问道。
“哈哈哈,自然是说起过……王爷若是有什么不解,自己去一趟便会一清二楚,老夫如今只是一个守成的老东西,将来要折腾,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王爷只带这么些人就敢一路沿大江来到扬州,这些老夫年轻的时候可是也不敢想的。”
“老夫知道王爷心中一直以来都会有很多困惑,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自己去问,老夫不知道王爷身后究竟有多少人再为你说话,但是王爷需要知道一件事情……你是你,不管做什么,最后的一切结果都是由你来承担,所以王爷要好好思量啊。”
老楚王说完这些就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如同一个雕塑一般,坐的稳稳当当的,他的话让李重霄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二先生没有说话,李重霄身后的众人也没有说话,他们没有替李重霄背负什么,如今是两个王之间的对话,那么他们自然就不会插嘴。
李重霄得到了很多讯息。
最重要的是得到了一些关于天下大势的准确的结论。
有些事情道听途说总是没有办法确认的,就算那是来自特别准确的消息,也不如一个人去亲身经历。
他忽然感觉自己可能之前真的是过于相信他人的判断了,他当然不是一个会经常怀疑别人的人,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能一直那样了,沉思之中,李重霄想通了很多事情,也做了不少决定。
他当然不会知道的……那个一直远在京城的天子,会是多么的关注他这样一个异姓的王爷,因为他不知道他的王位更多地来由可是当年两人之间的对话。
黑衣的男子当时潇洒无比,临走之前说了一番话,十多年后就为自己的孩子要来一个王位,“若是生了男孩儿,你就是他的干爹,干爹给自己干儿子弄一个王位当当有什么不妥?”
第四百五十九章 幕后的影子(下)
今夜很是漫长,叶青青在梦中呢喃过后,终究是醒了一身冷汗,她梦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不过那都是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如今已经彻底过去,她也早就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了。
夜晚醒来自然第一时间是想要看一看李重霄他们有没有回来,轻轻推开了李重霄还有君秀的房间门,她有些惊讶,原本门应该是被他们临走前带好了的,怎么这时候她想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推开门,果然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君秀他们到现在依然没有回来,叶青青刚才望向窗外,看到街道灯火渐熄,这里没有夜市,而远处的夜市却是依稀可见,不过依然是渐渐地暗了下去,连夜市都要歇了,这时候是真的不早了,叶青青有些担心那些人的安危,但是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女,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紧紧的关好了李重霄他们的房门,又走向走廊的另外一边,那里是如意和尚休息的房间,今日照顾了他许久,其实很多日之前,叶青青就已经开始兼顾照料如意的身体了,虽然不会为他将全身的衣物脱掉,但是做一些简单的清理工作还是可以的。
本来想要轻轻扣门,后来又笑了,和尚还没有醒过来,她敲门又有什么用呢?
门是关好的,但是由于没有办法从门里将门栓带好,于是门还是可以很轻松的推开,这也是为了方便夜晚起身照料如意的一个办法。
听说如意是来自北方七十二佛林的高僧,叶青青当时没有在府中经历那一次凶险的刺杀,自然也不知道七十二佛林究竟有什么样的玄妙在其中,只是生来看着如意的面向,叶青青总觉得这个和尚不像个和尚。
主要是他没有和尚应该有的那些慈眉善目,如此剑眉怒目的和尚,她倒是第一次见,若是侧脸看去还好,如果是一直盯着如意的脸看去,心中指不定会生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战栗感。
叶青青可能不知道有种气势叫做煞气吧,如意身上的煞气几乎是所有能够外出的和尚身上最重的一个,可能也与他的经历有关,多少年前那个嗜血江湖的妖僧,如今改头换面成了这副模样,然后又因为师弟的死去,渐渐清醒了心中的那个妖魔,说来实在是造化弄人。
叶青青反身将房门带好,走进屋内一瞧,那蜡烛已经燃尽,一旁的熏香依然在缓缓燃起,散发着很好闻的味道,熏香是客栈给的,因为公琰瑜为他们定下整个天字号的房间,所以店家特地给他们准备了最为齐全的用具。
叶青青因为做梦醒来,所以有些睡不着,到处也找不到能够聊天的人,无聊的便坐在了和尚的屋中,看着面前的蜡烛缓缓燃烧,烛光轻轻地照亮了叶青青成熟美丽的面庞,让她显得极其的慵懒。
烛光的确显出了她姣好的皮肤,就是这样一个侍女都能够拥有这样的美貌,说出来真的是让人陶醉啊,若不是老剑神带走了林竹,如今叶青青、桃花仙子加上林竹,三人若是往街上一站,那街道基本上就是要被围的水泄不通。
桃花仙子可是十大绝色,真正放在一起看,叶青青和林竹其实也不赖,就不知这下此的绝色出榜,会不会有人真的将她们二人放在榜上。
叶青青望着窗外的明夜,不觉的眼有些倦怠,然而当她眼神飘向了床幔……屹然发现,如意竟然是支起身子坐在了床上,虽然是没有睁开眼睛,但是那幅眉目紧蹙的模样,着实是让叶青青吓了一跳。
叶青青猛吸了一口凉气,她的心跳变得很快,一下子有种气血冲上头的感觉,毕竟这样一个魁梧的和尚,原本是昏迷不行的,然而今日突然坐起身来,让人很是惊慌,而且还有种莫名的惊悚感袭上心头。
叶青青慢慢的看出和尚似乎并没有睁眼的意思,循着声音缓缓听去,发现他的呼吸平稳,就如同睡着了一样,她才终于放下心来,用手不断的拍打自己的胸脯,好让自己不再那么惊慌。
她悄悄地走上前去,想要近距离的看一看和尚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因为她听说过,有些人昏迷许久,可能会在无意识之中做出许多动作,这些都是他们自己身体的反应,并不代表他们真正的醒过来了。
她轻手轻脚向前,歪头探过脑袋,轻轻地冲着帘幔之间已经坐直了身子的和尚挥了挥手,又在他的眼前晃来又晃去,发现和尚果然是真的没有醒来,心中倒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若是和尚真的醒来,没有李重霄君秀他们,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毕竟她也没有与和尚交流过,听当时李重霄他们的对话,和尚似乎还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救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但是既然他们救了,自然就有其中的道理。
这样想着,叶青青倒也不那么害怕了,但是依然还是很期望李重霄他们能够快些回来。
然而就在叶青青转身的那一刻,一个低沉的嗓音突然从她背后出现,惊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同触电一般的叶青青,脖子一缩,头也不敢回,立刻小跑着跑向了一边。
然后麻利的躲藏在了屏风之后,终于是敢回头瞧一瞧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见一个和尚平静的睁着一双眼睛,然后一动不动的,摆着从前的姿势,看向了叶青青的方向。
叶青青似乎感受到了那视线,脖子又是缩了缩,这样被人盯着,她浑身不自在。
和尚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向叶青青道谢。
“多谢女施主多日以来的照料,如意不胜感激,若是女施主不介意,如意愿为女施主的善行诵经。”和尚双手合十于胸前,他醒来之后,脸上的那些煞气似乎荡然无存,如今虽然脸上没有多少笑容,但是多少看起来顺眼了一些。
叶青青其实跑开之后也没有多少害怕了,毕竟回想起来之前和尚的声音,似乎真的是向自己道谢,转过头来,看见如意和尚的确没有什么恶意,心中的警戒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施主不必害怕,小僧还是知恩图报的,小僧之前与女施主有过一面之缘,如今一想,小僧从梦中醒来,既然能够见到女施主,那么必定是为王爷所搭救,所以女施主放心,不管如意是带了什么样的使命而来,如意都不会做出任何对于诸位有害的事情。”
虔诚无比的一番话与,加上如意和尚那端正无比的手印与坐姿,让他说出来的话显得庄严无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佛音,大有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叶青青探出身子来,轻轻地走到了原先的屋中的桌前,朝着如意和尚稍行一礼,随后便缓缓落座。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张了张,只是发出了一些气声,如意和尚一点便通,之前叶青青这么长时间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原来是因为她失了声,略表遗憾之下,和尚更是尊重这位任劳任怨,能够为自己清理身体的女子了。
“原来是这样……”如意表示自己明白了,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若是女施主已经劳累,自可回屋休息,如意如今已经醒来,已经可以自己料理内事,就不麻烦女施主了……”如意从床上走下,然后单手作法号,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对着叶青青这样说道。
叶青青笑了笑,她的确有些不知道自己呆在这里能够做些什么事情,他们都是修行者,就算是如意和尚,似乎也有着极高的修为,而叶青青到底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和尚说的很委婉,并且之前已经感谢过自己了,叶青青觉得自己也不用再呆在这里了。
只不过叶青青临走前却与如意说了,和尚能够稍稍懂些手语,于是便能够理解不少意思。
“王爷他们自从今晚出去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希望大师能够去寻找一下王爷他们,我担心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不过若是没有问题,那是最好的……”
和尚轻轻点头:“施主放心,如意定不辱命……”
说罢叶青青回给如意一个十分自然的笑容,然后轻轻地离开,为他带好了房门。
看着叶青青离开,如意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回到自己的床位之上,将床角的帷帐掀起,里面一具身体突然倒下,毫无征兆的歪倒在了床上。
……
时间回到叶青青第一次离开如意的房间,那时如意就已经醒来了。
如意醒来其实主要也是因为时间基本上已经到了,他的昏迷基本上是处于身体的自我保护作用,之前与吴名大战,他被突然赶来的陌人合结结实实砍中一刀,原本身上无敌的气势就那样一泻千里,不光是受了外伤,还有更加严重的内伤存在。
他刀上的那种奇特的龙气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料是如意这样身经百战,也是着了那刀的道。
他后来也知道了,那把刀就是刀殿的立身之本,合刀本位,千年一出的神器,怎么是他肉体所能够抗衡的?有些奇特的地方也是肯定的。
只是功亏一篑让如意心中的怒火难以消散,一急之下内伤外伤同时爆发,好在他在离开之前,将对方全部击退,然后自己孤身投入了滚滚大江的水中。
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一昏迷就是半个多月,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段时间内发生了很多大事,他对于外界的记忆是模糊的,他准确的记忆就只到他投入江水,之后的事情,大都是以梦境的样子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梦渐渐清晰起来还是在最近,最近几天,他明显的能够感受到自己得到了很是悉心的照料,他的眼睛很累,想要睁开却迟迟无法睁开,但是他能够感受到身上那双温柔且贤惠的双手,于是睁眼之后,他看到了叶青青的背影,心中不只一次的拜谢,这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他之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让他整个人几乎再次破功,明明答应了师父与师弟,却依然没有做到。
不知道师父的在天之灵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暴怒而怪罪下来,但是他知道,若是师弟就这样死不瞑目,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只是这样在床上想着,他的感知那样骤然布散开来,却在房顶之上发现了一个极其陌生的气息。
敌人?
和尚确认了叶青青已经离开之后,就那样悄悄地摸上了房梁,从窗户那里悄悄地翻上了屋檐,在刻意克制气息的情况下,突然屋檐之上一阵骚动。
以如意这通玄境的实力,他竟然刻意隐藏气息的情况下还会被人发现?
