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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丝留他方     那可是名侠客txt下载     那可是名侠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九章 巧合与巧合(下下中)

    库格罗素看着面前的铁木儿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不明白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拖沓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不是对方真的与阿大有深交,或许年轻气盛的库格罗素现在摔门而去才是符合他性格的事情。

    库格罗素虽说在西域人的普遍印象之中,不像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粗人,但是他的性子也绝对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那种,最主要的……他与铁木儿是在交流的太少了。

    “阿帕奇部落未来的大萨满,月轮国万寺之主——未来的佛子,甚至月轮国将来的国君,这些……都是你一定会经历的事情,所以难道多等这一柱香的时间,你都不愿意了吗?”

    铁木儿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即将炸毛的库格罗素,嘴里吐出一连串库格罗素完全无法理解的话语……

    “您……到底是什么意思?”铁木儿是他们的人,这个懒图儿对他已经强调过了,但是他总觉得从这个人口中说出这些,他感觉非常的不适。

    “不是所有的人看在阿凡提的面子上,会老老实实的与你们合作的,这一点你要清楚……”

    铁木儿冷哼了一声,吐掉了口中的茶渣,他似乎将茶叶嚼了许久……库格罗素倒是不在乎铁木儿这些小癖好,嚼茶叶这样的事情,很多人似乎都会做,而且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茶叶应该是自大汉云滇之地运来的上等普洱,这种集苦涩酸等数种难言的味道于一身的老牌茶叶,在西域人眼里当然是相当不值钱的。

    唯有汉人的士子会因为这些而感觉到高雅……普洱中的药香,也是他的特色之一,库格罗素虽然没有亲自尝过这种茶叶,但是他却听阿大说起过这种茶叶的特点,药香就是他最大的特点。

    只是库格罗素意识到铁木儿家中的不管是茶水还是仆人……又或者是内房的小妾等等……他们都操着一口相当流利的汉话,这让库格罗素有种异样的违和……

    他有种直觉,他觉得自己今日第一程若是没有选在铁木儿府上,或许后来也会被人绑来这里吧。

    突然从堂屋门前飞来一个人影,没错就是飞来,他身轻如燕,似乎不管怎么样走动,他的脚尖只会轻轻地与地面接触,速度快到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

    只不过那人只是转瞬便跪在了铁木儿的身前,单膝跪地的,头恭敬的低着,浑身融于黑色之中,看着架势,似乎是铁木儿手下的探子一类的人物。

    库格罗素只是起初被吓了一跳,但是随之便镇定了下来,因为在他身旁的铁木儿喝茶的手都没有抖一下,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来了吗?”铁木儿平静的问道,将茶盏与茶碟一同放到了身旁的桌子上,直了直腰板,突然气势就无限的拔高,让库格罗素都有种回避的念头。

    这个人绝对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滑稽,这是库格罗素最真实的想法。

    库格罗素这么看当然没有错,能够在凶险的西域行商,更能够掌控一整支商队,成为三条最主要商路的负责人,大汉行西商行的当家,铁木儿手上至少是沾染了不下百条人命的,这个仅仅只是人命而已,马贼这种穷凶极恶的人物,他们跑商的人又怎么会没有遇到过呢?向来他们都不将马贼当做人的,如果把马贼的首级也算上,估计上千条人命,是库格罗素的保守估计了。

    但是铁木儿口中的“他”又是谁呢?难道今日库格罗素要等的人就是那个神秘的“他”?

    没有情报,铁木儿也没有说的意思,那个单膝跪地的探子只是头一点,便直接闪身离去了,来无影去无踪,说的就是他们这样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吧……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的,自从铁木儿放下茶盏,他的气势一变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战战兢兢地等待实在是让库格罗素有些崩溃,但是至少对方不会害他性命,这就足够了。

    直到那人的前脚踏进房门,铁木儿脸上的严肃这才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库格罗素才从这紧张的氛围之中解放出来。

    那人只是向前一步,铁木儿便张开了自己的双手,满脸笑容的迎接了上去,这种笑容虽然有些难看,但是库格罗素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的真诚……

    那人究竟是谁?

