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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丝留他方     那可是名侠客txt下载     那可是名侠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诸位,就此别过(二)

    “棋鬼从不出世,但是我隐隐的能够感觉到,如今江湖之中的风起云涌,有着大半出自他的手中。”苏长庚缓缓道,他先前因召来一剑,生了满头青丝,此刻配上那脱离了天人降临的完全不同的状态,显得人温和无比,说出来的话也让人不自觉的去信服。

    但是他身旁的李重阳沉默不语,让他有一些疑惑。

    “我见到过棋鬼,顺道也见到了合刀出世。”李重阳声音不大,但是一字一句传入苏长庚耳中,让他如同雷劈一般,待在原处,不知道在楞些什么。

    李重阳以为他因棋鬼之事而震惊不语,谁知苏长庚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声音颤巍道:“你说的,可是天人之下尽无敌的那把合刀?”

    “合刀百年之前就曾经出世……”听苏长庚的声音,似乎那合刀百年之前曾经留下了什么恐怖的传说一般,让李重阳想要追问下去。

    不用李重阳开口,苏长庚便开始诉说:“合刀曾经斩断了那段江湖啊……”

    “千年合刀一出,这是传闻,也是事实,千年前的暴秦被一柄划破黑暗的刀给一刀两断,那是一个荆姓的年轻人的开始,他没有成为那立于巅峰的侠,他斩断了暴秦,便消失无踪,留给了后世无限的可能。”

    “没有人能够解释,合刀从何而来,也许只是上天随意的一抛,他便落于人间的某个宠儿身边,赋予他使命,让他结束乱世这样,说笑说笑。”苏长庚话语间紧张的语气一松,但是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席话却是言中了这个乱世的开端与终结。

    “上古的江湖,是否存在那还两说,但是合刀的传说流传过,千年已久。”

    “这是我曾经也当做笑谈的,直到后来江湖踏入了末武时代。”

    末武时代又是一个李重阳闻所未闻的一个词汇,他开始想到一些关于葬山之中书阁从未记录的事情。

    他没有打断苏长庚的叙述,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来验证心中的那个想法。

    “百年前的我们,也就是我与书呆子的那一代,我们是末武之后的第一批修行之人,那段时间,天地间的灵气稀薄无比,武功秘籍尽散落于各地,皆是残章断篇,所以那段时间的大汉已经开始羸弱下去,曾经因江湖而强盛的大汉,风雨飘摇,后来随着匈奴的趁势而起,汉来到了最为危难的时刻。”

    “这个江湖从来都是自末武之中走出来的第一批人可以掌握天命,末武是一个规则,天地的规则,天地间的灵气从来不是用之不尽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灵气会越来越稀薄,我们修行之人,没了灵气,那就是最为普通的习武之人。”

    “末武最后的阶段,能够飞檐走壁,能够点水行江,那边是人人敬仰的大侠,少部分能够操纵灵气之人,那便会被宗派奉作宗师一般的人物,而这个时候,战争,只是向着以兵为根的军队的。”

    “汉没有了曾经的天人高手,震慑宵小,江湖乱了。汉也乱了,这个天下自然也乱了。”

    “不得不承认这些匈奴草莽,的确在战争上有着出众的天分,这就是他们民族的骨子里的一种野蛮。”

    “汉在草原蛮人的骑兵践踏之下,岌岌可危,江湖人人敢于为国家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们没办法去做那无意义的努力,江湖武林自己都无法自保,何谈为国献力。”

    “人们望望这天,看看这地,到处是尸身,到处是腐骨,但是他们除了向着天去祈祷,又有何方法呢?”

    “那些年我还年幼,只以为这世界走到了尽头,三叔总是在这城中跟我们说,忍着忍着就过去了,如果没有到头,你们便不要出城。”

    “那时候没有剑仙,没有刀皇,武当是一座没有人去问迹的小土丘,普陀寺是一群榆木疙瘩成天敲钟。”

    “有一个人出现了,带着一柄无名的刀,自北漠滚打而起,杀穿了匈奴,阻滞了匈奴的百年第一段攻势,汉为何能够在这百年的拉锯之中没有彻底败下阵来,这一鼓作气的第一次,被人生生拦了下来。”

    “匈奴人说,地狱的鬼来到草原戮命,他们求菩萨,求佛祖,求真佛能够把那尊鬼送走。”

    说到这里,苏长庚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匈奴人的一些姓氏,就是硬生生被那把刀杀出来的?”

    “菩萨,观音,佛祖,罗汉,像是从天而降的一般,在草原散播开来。”

    “到现在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求神拜佛,送走了那尊杀神。”

    “他是中原人,他后来入了中原的武林,终于将那江湖搅得天翻地覆。”

    “大汉有了第一个被江湖人士斩于刀下的短命皇帝,大汉的乱朝太监被杀了个通透,血流遍了皇城,但是百姓不知道,摇摇欲坠的大汉,就这样残忍无声的迎来了第一场变革。”

    “蠢蠢欲动的诸王,将以勤王之名,入主京城,这个身背无名刀的男子,在洛阳城墙之上,喝退了百万雄师,城门之处,尸横遍野,但就是没有一根箭,能够越过他的身形,落于墙内。”

    “的确很不真实,真实到我都认为自己是编造的谎言,但是我的的确确经历了那个时代。”

    “他出现在这乱世的每一处,他可以说就是一个完美的侠。”

    “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得到他的一丝一毫的信息,他就是如同夜幕中的影梭,静谧无声的,慢慢的修补着这个即将倾倒的大厦。”

    “后来呢,末武怎么终结,他又去了哪?”李重阳越听越疑惑,这些东西,甚至都没有在他的师叔与父亲那里听说过一点点相关。

    他感觉就像是江湖忘却了这一段的历史,苏长庚所说的这些似乎完全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但是听到他的叙述又是那么的真实,隐隐间,有种大恐怖之意袭来,这个世界似乎都出了什么差池。

    “后来?后来那人消失了,跟着的还有那把刀,但是末武也消失了。”

    “天地灵气重新充盈了这个世界,然后我们的时代就到了。”

第五十八章 诸位,就此别过(三)

    “我们身为末武时代走出的第一批修行者,自然是进步突飞猛进,但是末武时代像是千年前曾有的一件事,焚书坑儒一般,他甚至没有留下什么高深的秘籍,让我们这种初临灵气世界的新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操纵。”苏长庚稍作停顿,便继续诉说。

    李重阳不言,苏长庚只当他是在消化其中的信息。

    “如同天赐一般,开始有一些或玄妙,或简易的功法秘籍出现在天下各处,大宗大派极其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那丝关键的信息,十分迅速的便做出了反应。”

    “白帝城就是在其中迅速崛起,三剑帝同时开始发力,剑礁几乎顷刻间便有了其雏形,这也是后来圣地的根基。”

    “东海剑礁与刀殿便是从这乱世开辟之时,从中受益最大的两个宗派,他们早年便存在过,但是从来没有如此辉煌过,过去也没有什么圣地之称,佛道两家也从中获得了不知多少好处,一跃于江湖之中站稳了脚跟。”

    “当然不该这么说,像武当与普陀两地,他们自极远的时代便风雨不倒,扎根于各个王朝,或许他们经历过更早的末武时代也说不定,总之一方靠着底蕴,一方靠着机遇,一方靠着底蕴,就如此形成四方鼎立的局面。”

    “然后各宗各派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有的是曾经的鱼龙小派,一跃成为牵动江湖风向的庞然巨物,有的是豪阀富绅,就地敛起一股势力,然后配上不少高妙的功法,摇身一变成为了称霸一方的大宗大派。”

    “人们争论道统,谈论天地,整个江湖突然变得有了无限生机与活力,后来似乎听他们说,人们把这段称作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一段历史。”

    似乎故事到这里便结束,引人入胜,却……有些让人无法接受,尤其是身旁这个端坐横剑于膝的男子,连连摇头,似乎得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内容。

    苏长庚示意他可以尽管来向他询问。

    “我知道这可能有些怪异,但是事实上是,在如今的江湖之中,似乎并不存在任何关于末武时代的讯息,我的确认为你先前说起的种种都可以存在,但是,为什么,整个天下,没有一点点关于末武的记载。”

    “宗门志中的他们百年前便厚积薄发,地方志中的江湖,从未动荡,我曾有幸见过武当的旧卷,而其中也无任何关于末武的信息,我相信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普陀寺的藏书之中。”

    “我没有质疑你的过去,我只是想要确认,你可不可以确定,末武时代存在过?”李重阳原本语气平缓无比,说到最后,每个字眼都那么的慎重,此刻这个话题似乎都不容于这方天地。

    风云卷舒,每一个字句的说出,都让这方天地的气息变得凝固,他们此刻坐于断崖之上,本听涛拍案,畅所欲言,但是忽而,一股晦涩难懂的神秘力量像是钳制住了李重阳的喉咙,让他不许再说出更多的字眼。

    “这天地的意志是不是隐藏了什么,先前,我就一直在怀疑着。”随着他的声音的继续,那道无形的力量蹦碎而去,清脆无比,像是什么禁制又被打开。

    李重阳再继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开始猛烈的颤抖,似乎整个人都要爆炸一般,引动了不知多少周围的灵气,与他一起沸腾,但是转瞬,他便归于平静,而在苏长庚眼中,这些似乎都如同一眼幻觉,就在他眨眼之后变得虚幻无比,然后便再也无法想起。

    “有什么东西刚才想要阻止我说下去,”李重阳缓缓道,似乎先前的一幕让他耗费了极其多的力量,呼吸都有些不稳,“但是这更让我确定了,我似乎触及到了这个天地一些本源的辛秘。”

    “从我的角度来看,末武时代应该是存在过的,首先那百年前的记载,过于平静,让我感觉那段时间似乎可有可无,紧接着,江湖开始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发展,这段时间,太过突兀,太过没有征兆,让先前的那段历史,显得那么的刻意,就好像……伪装的一般。”

    随着李重阳的逐渐深入的分析,似乎有什么大幕一般的东西开始在这表面光鲜的江湖之上,缓缓被扯下,而有些事情开始变得无所遁形,这些让原本平静的这处山崖,变得如同成为了世界的中心,风雨来,巨浪来,山火来,山鬼猛兽也来了,但是李重阳却不管不顾,继续着诉说。

    而苏长庚作为这段恐怖但却真实无比的演讲的唯一听众,淡然自若,也置之无物。

    “在先前你所说的那段历史之中,有一个人还有一把刀,这是我们最应该关注的那个点,听起来他的所做所为似乎已经超出了这天地的极限,如同一个神仙肆虐人间,将万物玩弄指掌。”

    “但是他的一切行为又那么有目的性与倾向性,他来就是为了风雨飘摇的汉,他来就是为了终结这个乱世,仿佛在那乱世之中,他的行为的目的性那么的超出常人理解的范围,但是我们如今来看,他的行为却是极其针对,从一开始便梳理的一清二楚。”

    “而在他那与整个天下不愿留一丝一毫的牵连的行为来看,他似乎将这些行为都归结为任务的范畴,他的目的便是极其高效的完成这任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时间的限制,不过从你的叙述来看,他不愿意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

    李重阳倒吸一口凉气,平复了自己有些激动的心,“他如此无情机关一般的行为,让我觉得他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或者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再结合合刀的相关的信息,终结乱世的神兵,赋予新生的使命,从无形中来,又归于无形,这种事物似乎本不应存在于世界上,更像是刻意而为之。”

    “天道从来不是什么神圣的东西,自从我开始摸索我自己的天道,我便发现了,他似乎更像是一套延绵不绝的功法,而我也证明了,我一介凡人,也能辟一天道,还有白帝这些天人的种种,让我不禁怀疑。”

    “神国是否真的那么神圣,这么多事情林林总总,天上,似乎也不是那么太平啊。”

    “你说,这方世界,是不是有意识的?”李重阳似笑非笑,抛出了一个小小的疑问,但是却在苏长庚的心中掀起了千层波澜。

第五十九章 诸位,就此别过(四)

    不过除了李重阳与苏长庚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当时说了些什么,李重阳得到了他想要的讯息,而苏长庚也了解到了很多,他没有意识的那段时间内,天下发生了什么变化。