不是对方的实力太强,那就是对方刻意锻炼过这方面的能力……
二话不说,如意身形暴起,速度一瞬便攀升到了极点,身形如同一道阴影,瞬间就飞至陌生气息之前。
那人黑衣蒙面,似乎也没有想到如意的速度能够这样快,看他那幅紧张的模样,似乎是已经准备逃走了,然而却被如意捷足先登。
如意一击便将对方擒拿在手,双手如钩,直接钳住了对方的喉咙,刻意用力之下,直接是将黑衣蒙面人的舌头都掐了出来。
黑衣人的面罩早已经掉在了地上,如意不是刻意的要让对方如此难受的,如意不是第一次闯荡江湖,他知道若是真的要捉活口,必定要掐死对方自尽的机会,而很多这种蒙面人士都会在舌下隐藏着致命的毒药,为的就是方便自尽,将消息烂在肚子里。
如意伸手一掐,将对方的喉咙死死扼住,黑衣人舌头吐得老长,果然在他舌尖之下,有一粒白色的圆形圆丸,伸手扔掉,如意将对方直接拎回了屋中。
而此时突然门外想起了推门的声音,是叶青青很快就醒了过来。
第四百六十章 故人相见(上)
待叶青青再次离开之后,如意终于是有机会彻底盘问一下这个在屋顶之上鬼鬼祟祟的男子了。
然而此时在帘后的男子如同死去了一般,整个人脸色铁青的,浑身也有些发紫,如意眼神有些焦灼,他明明已经将对方服毒的方式给断送了,并且在叶青青进来之前,彻底封死了对方的穴位,为何对方还能够服毒?
此时这个黑衣人表现出来的样子的确很像是服毒自尽,毕竟除了将自己活活憋死之外,其他方式除了服毒,哪有能够让整个人呈现如今这种病态的模样?
如意立刻跨步上前,将黑衣人的身体放平,他用手轻一划过对方的指间,黑衣人五指就迸发出一丝丝的血箭,看不清手法如何,但是如意确实运用了相当高明的方法。
伸手捻过那丝丝的漂浮在空中的血丝,如意将手凑到鼻前,细细的嗅了一下,果然有种酸臭的味道,这种味道一般也就意味着血液之中有些其他的物质,除去银针试毒之法,其实有着很多靠谱的方法验毒,流传最广的银针试毒其实能够验出来的也只有那最古老的毒——砒霜了,如今江湖之中毒术高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合适的方法是无法他人究竟是中了什么毒的。
如意用的这种测指尖血的方法一般人也无法使用,一是有可能掌握不好力度,指尖血是一个人精血所在,若是放多了很可能造成中毒者迅速的衰弱,死亡,二是通过气味分辨……如果不是真的对各种毒药很是了解的情况下,很可能无法判断中毒与否。
如意虽然是个和尚,但是他却已经行走江湖多年,对于这些下毒的方式很是清楚,自然也很精通验毒之法,今日这个黑衣人无缘无故的突然毒发很是让他困惑。
确定了对方身体已经中了毒,如果没有灵气去遏制的话,可能这个黑衣人就活不过下一炷香了,于是如意迅速的解开了对方的几个关键穴位,一般这种昏迷不醒的人,能够放开对方的灵气流动,一般他们的身体都会做出足够的自愈反应,所以如意没有多想。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如意的指头点下,啪啪三声,对方的穴位突然放松,黑衣人顿时睁眼,一股浊气从他的口中喷出,如意立马应激性的闭上了眼睛,褐色的浊气让如意的面部烧伤一般的疼痛,一股气从如意的身体中突然涌出,瞬间将那浊气冲散。
然而突然暴起的黑衣人此时两腿一蹬床榻,床铺连同着床帘一瞬间全部崩塌,发出清脆剧烈的响声,如意整个人虽然遭受了暗算,但是修为在那里摆着,镇定下来,很快的便驱散了先前那口浊气的暗算效果。
“是酸蚀气……”如意睁开眼睛,如今眼球已经有一些红肿,但是好在没有受到过多地损伤,酸蚀气是一种发掘与南蛮之地的,如同瘴气一般的毒性气体,这种气体一般悄悄的投入到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会对人体造成各种潜移默化的伤害,最重要的是他的毒,是那种腐蚀性的毒,寻常的毒你可以将其逼出,但是酸蚀气的毒性确实能够对各种皮肤内脏造成实质伤害的猛毒气体。
如意怎么也无法想到,这样情况下,这一个黑衣人竟然能够口含酸蚀气,然后最后还能够保持清醒的暗算自己,难道之前的那些中毒征兆都是假的?
如意有些不认同,但是时间却无法让他思考更多。
这样的人若是被他逃走了,那后果才是难以想象的,想到此时毫不知情的李重霄一行人,如意心中有些焦虑。
前脚刚出,黑衣人的身形如同飞燕一般,轻点床脚,一步踏上了先前叶青青依靠的桌子,纵身一跃,整个人如同猿猴一般,向着大开的窗外越去。
他身体矫健的哪里是一个中了毒的人,如意深度的怀疑自己是被对方给欺骗了,修行者的手段现在排不上用场,如意没有画地为牢的本事,整个人只能跟着追了上去。
如意的身材比较高大,看起来有些笨重,但是实际上他的速度也是相当的快,没有一身拖沓的袈裟,现在他身上穿着的似乎就是李重霄随身携带的黑色劲装。
光头在夜幕之中相当的显眼,但是他的眼神却冷冰冰的,直直锁定这前方飞速窜来窜去的人影。
两人相继追出窗外,黑衣人一声不吭,轻功也的确了得,不然之前若不是黑衣人放松了警惕,没有控制住自己外放的灵气,加上刚刚从昏迷之中醒来的如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黑衣人基本上是不会被如意生擒的。
如意追的紧,黑衣人也只能无边无际的逃走,生怕一放慢速度,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走了,刚才和尚外放出来的气势实在是太过骇人,黑衣人连反抗的想法都瞬间打消了,他不是个傻子,他是特地被培训出来,专门是搜集情报的人员,虽然这一趟很是艰辛,但是靠着高超的技巧,那几乎不弱于天机阁驿卒的匿踪之法,让李重霄等人毫无防备的被人监视了多日。
本着能够待几日,那便待几日的原则,黑衣人一直在如饥似渴的向回汇报着李重霄的一举一动,今日李重霄等人突然消失,他只能够在客栈顶楼等着几人的回归……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黑衣人一度担心是不是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但是后来又发现,对方还留了那个没有修为的女子和一个昏迷的和尚,他基本上也放下心来。
但是面对着这样两个几乎对自己造不成任何威胁的人,他终究还是放松了警惕。
匿踪之法是灵气高阶的运用手段之一,不是单纯的隐藏气息,而是要将身上所有的能够被发觉的信息源全部遏制住,这也是需要消耗大量精力的,修行者平时最为放松的情况,其实是全身气穴毫不控制,任由天地灵气与自身进行缓慢沟通的状态,所以稍一放松警惕,竟是被对方抓了一个正着。
好在他还有最后一手……与呼吸法中的龟息之术不同,假寐之术更是一种几乎失传的绝学,而他则是无意中得知了这种基本上等同于无解的假寐之术之后,勤练了超过十年,十年磨一剑,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几乎就是在假死状态下,随意的操纵自己身体的任何机能,他将自身的血液都变的能够像是死人那般以假乱真……为了可能出现的意外,他甚至在喉咙口,藏了一个蜡丸……蜡丸之中自然就是刚才出现的那股毒性剧烈的酸蚀毒。
一般情况下,在喉咙被扼住,连舌头都吐出来的这种状态下,要想激发喉咙处的藏匿的毒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意当然不止见到过藏匿毒药在舌头之下的人,为了躲避审讯者的追查,自然有人做出过将猛毒物塞在喉咙眼里,靠着灵气将那东西固定的行为,所以如意第一手为了防止对方吞咽,第二手就是控制住对方的灵气释放。
然而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没有用。
他塞蜡丸的目的就是因为他掌握着别人无法掌握的技巧,这让他几乎立于不败之地,虽然是第一次使用,但是效果确实拔群。
假寐之术将喉咙处的温度渐渐升高,到了一定的程度,他陷入假寐状态……但是不能太久,假寐之术难以掌控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如果时间太久,那就不是假死了,会真的造成死亡,就算没有真的死去,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
一股毒气憋在口中,好在是假死状态,他没有一丁点的直觉,不过这也是一种煎熬。
迅速骗过了如意的验毒方法,他终于是将毒气喷发而出,身上穴位突然爆开,让他有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他抓住这个机会,迅速脱逃,便成了如今的这种局面。
如今他的口腔几乎已经溃烂,忍受着剧痛,他不停地逃走,只要是能够逃到城外,他就有实力彻底将身形隐匿,然后靠着各种办法,与上面的人交接上。
……
但是事情好像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顺利。
如意的速度和他保持的很一致,让他又有种想要放松的感觉,但是他强撑着,忍着痛觉,保持住了自己的速度。
在房顶穿梭是个很凶险的方式,如果不是有着很好的视力,再加上多年以来的训练,就这扬州多如牛毛的各式房屋,一个不留神就会绊脚,这种情况下绊脚基本上就意味着丢掉性命。
话是不可能说了,这可能是他苦中寻乐可以找到的唯一一点好处,因为酸蚀气并不会因为他的操作而让他完好无损,他的口腔溃烂着,若是不能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落下永久的床上,舌头则是无力的耷拉在口中,他虽然感受不到味觉,但是那种融化一般的触觉,他确实相当的敏感,舌头几乎都要融化掉了……
扬州城虽有夜市,但是依然在夜晚有着很严的管控,今日格外的严格,可能是因为楚王的原因,黑衣人并不清楚,他不会走城门的,毕竟他不想被射成筛子。
纵身一跃之下,他的身形如同箭一般猛扎入护城河之中。
这条从大运河中分离出来的河道最终是会流出城的,只要是熟悉其中的水路……再加上能够半柱香的时间屏息。
所以虽然大家知道这条河道是能够通向城外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大家还都是人,水性再好也不能住在水下。
但是黑衣人却不一样,他拥有者独步天下的假寐之术,只要是能够找准了河道,保护好自己,往水中一趟,基本上就能够顺水流出城外。
扑通入水的声音很是刺耳,但是此地已经没有一户人家点亮灯火,里正早已经吩咐好了,今日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外出,家家户户早早地都要紧闭房门。
如今是天干物燥的更夫声音都听不到了,哪里会有人来注意这似乎是有某物落入水中的声音呢?
到这里,黑衣人的计划基本上已经是万无一失了,和尚刚刚苏醒,其实根本没有与他气势相匹配的恐怖势力,不然照以前,他能够将整条河翻一个底朝天。
他如今站在水边,看着黑暗的水,只能是有些垂头丧气,待到李重霄等人回来,他会好好的说明的,今后再做什么样的打算,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和尚打了一个佛号,正准备转身离去。
突然一声响亮的吼叫声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重物出水的那种水渍淋漓之声。
如意转身看去,却看到了很是稀奇的一幕。
一个身着深色长袍的男子,扎着一头干练的长发,眼神淡漠,一手拎着如同落汤鸡一般的黑衣人,另一只手一拳轰在了黑衣人的胸口之上。
先前的那声怒吼大概就是黑衣人的惊怒之声,他怎么也无法想到,本已经彻底匿踪于河底,他竟然能够被人这样轻易的找到,实在是让他无法理解。
痛苦的无力感让他羞愤难当,最重要的是一种绝望感终于漫上心头。
先前就算是被如意抓住了,他依然是能够保持足够的冷静,因为那是他有底气,但是此刻他被人轻易地捉住,正当他想要反抗之时,一记重拳轰在了他的小腹之上,一种翻江倒海的吃痛从他的小腹一直弥漫到全身,他原本还有不少的力气,在这一拳之下彻底变成了空想。
一切都结束了,黑衣人不想去追究剩下的失误,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任人宰割了。
……
“多谢施主出手相助……敢问施主尊姓大名,小僧似乎并没有与施主有过交集……”和尚自然说的是真话,他从来没有在记忆之中有过此人的一面之缘,此人突然出手相助让他有些不解……
难道是李重霄的朋友不成?
要他来回答的话,他其实算不得李重霄的朋友,但是他确实跟李重霄站在一起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故人相见(中)
弓龙是带着仇恨回到扬州的,他没有直接回到铁沧岛之上,尽管铁沧岛此去扬州也不足百里的距离,若是海上无风无浪,一般不到半日就可以到达。
更重要的是,弓龙这几乎算是铁沧岛二把手的人物,怎么可能没有人去迎接他回宗门?
他此行可是带着宗门的任务前去,谢玄的内伤若是没有足够的药物来治疗,在接下来的武林会盟之中,他们说话可没有相当的底气的。
谢玄虽然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加入了铁沧岛,但是他那超群的实力,以及一直以来维护铁沧岛利益的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铁沧岛的那些本来的权威们也将谢玄当成了自己人,反倒是弓龙这个前代掌门人的长子,这个一直以来都是铁沧岛天之骄子一样存在的天才,慢慢的成为了谢玄身后的那个人。
当时谢玄成为宗主那一年,弓龙才二十五岁,还在一个厚积薄发的年纪,它本身实力并不差,在二十五岁的年纪已经达到了化形巅峰的程度,放眼大汉江湖,同龄人之中也没有多少可以说能够稳压弓龙一头的存在,但是谢玄与宗门元老们却没有给弓龙这个机会,宗门的掌门交接很是顺畅,但是终究是因为弓龙的父亲英年早逝,大权被宗门的长老所掌控。
谢玄的手段是相当的高明,狮吼门出身的谢玄是一个江湖上著名的老油子,虽说如今还有不少人在说当年造成了狮吼门覆灭的原因,应该就是出在桀骜不驯的谢玄身上,但是狮吼门唯一的活口,谢玄说什么,基本上大家也都会信什么。
与宝器宗的商业崛起不同,狮吼门当年那可是实打实的靠着硬实力稳稳地坐上了东南霸主的地位,他们当年所造成的影响,肯定不是一个短时间崛起的暴发户-宝器宗所能够媲美的,所以尽管狮吼门已经覆灭,前身是狮吼门三当家的谢玄依然有着很高的信服力。
若不是后来弓龙有了奇遇,未到三十便已经突破了通玄的境界,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大宗师,或许他真的会慢慢的被宗门边缘化……无他,唯有宗门利益为先,一直从弓龙小时候便追随他的那些宗门大人物,多是摄于形势,不得不转投谢玄之下,这些弓龙都没有怪罪。
他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就是那些一直坚定不移的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自己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所以弓龙才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去闯荡大汉少有的几处秘境,最终也是在九死一生的情况下,凯旋归来,渐渐地回到了宗门的权力中心。
其实很多一流宗门都是这样“势利”的,相较于二流宗门的很多代代相传的稳定传承,一流宗门更新换代更加迅速,因为他们就是处在江湖竞争最为残酷的一个区间……有些人说江湖最为残酷的地方不应该是那些底层人士的苟延残喘吗?
只能说这是大家各执一词的说法,越是站到高处,你就越是明白自己的渺小,江湖的高处风景是完全不同的,你可以看到各种真正可以在古往今来被称作大能的大修行者,你也可以了解到江湖背后的极为恐怖的一些势力,还有可能能够接触到那几个真的可以称作与天地作斗争的隐世宗门……
二流宗派是稳定的,而一流宗派则是“势利”的,没有办法,就是生存环境如此,铁沧岛这种在一流宗门之中都能排的上号的宗门,若是真的一直愚昧的遵从周朝一直流传下来的那套家天下的传承,可能早就在乱世之中断了传承吧,近来可见,弓龙的父亲,也就是前代掌门人便是趁着宗门混乱,趁势崛起的一个宗门小人物。
所以弓龙最后面临着抉择的时候,也是父亲生前留给他的后路,让他终于是能够真正在铁沧岛之中站稳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一切的转折都在此次出行上,弓龙一开始是对李重霄等人有怨念的,但是后来他才觉得,自己可能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意气用事,将八扇门牵扯进来。
后来他肯定是明白了,八扇门能够在江湖之中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能够与整个江湖对抗的刀殿,而刀殿之后的牵扯也是对于他目前的境况有着极大的影响,也是现在他所要做出的决定的前因。
穆名被杀是他最无法原谅那群人的最大原因。
那日要不是老剑神林清玄的出现,可能他也会被一起杀死在岸上,他不后悔脱逃出来,其实追根究底,他是十分感谢老剑神的,他知道老剑神当时直接将自己和穆名两人直接送走是一个相当仁慈的决定,这也是为何弓龙会回来,并且决定站在李重霄这一边的原因。
江湖之中想要快意,那便意气用事,但想要真正成功,真正崛起,冷静和理性的思考才是真正的决定性的东西,所以你看到江湖上那些能够恣意潇洒,快意恩仇的大侠多是散修,而真正成为那些庞然大物的掌门人的人,那都是能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狠人物,从这一点上来看,谢玄这种不择手段,喜怒不显于言表的人是比弓龙这种江湖气浓重的少当家更适合成为铁沧岛主人的人。
但是弓龙也这正是因为感情用事,爱憎分明,他才能够吸引那“疯狗”穆名的信赖,才能够在偌大一个一流宗派之中,有一群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老顽固追随。
穆名被杀的事情若是他也一并死去了,可能真的就让那群人得逞了,但是只要是他弓龙可以活下来,那么……他的大仇不报,他便死而不得瞑目。
那天来杀他的人是两批人,很是简单的构成,也因为对方很清楚他们两人因为身体虚弱,实力不足,因此似乎也没有过多的做成保密的事项,本以为稳杀的局面最后给自己留下了隐患,不知道他们回去之后,他们上面、真正想要弓龙和穆名死去的人,会如何处置他们。
这些自然不是弓龙需要过多担心的事情,他需要做的就是确认对方的身份是否真实,因为不排除对方早已经想好了对策,故意露给他特征来看,嫁祸给那两方,用一手借刀杀人之计。
弓龙争分夺秒,老剑神没有过多的去追究他们的事情,这是让他更加感激涕零的,所以在李重霄等人还在忘情洲上休整的时候,弓龙却已经不得不为了复仇,而踏上艰辛的道路了。
事情得到真正的落实是在他追出去两日之后,因为弓龙本身战斗嗅觉很是灵敏,他将自身的印记深深的刻在了其中一名蒙面人的身上,所以他顺着微弱的痕迹,生生是找上了那个人的门,然后在一个血月之夜,生生将对方扒皮剔骨。
可能是为了泄愤吧,也可能是为了宣泄这么多年以来的那种郁郁寡欢,当弓龙的出那个名字之后,他是如释重负的,甚至没有一点的意外。
一者是谢玄,一者是刀殿。
谢玄能够上位少不了刀殿的扶持,弓龙最无法理解的是铁沧岛百年,竟然是能够那样轻易的被刀殿渗透,而那个狮吼门覆灭的江湖悬案,在弓龙这里也是清明无比,狮吼门传闻一直是因为正面与刀殿对抗而最终财力人力不足而败下阵来,宗门之地被移平,连宗门子弟也被屠杀干净,可能有些流落江湖,但是他们没有了依靠,哪里敢在这青天之下宣称自己是狮吼门的遗民?
问出来了谢玄与刀殿的名号之后,一切都说得通了,所以弓龙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当时其实就曾怀疑过,为何当年有人告知自己八扇门的时候,一直在怂恿自己去请求一次八扇门的势力出动,这么些年来,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都曾经在自己面前提到过八扇门的威力,终于潜移默化之下,他在愤怒之中动用了这股隐藏在江湖深处的力量,然后……到最后竟然是一个构思了许久的阴谋,这实在是让弓龙有些无法正视自己的宗门了。
他当然知道江湖险恶,但是铁沧岛他一直是当做自己最后的家,一个能够在漂泊之后栖身的地方,现在他却不得不放弃那样一个地方,一个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归宿,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释怀了。
所以弓龙如今对于刀殿与谢玄的恨意已经上升到了空前的高度,这种怨恨能够让他保持在冷静的状态,就已经说明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狮吼门的覆灭就是谢玄与刀殿的推动,刀殿不允许有这样一个能够在凡间崛起、最终能够威胁到修行圣地地位的宗门存在,于是刀殿无所不用其极,最终是将魔爪渗入了狮吼门的内部,谢玄成为了那样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弓龙估计谢玄就是得到了刀殿的承诺,可以让他在另一个一流宗派之中同时收获名利,只要他肯为刀殿卖命,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利益相关,这些弓龙不用去想。
一想到自己的宗门被人如此简单的渗透进去,弓龙就浑身发抖,他可以不要这个宗主之位,宗主之位自然是有能力者居之,但是他无法想象铁沧岛百年的招牌,很有可能在一个背信弃义之人手中渐渐腐烂掉……背信弃义这件事情是会上瘾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事情也基本上反映了一个人的品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第一次的出卖,就会有第二次的叛变,弓龙不允许宗门的传承毁在这样的阴谋之上。
如此多仇恨交织之下,弓龙前所未有的冷静,最先要做的事情那就是与李重霄等人联系上。
通过之前忘情洲一战,弓龙多少知道了一些这群人与刀殿之间的不解之缘,所以这也是弓龙会找上他们的原因之一。
因为前来刺杀自己的谢玄手下的人已经被自己折磨致死,弓龙自然要尽最大的可能利用此人的价值。
好在能够从此人的包裹之中搜到与谢玄直接相通的书信,在这样的情况下,弓龙对于伪造的事情基本上就是信手拈来,于是乎便有了后来的通信。
弓龙将自己的死讯传回了宗门,为的就是筛选出真正能够忠于自己的人,自己终究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回去的那天,自然也是整个事情见分晓的那一天。
如今的弓龙必须隐于暗处,明日或者后日的武林会盟必然是关键点,铁沧岛来参加的人本来是他和穆名两人,如今估计会是其他人手,他还没有搞清楚铁沧岛的人这两日会在哪里休息,也没有足够的信息可以预测,毕竟明面上,他还是个死人,为了防止消息的泄露,他就不便与自己的人手进行交流了。
这些都是弓龙来到扬州之前的事情。
这一路上他不光做了很多复仇的准备,还特地观察了李重霄一行人的行踪,为的是有一个好的时机可以与李重霄等人冰释前嫌。
最重要的是能够与桃花仙子有一个好的开端。
虽然之前他有错误,而且拿了忘情洲的弟子来泄气,但是归根究底,那都是属于宗门之间的立场问题,如今的弓龙是一个散人,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今日本来是要找到李重霄等人好好地聊一聊的,没想到李重霄等人被楚王的人手截住了。
更加误会的是,他本来只是想要去偷偷观察一下宴席,却无意间撞见了李重霄一行人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两人。
没错……李重霄估计也没有想到,战三秋与桃花仙子迟迟没有赶到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将弓龙当成了敌人,然后追逐了许久。
要不是弓龙一直苦苦的解释,到最后甚至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兵器,战三秋和桃花仙子估计还不会善罢甘休。
最终对方还是相信了自己,他们决定先将李重霄等几人接来,随后再在这处客栈会和。
弓龙出手帮助如意和尚实在是巧合的行为。
但是错打错成,和尚还在疑惑的时候,弓龙已经发现了这个黑衣人身上十分关键的一个点……他小臂上的蛇蝎纹身。
第四百六十二章 故人相见(下)
桃花仙子和战三秋姗姗来迟,他们看到了如意此时正在完好无损的站在河道一旁也是满脸的惊讶,这和尚昏迷了足足得有半个月的时间,怎么今天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醒来了?