    末武时代,就像是被人为的从这个世界的记忆之中抹除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可能令那掩去末武时代记忆的存在都没有想象到的,就是苏长庚这个存在了。

    苏长庚被天人降临本身,近百年的时间,正好躲去了那恐怖的抹削。

    然后那堪称救世主一般的佩刀男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在这世界上留下了什么。

    李重阳发现这些事情自己如今还是没有办法全身心的去追究那结果,他还有很多事未做,一股烦躁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让他感觉此刻的这方天地都是虚假不堪的。

    苏长庚没有牵挂了,他如今唯一还有些担心的便是如今白帝城名存实亡之后,那些没有归宿的白帝众此时该何去何从。

    李重阳已经明白,白帝众中很多都是被白帝影响了心智,不知道如今他们与苏长庚一起恢复过来,对于那么多年来,犯下的深深罪孽,会作何感想。

    “重阳小子,我不会断言你的遭遇,我也知道失去自己心爱之人的痛楚,你明白的,只要世间还留有逝去之人的神识残魂,就有机会再得新生,你是葬山之人,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尽你最大的努力。”

    “但是我更想说的不是节哀,而是关于你的剑。”

    苏长庚此刻起身与李重阳并肩而立,先前那些虚幻的画面早已退去,大概便是什么不知道的存在,在阻滞着某些关于世界的辛秘的透露。

    但是估计那个存在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对于世界本源有着近乎事实般敏锐的人,已经自辟了一条天道,走在了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一条道路之上,那些毛毛雨一般的幻象,自然不攻自破。

    苏长庚从来不是什么刻薄之人,他曾全心全意醉心于剑道,他自然也有资格去给予李重阳这个后辈,一些前辈的忠告。

    “你是我见到的,在剑道方面的天赋几乎与他可以相提并论的第一人,我希望你能给后世剑道后辈,留一条康庄大道,而不是一条羊溪小径,我希望你有这个能力,便要将责任贯彻到底。”

    他眼神温和,透露出来的一丝严厉,更像是对一个极为喜爱的徒儿所留下的嘱咐。

    “我并不是想要强迫你去承担这个看起来有些任重而道远的任务,选择的权利,在你的手里,我只是,只是太久没有看到剑道的未来了……”

    说罢,李重阳明显感觉到,刚才还显得十分精神的苏长庚,此刻竟是有些萎靡,他赶紧上前跨出一步,要搀扶住苏长庚,苏长庚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只是依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愿意随我去看一看那些白帝众吗,是我太过大意,酿成了大错,白帝城本可以蒸蒸日上,立于东海之巅,而不至于如今城池尽毁,连那未来的种子都不胜多少。”

    此前的那一场闯城之战,无数白帝众以命换命,想要将李重阳拉下水,却被李重阳无情的斩杀,其实也怪不得李重阳,他的目的本就是苏六祁,在它看来,就算是白帝被他们杀死,苏六祁的本性也不会变,因此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极为明确。

    只不过他也需要保全自己,无意之间,也将白帝城复苏的希望给掐死。

    “造化弄人啊……”苏长庚飘然离去,李重阳默然不语,一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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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吹,吹来咸湿的空气,让这本就成了断壁残垣的孤城,显得那么凄凉,这曾是他们的生长的地方了,如今却成了废墟。

    “长庚,你做的足够了,我们没法再去要求你什么,我们已经商量过了,白帝众自此解散吧。”带头说话的是做了不知多少年大护法的苏家三叔,白帝城中有不少都是苏姓一家,当然也有旁支与本家的区别,不过到了如今,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也没有谁记得。

    三叔自小便可以算作苏长庚的父辈,苏长庚父母早亡,与三叔亲近无比,更是在事事上都要询问三叔,从这种关系上说,三叔做的决定,基本也就和苏长庚的决定差不了多少。

    苏长庚没有高高立于城墙之上,反而是来到了人群中间,走向了三叔,只不过走到了跟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三叔说出白帝众自行散去的决定之后,苏长庚竟是鼻子发酸。

    他环视一周,随后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直直跪了下去,跪的青石板脆响,头也低了下去,这一跪不止跪向身为养育之人的苏三叔,还有千千万万此刻正遭受不幸的白帝众。

    “既要解散白帝众,那么白帝众百年来的骂名便有我一人来背,是我的贪婪,让白帝的计谋得逞,是我实力太弱,以至于没有更早的破除心魔,是我的错,才令那么多无辜的人,遭此不幸。”

    他抬起头来,眼神坚定,随后朝着地面重重的磕了下去,“我不求原谅,但求诸位在今后,能够保全我白帝城的种子,不要让祖宗颜面无光,我苏长庚将在余生,每日为我白帝城诵经,纵然城破,我愿于败城守家。”

    他长长的磕下这个头,却令场间鸦雀无声,他听到纹丝不动的众人,心情更加沉重了下去。

    果然还是无法原谅吗?他这样想着。

    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几张宽厚的手,抬眼一看,几位已经上了年岁的白帝众不管是统领还是护法,都是属于德高望重的那一批,他没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怨恨,有的只是坦荡荡的透彻之意。

    还未等苏长庚说出一个字,人群中一个青壮的白帝众扯着大嗓门喊道,生怕在人群之中,声音被盖了下去:“我说城主,你还没有听俺们说完,俺们已经决定了,自己来赎罪,何必要您来替咱背这千古的骂名呢?”

    随后便有人附和道:“是啊,城主,虽然俺们没有听说过您年轻时候的事,但是大护法这么一说,我们大家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要怪也是怪那杂种白帝,不安好心,草菅人命不是?”

    有几名算是白帝城中小有名气的女性白帝众在那里说道:“城主,没有您先前的一番搏命,哪还有我们现在能够好好的站在这里,大护法说的,我们都同意了,我们的罪,我们自己来赎。”

    “三叔,你们说了什么?”苏长庚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但是还是问了一下。

    “我白帝剑客,敢做敢当,百年来,对这个江湖犯下的所有错,今日我白帝城的六千六百剑客以死谢罪,孩童无罪,亲人无罪,初入白帝之人无罪,其余可愿随我于东海前高歌饮剑?”

    三叔说出的这些话,虽然苍老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变得低沉,但是却一字盖过一字,一声比一声强大,到了最后高歌饮剑处,似乎海浪都开始为之翻涌,一瞬之间,天地悲鸣不断,却带着一种壮士不返的豪迈去意。

    苏长庚愣住了,他不知道,白帝城中的剑客会有如此的决断。,他想要去阻拦,但是三叔先是拦住了他。

    三叔比他矮了一头,如今已是一个小老头模样,眼眸都变得浑浊,他眯着眼,此刻终于完全睁开,眼神中没有光,却透露着比光更盛的东西,后来苏长庚才想起,那种东西,叫做一个人的剑骨。

    他没有说话,起皱的干枯老手搭在了苏长庚那宽厚的肩膀,拍了拍,随后为他整理了袖口,以及衣襟,依然无言,随后便转身向着人群前方走去。

    “长庚,白帝城应该谢谢你才是,你永远都是白帝城的骄傲。”这句淡淡消散,但是却清晰传入苏长庚耳中。

    “诸位,就此别过。”多说无益,苏长庚向着众人抱拳,这次是以一名剑客的身份,对着六千六百名剑道圣地的才华横溢的剑客道一声珍重。

    于是他们也回以抱拳。

    这天,东海一孤岛前的沙地,被鲜血染红,六千六百名剑客,齐齐自刎而死,为首的一名老者,面容安详,面朝大海,死前曾经唱了一曲东海的老樵歌。

第六十章 我们回家(上)

    魏青其实心里也清楚,李重霄不可能那么快就能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他也没法特别快的就镇定下来,但是他此刻明白,自己作为兄长一样的身份,自己必须在少爷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时候,来做那个最可靠的人。

    他看到了李重阳的身影,就明白自己与少爷不用去担忧危险之事,所以他在少爷在寒刀旁自暴自弃的睡去时,便开始调整自己的气息,首先是要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他偶染的风寒,让他的大脑昏昏沉沉,有力使不上。

    所以他在刚才李重阳迎战一众敌人之时,没有分心,快速的运转着来自葬山的无名功诀,但是又是这个功法,让他想起了当年白帝教他修行之时,带他入门,替他通脉,连着功法都是白黎私自从葬山带出的不传秘法。

    心神大乱之际,他还是落泪了,看着面前那个男人浴血的身影,看着他那伤口狰狞的后背,纠结的心情,让他甚至无法正常呼吸。

    其实魏青才是场间真正最为成熟的那人,不谈李重阳,李重霄独活两世,自然被人当做生而知之,说他是个成年人也罢,但是李重霄在遭遇了亲人逝去的打击之后,也陷入了迷茫与混乱,反而是魏青最先冷静。

    魏青的心智才是真正的坚毅之人才能有的那种状态。

    他看到那伤口和那李重阳身上的风尘,便再也没法去将那些肚子里的牢骚一股脑的倾泻出来,李重阳在他的印象里是严厉中透露着和蔼的,如同一个师傅,虽然他们见面不多,但是李重阳每次见到魏青都会指点魏青的招式与形体,还有功法上的瓶颈。

    他永远是那么一身干练的黑袍,整个人也像一根直指天穹的剑,这是一个人的气场,而李重阳除了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会露出自己柔情的那一面,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副闲人勿扰的模样。

    而他赶来救援的时候的样子,是魏青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李重阳,狼狈,疲倦,无奈,一瞬之间,那些埋怨全都消失了,他知道一个剑客唯有遇见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才会将自己的后背,袒露无疑的露给那些实力惊人的敌人,而他只是想要快点赶到此处。

    魏青不怪他,他知道世间有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这一点自他被白黎从尸骨中救起,第一次听到白黎诉说自己的身世之时,他便明白,他知道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他可以在不幸之中找到值得庆幸的事情。

    这也是他的练刀之道,他也永远是那么波澜不惊,他希望自己出刀之时,所有考虑的只是自己的刀是否直,脚步是否稳,刀意是否锐利。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少爷竟然对于自己的父亲有着如此大的怨恨,虽然当时少爷一步迈出门槛,说了一些并没有太过大声的话语,但是魏青想着,如果自己与李重阳换位,自己恐怕心都会碎掉。

    这也是他为何,紧跟着便追了出去,他现在要做的一件事,便是消除此间的误会,不然他相信,以少爷的心性,恐怕此生,这个家都不会再愈合,都会永远有一条伤疤横亘其间,这样白姨才是最痛苦的。

    然而魏青发现李重霄并没有一怒之下,独自远离这个山城,然后做一些傻事。

    李重霄上山了,来到了曾经不知走过多少次的林间,路过多少次的小径,踏过溪流,他去了后山的石林。

    魏青只是无声的跟上,只要少爷不做傻事,他就会默默的陪着,一阵爪子摩擦碎石的声音响起,李青山也吃力的跟了上来,他虽然有些饿,但是感觉到小主人的状态不对,没什么可做的,他便只能吃力的跟着。

    他们都没有运用内力与灵气,绕过枯枝与新草相间的林间,穿过不知道多少泥泞的土路,吃力的爬着,这条山路本就陡峭,就这昨晚的山雨,此刻不仅打滑,而且一个不留神,靴子也会陷入泥里。

    魏青不清楚少爷要去哪,但是当那处裸露的石林,浮现在视线里,他似乎有些明白少爷在做什么了。

    三步并作两步,魏青紧紧跟上,李重霄应该是早已注意到了魏青的存在,也不多说,踏入石林。

    这里是后山一处断崖的残骸,当时不知是哪些青城派的弟子,练功之时,将那山崖本就摇摇欲坠的尖端震断,无数的大块碎石自山崖坠下,反而在一处没有林木遮掩的水潭处,形成了一堆巨石组成的石林。

    魏青没有来过此处,想想应该是小少爷自己曾经偶然发现了此处,便记了下来。

    就这样李重霄开始搬弄碎石,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不久便找到一块质地坚硬的光滑石头,卸下身后的柴刀,灵气逆转而来,山间充足的灵气,像是有了意义一般,齐齐聚向李重霄这处。

    青城老人临走之前给李重霄打下的烙印,让李重霄在这山脉之中,动一动心神,一切便事半功倍。

    柴刀斩入巨石,如同轻削泥土一般轻松,将那巨石修整成为四四方方的一块,他将巨石立于身后,便要背起,魏青自觉走上,武夫的气血旺盛无比,加上功诀运转,两人轻松的便将那四四方方的巨石搬起,朝着山下走去。

    李青山帮不上忙,便在两人前面不远处,探一探路,看看有没有陡坡,需要两人注意,这一走便是好几个时辰。

    李重霄将那巨石立于镇口的前方不远处,将柴刀握于手中。

    他终于开口了,只不过言语之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之意,

    “我已经不怪他了,你不用劝我,我没有什么事。”

    “我知道他已经很努力了,我看到了拿伤疤,我也明白这些。”

    “我只是想要有一个如果的存在,如果他能够将那屏蔽感知的大阵,布的再精密一些,我们不会出事:如果他从一开始便能把我们接回宗门,也不会有人来这里刺杀我们。”

    他的声音没有颤抖,只是言语之间的低落之感,不用多说,都能感觉得到:“娘真的很爱她,到了那种危急的时刻都在为他辩解,让我们宽容他。”

    “但是他身为一个家里最顶天立地的男人,连将自己的家人留在身边都不能做到吗?他有难言之隐,他敢对抗天意,他就不能多辛苦一下,将我们好好保护起来吗?”