随后便看到了弓龙手中擒着一个浑身软趴趴的黑衣男子,更是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们两人只是先去确认了一下李重霄等人是否没有事情,然后战三秋就看到了那个早先求助于自己的年轻男子正站在李重霄身边……
战三秋一般是不想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的,它本身就是一个勇往直前的战士,习惯了将后背交给那些脑子里总是有着无限计谋的谋士们。
今天发生了这些事情也是有些让他混乱了。
这和尚怎么醒来的?弓龙怎么就突然成了好人?王爷他们不是遭了危险,怎么突然就那样和气的与人交谈了起来?这个黑衣人是谁?而那个年轻的陌生男子又是谁?
尉扶锦,也就是桃花仙子在战三秋面前招呼了一下,两人只是落到河道一旁,一直没有靠近前面,搞得弓龙还有如意和尚看着有些尴尬。
战三秋有些呆滞,凭心而论,他那沧桑又富有岁月感的面庞配上一种忧郁的神色,真的会让人觉得他正在很是认真地思考,但是实际上他并没有。
……
楚王那样说了,自然就不会有假,李重霄虽然没有办法求证楚王所说的那些从前的故事,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些事情就是真的。
自己的王位来的实在是太过稀奇,就算是师父孙世卿这样跟他解释过,这是一群真的能够影响天下的人的一次布局,他也没有办法彻底相信。
李重霄相信天子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他一定不会知道所谓的那些金凰金龙……又是什么合刀离决的事情,如此一来,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不知道多少的关系,选中了自己这个几乎从出世起,就没有在世间有所作为的无名小卒,不管怎么解释,李重霄心中都是有这个坎的。
当年孙世卿曾在佛葬山上对自己说过一大串关于这个世界辛秘的事情,有些事情李重霄相信了,因为他的的确确就是亲身经历过来了,但是更多地他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李重霄此生最为相信的人就只有自己的父母,不知这是不是他天生对于这个世界的戒备造成的,但是他认为这没有坏处……至少在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轻易相信别人,是很明智的选择。
现在放在李重霄面前的难题是揣摩楚王对于大汉皇室的态度,自己不论接下来对方如何要求,也不能轻易的答应对方的各种条件,再没有清楚这个世上最为强大的势力——也就是大汉朝廷的意思之前,李重霄做的任何决定都是有着极大风险的。
葬山之所以能够存在如此多年,一直保持着超然的地位,原因就是两点,一是实力,二是置之事外,李重霄认为自己现在要学习葬山的那一套,韬光养晦不说,种个白菜也是相当惬意的。
楚王似乎并没有着急等李重霄做决定。
他没有明说,但是他的意思刚刚在那两位似乎也是李重霄手下之人赶来之前,也跟李重霄说清楚了。
不是拉李重霄以及蜀地入伙,而是在将来任何可能发生的混乱之时,李重霄能够给他刘岑的三个孩子一个容身之地。
这话说出来李重霄当然更不敢做决定了,他不知道那多年前的神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道听途说之下,大概也是知道了一些辛秘,大汉即将到来的大乱究竟是出在什么地方呢?
如此繁盛、欣欣向荣的大汉,正如同几百年前的汉武盛世一样,正在重新取回自己霸主的地位,这样的大汉究竟遭受什么样的劫难才会直接走向时代的终结呢?
李重霄不相信江湖有这样的力量,他虽身处江湖,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明白真正掌握在国家手中得力量,江湖与之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那么剩下的可能就只有是大汉内部的内乱,或者是由于北方匈奴人的战争……
大汉人才辈出,尤其是在这么些年来,各种良将名士纷纷出世,匈奴人也在被疯狂的打压,甚至之后的事情李重霄还可以去问一问魏青,魏青是那个真正正面与匈奴人对抗过的人,从他口中了解到的匈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偏差吧?
所以当时李重霄听到有那么一个神谕一直悬在大汉的头顶之上时,他几乎就是断定,大汉的混乱只会在内部诞生……但是……
短短的百年之内,大汉至少发生了两次内乱,每一次都被韧性十足的汉人给挺了过来,这一次……难道还真的能够一次把大汉搞一个七零八落不成?
李重霄这样想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逻辑性错误。
然而他还是太过年轻,如果他把这些想法都告诉了老楚王,楚王可能真的会重新评估一下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李重霄论心智还有行事风格都是相当的成熟,这是身为一个掌权者应有的品质,李重霄还是一个相当有主见的领导者,这样一趟远行,极强的增加了李重霄之前欠缺的那些凝聚力一类的能力。
可以说李重霄表现出来的东西,都会让人很是满意。
但是林清玄这样的老江湖临走之前也是这样对李重霄说的,如果李重霄说出自己对于当今局势的判断,估计老楚王也会发现李重霄身上很是致命的一个缺点。
其实不能说是缺点,这种品质本来就是很少人能够拥有,但是当他在一个掌权者身上出现缺失的时候,总有一天,这个缺点会被无限放大。
大局观这种东西是很难培养的,这也是当时林清玄直言不讳的指出的。
李重霄的应变能力很强,他总是能够在险境之中选择很是出色的解决方案,他的灵机一动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是……成大事却不是一件小事的得失所能够决定的,往好了说,李重霄这是追求完美,但是往坏了说,那就是斤斤计较。
李重霄的决定从永安城外就已经埋下了一个个的伏笔,最后终于是在忘情洲一隅全部爆发了出来,若不是林清玄出手……若不是桃花仙子同意联合,李重霄本该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到最后还是因为林清玄之前留下的保命灵器,才让林竹不至于英年早逝,但是恶果却已经出现了。
林清玄带走林竹的很大原因他就是觉得,如果按照李重霄这样的行事方式和思考习惯,后面有可能会遇到就算他出手也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李重霄真的能够完好无损的归来,做成那样一件大事,然后自己的实力也得到极大的提升,那样林清玄才会真正的认可李重霄。
李重霄大局观缺失的事情楚老很早就看出来了,他总是只专注眼前的事情,缺少足够的深谋远虑,深谋远虑当然不是指一个又一个的连环计,那出奇量也就算是他下棋多想了几步的事情,他缺少的是对于整个棋局走势的判断。
所以楚老直接是给李重霄规划好了一条虽然艰辛但是大方向绝对没有问题的道路。
好在李重霄是能够相信别人的。
其实到现在李重霄都没有细细思考过为什么楚老会那样轻易的就答应他而出山,只能说明李重霄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进步。
不过还好……李重霄有这许多改错的机会,这可能就是所为的天选之人与那些寻常人的区别吧。
李重霄年少时还曾经抱怨过这个所谓的天选之人从那位布衣先生口中说出来,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但是事实上,李重霄都不是很清楚他自己究竟有了什么样的资源。
这在后来也让李重霄吃尽了苦头,当他真正陷入孤军奋战的时候,他才明白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的,真正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残酷。
李重霄最后的决定是直接告退。
楚王很是豁达的表示了理解,他稍微嘱咐了一下,今日的事情他会给李重霄一个交代,但是今日谈话的内容希望李重霄等人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李重霄听到楚王的各种嘱咐之后,突然感觉到这个老男人可能心中真的有很多的纠结吧,自己虽然搞不懂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之前请求李重霄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在将来为他的三个孩子提供庇护,那时老楚王霸气十足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了许多。
李重霄没有做过父亲,但是他却见过其他人有过这样的眼神,所以他心最后软了一下,答应了楚王的这最后唯一一个请求,虽然李重霄总有种隐约的感觉,感觉老楚王这说的一番话很像是那些遗言一样的东西。
临走之前,二先生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但是端着酒盏,却呆在了原地,两人只是对视着,一直无言。
众人的眼光也一直集中在两人身上。
李重霄今年随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但是长得却不矮,二先生今年二十七八,脸上已经稍有些中年男子的胡茬了,只是他总是整理的自己很是干净,让人感觉到他的年纪实际上要小一些。
李重霄看着这个似乎已经是在天下久负盛名的可以称作大儒的二先生,看到他眼中的那种忧愁,不由得心中也是有些触动。
“王爷……今日,泰多有得罪,若是王爷还有什么不满,那就都放在我的身上吧,父王……父王其实真的没有恶意。”
二先生这样一幅拘谨的模样,让李重霄稍稍有些受惊,其实他从心底里没有怎么讨厌这个举手投足皆是儒士的文雅之风的男子,他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也是一个骨子里对于礼法有着相当认同的人,粗鲁的言语并不能让人感觉到心灵的安静,所以当二先生这样一番推心置腹之下,李重霄也是想要有些表态。
“二先生,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多礼,也不必自责,我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他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人一丈,若是真的还有机会,希望能够与二先生有一番愉快的畅谈,今日时机不是多么合适,只能算作是一个小遗憾,但是我本人确实相当尊重儒者的……”李重霄笑的很是真诚,这让二先生刘泰也是真的感受到了李重霄的那种回应,心中也是有了一些安定。
李重霄等人转身离去,二先生刘泰便在原地拱手相送,一直直到李重霄等人消失在楼梯口。
楚王没有叫人再去送李重霄离开,他今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那是关于他长子的事情,他总觉得在潜移默化之中,刘槐可能发生了一些连他这个父亲都不知道的变化。
今日没有让这位年轻的蜀王与自己站到一条船上来,他也是没有多少遗憾的,有些事情,做起来总是要忍受各种程度的孤独,很多事情,需要他们这些老一辈去做,做给年轻人们看,他们才会真正明白其中的利弊,才会明白何为大义,某种程度上来说,楚王很是开心李重霄今日敢于拒绝……以一个长辈的角度来看。
李重霄的心很快就从这常楼之宴之中脱出,因为他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魏青今日能够赶来实在是雪中送炭的一举,在清楚了是自己的外公叫魏青回来的时候,李重霄总觉得心中暖暖的。
魏青回来还没有说什么话,因为此时路上不便寒暄,关键是从刚才战三秋那里传来的消息,让李重霄觉得,今日可能还有些关键的信息他们可以得到。
怪不得战三秋和桃花仙子迟迟没有赶到,最后是魏青姗姗来迟,实在是太过让人意想不到了。
后面还有李重霄更加没有想到的如意和尚正在等着他,可能李重霄知道了之后也会有些头疼吧。
今日发生的事情真的是有些多了,战三秋头疼不是没有什么道理的。
一夜之间,半个江湖的秩序有种要翻天覆地的趋势。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夜(上)
“和……如意大师,能够看到您醒来实在是了却了我心头的大事啊……”一眼就看到了那夜色中锃亮的光头,李重霄一开始还吓了一大跳来着,二话不说就带着胡云河还有君秀他们直接冲上了二楼。
客栈当然是已经打烊了,但是从里面有人开门自然也就没有其他的担心了。
李重霄几人本来是迅速的感到了客栈前,听战三秋说弓龙竟然来到了扬州,这实在是让他有些想不明白。
林清玄当时离开前就已经跟众人说过,他是在紧急情况之中为了保全弓龙和穆名的性命才放他们走的。
事实上在击退了刀殿的攻势之后,李重霄一行人与忘情洲打成了同盟的关系,已经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了,弓龙他们本就是谈判之中的添头,虽说放走了铁沧岛的两个极其有分量的人物,但是那已经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了。
铁沧岛会不会有后续的动作,弓龙和穆名会如何跟宗门中人说起,而且那枚补天丸的价值……加之桃花仙子的分析,那极有可能是给谢玄疗伤的珍惜宝物,丢失了这样的宝物,若是对方还没有反应,只能说明问题出在穆名和弓龙那里。
武林会盟铁沧岛自然也要前往,桃花仙子决定将问题解决在扬州。
李重霄倒是有幻想过一个知恩图报的情节,但是想了想,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先动手的人,说不定对方还会对自己有什么怨念,所以也只是想了想就算了。
如今事情成真,李重霄倒有些觉得不真实了,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弓龙和穆名在离开之后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比如穆名究竟为何被杀死,当日林清玄带回来那颗头颅可是让人很是惊疑的。
……
结果光头是如意,十分出人意料的一个结果,在李重霄的印象里,光头一直都有种象征着敌人的概念……也不知怎么去让他改变这个观念。
脱口是这么一句话,着实让李重霄有些憋住了。
君秀差点没呛到,他从第一次见到如意就觉得这个和尚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后来知道了对方那惊人的实力了之后,他就更加有些畏惧对方。
这不是什么欺软怕硬的问题,君秀当时也是经历过那场王府之中的刺杀的,对于这群和尚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就算是你让顾飞站在这里,他毫无征兆的看见一个大和尚,他也得抖三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这么个道理的。
如意在楼上围栏处静静站立,似乎一直在等待李重霄等人前来。
叶青青和桃花仙子单独住一间屋子,知道叶青青睡着了之后,桃花仙子也没有去打扰他,众人便齐聚在隔壁的两间中的一间屋中。
见面是很草率的,因为这群人身上都有很重要的事情。
众人围绕着一个相当有水平的八仙桌坐好,颇有种正式会议的味道,但是今日的事情却是相当的杂乱。
战三秋见到魏青之后,嘴巴一直没有合上,想要问些什么,却一直忍住了。
他们都是一致的认为弓龙和那名黑衣人的事情更加重要一些,余下的事情,夜还长,有的是时间寒暄。
弓龙坐在李重霄右手边,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也越来越不自在,他以为自己和这群人的见面会是相当顺利的,但是真的见面了,心中的那种疏离感与陌生感让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李重霄很是会掌控气氛,稍微说了几句闲话,就让这一夜的紧张稍微的少了一些。
大家都是知道今夜是楚王将李重霄等人带走了,具体商讨了什么事情应该只有与李重霄同行的三人知道,之后应该会提起。
但是场间唯一气氛的冰点是在君秀与弓龙之间的,知道的人都明白为何君秀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天机阁的命案到现在还没有了结,虽然当时因为为了团队的考虑,君秀决定不将弓龙的事情上报,但是要论原谅,君秀是众人之中最不可能接受弓龙和解的那个人。
如今弓龙算是自由身,但是只要他们想,战三秋还有桃花仙子……甚至说如今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如意都能让弓龙吃不了兜子走,弓龙如今还能屁股一点不移开座位,已经让他们很是惊讶了。
说实话这种感觉只有体会过的人才明白,前不久还是敌人的人,如今要你亲自前往那群人之中,甚至还要完成结盟的事情,就是当今的鸿胪寺卿前来,他都觉得会不自在的。
但是弓龙决定做出改变了,不然今日的进程肯定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如果今日的事情没有结果,他的大仇便无法得报,或许真的会让他抱憾终身。
就在一个很特别的节点,李重霄正在说着今日的常楼宴上的那龟兹乐团的事情,弓龙突然拍案而起,场间气氛一凝,众人脸色各异,君秀眉头紧皱,眼中丝毫不掩饰那种厌恶,看着面前这个“杀人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他们都没有作声。
李重霄似乎早就料到了,揣测人心这一块,李重霄那是相当的在行,他总是能够设身处地的去想别人的心境,这时总是可以很是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感受,如此尴尬的局面,其实就等待弓龙来打破僵局呢,因为他就是一切事情的缘由,这个他是最清楚的,李重霄有些事情不清楚,但是他在这扬州城中隐匿了如此之久的时间,得到的消息是要比初来乍到的李重霄一行人多太多了。
“诸位,虽然之前我们有着诸多的恩怨,我并不想为之前的一些行为做什么辩解,因为有些事情做错了,是没有办法去补救的,我弓龙在这里斗胆想要请诸位能够放下之前的恩怨,我弓龙向来不求于人,但是如今的形势让我不得不这样做……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弓龙的这段话说出来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因为大家都听得出来了,这些只不过是弓龙的一些开篇的话,真正的涉及到关键的事情还没有说出。
弓龙环视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情绪已经稍微可以控制住了,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口,他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抿了抿嘴,他将之前从忘情洲的桃花谷中脱逃之后的事情捡着重点全部说与了众人,直到后来听到了可能还有刀殿的其他人手参与了铁沧岛的某些宗门之事之后,大家的脸色也都变了。
刀殿这个名字在许多人心中都是相当有分量的,原以为他们所面对的就是刀殿的极强的势力了,没想到竟然远在东海之上还有刀殿的手脚所在。
而且听弓龙所讲,铁沧岛可能如今已经被刀殿彻底渗透了,这是一个相当有影响的大事。
毕竟……之前李重霄等人给了刀殿一记重创,李重霄只是听长辈说起,刀殿的几个分殿所拥有的实力,这次蛇蝎殿领大头,如此恐怖的一股实力受到重创,刀殿的抱负没有接踵而来已经是让李重霄等人感到非常的不适应了,过度的紧张可是会让人精神崩溃的。
弓龙越是描述,众人的脸色就越是不好,战三秋可是经历过当年狮吼门的时代的,他自然是知道狮吼门当年盛极一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宗门,那样的一个宗门都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被彻底颠覆了,竟然也是刀殿的手笔,他现在越来越是怀疑,当年战家还有楚家的灾祸说不准就是刀殿的主使。
刀殿这样一个宗门能够强大到与国家对抗吗?这是一个很深的疑问。
李重霄却看到了更加不同的一面……东海之上吗?
东海之上可是也有一处隐世修行圣地的,那被称为剑之源,剑客乡的东海剑礁,如今已经有十年之久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了,当时的事情李重霄当然是有所耳闻的,父亲李重阳虽然没有与自己说起,但是他却从孙世卿还有白酉的口中断断续续听说了当时的事情。
三帝失其一帝,这甚至还要涉及到天人的事情,李重霄是不敢去多想的,如今却是有了这样的苗头,这让李重霄怎么能够坐视不管呢?
如今魏青归来,算是给他一颗定心丸,但是他觉得有必要、很有必要关注一下那消失已久的东海剑礁的动向了,听闻白帝城虽然是在江湖上有着最大影响的帝城,但是他们的综合实力却是最低的,青帝、赤帝若是齐出,真不知道这如今已经是足够混乱的江湖,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
弓龙最后说了又一件事情,这是彻底将李重霄的头绪打乱了。
“王爷,不瞒您说……我来到此地十日之久,虽说没有天机阁的那种情报能力,但是我却有自己的情报优势……”
弓龙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羊皮纸,上面原本是什么字都没有的,他起身从一旁的水盆之中捧了一掌清水,将羊皮纸在桌山放好之后,将水均匀的抹在了上面,随着他的手不断的抹过,纸上渐渐显出生动的文字。
弓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这让他显得有些不安,他的确是越说越发现这些事情的错综复杂,越说越觉得,可能李重霄这群人本就会和他产生很多不可避免的交集。
“王爷,这是几日前,我唯一在宗外联系上的仆人给我带来的消息,我一直怀疑为何楚王的手下会有那么多实力高强的探子……这都是我这几日查探消息的时候无意碰上的,若不是我自身实力比他们要强一些,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的身份。”
“如今我是不能露面的,在铁沧岛那里,我此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相信很快我的死讯就会在明日的武林会盟上传开,到时候我就更不能轻易露面了,不然谢玄会很轻易的就知道他们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很多了,可能他们会立刻采取极端的行动……”
“我的老仆告诉我的这件事情,我觉得王爷可能会有一些想法,不知诸位如何想……”
弓龙说完之后,指着纸上的信息,信息很是明确,上面写了一些当年弓龙不在宗内时,铁沧岛发生的一些事情,譬如:铁沧岛曾经与界清门有过相当密切的接触,弓龙回来之后,突然宗内的那些来自界清门的使者们,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还有譬如……当年常楼建起的时候,铁沧岛有特地参与过其中的建设,重要的是如果从官府之中的报备上查询的话,应该是能够知道……常楼的大股当然是刘槐,刘槐是建造者,是最大的出力者,但是二股似乎就是谢玄。
常楼……不,可能楚王的势力之下,刘槐的手中有着很多来自于铁沧岛的人手,不然刘槐也不可能凭着一群普通人组成的探子,就能轻易的在楚地与全是精英组成的天机阁驿卒打成平手。
楚地的人可都是清楚,楚王手底下的探子到底是多么有实力,楚地近千里的疆域,何处发生了一件小事,一个时辰之内,楚王就能够得到准确的反馈,这可不是什么空话。
李重霄突然吸了一口气,他忽然想起今日的很多事情,都是那样的违和,他知道王侯将相的家族子弟总会有一些奇怪的性格,但是总觉得这也不足以让这个刘槐对自己刀剑相向吧……再加上常楼上莫名其妙的灵气禁制,他当然是将其破除掉了,但是说到底,那都是因为这是一个离手操纵的阵法,若是阵法师本人在此地,李重霄等人可能真的会遭一些无妄之灾。
“这么说来,今日那灵气的禁制,也有可能是铁沧岛当时在建筑常楼之时加上的东西?”