    李重霄转向了一处空荡荡的角落大声的吼道:“你要我怎么遵循母亲的话,好好原谅你啊!”

    李重阳自那处缓缓走出,眼睛只是盯着地面,他发现紫荆竟然没办法回答儿子的话

第六十一章 我们回家(中)

    破了普通修行者最高的桎梏,李重阳的概念中,距离不再是那么遥远的代名词,但此刻的这位立于江湖顶端的天人剑客,却手足无措。

    白帝城亡了,一部分是因为白帝的自毁行动,更多的是因为他寻仇的举动,引致此境。

    苏长庚跟他说道,刀殿那不世出的棋鬼,才是天下唯一一个能够破除葬山道门老祖的禁止的那个人。

    他数十年前,早已与那人照面,更因如此,他才感觉到满满的无力之感。

    如今他那唯一可以倾诉的人,都在这场灾祸之中,离他而去,他此刻满心等我愁苦,不知找谁去诉说。

    他再来到青城,已是这日的傍晚。

    拦腰截断的小城,让人感觉无尽的悲凉,许多人尸骨未寒,更多人尸骨难寻,都化作了未亡之人的愁绪,缓缓流淌,流淌成逆流的河。

    李重霄此刻真的无法冷静下来,他脑海里一直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告诉他,此刻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

    但对于一个从未感受过母爱的人来说,不管他经历多少沧桑,他都会在母亲面前变成最天真的孩子。

    理智与感性在李重霄体内不断的碰撞着,最终将他的那颗对于一个家有着渴望的心,给彻底揪起,他猛然冲向了那个男人,用尽了此刻全身的力气,朝他脸上打了过去。

    李重阳,看着那个已经有些粗茧的小手,在面前不断的放大,一开始还有些惊讶,但时候,还是决定默默承受。

    但是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他睁开了眼,有些茫然,李重霄的拳头在他鼻尖,便停了下来。

    止不住的泪水流淌成两行,清泪伴着涕水,在李重霄脸上如雨倾注,他腿终究还是站不住了,跪倒下来,脸贴上了李重阳的双腿,拼命地用双手捶打下去。

    那天的声嘶力竭的哭喊,震透了云霄,蔓入此地的山河,浸入了柴刀竹剑,留在了每个人的回忆里。

    此后李重霄便再也没有痛哭过,不是这江湖无情,是一个多情的人,怎么才能在这苦难交融的世界中,堪堪苟活。

    “我们回家吧。”李重阳终究是一个父亲,为了重霄儿的未来,他也不能此刻就露出疲态,他不敢休息,他不能休息。

    他强撑起精神,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尽可能的温柔,他都已经准备好接受重霄儿今后对他无尽的冷眼,却没想到,重霄儿只是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渐渐收住了眼泪。

    魏青没办法去劝些什么,此刻他在这两人中间,如同一个外人,他把自己刻意的摘除,明白少爷必须与家主沟通,才能真正打消两人之间那种多年不见的隔阂,更何况,因白姨的离去,两人之间更是还未先有父子之实,便已先有了裂隙。

    李重霄擦干了脸上未干的泪水,站起身来,又再次走回了先前的那块巨石。

    “魏青,你来帮我。”他对着不远处一直呆呆站着的小匈奴喊到,似乎先前的那股阴郁的情绪已经消散,听语气,已是平静无比。

    李重阳并不知道一个孩子,此时想要做些什么,只是注意到了那块被削的工整的巨石,但也并未说些什么,他到如今,都没有想到,如何去跟小重霄去诉说这一切,没有人生而便做人父,他纵使入了天人境,也要在这人间做好一个父亲,只不过他真的不在行。

    魏青闻言赶忙上前,在少爷的指引之下,他将那巨石立起。

    就这样,传世的青城碑被立起,上面是曾经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名字,青城派也被刻在了碑上。

    而碑是刀客所刻,他也将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为了激励自己,时时刻刻都要以仇恨,鞭笞着自己。

    后来青城派,因为一个自称来自青城派的少年打出了名堂,他从来没有多少人,更多的时候,青城派只是一个玩笑一般的一人宗派。

    但是少年却以来自青城的刀剑,将那江湖搅了一个天翻地覆,将那天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候人们才开始去寻找,青城山究竟在哪?

    然而一个被历史淹没的小城,就算是被人找出,又有何人能够替这群可怜的普通人,做那一刻的主呢?

    他们只是记住了那个儒衫飘飘的身影,追寻着那个站在顶端的身影,到头来,真正记住青城的,只有碑和他。

    天道无情,江湖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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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起于一处无名的山巅,那里立着一个身形佝偻的男子,他手里捧着一个茶壶,看来已是用了多年,他眼眸飘忽,不知在山巅,注视着何处,寻常之人,在此处只能看到云海翻涌,而他却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终究是到了这个时候吗,看来有些人不愿意让你轻易死去呢……”他独自喃喃道。

    忽而此人的身形逐渐变化,他身体渐渐长高,身躯也变得挺拔,原本布满褶皱的皮肤开始变得年轻,有了光泽。

    他束起散乱的长发,花白,却显得整洁无比。

    随手抛起,又有黑白几子从山巅落下,这次没有落在棋盘之上,转瞬化作流影,飞至天边,不知去了何处。

    西域有诸国,皆以佛门本宗自称,西出大汉函谷关,便有一段商路,路上皆是有一些令商人能够歇脚的小城,大多都没有名字,很多都是游荡的西域之人,自发筑起的土胚城。

    但是城虽小,五脏俱全,更少不了寺庙,寺内香火不断,皆是商人出关,在此一拜,想着路上讨个平安。

    这些赚的盆满钵满的假和尚,哪里会在乎这个,木鱼疙瘩一敲,金刚经一念,头上毛都没剃干净,便成了得道高僧。

    不过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在乎这个。

    有一处临近关口的小城,城门处没有什么守城的卫兵,更没有什么城主一职,来了马匪,风紧扯呼便是,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有架马车,天天停在此处,车上挂下不知多少刀枪棍棒,皆是上好的家伙什,卖这些的商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面貌平平,只不过手里提着一把钢刀,看起来也是不好惹的主。

    他斜靠在车厢之前,像是要昏昏睡去。

    但是,刹那间,一抹寒芒如同灵蛇吐信,突然直指天空,一股难以想象的灵气喷发扩散,将这城中的一切摧枯拉朽的一并搅碎,马车纹丝不动,马车夫却消失不见,这商人,还能去了哪?

    渐渐地,突然如同时光倒退一般,一切都缓缓地恢复,变为原装,连那震飞到空中的土屑,都慢慢的落回土墙。

    那些本已死的不能再透的人们,仿佛做了一场梦,当做无事发生,小小的疑惑,转眼便被先前所做之事给拉回现实。

    城门处,几枚圆润无比的黑白棋子,此刻轻轻坠地,像是被人暴力的拦截了下来。

    “你在害怕一个孩子吗?”山巅处一个冷漠又有些戏谑的声音响起,一杆龙纹满布的银白长枪,自虚空之中现身,下一息便来至花白头发男子面前。

    不过却扎了一个空。

    但是那处可怜的山就没有那么好的下场了,一座千丈高的高峰,就这样被人削去了一半,随后轰然倒坍。

    只不过这里山多着,少了一座,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第六十二章 我们回家(下)

    商人自然是无功而返,但是他这番行动的确起到了相应的作用,棋鬼不惜暴露自己在人间的真身,赤裸裸的暴露于青天之下,当然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对于商人来说,棋鬼老儿一朝露出真身,撕去伪装,他就能轻易找到他的所在。

    商人自然就是先前李重霄识海之内的布衣神秘人,总是戏谑的说道,自己也是要吃饭的,他在这天下之大,何处都曾卖过刀枪棍棒,他不争朝堂,不争江湖,他这么些年来,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找寻合刀离字诀,这是牢牢刻印在他心上的一个使命一般的东西。

    他早就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要往何去,但却从未迷失在历史悠悠的长河之中,他一直在追寻一个叫做意义的东西,直到最近百年,他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有些变化在渐渐地发生。

    这变化缓慢,却真实存在,他说不上来,他的存在或许是见证历史,又或许是继续书写历史,这样才赋予了他永久的生命。

    棋鬼又是何时存在的呢?他这样想着,却记不起曾经的种种,他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江湖人,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承时代气运的天命之子,但他们或许霸气侧露,或许智谋过人,但无一都最后归于平庸,成为江湖烟尘中的一缕,从来没有逃出这个世界的循环。

    但是棋鬼不一样,他突然想起来一句调笑的话,“流水的天命,铁打的棋鬼。”后来一想,似乎就是自己不知道多少年前提起的,棋鬼就是这样,一直在商人的对面,看似遥不可及,但是又不断地,不依不饶的搅动着这个不时会沉寂下去的江湖。

    他自云间缓缓漫步,如同自天上下凡的仙人,自人间游戏一番,他却浑然不知,也不再去寻棋鬼躲去了何处,他知道棋鬼并不是畏惧他的一杆长枪,明明就是早已超脱尘世的大能,又有何种高低可以分别,他只不过是不想与自己纠缠而已。

    不过商人也已满足,他想自己已经表达的足够清楚,少年身后的是他,那么他就不能再次亲自出手,当然商人也阻拦不料他去摆弄他那一盘破烂棋子,毕竟是天上的宝贝,便随他去,不知为何,商人有些无条件的相信那个面容可爱的少年。

    他的身形在云海间隐去,群山都松了一口气,终于送走了又一桩魔神。

    不过为什么要说又呢?

    群峰之间尽是深深的峡谷,皆是纵横曲折,似乎曾经有河流趟过此处,留下了不知多少道纵深的沟壑一般,让这山脉变得复杂无比。

    透过弯弯的一道狭隘的峡谷,露出的是一片小小的平原,这处阡陌交纵的笑平原上少有人家,但却依然还是有住户存在,他们小团小团的聚在一起,没有形成小村落,只能算是几家可以有个照应罢了。

    外人想象不到,峰间那么凶险的深峡间,还能有一处桃源般的土地。

    一个佝偻老翁在远处渐渐行进,向着那几处有着炊烟的人家走去,屋外有几个孩子打闹追逐,老柳树枝条不断垂下,形成了一大片的阴凉,几个老头老太太,在那里伴着马扎,轻摇蒲扇,躲着这有些毒辣的太阳。

    这才三四月,这片地方温度就升了起来,让人们有些措手不及。

    老翁不捧酒壶,只捧棋篓,慢慢走着,看起来有些不稳当。

    他这是在回家,路上跟人们打着招呼,大家也都热情的招呼着,拉着老翁尝尝刚出锅的汤面,老翁笑着摇头,轻拍孩子的小脑袋,笑着说:“老伯下次再在城里给你带小玩意,这次走的匆忙,没有带。”

    小男孩虎头虎脑,但也是懂事,嗯了一声,便大声向着老翁道别。

    他踏入自家院子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栓,轻轻一甩,看起来有些沉重的棋篓便悠悠飞至屋中,像是变戏法一般,孩子看了肯定要眼冒精光。

    他回到屋内,有些吃力的坐下,捧起茶壶,轻嘬了一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下一刻,随着他盘起的右腿落下,一股震响自屋内房砖间响起,一股裂纹自他脚下传递出去。

    奇妙的、突兀的形成了一副三百六十一子棋盘。

    他轻轻咳了两声,手下意识捂住嘴巴,却感到一阵甘甜,“你果然还是杀心沉重,为了杀我便一击轰出数十年的积蓄,只是为了伤我一丝?”

    摊开掌间,几滴鲜血现于掌心。

    他轻叹一声,又捏起几子,斟酌着下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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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的三个人和一条小狼,已经踏上了归途,纵然队伍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但是终究还是启程了。

    李重霄刻完碑文,那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气势,皆是一泄而空,昏昏沉沉,又是睡去,李重阳自然的想要将他背起,却发现自己此刻的后背着实有些狰狞,便又去找了一套合身的农人穿的衣服,套在了身上,收拾了一下屋内的东西,将儿子架在了身后,缓缓起身。

    李重阳这时才真正有机会仔细看看自己素未谋面的儿子,但是看见他那精致的面庞,不住的让他想起自己的白黎,又是一阵惘然。

    “师傅,我们这就是要直接走回去吗?”魏青疑惑道,他比较习惯于叫李重阳一个师傅,虽然只有很小的时候他们才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给魏青留下的印象却不小。

    “都这么多年了,还叫师傅,叫叔。”李重阳本在镇外的那条宽阔的道路上慢慢走着,听到魏青的声音,便笑着回头说道。

    魏青有些惶恐,他知道这是叔在告诉他不要见外,但是魏青自骨子里对于李重阳的尊敬还是有些让他不自在。

    “咱们一直都是一家人,找个时间,我会拜托师傅,许你入我家。”李重阳话语间还是那么温和,让人感觉到很舒适。

    这句话却让魏青诚惶诚恐,但是却真得出乎了他的意料,“叔,这……”

    “不必多言,黎儿此前便与我说过,下次回家便……”他本来还显得有些轻松的语气,却突然卡住。

    “是啊,回家吧。”不再多言。

    天色晚了,一家人更应该团聚不是?

第六十三章 从一把剑开始(上)

    戒律宗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宗门,明明可纳百川,却独独由佛门中人来当那宗门领袖,明明功法五花八门,却没有一篇留下传世。

    很多人不知道林青玄与戒律宗的关系,更何况戒律宗后来被人生生打成了魔宗,更没有人会将那领衔江湖不知多少年的剑神与这江湖余孽联系在一起。

    但林清玄确确实实年轻时,便在戒律宗练剑,不知莲心有没有给过年轻时的林清玄一些指点,但是知情者皆是将林清玄的异军突起,大部分归结于那个神秘的戒律宗宗主。

    后来莲心大师消失了,林清玄也不知所踪,戒律宗遭一劫难,自然便被随意隐去。

    在这处已经再次郁郁葱葱起来的山川,三个人的小宗派,自给自足的过着小日子。

    但是前段时间,大概几个月前,宗门之中,最小的那个小姑娘,正式要求开始练剑,而宗主也尽了宗主的的一份力量,开始悉心教导着小姑娘。

    几日前,小姑娘的母亲病倒了,在这片平静的小天地里,激起了不知多少层涟漪。

    “娘,张嘴,啊~”小姑娘像模像样的学着小姨的手法,在那里给母亲喂药,精致的小瓷碗在小姑娘手中端的还算稳当,一勺勺清苦的汤药,被她送入了母亲的口中。

    林雪一直在笑,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虚弱,面色有些红润,看不出什么隐疾,但是事实便是,她的暗伤已经压制不住,前段时间的寒霜,勾起了伤痛的引子,一股脑爆发出来,直接击倒了她。

    她自己是清楚的,林无泪也清楚,蒙在鼓里的只有小姑娘林竹一个人,大家一直骗她说是偶染风寒,些许时日便可以好转,而林雪也是如此表现的,只不过这段平稳的日子,已经加上了一个期限。

    那年的青丝僧已经做到了人们可以想象得到的极致,甚至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在那翻手一刀便是一山一河的合刀面前,江湖联军不得不停下数月,他撑起了一道宛若横跨在她们面前的天门,肉身以为阵基,立地便成一阵,坐化至成佛,林无泪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姐夫,对自己的师尊有什么抱怨。

    她只恨自己当时太过愚笨,没有第一时间护好林雪母子,被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小卒给钻了空闲,林雪刚刚产下一子,便遭遇了近乎致命的创伤,更何况那人还注入了不知哪里寻来的毒。

    一个小人物就那样死去,但是他生前还认为自己做到了惊天动地的事情,脸上的笑,让林无泪就算将他分尸,也无法彻底抹去那一瞬的阴影。

    林雪还是顽强的活了下来,就这样撑住了八年,八年的江湖风雨,将她们轻轻掩盖,小姑娘从襁褓中跳出,成了一个玲珑可爱的少女,逐渐的学习着如何在这个变得可怕的世界中生存。

    其实普通人家并不会对这世界产生什么恐惧的心理,他们生活在江湖外,便在江湖外勤勤恳恳,生老病死。

    而生于江湖,便有无数的丝线牵连住不管是婴儿还是老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的确残忍了些,但是这也是命。

    “无泪,以后,小竹子就拜托了。”林竹已经退出林雪养病的小屋,林无泪让她先去练剑,自己要帮她母亲疗养一番。

    然而就在林竹离开走远之后,林雪却突然整个人如同垮掉一般,语气低落至谷底,却还是强颜欢笑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感觉,我快撑不下去了,虽然这样感觉自己很不负责。”她说着还咯咯的笑了起来,但是这笑声之中,林无泪根本无法听出一点点高兴的可能。

    “姐姐,你先不要说话了,我这里还有余下的一些药丹,应该对于暗疾有些作用。”林无泪强忍着泪水,从怀中摸出几枚金黄的丹药,小巧却飘散着淡淡的药香。

    林雪只是答道:“不必再浪费了,我对自己清楚地很,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没有撑下去的力气了,能看到小竹子的一点点长大,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我家的小和尚,最后匆匆没来得及看几眼,不过我走之后,肯定会跟他说起,小竹子有多懂事,有多玲珑剔透。”林雪怜眼瞧着自己妹妹的脸庞,吃力抬起小臂,轻轻触碰了一下眼角,拭去了几点泪珠。

    然而林无泪悄悄把头埋下,将那近在咫尺的玉手轻轻一揽,拦在怀中,不舍放下,泪花印在朴素却是林雪亲手刺绣的床褥之上,先是成了泪迹,转眼又消失不见。

    门外小姑娘屏息着,嘴巴大大鼓起,抱着一杆有些显得历尽风霜的青竹剑,悄悄蹲在屋旁门外,也将头轻轻埋下,随后又抬起,蹑手蹑脚的逃离此处,跑向她平日里练剑的那处岸边。

    她学着小姨平日里的起手拔剑,嘴巴鼓起的一气还未呼出,随着一剑青涩而坚定的挥出,剑挑青云落,水起两岸间,这次不像往常出剑之时,那软绵无力的剑招,让人忍俊不禁。

    她相当认真,相当难过,她只好跑到此处,来宣泄心中的悲伤,“凭什么,爱我的人,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小姑娘抽泣道。

    一股层层叠叠的不可轻易查探的波动自她的出剑,缓缓传开。

    面前的溪流本是一条有些湍急,河鱼虾蟹游戏于其间的瀑流小河,剑出剑起剑落,剑气自青竹而生,气贯长虹,将这面前的小河给灌注至炸开了锅,几根河面凭空升起的水龙卷,连绵不断,冲向了数十米的高空,河鱼掀翻一空,连着河水都开始断流。

    林无泪赶忙跑了出来,如临大敌,以为又是什么圣地之人,找到了他们这处隐蔽的住处。

    却只是看到一个不算高挑,却也有些美人雏形的少女,立于自高空飘落的水流之中,河水如同雨水,打湿了她的面庞与衣衫,她却抬头仰望着上方,看着高高盘起的水柱,微鼓的两颊渐渐变小,她吐了一口浊气,也是一股苦闷。

    转眼便是笑盈盈的迎向了林无泪的方向,装作先前刚刚退出小屋的样子,吐了下小舌头,感觉有些害羞。

    林无泪却呆住了,“苍龙衔珠玉,一剑起苍龙……”

    像是想起了什么许久未见的东西,林无泪看着小姑娘手中紧握的青竹剑,一时语塞,却更是怅惘。

第六十四章 从一把剑开始(中)

    入了关内,大汉的样貌便会一点点的呈现在人们的面前,不像关外的荒凉景象,关内走入之后第一城,便是凉城,一座链接关内关外的商都,凉城人热情好客,也精于买卖,家家户户大都在凉城的商街上有着自家的门头,以此为乐,以此为生。

    凉城之内最出名的还是有一条满是酒楼客栈的街道,多数过路之人,不管是出关还是入关,都会在此住上一晚,暂作休整,酒楼客栈价格也公道的很,毕竟从来不缺少过往之人,也就不缺那点靠宰客赚得的微弱利润。

    一间名为客来的酒楼,不怎么起眼,却依然人满为患,因为近些日子有大人物要来到此地,各路人士,鱼龙混杂于凉城之中,想要亲眼见识一下来者的风采。

    当然来到此处的大都还是江湖人士,寻常百姓哪有这个兴趣,对一个来自西域的佛子有什么兴趣。

    “啥?佛子?能吃吗?”

    “佛子就是说佛祖的亲儿子那种存在……应该是吧。”

    “影响我卖炊饼了吗?”

    “应该有不少江湖上的那些神仙会来到此地,到时候你大可卖你的炊饼,只要大侠仙子那种存在,不嫌弃你那张黑脸的话。”

    “噫,乖乖,那还是去瞅瞅……”

    当然,还是有些人瞧见了里面的商机,提上自己的小扁担,小推车,赶往最繁华的那段街道,准备趁这时狠狠赚他一番,不过这毕竟也是少数,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是少。

    常人觉得这些江湖事事与自己无关,到时候门窗掩起,能少惹事便少惹事,但是江湖中人却密切的关注此事,因为来人是那名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月氏佛子,他今日便要入关,去往南方的普陀,与那普陀僧人有一场旷世论法。

    声称要以一人辩大汉一朝之佛的这个佛子,自然是引来了无数的关注,不是因为他的这番口出狂言,而是因为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普陀寺应了下来,并且还派寺内的讲经老僧空明僧,带领弟子,亲自前往关内凉城外,接引佛子入关。

    西域原本在大汉的江湖人士眼中,往往是一片贫瘠之地,再者便是一群神神道道的和尚,不男不女的肉身菩萨之类的东西,因为来到关内的西域人的确少之又少,一般都是西域诸国的本国的佛门中人来到中原传道受业。

    当然,一般都不受待见,因为那些僧人信奉双休,信奉涅槃,信奉享乐,实在是与人们眼中的那些面容慈祥,苦行讲经的大汉的和尚的形象有些出入,而且有些妖僧一类的存在,更是让人敬而远之。

    正值这日正午,城门处重兵看守,今日的城门处不允许随意出入,要想要出入凉城,便要经过层层的审核,所以一般不那么紧急的人,都没有去再惹这个麻烦。

    此处是秦王的辖地,天机阁自然早已知会了秦王,为了防止这西域的不速之客乱来,秦王亲自分亲兵前往凉城看管,凉城的守将今日无事可做,便静静的守在一旁,看今日的场子,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你说,他娘的一个西边来的和尚,怎么能有这么大阵仗?”这凉城的守将一脸不屑,待在城门处的守阁,和身边一群偏将下属喝着烈酒,就着小菜。