胡云河还有君秀、公琰瑜眼睛眯起,他们陷入了思考,其他人倒是有些疑惑,李重霄便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众人这时才发现,看似没有丝毫关联的几个势力,此时可能都有着他们难以点名的错综复杂的关系。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一夜(中)
“进来……”门内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出,透过石窟的墙壁不断地反射,直到传出洞外。
蒲甲没有刻意的收起自己的灵气,因为今夜的事情有些紧急,他发现了异常之后,二话没说,就直接赶赴岛上最高的千石窟来寻找宗主。
宗主自然就是谢玄,铁沧岛别看是个岛,但是他确实这东海上少有的大岛之一,若是将岛的范围全部算进去的话,足足有着大汉一些中小型的郡地那样大。
岛上多是密林,铁沧岛的宗门之地便修筑在这岛的中心,依靠着岛上最高的地形——千石窟,宗门之地几乎占据了整个岛的三成的土地,几乎是将岛上林子最为茂密的一块给彻底推平,然后从中建起了高楼亭台。
铁沧岛初代掌门人的品味的确不错,飞檐楼阁都是按着汉家最为流行的风格建筑,所以即便是在远离陆地的海岛之上,漫步岛上,依旧能够感受到汉城之中那些繁华的景象。
铁沧岛很是富有,不然也不会建筑这样奢侈的高楼,宗门弟子的修行环境可能那所谓的世上最为富有的宗门——宝器宗,都不一定能够提供,富有的来源很是奇特……铁沧岛上有着一条藏量不知道有多少的巨大银矿……坐落在矿脉之上,就算铁沧岛的弟子们根本不去外出,几辈子也是不愁吃不愁穿的。
但是只要是在大汉的疆土之内,不管是什么样的矿脉,如果有人发现了、不上报、并且自己私自开采的话,那也是死罪一条。
大汉最为富有的一条金矿就在齐地,那靠近黄河的一座小城之下。
当年那里可是有着一个很是低调的隐世宗门的,这个隐世宗门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们能够与圣地进行抗衡,而是因为他们真的很是低调隐蔽。
躲在深山之中,设置了不知多少迷惑的阵法,就是为了掩藏自身的存在,他们的弟子平日里都不待在宗门之内,那都是伪装成城中的百姓,做着那些小本的生意,为的也就是将金子不着痕迹的处理掉。
但是毕竟这群修行者根本不是什么成天玩弄阴谋诡计的官场老鬼们,齐地的官员很快就发现了此地商铺赋税的异常,尽管只是高出了两成左右,每年高出两成,常年累月下来那也绝对不是一个小的数字了。
官员很是精明,知道就算出了谬误上头也不会怪罪他们,所以便将这异常报了上去,层层递进,最后这小小城镇的赋税异常直接是传到了户部的厅前。
户部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赚钱的人,这句话可不是什么空话,当年户部的人才基本上都是从民间举荐选上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科举考试的结果……朝廷上的那些老油子哪里不知道这群科举上来的书呆子根本就不是跟钱打交道的料子呢?
多少士子都是靠着家里无忧无虑的钱财供给,最后寝食无忧、精神饱满的考上了进士?
真以为寒门子弟有了科举这条道路就能够一飞冲天?
寒门子弟成才的例子不少……但是那只是例子啊,放眼望去,自从老太傅提出科举,为刘钊所采纳之后,已经过去了接近三十年的时间,这三十年间,真正的寒门状元,可能只有朝堂上的那位黑脸丞相吧,但是就是那位黑脸丞相在进入了翰林院之后,也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虽说是家中贫穷,但是他却是儒圣之子,那位凌霄阁丞相的儿子啊。
寒门不足一成,说明了什么?
首先要读书,就是要有钱,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是更多地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君子,基本上都是不太会与钱打交道的,不然有些人也不会成日花天酒地,而有些人只能坐着冷炕吃干粮。
户部的老油子们是这个世上最会赚钱的人,那可怜的倭国基本上就是例子……真以为商人们能够有将商贸作为经济武器的才能吗?
不都是这些户部的老狐狸们,成天研究钱财,研究出来的怪东西,倭国小国发展至今,哪里知道这些钱财上的花花肠子有这么大的威力?
所以当那稍显一场的赋税报告上呈到户部的大佬面前时,他们其实已经怀疑到、甚至说已经基本上有了一个猜疑的方向了。
这种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多出来的钱财,一般就是有两三种的可能,若是没有太大的意外,最大的可能就是城中有人刻意销赃。
只要调查一下这段时间之内,那个小城之中的钱财流通,基本上就能够看出更多地猫腻。
最重要的是,户部的很多案牍记录之中,可是明确的说明过这种异常的,很多次……这都是象征着金矿银矿的发现。
果不其然……户部的官员亲自莅临,稍加调查,就发现了半年之内,城中的金子流通量多了很多,很是轻易的抓住了一些看似无辜的商家,稍加威胁,就有人供出了那金子来源的几家商户。
然后后面就是很正常的修行者与朝廷对抗的事情了。
隐世的小宗门发现了金矿,私欲的侵吞,让他们变得无比敏感,于是便将宗门之地彻底迁入了深山之中,做了不知道多少道的防护,就为了防止官府的发现。
但是只能说他们就是没有脑子,只能想到这种笨办法销赃,或许他们将金子与大黑市商人进行交易,可能还有些救,但是靠自己来做这笔买卖,没有专业人士参与,他们只有失败一条路。
结果就是天机阁出动,轻松将这个宗门移为了平地,小城依靠着金矿,城中居民很多都放下了家里的小生意,帮衬着官府去做徭役,大汉的徭役自然是让人可以接受的,在这种情况下,小城迅速崛起。
战国时那地被称作莱国,是依附于齐国的一处小国,景帝之后归为东莱郡,属于齐国胶东一代,本就是富庶之地,但是由于距离海岸较远,没有办法受到海盐商业的照料,发展便一直缓慢,那年之后依靠金矿崛起,成为了齐国胶东很是富庶的一郡之地。
铁沧岛当年开宗立派之时,比这处金矿发掘的时间要早的多了,但是这就是体现了当年铁沧岛老祖的抉择明智与否的时候了,铁沧岛的老祖本来也是想要占据银矿,然后坐据一方,由于手下人的建议,权衡利弊之后,最终是选择了与官府合作,但是当时的大汉还不算羸弱,不过终究是由于匈奴的趁势崛起,而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
老祖本想要与官府讨价还价,结果却遭受了很是强硬的强征。
不过这都不是结果,铁沧岛有今日,真的是需要感谢当年铁沧岛老祖的智慧,因为他的隐忍造就了如今铁沧岛上的银矿是大汉唯一一座由官府与民间合作的一座,靠的就是多年来的软磨硬泡,铁沧岛的实力不断壮大的同时,一直在致力于与扬州的官服打好关系,最终是展现了足够的效率之后,大汉户部与工部特地与铁沧岛签订了协议,铁沧岛负责开采,然后取二成的所得,不得单独侵占,然后要有大汉的官员定期进行核查。
铁沧岛的诚信是他们立身的根本,当年的铁沧岛倒是真的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宗门,最后慢慢的与官府的合作提升到了三七分成,这就足够铁沧岛极其奢华的消耗了。
铁沧岛的崛起靠银矿,但是他的发家确实靠着千岛窟。
也是当年老祖的故事,老祖散修一名,本是江湖中很是出名的雇佣兵,但是由于得罪了仇家,只得流亡各地,最后依然是被仇家合击而伤,在东海之前,乘船逃离了陆地,最终是撞见了当年渔民很是熟悉的铁沧岛。
铁沧岛最初不叫铁沧岛,扬州当地的渔民多称其为双峰岛,因为远看起来,铁沧岛当年隆起的千石窟,其实是两块高地,加上林子茂密,让两个隆起的石窟远看就像两座山峰一样。
渔民多是在岛上歇脚,岛上赶海也能够找到不少虾蟹,于是在渔民之中还是相当有名的。
但是无人前往过铁沧岛的岛内,因为岛上有巨熊与巨蟒存在,不少轻易踏入林间的渔民都有的被咬杀或者被巨蟒直接吞食,可能真的是因为岛上独特的环境吧,这里成了凶手的天堂。
但是为了逃窜,老祖可就没有多管这些事情了,直接是弃船逃如了深山之中。
果真是遇到了巨蟒,据当年老祖的叙述,之后还被记录进了宗门志里,后来铁沧岛建起之后,老祖带人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剿灭了岛上超过十指之数的巨兽,那些各个都是能够媲美化形境强者的变异凶兽。
老祖当年受了伤,拼着重伤的可能,将巨蟒杀死之后逃上了山顶,没曾想,在外看来是高峰的地方,竟然是由一座又一座隆起的石窟组成的巨型地貌,各个石窟的洞口几乎是与当年的狮吼门凯旋门(后被毁去,狮吼门标志建筑)齐宽齐高。
怀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老祖就那样闯进了深不可测的石窟之中。
结果这就是铁沧岛的开宗立派的标志事件。
铁沧岛之名来源于铁沧岛的功法以及老祖的姓氏,老祖承蒙大汉铁氏家族照顾,得铁姓,在铁家没落之后,因铁家家主的关照,放他自由之身,但是他却以铁姓,闯荡江湖,最终建起铁沧岛,部分也是为了报答当年铁家的照料。
老祖在千石窟之中发掘了灵气起源时期的修行秘籍,沧海决,这是一种绵延不断,细水延长的功法,刚柔并济之间,是一种能够将运功者力量叠加的神器功法。
所谓,修行越久,威力越是强悍,与寻常功法的突破寻求增强不同,沧海诀是不需要境界的增加,便可以靠着积累,获得难以想象力量的神器功法。
千石窟是铁沧岛的福地,也是被铁沧岛严加看管的宗门禁地,平时只有经过特殊的允许,弟子以及长老才能够得到进入的许可权,除此之外只有得到了老祖之魂认可的人才能够进入禁地,而得到认可的人,一般也会成为当代的宗主。
每隔五年,铁沧岛都会选出何适的人才,进入千石窟进行传承的验证,最近的成功例子是两人,史无前例的两人,那就是弓龙以及谢玄。
但是问题就在于,弓龙在年仅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认可,那是弓龙的父亲,前代宗主,弓高原依然在位,所以他的事情就那样拖了下来,但是谁都知道,弓龙基本上不出意外,就会是下一代的宗主了。
但是问题就是出在这里,弓高原在外意外死亡,下落不明,很少的遗言,并不是明显的指定性,而且是单独留给弓龙的一些言语,并不能够真正起效。
这时谢玄突然加入铁沧岛,算是被众长老请来的客卿长老吧,然而这位客卿长老却在接下来的一次老祖认可之中,得到了老祖的显灵。
具体这都是弓龙听别人说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在权衡之后,众长老是选择了谢玄,因为他完全符合成为一个宗主的所有条件,而弓龙则是因为实力稍差,资历也稍逊,而意外错失了宗主之位。
但是如果弓龙能够在细心一点,再敏锐一点,或许他就能发现多年之前,那一个隐藏在暗中的惊天大案。
在后来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弓龙虽说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但是却彻底失去了对于岛的信任,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头,流落天涯直至老去,不过他的身边始终跟着一个女子,从未有过任何怨言,这就是后话了。