    秦王完全接管了今日此城的安防,那么他们这是朝廷官派的守将,也省个心,出了什么是有王爷顶着,他们就是看个热闹。

    其实热闹都不愿意看。

    主将名为吕仲,在这个风沙侵袭的凉城,呆了已有十年之久,朝廷信任他,也是因为十多年前,他追随者一名年轻人,打了一场旷世的胜仗,受了重伤,便从军中退了下来,朝廷也为了安抚,便把他放在这么个看似边城,其实并没有什么战事的商城。

    也没有什么不服气,手下的人便接受了这么个天降的主将,大家在这样一个虽然艰苦,却悠闲无比的地方,没什么大怨气,非要跟来者作对。

    更因为他曾经是一名霍家的骑将,众人更是佩服不已,十年过去,他没有变的憔悴,甚至还胖了一些,如今跟手下人也是熟络的不行,今日便在此歇息。

    秦王派来的亲兵以及侍卫将此事看得十分重要,一刻都未曾来到城墙上的阁楼中休息一番,也是让吕仲一行人摸不着头脑。

    “老吕,你是真的没有听说啊。”一个有些岁数的老一些的偏将,在那里边剥着花生,便往嘴里扔,悠悠说道。

    “听说什么?”一旁的几个年轻点的小将也是好奇的很,他们的确对这种江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看似有什么了不得的传闻,他们似乎还没有听说过。

    他又是不慌不忙的啄了一口小酒,一股浓烈的酒香散入肺腑之中,让他也提了一些兴致。

    “你他娘的快点的,装什么装。”吕仲笑骂道,他最看不下去就是老头的臭屁的样子,总是喜欢吊人胃口,不过别说,他的消息一般都灵通的很。

    “且听我老刘给你娓娓道来~”他清了清嗓子,的确臭屁的很。

    “那佛子出生之时,正直那月氏国大旱无雨,他们那里本就贫瘠无雨,再加上连年无雨,能够苟活下去的农人已经不多了。”

    “没了粮食,便要大批从我们关内买入,月氏这种虽然比其他那些豆大点的小国要大不少,但是财力还是差得很,更何况他们大量的财力物力都投入到了佛门之中,哪有什么闲钱再去买粮食。”

    “百姓不满,也是闹到了国主那里,国主毫无办法,一个国家就要这么被天灾打倒在地,人们求神问佛,却完全得不到回应。”

    “后来月氏的国师,也就是他们的佛门领袖,在皇宫城门之前,对众人许下诺言,十日之内,必有神佛降世,降下神雨,以救苍生。”

    “后来呢?”一堆人挤在一起,在那里问道,看来完全被自称是老刘的这个偏将军的故事给吸引住了。

    “别急,别急。”老刘还是示意稍安勿躁。

    “后来十日之约到了,人们并没有看到雨落下,却传来了噩耗,国师已经坐化。”

    “人们都以为,这成名已久的国师,欺骗了众人之后,畏于人们的追责以及失信的打击,悄悄地自杀了。”

    “然而后来的事情发展让人们完全无法再去指责国师。”

    “月氏都城内的长生寺,也就是国师坐化的寺庙,有一个婴儿自天上降下,落于寺内的菩提树前。”

    “那就是那个佛子?就这样?”吕仲有些眼角抖动,他以为是多么惊人的故事,又是什么九天神使下凡,又是什么菩萨降世,这也没有汉的江湖传那么神乎其神呢。

    “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老刘鄙视的看了一眼吕仲,不再搭理。

    “婴儿降世,便开始啼哭,但是这一啼哭,仿佛全月氏的信佛之人都同时听到了这声啼哭。”

    “雨来了,人们欢呼雀跃。”

    “但是最恐怖的是,月氏国内号称千百寺庙的不计其数的得道高僧,都纷纷坐化涅槃。”

    “他们留下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佛祖回来了,佛国便近了。”

    “那佛子,可能便是佛祖转世。”老刘细嘬一口小酒,有些沧桑的说道。

第六十五章 从一把剑开始(下)

    说是佛子入关,将这沉寂已久的大汉江湖给彻底激起了性子,变得热闹了起来,人们都等着这佛子能够与那扬名天下的普陀佛门圣地能有一番激烈的碰撞。

    然而无数的眼睛此刻都注视这大汉通往西域的商城,佛子却并没有一丝丝的察觉。

    风沙漫天,是大漠的景象,西域与北边的北漠都是这天下最大的两块荒原,风沙掠过,甚至可以将一座小小的村庄掩埋。

    而就在这漫天扬起的风沙之中,在这平地漫起的黄幕之下,一行不慌不忙的车队,缓缓前行。

    前方有僧人赤足前行,一些看似是普通挑夫一般的人,抬着一个无盖的莲花座,这一行人身后跟着长长的车队,每一辆马车前都有一名遮掩面目的车夫,在默默的驾车,似乎与彼此没有一点点的沟通。

    车队是沉默的,但是莲座之前的僧人却空中不停,诵唱着诲涩难懂的音节,以及让人心慌的嗡鸣,让这个长长的队伍显得诡异的很。

    僧人赤足前行,视砂石为无物,也不见他们的脚底磨破了皮,但是如果有见识到苦行僧的人们,便能够理解,这些人的脚底板,可以算得上是与坚硬的磐石无两。

    但是如此怪异的队伍,他们还不是最惹人目光的一群人。

    莲花座上,一个一席白色袈裟的年纪轻轻的僧人,一身圣洁气息,仿佛耀眼的太阳一般,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寻常百姓称这是神迹,在月氏之内,见到过佛子真身的人们,都甚至忍不住的下跪,仿佛他真的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可以使人面见真佛。

    佛子白皙无比的皮肤,让他在光芒之中,显得洁白无瑕,他的睫毛弯弯,眉眼下垂,口鼻都显得精致的很,有种只有在那些小家碧玉身上才能看的到的感觉。

    但是他却承载了西域整个佛门佛界的希望,十多年前,那千百得道高僧齐齐圆寂而去,震惊了整个西域,一些人都以为终于到了传说之中地狱临世,佛国将毁的境地。

    然而伴随着那些僧人的死去,一名佛子就此诞生。

    也因为那些僧人死前的那些话语,皆称佛祖现世,人们才更愿意相信一个从天而降的婴儿,能够率领他们,抵达诸佛所立的佛国。

    此番佛子入关,他便领了万千信众的心,来此处决定做一些事情。

    他平静的盘坐在莲座之上,如同一尊现世的活佛,那嘴角淡淡的微笑,让人看到了都如沐春风,他未曾开口,但是传言到,佛子的一席话语,能教人得到内心真正的平静。

    车队之中看似沉闷无比,但其实因为佛子的存在,每个人都感受得到那种来自上天降下的喜悦,所以一路上纵使风沙再大,从来没有人发出一点抱怨的声音。

    车队渺小不起眼,但是这仅仅是在他们看来,远处的一整座城池,可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早就接到了讯息的秦王亲兵,在城门关口处牢牢把控着,但是架不住一幅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景象,震撼了整城的人的心灵。

    遥远的不清晰的风沙腹地,一尊半身佛,像是透露着身上的锈迹,数千丈的巨型佛像,在一行如蝼蚁一般的队伍身后,缓慢的跟随,整个沙地像是一片平静的湖水,他们身后是狂暴的风沙,但是佛像之前的队伍,却沐浴在阳光之下,如同被佛注视一般。

    而这个队伍里没有人知道,佛子还是轻轻地笑着,微微张口,没有一点声息,但是笑容却诡异无比。

    ——————————————————————————————————————————————————

    早在入关之前,便有一行人自这护送佛子的队伍分离,说是一行人,其实只有两人,这两人离了队伍,匆匆赶往一个完全与他们不同的方向。

    两人带着斗笠,披着黑色的披风,一副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真实样貌的感觉,引来了路上不少人的异样的眼光。

    而这两人也不在乎这件事,一直都这么默默赶路,累了便就地歇息,从身后的包裹,掏出一些干粮肉脯,快速的吃掉,便又迅速启程。

    他们在一个又一个城市之间赶路,却从未受到阻碍,像是有什么特殊的照顾一般,一切都安排的妥当,只是为了让他们赶路。

    两人其实是一男一女,他们是一对伴侣,也是来自遥远的西域,不知向着何处赶路。

    小竹子先前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无意之间便使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式,着实惊住了林无泪,与林雪,她们到那时才真的发现,林竹,她们眼中的小竹子,似乎真的有可能承接了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

    小竹子练剑三月,此刻早已踏入了练体之境,可谓神速无比,而林无泪在那日之后,也再也没有与她的母亲去谈论如何料理身后之事,她们现在每天的最大的喜悦都是能够看到小竹子飞速的掌握一式又一式。

    虽然不知道对于一个还只有八岁的小姑娘来说,修行实在是有些残酷,但是林竹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累,摸一摸脸上的汗渍,便又是随剑而起。

    小姑娘终究还是个妈妈的孩子,她虽然在小姨与母亲面前表现的非常开朗,非常坚强,但是事实上,她每当说起早晨的晨练,她也会跑到远远地地方,轻轻地抹掉几滴眼泪。

    这日她手被剑舞所划破,因为一式别扭无比的招式,的确让她无法轻松掌握,她便来到远处溪流殷始的地方,一处小小的竹林,散一散这几日闷得不行的心情。

    她喜欢这处竹林,她清晰的记得,这处竹林,是他不知几岁时,便只有光秃秃一片的荒草地,这么三四年过去,荒草已经冒起竹林的尖尖,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她将竹剑插在一旁的林地,蹲下身去,因为发现了一颗样子棒的很的竹笋,便要徒手挖出,但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回头望了望。

    两个黑衣笼罩全身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的身影,两人皆是背着一块蓝色的破布所包裹的东西,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但是这种不好的感觉,让林竹立刻转身面对了两人,竹剑被她握于手中,她立于两人前方不远,弓身蓄势待发。

    然而其中一人突然摘掉斗笠,似乎并没有想要直接出手的意思,让林竹有些慌忙,以为自己是不是错怪了好人,因为那摘下斗笠的人,露出了一张有些平常,笑盈盈的脸,是一个看着年岁不大的男子。

    他抖了抖落在斗笠上的竹叶,依然一脸笑容的轻轻问道:“小姑娘,你知道戒律宗在哪吗?”

    话音未落,一道杀伐暴戾的剑气,自竹林远处袭来,震得两人接连倒退。

    林竹面前转瞬便出现了一人,她一身劲装,手中一杆同样青翠的竹剑。

    “终于来了吗?”林无泪眼神冰冷,冷冷的说道。

第六十六章 佛曰(上)

    小竹子只是躲在小姨的背后,她知道此刻她便不能再拖小姨的后腿,面前之人既然知道戒律宗的存在,那必定来者不怀好意,而那名迟迟没有脱下斗笠的另一人,也将斗笠摘下。

    如瀑的黑色长发,在背后高高束起,英气逼人的眉宇让此人显得杀伐果断,但是这人的其他方面却让人无法快速的反应过来,这竟是一名潇洒到了极点的女子,一身男装之下,竟能让男儿自惭形愧。

    两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手,但是那自地脉间升腾而起的杀意,似乎早已将这片竹林千刀万剐,片片竹叶飘落,皆是化为碎片,无声无息间,一场顶尖的较量就此展开。

    男子眼神带着些玩味,率先开口,并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感觉,但是却在默默的抵抗着双方第一波较量,此刻面不改色:“戒律宗这江湖之中首屈一指的一流宗派,为何八年前凭空消失了,这让我们兄妹有些不解,还望姑娘解惑”

    男子紧紧地盯住了林无泪那冷血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兴致勃勃,对着远处的林无泪轻轻呼出一口气,看似调笑的动作,林无泪却将竹剑于半空中轻划,划出一道交叉的剑影。

    只听叮当两声脆响,竹剑像是遭受到了猛击一般,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剑影无法向前,男子也开始有些收起自己的调笑。

    林无泪将那竹剑向一旁甩去,以为是剑风所破,以那竹剑为始,竹林应声而倒,本有方圆百十丈的一块竹林地,此刻竟是轻轻一阵剑风,便半数摧毁而去,像是有什么无形力量的压迫一般,并没有留下剑之所过,会留下的那种整齐的剑痕。

    林无泪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向半空接剑。

    她看那男子的眼神更加凶狠而且一股扑面而去的死亡之意,将那离得不算很近的两位,又是吓退了不少。

    他那口吐息其实是有讲究的,仿佛透明的气息之间,夹杂了细微的看不清的银针,如同与空气化为一体,齐齐在人视觉的盲点之中,直插林无泪的眉心。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式在他用来,通玄境之下几乎屡试不爽的一式起手狠招,竟被这女子随意破去,他们立刻变得重视了起来,因为在他们的情报之中,魔宗宗主,此时的林无泪应该只有化形巅峰到通玄初境的实力。

    他们的消息的确没有错误,在戒律宗宗门根基被毁,仅仅只有三名逃难的女子安全脱离,哪还有什么机会再有宗门老祖的教导,更不用说,那号称佛门第一金刚的青丝僧人,在江湖围杀的联军面前,直接证道化佛,此时的魔宗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反抗的机会。

    曾经青丝僧人最爱的女子,竟是一名普通女子,在传出这条讯息之后,许多人是不敢相信的,青丝僧人的境界连那普陀寺的最古董级别的老僧都无法断言。

    只能说着:“大致立地成佛……”这一评价在人们的耳中穿来穿去,最后竟是演变成了青丝僧人便是佛祖的转世轮回,这一世是要度那情思之苦,最后便可以真正以佛祖之身普度众生。

    这样一名可以称得上是大汉真正的佛子的僧人娶妻,大家本就已经感到足够惊异,而这僧人还取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这肯定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但是青丝僧人就是如此做了,因为他在佛门之中的存在几乎可以与佛门圣地的老祖相提并论,许多人都说莲心大师自然是这佛法第一人,但是这莲心大师真的算得上是超脱于凡世的人物,许多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莲心大师的人,都自然而然的把那佛法的争论归拢至青丝僧人身上,说他本就是莲心的弟子,他做佛门领袖又如何不妥。

    从这里,也就是大汉与西域佛宗的根本分歧所在,两边都觉得自己是佛门正宗,都认为佛祖将在自己的身旁降临,再加上普陀寺在寻常百姓眼中那真的是佛门圣地所在,不知出了多少肉身真佛,可以算的上是真正铺满了大汉天下的一个坚定地信仰。

    道门自然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是道门武当山自剑阵临世,做了那入世的真人,在百姓眼中那肯定就成了皇帝的私人物品,当然人们都是相当拥戴这一任天子,毕竟也是做了几百年大汉皇帝没做到的事情,亲自给大汉扬了威名,但是道教,已经没有当年那种仙气缥缈之感了。

    莲心大师不在宗门,青丝僧人不去理会那宗门琐事,仅仅是挂名震慑宵小,最后真正在打理着宗门事物的还是林无泪,只不过青丝僧人已经不在人世间,这宗主之名自然是落在了林无泪头上。

    而成日忙于琐事,林无泪纵使是有姐夫这个现成的老师在身边,她也无心投入与修行根本,纵使是有天资,亦是进步缓慢。

    那小姑娘更不用说,才豆大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修为。

    所以他们此次根据了情报来决定了由兄妹二人一齐上阵,万无一失。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人是会遭遇悲痛的,而更有一些人会将悲痛化作激励自己前行的力量,会将仇恨视为鞭策自己的导师。

    很不幸,林无泪便在此列。

    所以此时的男女,正感觉到气息的压迫,这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结果,只有面对真正有威胁的敌人之时,他们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男子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神色,但是其实他已经在内心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但是林无泪此时却开口了,有些狂妄,但是却透露着自信:“你们应该介绍一下自己,免得到时,无人记录下你们这无名之辈的死期。”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女子开怀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甚至眼泪都在眼角挂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嘲笑道:“你们是真的以为自己的胜算有多高?”

    “不好意思,此次前来,便是要取魔宗余孽的头颅。”

    她并没有介绍自己,只是缓缓解下了身后的破布,布里的东西露出了真正的面貌,一把通体碧青的长刀,刀柄处一朵沙漠毒蝎的雕文似乎昭示着一件事情。

    江湖许多人不知此地来人的面容,也一般没有机会见到他们拔刀,因为拔刀见血,如同毒蝎捕猎。

    这些来自沙漠的刀客,此番要取这可怜之人的性命了。

    “等的就是刀殿。”林无泪的声音突然响起,但是转瞬又消失无影,忽而一阵风起,竹叶卷起翻涌,如同万剑所指,两名刀客发现他们似乎遇到了对手。

第六十七章 佛曰(中)

    再次追踪着前次没有完全杀光的所谓的“魔宗余孽”,这次派出了两位不知名的刀客,一男一女,看似极其的年轻,完全不像是刀殿一贯的严谨而又冷酷的风格。

    这是如果是外人看来,会第一反应,两人或许就是假冒的江湖中人,但是林无泪在一出手,便反应过来,真的是刀殿来人,刀殿这种地方,也没必要在他们的猎物面前,掩饰些什么。

    但是面前这两人的确有些超出了平时对于刀殿那些执法者的刻板的印象,轻佻,不羁,都是对于这两人的形容词,像是才出江湖的世家子,对一切都感觉到兴奋,但是对于一切都想要去摧毁。

    刀殿多年前号召了几乎整个江湖前往围杀魔宗,而这也只是在上层的江湖才能收到的信息,有分量的、能够在江湖上说得上话的门派高层,基本都收到了刀殿的檄文,然而他们却一再犹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刀殿只是为了找寻一个借口,为他们自己的利益而服务,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的安危,其实他们也只是有些什么需要从戒律宗拿到而已,平静不起波澜的江湖表面,暗地里其实早已暗流涌动。

    最后,终于还是达成了一致,众多一流二流宗派纷纷参与其中,派出自己宗门之中最值得信赖的弟子或者长老之类的任务,秘密的组成了一只队伍,在八年前那个阳光正好的晴空之下,对一个即将通过自己的努力以及底蕴,成功晋升圣地之名的戒律宗,展开了惨绝人寰的屠杀。

    只不过在那些犹犹豫豫没有下定决心的宗门之中,多了不知多少具无声无息死去的尸骸,这就不得而知了。

    刀殿与剑礁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绝对领袖的姿态,存在在这江湖的舞台之上,然而就在不知多少年前,一切都开始慢慢的向着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进发,以白帝城为首的白帝夜行,影舞刺杀,让不少阻拦剑道圣地在天下横行霸道的有志之士,皆是死的不明不白。

    刀殿入世的一批隐藏在暗处的人,则是传说中的刀殿执法殿与执礼殿,传闻中有蛇蝎执礼法,天下大道将不复,见者皆是挖去口鼻,做一个噤声的死者,无言中诉说大恐怖。

    如不是天机阁的阁老们对于这个江湖还有一定的掌控能力,怕是这一二圣地,就将这天下搞一个底朝天。

    当然也不知道天机阁代表的大汉皇庭与这些个手眼通天的圣地有了什么样的交流,总之,双方达成了一种默契,只要圣地不再过分的去破坏整个江湖的体系,朝廷的力量便也不会太过约束他们,当然前提是他们只能涉足江湖之地,对于汉的根基,不得有半点非分之想。

    所以先前两人即使是来自西域,也省去了繁文缛节,一路畅通无阻的在官道驿道之上赶路,不然也不会那么迅速的就可以找寻到林竹一家子的藏身之地。

    找到这处藏身之地也少不了棋鬼的安排,刀殿自创立之始,棋鬼老人便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为这个充满了黑暗与冷漠的圣地,撑起了庇佑伞,待到今日,刀殿自身的实力已经完全可以与佛道圣地相提并论之时,就到了这个他一手打造的杀人机器,为他的予求予取开始展露獠牙之时。

    知道棋鬼存在的人在这天下不过十指之数,林无泪在此之列,他的姐夫,在临走之前便已经告诉了他所有的所有,当然这也是他到那时才刚刚能够感知到的信息。

    棋鬼其人,不祥,但他可算天机之事,这便是林无泪这么多年来,一直默默准备着的缘由,青丝僧人亲口告知她,人算不如天算,但棋鬼之算,可称天算。

    所以她也明白,不管自己几人躲到何处,只要她想,她们的行踪便会暴露无遗,所以自那日逃离,她便没有一刻停息下来,她并不是没有练剑,只不过这些事情,只得由她来承担,那母女是自己最为珍重之人托付于自己的,她便要豁出性命去保护。

    那把一直挂在屋内的竹剑,才是她们平稳度过这么多年的关键,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也因此对于那把剑的主人有着极大的不解,她不解为何他可以抛弃自己身边的一切,去寻一把剑,去寻一人,也因此,林无泪十分的抵触那把竹剑。

    然而前些日子,小竹子亲手拿着那把剑,悟出了当年那人纵横无敌之时的一式剑招,小竹子说她梦到了那个男人,那个本应该亲眼看看自己的儿孙的男人,她发现自己本就无法对那个人有真正的怨恨。

    忽然间,已经遁于远处的林无泪身后以一双冰凉的小手拉住了林无泪的右臂,小竹子轻轻的掰开了林无泪的握剑的拳,将手中的青竹剑给了林无泪,随手将那柄林无泪匆忙之间折下的已经有了豁口的竹剑给丢到一边。

    林无泪没有说话,只是询问的看着小竹子,然而小竹子却开口道:“它在找你。”

    远处的两人拔刀之时,就被竹叶布成的飞叶杀阵给来了一个下马威,回过神来,也只是发现,这万千剑感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手段,他们还被这磅礴的剑势给惊到,此刻有些恼怒。

    他们相信棋鬼老人不会骗他们,那个如今唯一有抵抗能力的魔宗余孽,仅仅只是通玄初境,不过也已经足够惊人,因为传闻八年前它还是一个化形境都还未踏入的懒散女子。

    半路起家,八年的时间,踏破了不知多少修行者一辈子都摸不到的门槛,当真是一个该杀之人,留之必有后患。

    然而就当他们才又破去竹叶阵,一种真实的杀伐之气迎面袭来,将他们身上的衣物撕扯的破碎,不知刮出了多少伤痕,这让男子更加无法接受。

    他已经无法接受几次被戏弄的事实,起手便是要腾空而起,来一式狂乱的突杀,贴近那个可恶的女人的范围。

    身旁女子却拦住了他,他有些不解:“这种人已经触怒了我的底线,姐姐为何拦我。”

    “鲁莽!”女子突然呵斥道,随后一指弹去,一颗小小的碎石,不知何时从她的指尖蹦出,飞向了有些空旷的前方的林地。

    忽然在光线的照耀之下,一些细微看不清的丝线,闲现了出来,小石块似乎很快就要穿过那丝线所部的一个陷阱,突然,一声丝线绷断的脆响,自两旁不知多少密密麻麻的箭矢袭来,如同飞蝗一般,密密麻麻,似乎还蕴藏着不少的灵力波动,让这箭矢变得更加诡异无形。

    女子一脚踏前,一刀自头顶切下,像是平淡无奇的一刀,忽然面前的一切都在半空中诡异的静止,她直起身来,将刀缓缓收回,掩在身后。

    不知多少箭矢如同从内部爆炸而去,化作了漫天的木屑,缓缓飘落,两人自这木屑铁屑落下的一场弥散之中,不沾染一尘一土,携无尽的杀意前行。

第六十八章 佛曰(下)

    林无泪大概已经将这来者的真实身份摸得透彻,,因为刀殿多年没有彻底下定动手的心,而她却在暗地里,不知搜集了多少关于刀殿的情报。

    他们这八年之内,在何处曾经现身,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情,又是造成了什么后果,他们行进的路径有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林无泪知道自己还是太过于弱小,所以她付出了不只是八年之内连破两大境所付出的努力,还有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调查分析,以及散尽了不知多少的财务。

    所有的所有,只是为了保护这个已经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小家。

    她很累很累,有时想要歇息一下。

    但是不是今天,今后,在她再次握住这把青竹剑之后,她不会歇息。

    因为这是一个承诺,也是一个向一个人证明自己的机会。

    两姐弟,并不是所谓的初出茅庐的刀殿年轻弟子。

    那场震惊江湖的围剿,刀殿年轻一辈最无敌之人,陌人禾,在他祭出合刀之前,也只是一个看起来华而不实的联军领袖,然而在他轻松写意,一刀将那通天塔所庇佑的戒律宗的山门给尽数摧毁之后,终于成了人们心中,足以代表新一代修行者的羊头。