谢玄不只是在养伤,他还在冥想破解铁沧岛功法的途径。
铁沧岛的沧海诀是一种相当巧妙的功法,他是一种兼容性极强的功法,如果是已经学成的修行者,能够再次学习沧海诀,那么他的实力将会得到大大的提升。
但是铁沧岛的传承也是极其怪异的,祖先之石是他们得到传承的唯一途径,当然只要是铁沧岛的人,得到了岛的接纳,基本上就可以获得传承,这与得到祖先之魂的认可是完全不同的。
然而,谢玄却到现在都没有掌握……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一夜(下)
谢玄能够做到这样的位置,若是没有其他的助力,在这样一个相当独特的宗门之中,他绝对是寸步难行的,但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更为了那个达到终极的可能,不管是多大的风险他都愿意冒。
最凶险的一次,并不是前短时间,为了他的一己私欲而单独袭击忘情洲的事情,虽说受了伤,但是他基本上也能够清楚了对方的实力,桃花仙子……他认为,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最为凶险的一次,正是刚刚到达铁沧岛,那次祖先之魂的认可一事,结果虽然大家都看到了,他也最终坐上了铁沧岛宗主之位,但是实际上过程的凶险,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所以这也是他十分觊觎千石窟以及铁沧岛核心功法的原因。
当年获得认可一事,是上面的人,特地为他准备了周全之法之后的一次尝试,但是没想到最后一步竟是要靠着自身肉体的力量来进行历练,任何他带着的宝器以及可以浑身用的宝物,到最后都成了无用功,若不是他侥幸得以撑过了时间,或许他的性命就那样交代在那里了。
之后才听到了岛上的人说起,若是有人想要投机取巧的话,可是会被祖先之魂所唾弃,从而产生生命危险,真正的试炼基本上是不会有任何危险存在的。
谢玄憋了满肚子的气无处撒,只得在日后成为宗主之后,彻底扎入千石窟之中,为将铁沧岛的所有秘密研究透彻。
上面的人答应过他,只要是他能够在二十年只能踏入半步天人的境界,他们就会直接将他送入天人境界,天人境界的天人自然是有可能进入天上神国的,位列诸仙之位。
谢玄从出生起就与修行有着难以分解的渊源,这也可能是由于他受到了狮吼门的耳濡目染吧,谢玄本就是孤儿一名,被狮吼门的某位客卿长老收养长大,最终是加入了狮吼门的正宗,慢慢的坐上了铁沧岛三把手的位置,这个过程也只有他知道其中的艰辛,所以他对于力量与权力的渴求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他在这个奋斗的过程中受到了多少冷眼,受到了多少的指责,他都没有在乎过,真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永远都是这样劝自己,可以说如今大汉东南的江湖局面,大半有着他的身影,他的这种经历估计也为他造了不少的势。
谢玄从来没有任何负罪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他的信条,也是他为何费尽心机也要将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都给抹除掉,比如与他本来是没有任何恩怨的弓龙。
弓龙既已经表态过,自己是没有任何争夺宗门宗主之位的野心,并且愿意全心全意的辅佐谢玄将铁沧岛壮大,谢玄却因为弓龙那一段不为人知的神秘经历,导致他实力突飞猛进的原因,就将弓龙视为眼中钉……他的眼中不允许有任何秘密存在,尤其是在他的宗门之下。
是的,谢玄如今已经将铁沧岛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了,囤积居奇的道理他是相当的在行,偌大一个顶尖的一流宗派,在他的手里也逃不过成为筹码的命运。
原本是刀殿扶持了他,他却已经准备在将来,彻底接手了铁沧岛之后,将铁沧岛作为自己的筹码,从刀殿那里获取更大的利益。
开玩笑?刀殿这样可以称作是传说的宗门放在眼前,并且已经给他展现了他此生都难以想象的实力(轻易颠覆狮吼门),他竟在恐惧之中,依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只能说谢玄也是一个奇人。
说不定谢玄运气好,江湖真的会被他靠着这样肮脏且投机取巧的手段压在身下,毕竟这世上大宗师可数,天人可是寥寥无几,真正的天人也大都隐匿,天道的束缚可不是简单地规则那么简单。
在收到了来自柳生智的书信之后,确认了弓龙的死亡之后,他是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他贪婪的修习着来自千石窟内部的壁画,那些近乎与达摩面壁时所产生倒影同等的沧海壁画,每一幅其中蕴含的道义都是让人无法平静的大智慧。
谢玄除了真正需要他外出的时候,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洞窟之中,贪婪的修习,他尽管从未从壁画上面参出过一个文字,但是他却迷恋上了这种迷失的感觉,听闻当年铁沧岛的老祖便是在此处盘坐五年,最终得到了沧海诀的真谛,于是就地开宗立派的。
他谢玄的修行天分基本上算是妖孽一类,年近四十便已经踏入了大宗师境界,如今几乎已经臻至了通玄的巅峰境界,真的算是一览众山之小,然而他却依然无法看懂这些幅壁画。
壁画多是一些毫无规则的白云沧浪,风卷云舒之姿,满是流云飘逸的模样,延绵不断的壁画却未有一处是能够重合相同的,每一处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纹路。
谢玄自从得到了弓龙死去的讯息之后,便一直在此修炼,如今过去许久,甚至身上已经积蓄了不少的灰尘,让他整个人显得古朴如像。
随着他嘴唇的抖动,他身上的灰烬片片飘落。如同雪絮一般,岛上随着夏日的海风吹拂,有许多植物的柳絮状的种子漂浮,岛上多数的灰尘也是这种东西导致的。
有人沿着石窟的道路慢慢向深处走来,石窟自然是没有门的,但是却有着相当复杂的禁制,宗主有着独特的开关钥匙,自然可以自由进出……不过说是钥匙,其实也是阵杵的一种。
谢玄说完那句话,手掌翻转,空指一弹,一束光芒射向了墙壁附近的一处案几之上,那里有一个刻画的很是抽象的小人壮的小石杵,光芒没入石杵,随后便有一阵阵的光晕从其中传出,渐渐地蔓延到地表,然后蔓延至整个洞穴,洞穴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至少在蒲甲面前是这样的,波纹渐渐传开,原本一成不变的黑暗洞穴,此时却豁然开朗,出现在蒲甲面前的自然就有端坐于蒲团之上的谢玄,洞内很是闲雅,若是有焚香便更突出一种书香气,没想到杀伐果断,并且外形粗犷的谢玄竟然有着这样的一面。
不过蒲甲却不敢多大量,他能够这样闯进千石窟已经是谢玄很给他面子了,若不是他是谢玄唯二的真正亲信,旁人就算有急事也只能等谢玄自己出洞。
谢玄两手本翻转,高过于肩,以一种很是怪异的姿势平托着手掌向上,背朝着蒲甲的方向,待蒲甲真正露出面貌之后,他的胳膊轻轻垂下,缓缓地叠在膝盖之上,随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厌恶之色的凶狠眼睛,谢玄的凶相也多出于此,他长舒一口浊气,尖锐的牙齿轻轻打开,喉咙中传出的是一种很是压抑人心的低吼。
“宗主……”蒲甲咽了一口唾沫,不管多少次见到谢玄,他的内心都是相当慌张的,谢玄给他的感觉从来都不是一个上位者,而是一个冰冷的魔鬼,他永远都无法真的猜测出谢玄真正的想法,作为一个手下,这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何事,说!”一道更加冰冷的声音,还略显严厉着突然传来,谢玄根本没有回头,但是蒲甲觉得若是谢玄此时回头了,他可能会直接跪在谢玄面前。
“多年前我为常楼所设的锁灵阵被破了,不知道楚王那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如果不是登到顶楼,就算是大宗师也无法站在楼内其他层级破解我这阵法的……”
蒲甲小心翼翼的说着,他对自己的阵法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虽说是多年前设置的离手阵,触发型的阵法,但是只要是有修行者前往其中,非为通玄大宗师,余下的所有修行者都会被阵法偷偷汲取灵气,量不多,但是却能够不断地维持阵法的强度。
最重要的是楼层越是往上,这阵法的限制能力就越强,知道顶楼,阵法能够达到最大的效果,基本上等同于灵气禁制的存在。
这种巧妙地设计,已经是相当高明的阵法大宗师的手法了,阵法的宗师已经是很稀缺的人才了,大汉总共拥有的阵法大宗师也不会超过五人,尤其是在阵法大宗师们基本上都是相当淡泊名利的存在,所以人们更是难以了解到阵法大宗师的存在。
所以像蒲甲这样的阵法宗师,已经是修行者中相当受人尊敬的存在了。
他这手独到的布阵方式,师承缎阳宫,是中原相当有名的阵法宗门,缎阳宫的符君便是阵法师之中最高等级的大宗师存在,也是人们最为耳熟能详的一位。
蒲甲年少时曾经得到过缎阳宫一位长老的真传,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往外去诉说,因为缎阳宫的阵法奥秘都是不传之秘,江湖上你都很难见到缎阳宫的弟子出现,更不用说一位长老级别的存在。
但是蒲甲便是有着这样的机缘,他这样的散修能够究一生之力,成为一名自身的阵法宗师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而他也是在被人追杀之时,得到了谢玄的救助,最终决定跟随谢玄的,谢玄的大名他怎会不知道?所以当时见到了狮吼门中极少的能够脱逃出去的人面虎谢玄,他当即便表达了自己追随的意愿,而当时的谢玄也是慈眉善目的,绝对是一副大侠的模样。
如今判若两人的模样,总会让蒲甲有种片刻的迷失……这究竟是从何时期发生的变化呢?
“嗯?”谢玄似乎也有些疑惑,当年常楼的建设可是有他的一份,说起来他倒还是常楼的股东之一,不过……
“刘槐有消息吗?”谢玄这样问道,因为他知道虽说常楼是属于楚王的资产,但是真正的管理者就是楚王的长子,这个他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若是常楼真的出了问题,谢玄觉得这种情况下,如果要寻求修行者的帮助,刘槐应该很快就联系自己才对。
“回宗主,是今夜刚刚发生的事情,如今还没有任何世子的音讯……”
蒲甲有些放心了,主要就是谢玄没有追究他阵法出了问题的事情,看来谢玄依然相信他,他立刻回道,大概是今夜丑时发生的事情,这种时候,若是没有特别的渠道,现在过去短短一两个时辰的时间,这二百多里路应该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赶到的吧?