    然而陌人禾也只是在那场战斗之中才被人们熟识,对于更多的其他刀殿的年轻的子弟,他们便更加无从了解。

    但是,林无泪耗费了不知多少财力,其中包括了大部分戒律宗遗留下来的东西,构筑了一道网,一道纵横整个大汉,乃至囊括西域、匈奴、南疆之地的情报网络,却在几年前的某日,给她提供了一条不起眼的讯息。

    祥通二十年,刀殿曾收留的某个破败家族的一对姐弟,以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冲出了刀殿十年一次的蛊战。

    蛊战是什么许多人可能不清楚,但是林无泪却知道陌人禾也是蛊战之子。

    正是因为陌人禾的横空出世,刀殿一直无人驾驭的合刀,才能真正的在江湖之中留下属于自己的传说,而不是只留下合刀名,却不知那能够留下“合刀之下,天崩地碎,山摧陆毁”的合刀到底能够恐怖到何种地步。

    这对姐弟,时敬、时笙,怕是要引领刀殿又一番数十年。

    如今不满三十岁的他们,与林无泪年纪相仿,都已经踏入了通玄境,并且境界基础稳定的根本不会有一丝紊乱的几率,更是已经成为了刀殿对外渗透的执法殿与执理殿的首席,仅次于几位殿主之职。

    所以刀殿才会如此信任两人,选择由他们来做这个了结。

    但是他们虽然对于林无泪三人有着一个较为详细的认知,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再详细的情报,也不如他们真正的拔刀出手来的实际。

    他们唯一不知道的一点,那边是,他们的对手,比他们想象中,更加了解他们,先前他们有机会去怀疑,也就是那根隐藏在吐息之中的毒针,但是却因为大意与种种原因,错失了这次机会。

    当然他们后来也因为这次转瞬即逝的机会,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剑不至,声不显,时敬、时生的每一步向前,都在提防着,那随时有可能袭来的暗箭机关。

    然而此刻的林无泪,冷静的注视着这林中的一切,时机不到,她便不会将自己暴露在外,她现在需要做的便是一点一点的将这些时日里布置的种种释放,慢慢的蚕食着两位来历不凡,但实际上并未真正经历过刀殿之外的世界的雏儿。

    时笙的心思相较于弟弟时敬,算得上是缜密无比,每次弟弟鲁莽在前,她也总是会合适的去阻止,但是她知道,有时,真正陷入僵局之时,需要的便是弟弟那种勇往直前的杀伐之力。

    她回想起几年前,他们还在那个如同鬼窟一般的地方,整日为生存下去而挣扎,不知多少次,弟弟拼了性命,带着自己杀出了重围,而自己却次次都在鬼门关之前行走。

    所以他们再也不会回去了,他们会牢牢抓住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刹那间,仿佛是一股冷风吹过,割破了时笙的脸颊,她眼中闪过寒光一抹,笔直的刀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着身后刺去,而那半空中捻着竹剑的人形,突然自无形中显现出来。

    刀入人形,如同插入了无尽的泥泞,不得挣脱,这一刻,时笙才发现自己的这式酝酿已久的诡刀早已被对方勘破,一式佯攻以及这附着在刀身之上的蚀骨灵气,让她的刀之灵性,大大减弱。

    转眼间,林无泪真正的杀招显现,她自密林一处弯路,踏虚前行,步步登高,仿佛走向了万丈无云的高空,瞬间便又消失在姐弟两人的视线之内。

    然而故弄玄虚又算是什么杀招呢,最凶猛的攻势,转瞬便到来。

    林无泪本就登高,如同凭空飞升一般,不见了人影,下一刻,一阵阵引起心腔嗡鸣的轰隆声传来,似乎是平地起惊雷,但又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何处也无那惊雷。

    林无泪的阶阶踏下,从散步到漫步,再到一步十阶,一道空气凝成的天梯自半空垂下,天道剑,立天道,林无泪出手便是在江湖之中,沦为传说的天道一剑,自开天梯,如同仙人压顶,携无敌仙姿,迅猛直击。

    青竹剑在她的手中熠熠生辉,如同闪耀的星,似乎这青竹剑就是为她而生一般,如此的合身。

    天道剑一出,万千道法皆是落了下乘,时敬看到了这似乎势不可阻的一击,猛地一声暴喝,浑身震出了如同灵力碎屑一般的东西,然而那碎屑突然化作了玉一般的鳞片,猛地吸附在时敬的外表肌肤之上。

    他的眼神发出碧绿色的光芒,已经顾不得那些招式,狼狈的将身旁已经有些脱不开身的时笙一把拉走,滚在一旁。

    但是一剑之威怎可至此,如同抹消了这片林地一般,一瞬间原地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林无泪自一旁缓缓落下,但是手中剑招不停,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天道至此,不愿诛杀宵小。”

    “你们可接好。”

    “那名僧人曾经说过: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我爱,我所爱之人,我恨,世间所有不应有的别离。”林无泪冷漠的注视着那个愤怒的人影,青竹剑直指他们,渐渐升起一股佛门大悲苦之意,枯了竹叶,哭了竹林。

第六十九章 葬一场雪(上)

    那日林无泪的冷眼一剑,是时笙、时敬此生见过最让人感到无力的一剑。

    天道剑不说,已经是他们没有接触过的无上剑法,他们习武修行的时间太过于晚,以至于那曾风靡一时的习武者皆拜天道剑的那个时代,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更不要说这一式融合了血与泪,佛与剑的至强一击。

    当林无泪那似乎脱口便能成为真言的佛曰出口,剑也随着一字一句杀出,清风抚岗,剑意却煞满了林海,这是林无泪欲哭无泪的呐喊,是林无泪向那挥刀者的讨伐。

    此剑名为观佛。

    观那融入世间,最有生气的肉身佛,自然而然升起的一剑。

    林无泪心中无佛,也不信佛,但她就是与那禅意满式的佛剑招,相辅相成,如同同源共生一般。

    这一剑起自八年前的守峡一战,观青丝僧的背影,就地悟出一式堪比天道剑的杀招,她不敢肯定,她出了这一剑之后,自己是否还能再度记起那日的种种,所以她珍惜着,珍爱着这来之不易的一剑,将它想成了一个人。

    那个男人严厉且温柔着,嬉皮却又可靠,就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被面前之人所在的那方圣地,轻描淡写的摧毁殆尽。

    所以她的这一剑,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佛剑可饮血,等到佛陀可杀生。

    风雷不羁,以神性为剑之始,天地万物,以佛法为道之源。

    佛剑没有天道剑的迅猛无敌,但就是那么深入人心的,杀穿了姐弟二人的道心。

    佛剑本不嗜血,但是当一个心中无佛的,却与佛有缘之人运用而杀人,菩萨尽须低眉。

    在林无泪眼中,自己在这佛光中沐浴着,有些刺骨的寒冷透过光芒传来,没有佛门的爱意,没有慈悲之意笼罩,有的只是天上诸佛的冷眼旁观。

    “果然不出我所料呢,这一剑借来便借来,也要斩杀足够的恶徒,来洗濯我戒律的污浊。”林无泪强忍着怒意,不知对着谁说道,但是她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开始显得疯狂肆意,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先前林无泪那冰冷的平静。

    谁说佛剑不嗜血,那是佛陀之言,林无泪在剑锋处起舞,姐弟二人的反击就像是配合着佛剑迎击的春风,和煦温暖,软绵绵的,让自己的性命,成为剑锋处最弱小的乞求者。

    时笙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无力之感,那像是醉熏的女子,舞着剑花,像是一个喝醉的戏子,嬉笑着玩弄着演出时的宝剑,但是让她完全无法回击的是,她是清醒的,但是她的身体不清醒,她手中的最可靠的刀刃,也像是拜倒在剑下的降将,痛哭流涕着,任人宰割。

    她不知那是禅意还是佛光,林无泪还是林无泪,但是她却真实的像一个让世间所有人都要毕恭毕敬的僧人一般,这是一种源自心底的认知,即使她自己的内心清醒的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这种无力感,让她迷茫着,望向了身旁的弟弟,时敬此刻却没有像自己一样,化作软绵绵的走肉,只是瞪着圆咚咚的大眼睛,扯了扯她的衣角,“姐姐,我好饿~”

    咕噜一声,自面前的时敬肚子里传来,他的小脸上抹上了不知多少泥巴,土坷垃,如同一个逃难的灾民,可怜又无助,身上是自己为他亲手缝制的袄裤,然而还是因为磕磕绊绊,露出了棉絮。

    “再坚持一小段时间,马上过了冬,我们吃的就不愁了,家中还有些米和芋头,连同这条大鱼,今天给你一并煮了,吃饱了,我们就要去挖些野菜了。”

    她弯下腰,看着弟弟委屈的小脸,露出了大白牙,笑了起来,把那条“大鱼”在弟弟眼前晃了晃,馋的他直流口水。

    她一笑起来总是甜甜的,虽然没有那种让人惊艳的美,但是依然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个头虽然也不大,但是却比弟弟高不少的时笙,一边摸着弟弟的头,一边揪着弟弟的破棉袄上露出的棉花团,都揣在怀里,想着回去再为他补上。

    他们今日的收获很差,入了深冬,小生物都不出穴,果实都烂在了地里,但是她还是激着冷水,捞到了冰下的一条小鱼,此时踏着有些厚实的雪,靴子也结了冰,她整个人被冻得脸色也有些不好。

    一个月前,他们原以为自己就会那样死去,看着偏僻有破败的宅院,气势汹汹的冲进了一批凶神恶煞的贼人,本是要逃离官府的追踪,却意外发现了此处生活过的痕迹。

    他们是时家的最后两子,她们家中曾因束手边关,家中将领频出,而被誉为良将世家,可是,就是一场似乎是蓄谋已久的屠杀,就这样泼洒在了时家大宅上,最疼爱他们的爹娘,死之前还在拼命地想要护送着他们逃出去。

    但是蓄谋已久,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无路可退。

    府上所有人已经被屠杀的精光,这件事后来是震惊了朝野,这么一个被天子看中的将领世家,竟然被人毫不留情的杀尽,天子震怒,然而即便是动用了天机阁的力量,依然是毫无头绪。

    此件事情,最后也是成了祥通年间最大的悬案,镇远将军,朝廷正四品边军大将,全家老小被人屠尽,这一代以时铎为荣的时家,就这样破败了。

    然而当时的场间,尸首易处,甚至有些人模糊不清的尸身,根本无法辨认,朝廷的确认死者的工作,便艰难的进行,最后那确认死者的天机阁来人,遗憾的摇了摇头,放弃了继续寻找的念头,就这样将宅院清理之后,搁置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时家大宅,早有避难而建立的隐藏暗阁,然而那暗阁需要成年人的操作,两个被老管家拼命送进去的小孩子,最后却没能拉住老管家的手。

    就那样,一切都巧合的错过,时笙时敬,在那避难之处,恐慌而又闷声无息的生活了两年,直到时笙无意间,贯通了那本夹在橱柜之间的气海神识通辟要义,自学而成,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修行者,他们才得以重见天日。

第七十章 葬一场雪(中)

    他们从懵懵懂懂的孩童,两年的时间,成长到不属于他们那个年纪应有的成熟,虽然只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已经开始对这个世界,有着一个模模糊糊的认知了。

    他们不知多少日夜,在暗不见天日的藏身秘阁之中,低声啜泣,或是嚎啕大哭,只是为了宣泄不属于他们那个年纪应该承受的苦痛。

    然而他们还是活了下来,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此刻世间,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们在迷茫中,靠着活下去的信念,如同墙草一般,卑微的活着。

    然而有时,命运对一些苦命的人的捉弄,是三番五次的,是让人绝望的。

    初冬的宣城,坐落在寒冷的秦地,这里是民风彪悍的秦王封地,人们总说,秦王不幸,世世代代都要困在这么一个窝囊的地方,与西风为伴,瘦马啸起的高原,让人误以为这斑驳的秦地,又是哪处破败了的王朝遗迹。