“我知道了,明日准备好,去宝器宗之前,先去拜访一下刘槐,若是有什么需求,到时候便由你来处理……”谢玄并没有多少动作,更没有将事情联想到李重霄等人的身上,根本不会将心思放在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上。
柳生智说过些时日便会将弓龙以及穆名的尸身运回宗内,到时候再做处理也不迟。
他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弓龙模仿柳生智的笔迹所写的信件根本没有引起谢玄的丝毫怀疑,可能这也是因为谢玄成大事不拘小节的原因吧,总之这关键的信息让谢玄如此草率的处理,也是给李重霄他们带来了无限的机会。
弓龙在信中根本没有提起李重霄等人行踪的事情,李重霄等人的下落在铁沧岛这里一直都是一个很神秘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由于一开始弓龙他们就没有向宗内求助,所以李重霄等人的事情从来还没有引起过谢玄的注意。
他知道有这么个新蜀王,但是哪里会想到如今这位蜀王带着一众高手,就已经到达了扬州,并且他的很多秘密在众人的追寻之下,已经露出了马脚,他的事情正在急速的败露,而他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大计之中。
没错他这长袖善舞的把式,在明日将会彻底收网,到时候他将得到难以想象的利益加持,最终再次得到更强的能力进步,若是能够将铁沧岛彻底清洗,这对于他的成神大业更是如虎添翼的事情。
“退下吧,没有事情,不要再进来了。”谢玄有些轻松的说着,语气也变得不那么严肃,让蒲甲有些不适应,但是他还是乖乖的退下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界清门的盘算(上)
谢玄有时真的会因为自大和自我而失去一些小事上的判断能力,成大事者自然可以不拘小节,但是很多英雄好汉就是败在小事的成败之上的,这不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蒲甲退去之后立刻准备着手明日的阵法布置,当时他们和刘槐的盘算大概就是若是刘槐想要对付某些大人物的时候,只需要在顶楼上置办宴会,便可以将对方置于死地……毕竟要是在扬州这个地盘上,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要是没有了身边的那些实力高超的江湖人士的傍身,他们充其量也就能与一两个普通人打成平手。
刀斧手绝对是宴会上的大杀器,别说那西楚霸王因为自大二错失了争一统天下的最好机会,最终只能乌江自刎,事实上就是当年那传奇宴会之上,有刀斧手藏于身后,是个人都会感到无比的安心,有些判断失误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这都不是现在的事情。
既然自己的阵法被人破去,那就说明今日常楼顶上至少有着一场相当重要的宴会,而出手破除阵法禁制的人也有可能就是楚王宴请对象阵中的人,若是对方意识到了这样阵法的存在,指不定那场宴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数呢……
蒲甲的心不管如何紧张躁动,他都没有办法去解决,毕竟他是没有命令可以擅自离开宗门内部的,关键是他也没有那个速度,可以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赶到事发的现场。
在成为了谢玄的部下之后,有了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他也少了很多当年的江湖气,变得有些贪生怕死了……人若有珍贵的东西傍身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冒险的。
所以蒲甲就是那样静静地呆在了自己的住所之内,反复的在自己的心中描摹阵法的弧线,静心的同时,也是能够掩饰他紧张的一个做法。
刘槐最终还是没有送来任何消息,第二日他们便趁着天色早,直接出发了。
刘槐没有送来消息自然不是因为他没有办法送出消息,父王叫他滚回家中等待发落,其实也没有限制他的出入,没有限制他任何的动作,他有着大把的时间与机会,可以给铁沧岛的谢玄进行通信,毕竟当年谢玄借机加入了他们常楼的建设之中,谢玄没有付出什么多余的代价,但是却留给了刘槐几个承诺,承诺他只要是在他谢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无论烧杀抢掠,他谢玄都会尽力而为。
刘槐没有多少修行者的概念,他知道的最多的修行者就是父王手下的那个端木坪,如今也看出来了,端木坪根本就是个破篓子,一位装了一肚子的水,结果漏了一个干干净净,他现在气还来不及,哪里会考虑到当年那吹得天花乱坠的铁沧岛众人。
说实话,铁沧岛派来的人手,当做探子的确不错,轻功这种东西刘槐是相信的,刘槐对于修行者的概念就是那些硬功夫——拳脚功夫,然后就是飞檐走壁的能力,剩下的自然是一无所知。
他根本不知道到了谢玄这样层次的修行者,基本上已经能够踏空飞行,一步数里,搬山填海都是在所不辞的程度……他不知道。
这大概也是很多皇族、王族对于这民间的江湖的固有态度吧,他们只知道所谓的江湖就是被铁蹄践踏过后不见任何反噬的软弱货色,却也根本不清楚当年肃清江湖的铁蹄,是大汉多少年以来,精锐之中的精锐。
何不食肉糜,上位者不理解人民的力量是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力量的话只能是归为酒囊饭袋一类了。
大汉看似繁盛的外表,其实内里就是这样慢慢被腐蚀掉的,看似健康向上的官场,实际上还被诸双大手暗中操纵者,朝堂上那欣欣向荣的模样,其实背地里还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团体,他们相互倾轧、靠着大汉的财力,在高等的泥塘之上打滚,这也就是所谓的官场龌龊事。
变革从江湖开始,但是真正的危机却已经从内部开始萌发。
这一场载入史册的武林会盟,真正将江湖这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拉上了历史的舞台,因为他是真正将王与民拉在了同一个位阶,期间究竟造成了多少的伤亡,造成了多大的经济影响,还有对于天下大势的走向有多少影响,以及将多少隐藏在暗处的大手拉上了台面,这些都无法为正史所记载。
因为那时正处在动荡前期的大汉,陷入了一种不作为的态度,朝堂冰冷,民生凋敝,大概就是野史之中所称的那一次浩劫神谕吧。
知道百年之后,天下三分,最终被一个趁乱崛起的国家一统,这段历史才被细细的发掘,然后千年之后,这段历史被人们冠以大汉最后的回光返照,因为自那以后,江湖这种东西,只能听闻在说书人的口中,民不以民为乐,而以君之兴为乐,那时的天下估计应是是无聊透顶的吧。
大江湖的开端便在此,如此站在历史的节点之上,多方势力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自己的盘算。
而作为原始势力的一方,一个极其重要的推动性人物,刘槐,此时却在府中疯狂的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
将怒火转化为浴火,似乎是一个相当合理的方式,只是府上的弱女子被世子殿下如此欺凌,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她唯一能够期待的就是怀上子嗣,然后能够从世子那里得到持续一生的好处。
坐在世子屋外的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虽然他真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已是古稀之年,但是他那挺拔的腰身,还有眼中不便的狠厉,都让这个看起来老态龙钟的老者,实际上充满了一种戾气。
这种戾气不是那些来自于恶人身上的丑陋习性所致,而是因为这真的是从死人堆中摸爬滚打之后,融得的一身杀伐之气。
老者是一个军人,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军人,只不过看着他现在一身的闲服,倒是有种解甲归田的样子。
是的,已经正式解甲归田的老将军,何文远,现如今听着屋中世子充满兽性的怒吼,正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喝着清茶。
他是广陵水师多少年的头号人物,掌管水师三十年,广陵水师三十年从未有过败仗,即便是江上无有战事,那些江南熊兵下了舟船,依然是数一数二的好汉。
就是他,当年在大汉危难之时,命治下三万水师解除装甲,策马狂奔,驰援黄河前线,当年援救刘钊的军队,便有他广陵水师的一份,水师陆战,估计他也是天下头一号的人物,若是真的来了战事,匈奴再次南下的话,估计以他的性子,他是不介意沿东海三千里岸线,十万水师直击匈奴腹地的。
但是这样一位传奇将军如今却闲赋在家,只能说是这就是王权黄权斗争牺牲的结果。
就是当年与他同行的那位将军蒲永益一同与他告别自己的那群崽子们时,他面对着万人恸哭的场景,也没有撒过一滴眼泪,这样的老将,终有一天会再行千里的。
现如今他却有着他自己的角色,并且依然乐在其中。
世子的唯一亲师并不是什么儒家的大人物,世子不喜这些,当年小刘槐最喜欢的就是在战马上驰骋,携战船翻山越海的感觉,他这个当老师的也自然乐于见到老楚王有这样一位能够继承他兵马意志的虎子出现。
刘槐如今已经不再上战场了,主要也是因为如今并无战事,真的想要寻些仗去打的话,也只能赶赴边疆,爱子如命的老楚王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远去千里之外,面对豺狼虎豹一样的匈奴铁军呢?
老将军现在就想看着刘槐一步步的接管整个氏族,他是一个好老师,可以说刘槐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是刘槐生命中却依然容不得别人,刘槐性格中的缺陷老将军也都知道,但是……他认为这都需要刘槐去真正的尝到因此造成的苦果之后,再帮他改正才是最好的办法。
讲道理老将军其实方法并没有错误,一般情况下吃一堑长一智这都是很好的纠正错误的时机,但是老将军始终也只是一个从平民阶级出身的人,有句话说的很在理,有时统治者以及上位者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智力真的相比身下的人有着什么样的优势,反倒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们的视野,一个普通人能够掌握的信息,如何与一个拥有详尽的探子机构的世子所能掌握的情报相比呢?
老将军站在他多年将军的角度去看待刘槐的错误,但是当真正上升到王与王之间的恩怨,上升到江湖的格局,这个他完全没有涉猎过的领域,在上升到家国之间的关系时,他的那些经验很是不够用。
至此,何文远还没有意识到今日事情究竟有多么严重,他觉得刘槐心中有气很正常,但是刘槐自从进入了房间之后根本没有告诉过何文远任何关于今日的事情,刘槐身后的侍者只是低头跟随着,如今守在门外一言不发。
何文远为何此时会出现在刘槐的屋外,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最初宴会殷始,刘槐浑身的戾气可是被老将军给喝止了,刘槐对于自己的弟弟越过自己在常楼宴请贵客的事情很是恼火,加上本来就有许多积郁,这些刘槐没有对自己的父亲说过,却对自己的老师何文远吐露过苦水。
各家的当年世子如今都成为了王爷,王位不能世袭这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如今出现了先例,自然各王家的世子出现各种不满的情况也是情有可原的。
天子不太想解释这些事情,一群王爷的子嗣还没有资格能够问责他一个真龙天子的资格,这些在他公布诏书的时候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魏王被刺杀,老秦王意外病逝,这些都是不可抗力,尽管其中还有前朝的一些恩怨,不容说明,但是既然已经说白了,那就是天子的决定,迁都的事情本来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他一个天子真的要做,文武百官也只有应着的道理,这就是皇权。
刘钊这样雄主的威严不容分说。
但是自然有一个道理是说由威严镇压的不满,始终会是不满,不会化解。
何文远能够理解世子的心情,也已经安慰他了许久,他身为老师自然会给出自己的建议,不然安慰他人这样的活,他是肯定不如那些妖艳女子投怀送抱来的实在。
他给世子的建议自然就是学习自己的二弟,也就是如今已经在儒道之中站定身子,将来会在史文之中有着自己地位的二先生,向他学习,不要再在父亲的隐蔽之下理所当然的去掌管家业。
刘槐有什么?刘槐自身的武艺绝对是军中好手,毕竟他虽是随父亲征战过沙场,但是一身的本事还是何文远亲自调教的,何文远不是什么修行者或者武夫,但是他身上的功夫那都是战场上实打实练出来的真功夫,可能不够绚丽但是绝对是杀人之法。
别看刘槐套上一身锦服,活脱脱一个富家纨绔的模样,但是实际上,他身上的功夫绝对能够顶的上一些偏将军了。
若是刘槐能够亲历北上,在保守作战的同时,不断的攫取军功,不出十年,大汉军界绝对会有他的位置。
其实已经有人这么做了,齐王虽然不作为,坐享其成,看起来有些事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他的两个儿子却是已经在兵部之中朝着侍郎位置进发了,一个很明显将要接任即将空出的兵部侍郎位置,而另一位如今已是大汉宣武将军,官至从五品,皇城领兵,志在边疆,估计不出几年,他就要赶赴北疆,成为镇北军中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刘槐身上的军功早已经够他从一个杂牌将军的位置起步了,刘槐在骑战上的天赋也是何文远这么多年极其少见的,若是肯稳扎稳打,不是不能期待一下将来镇北大将军的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