    秦地虽然贫瘠,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敢小瞧这人口不多,耕地更是少的可怜的好战之地。

    时家,这一代以镇远将军时铎为顶梁柱的良将世家,是屹立在大汉西北的一尊门神。

    时铎其实没有什么冲锋陷阵的骇人战绩,更没有什么围魏救赵的惊天战果。

    他做的就是为大汉戍守了这边关三十年。

    因为他,西域诸国在被匈奴奴役之时,没有踏过函谷关哪怕一丈之远,在西域强大之时,传说中武力骇人的僧兵,鬼刺都成片成片的倒在了关外不远处的山岭之间。

    汉之所以没有在庙宇最为孱弱之时,被人一举歼灭,就是因为总有一些,被人奉为军神战神之名的天降神帅,大汉才在一次又一次的风雨之中,稳稳地站立着。

    然而这曾盛极一时的宣城,曾经算得上是秦地前三繁盛的雄城,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走向了破败。

    朝廷从来不会亏待任何一名军人的亲属,甚至还会福泽他的家乡,但是这次,这次彻头彻尾,不留一个活口的单方面屠杀,让朝廷一下子根本没法反应过来。

    没了将军的手下,曾是一群虎狼之师,却因此被调往了四面八方。

    曾经自穷乡僻壤出身,一路跟随着将军百战的,一直支持着他的人,迷惘掉,四散掉。

    而这个家中的人,一个个都消失掉。

    宣城因将军的荣光,而欢呼雀跃,而热血沸腾;但也因为将军的逝去,而失掉了曾经的所有。

    人亡了,城也就快亡了,如今宣城更像是一个死城,只有那些必须驻守在此处的军人以及朝廷官员,还在这里抱团取暖,也有那些人生在此处,老在此处的佝偻老者,不愿离去。

    朝廷将那守边的军队,慢慢向着凉城移动,想着能不能把自家的阵线,再往关外推一些,却发现,他们不是少了一座城而已,城何时都可以有,但是大汉的门神可就只有这么一个。

    时铎得死,让整个汉的军队格局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西北边境空出了一堆无人任命的职位,一批批青壮将领,摩拳擦掌,等着去往那个贫苦的地方,拿到自己人生中关键的军功。

    但是朝廷却迟迟没有下达命令,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还有没有潜藏的危机,隐藏在那看似只有风沙的西北。

    朝中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没有一个不钦佩时家镇守西北的这份劳苦,但是,很多初入朝堂的青壮派,却没有那个清晰的认识,反而有些人还有怨言。

    “明明只是一个四品武将,真当我大汉无良才不成?”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在武将队伍的后端,小声的嘟囔着。

    但是他却不知道此时,天子正愁苦于此。

    身旁的年轻的还是少年模样的国师,正闭目养神,但其实早已听见了此人的抱怨。

    年轻的国师,的确没有成年后的那番刻板沉稳,反而在一脸苦涩的天子耳畔,说道了几句。

    后来那年轻的武将,为自己的不合适的言行付出了庭杖的惨痛代价,才刚要起势的他的官途,就这样遭受了迎头一击。

    因为高高坐于朝堂之上的天子,怒发冲冠,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我大汉无良才的确是错的,但是你问问这满朝文武,有哪个,能够自信比得过时铎?”

    “朕失一左膀右臂,而你却以为他只是一个四品镇远。”

    “我大汉只有镇远将军,没有一品镇西大将军,因为这是时家应得的,镇远将军一职,为这时家代代良将而设,你何来的胆量去质疑我大汉先祖的决定?”

    这是朝堂上,因时家而引发的一番又一番的争吵与苦恼,然而处江湖之远,时家惨淡的二子,此时却遭受了宣城败亡的最直接的祸事。

    才出秘阁,两姐弟小心翼翼的在已经生满杂草的时家大宅暂时生活了下来,她们从秘阁之中,将那还余下不少的米面拖出,有些放久了的米面因为潮湿坏掉。

    但是因为设计之始,秘阁就是为了长久的躲避战乱,所以贮存粮食还是十分的方便有效。

    然而他们秘阁之中生活做饭可以有通风的密道,但是出来这个明亮的世界,他们却忽略了这些习以为常的东西。

    炊烟升起,姐弟的小脸在火光中映照着,渐渐有了些血色,因为长久不见日光,他们的肤色都变得有些不正常,这几日的生活,算是让他们找到了一些生而为人的感觉。

    天凉宅破,时家二子却因这幸福的炊烟,被那睥睨江湖的大盗,撞到个正着。

    那日夜神,姐弟还未睡熟,就有门外脚步声的响起,让姐姐不禁握紧了床边的短刀,这是他们在家中搜到的,唯一还算能用的防身武器,毕竟他们了解自己时时刻刻都可能存在在危机之中。

    但就是这样,他们依然被那身法鬼魅,又有不低的境界的大盗,给完完全全的压制了。

    姐姐时笙两年修行,全在自己的摸索之中,但又因极高的天赋,顺利的突破了塑神境。

    然而他们却陷入了比曾经遭遇到的家门被灭的灾祸还要危险的境地,一度临近了死亡。

第七十一章 葬一场雪(下)

    西北的大盗,是西北最为猖狂的一批人,不仅仅是因为此地民风粗犷,性情奔放,还有的是因为,在这物资匮乏之地,有些平民,不得不为贼、为盗。

    天机阁从不发布关于江洋大盗,以及绝世神偷的榜单,首先是因为这不是一个提倡从事偷盗的天下,更有原因是因为一旦这些盗榜发布,难道不是在打朝廷自己的脸?

    但是民间却依然有着类似恶人棒以及大盗、神偷榜这一类的东西,究竟是又谁撰写,又是由谁来传播,这些自然不得而知。

    但是大盗榜上,出自西北荒凉地的大盗,那可以说是铺满了整座榜单。

    他们有行恶,也有行善,总之是一群与江湖同声同死的一群人。

    很不幸,这次时笙时敬姐弟,碰到了那偶然间发现,破败宅院竟有人烟的盗榜大盗。

    他名为吴名,就是与无名谐音,不知道是何时有的这个名字,但是他自己知道,父母自他出生,便不见了踪影,唯一一点可以提醒他曾有过父母的,便是自他出生起,便待在身边的那枚刻有吴字的玉佩。

    他以偷盗为生,自小孤苦伶仃,受尽了苦寒,受尽了毒打,但是他还是依然好好地活着,就像现在一样,轻松惬意的行走在一座孤城的街道,亦是没有何种官兵追迹。

    不过只是这样,他还不足以被人与盗榜提名,他这位于天下第二十的恶名远扬的大盗,哪家的钱财不都是他眼中的那引人垂涎的宝藏。

    他以此为生,却也以此为乐,他以屠尽他人满门为乐。

    虽然他是一个孤儿,但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些什么,因为他仿佛自生下,便没有所谓的感情所言,他只想要活下去,然后快乐而且满足的活下去,所以他一直想要满足自己的不知名的需求。

    知道某日,他在一处不知名的大家宅院的书房中,发现了那为他开启修行之路的修行精义,从各种方面来看,他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修行天才,足以在一流宗派中,被列为重点的那种内门天才子弟。

    但他一再的隐忍,他还是维持着普通人的身份,在那出生起,就一直生活着的小城中,像平时一样,干一些小偷小盗。

    因为人们家中总是失窃,自然是惊动了县城的官爷,所以这小偷也就被一次一次的送入大牢,他的技术真的很差,如果是那种神偷看来,他可能还不如那随随便便的一个小孩子,手脚来的利索。

    但是他就是屡教不改。

    县官老爷其实是对他于心不忍的,他明白在这西北的像是被抛弃了的土地,孩童失了父母,街边沦为小盗,这是逼不得已的事情,于是也从来不会太过于严惩这些孩子或者是少年犯。

    “吴名,老爷又要放你走了,你如果手脚再不老实,下次可就要吃棍子了,懂不懂?”一名狱卒模样的年轻人,不耐烦的嚷嚷着,走到了吴名常待的那个小牢房便,作势便要开门。

    但是突然一阵刺痛自他的喉咙间传来,他感觉喉咙卡的难受,就把抬手摸了摸,是血。

    然后他开始昏厥,有些站不住脚,最后只看到那一直背对着他,蹲坐的吴名,缓缓向他走来,然后似乎是摘掉了自己的头颅。

    吴名将那不瞑目的头颅随手丢在一旁,将血迹在自己身上一抹,摸了个干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就是御气……吗?”他有些颤抖,却是兴奋的颤抖。

    他今天很高兴,所以他决定杀掉和他有任何牵连的人,来庆祝一下,自己终于能够操纵那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他像是一个终于得到了心仪的玩具的孩子,开始向人们炫耀他的宝物。

    县老爷还在喝茶,他不是什么清官,但是他却的确为人们做了很多好事,尤其是,对于那些从盗从偷的孤儿们,他宁可用自己牢房里的饭菜去养活他们,也不是愿意看到那些小孩子因为偷盗,被别人家打折了腿脚。

    他的家中,皆是因为他当上了个小县令,过的还是有滋有味,今日案文的确繁多,不过总算是处理完毕,一天的劳务到了头,想着喝完这杯,便去那弯扭的巷子里,带些可口的驴肉火烧。

    但是此时,门外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

    但看清是那个总是被关进牢房的不大的少年之后,又是笑了笑。

    他没有看到那少年身上的血迹,也没有看清那澄澈的微笑,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凭空破碎的茶杯,像是一把把不留人活路的尖刀一般,射向了他的头颅。

    待到县老爷以及那名狱卒的尸体被人寻到,已经是深夜,县官的妻子因为丈夫久久未归,不得不裹上大衣,冒着风寒,跑来县衙,推开了里屋的房门,却看到了脑袋被人瓷片搅碎了的一具尸体。

    直接是当时就被吓昏了过去。

    当然后来还是惊动了全城的人们,大家都知道了县老爷被一个惯于偷盗的少年给杀掉了,有些人还能叫出那少年的名字,大家都在寻找那少年的踪迹,不说是为了报仇,也算是为了造福过县城的老爷,献一点力。

    但是自那日起,不知没有找到那少年的踪迹,反而城中开始无缘无故的出现命案,伴随着的还有洗劫一空的钱财。

    人们开始生活在整日担忧于丧命的恐惧之中,有些胆小之人,白日抱团紧缩,夜晚也睡于一起,哪还管什么你家我家。

    但是人依然再死,速度在越变越快。

    因为那个杀人的少年发现,似乎这城中的每个人都知道了他的事情,那么他们就都要死去,因为少年想要重新开始,便要将过去斩断,所以他想的是杀光就好。

    这便是一个思想极为单纯的小偷,一旦拥有了力量,所要做出的事情。

    城中唯一一家有着修行之人的豪强土绅,在第一次打退了那个像影子一般的少年的刺杀后,第二次就被一击毙命,人们这时才明白,这个少年,已经能够屠宰几乎已经是化形境的修行者了。

    少年用了两年的时间,悄无声息的,杀掉了城中的每一个人。

    两年的时间,他不知为什么没有被外界发现,他只是悄无声息的贯彻着自己的想法。

    他不知道的是,有人,在他第一日杀掉县官老爷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他的存在。

    那人为他布了一道阵法,一道足以笼盖整座县城的阵法,足以将这县城的存在在世间抹去的恐怖阵法。

    而这些,只是为了看一看这个有趣的少年,能够做到何种地步。

    那年冬天的雪,似乎没有盖住那几乎漫城的血,像是血埋葬了一座小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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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名侠客介绍:
八百载未斩之难,出于白帝,化作一剑,惹了棋鬼的山河落子,逼得苦命人儿出了那青山。
又似是这汉匈百年的国战迷煞了歌舞升平的京城,教这百战死的将士无处埋枯骨,却是武当道士守了国门,剑阵所起,铁蹄所止,折戟折剑覆予滚滚长河,奔流东逝。
终是这雏凤落了蜀,亦步亦趋却踌躇满志,只因剑神说:“待你成了那天下第一,再来这领你的小竹子。”
到头来天下大事,果真就抵不过一个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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