    “我的老朋友,你可算来了,你可不知道我们未来的大萨满如今已经急不可耐了,恨不得刚才就从我的府中逃走,你若是再不来,我可是拖不住这个年轻人了呢。”铁木儿哈哈大笑,言语中无不是在调侃刚才有些焦躁的库格罗素。

    库格罗素突然有些被这种转变冲昏了头,有些不知所措,主要面前站着的那个人,似乎和他想象中有些许的出入,毕竟如果城中最大的一个商贾口口声声的说要让他留下来,那么除非是给他军队或者什么能够与军队挂钩的东西,其他应该对于如今的库格罗素来说都没有什么用处……

    而这个男人,给库格罗素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与霍牧是一类人……

    眼前站着的,显然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汉人,高高挽起的束发,长髯垂下,宽厚却棱角分明的脸廓,精致却又不乏阳刚的无关,厚重的嘴唇一直没有露出太多,从这一点似乎能够看得出这个人平时也是比较谨慎的,很喜欢抿着嘴唇。

    其余的打扮一如当时库格罗素见到霍牧换上一身汉装的模样,士子风气扑面而来,但是对方那宽阔的肩膀,还有高挺的身材都告诉库格罗素一件事情,这个人绝对是能够提刀杀人的。

    一双眸子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模样,其实只是扫过库格罗素一眼,库格罗素就感觉到了与当时霍牧那时初见,一样的锐意与自信。

    “原来是阿帕奇部落的库格罗素殿下,实在是失敬,今日宫中有不少事情,所以耽搁了,希望殿下莫怪……在下玛吉纳,当然,您也可以叫我的本名,楚中梧。”那人爽朗的笑道,而且一口一个殿下让库格罗素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不为别的,就为了玛吉纳这个名字……

    楚中梧的名字库格罗素没有听说过,但是玛吉纳,若是稍有见识,能够知道铁木儿之类的名号,估计玛吉纳也不会不明白,作为一名汉人,能够在这样的西域商拉扯起一支不亚于商行行商队伍的人,谁又能去指责他什么呢?

    更不用说,作为王宫的內侍大臣,其实玛吉纳才是真正的外族人成为国家重臣的第一人吧。

    这个玛吉纳就是先前曾经在东宫之中与那位久居深宫,期待一展雄途的古鲁辛王子见面的汉人,不过古鲁辛对于外界知之甚少,他只是以为玛吉纳就是一位手眼通天的商人,却不知道他只是在自己的母亲死后两年就成为了王城的內侍总管之一,又用了一年的时间,将王城之中剩下的几位內侍总管一一逼退,死的死、逃的逃,最终顺利的成为了王城真正的守备长官,若是说什么巴克特里亚王城中的情况有谁最熟悉,那当属他不过了……王城,乃至王宫之中任何的蛛丝马迹,似乎都逃不过面前这个人的手掌。

    很少有人意识到,掌握了內侍力量的玛吉纳,才是真正掌握王公大臣命门的那个人,一切要杀要剐,偏偏是由他这个与月轮国如今形式毫不相干的人决定的。

    而其中的秘密,估计如今已经不言而喻了呢。

    铁木儿轻描淡写的给库格罗素介绍着玛吉纳的身份,当听到內侍大臣的时候,库格罗素愣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铁木儿要他这样苦等,就为了与面前这个人一见了。

    他又说道自己与东宫古鲁氏的关系的时候,库格罗素越来越疑惑了,他有些话憋在肚子里,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由于铁木儿在面前,他还是稍稍有些信心的……

    铁木儿涛涛不绝的说着些什么,然后库格罗素终于是出声打断了他:

    “尊敬的玛吉纳先生,我无意冒犯,只是有个事情,我想要搞清楚……”库格罗素的脸僵硬得很,毕竟他觉得尽管他说了无意冒犯,但是没有人听了这种事情之后还会毫无波动。

    “殿下是不是想说,我这种两面三刀的行为很是让人不齿呢?”玛吉纳笑着,说着翘起了他的腿,盘在了另一条上,看起来相当有汉人的感觉。

    库格罗素沉默不语,只是盯着玛吉纳的脸,库格罗素的担心,玛吉纳完完全全明白,如果他是一个能够同时侍奉两个主子,却转头有能够与库格罗素和铁木儿合作的人,库格罗素又能怎么确定,他现在不是在说谎呢?

    “囤积居奇的典故,似乎也不是那么久远呢,呵呵,”像是在自嘲,玛吉纳眯着眼睛笑着说,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不过殿下似乎还有件事情不知道,如此一来称呼我为三面四刀也不足为过呢……”

    库格罗素茫然的看着玛吉纳,唯有铁木儿哈哈大笑,边笑还边拍着一旁玛吉纳的肩膀。

    “月轮寺的资金其实也是由我来控制的,主要是因为每月月轮寺需要的资金实在是太大,月轮国其实早已经没有这种实力去养着“第二个王宫”了,所以其实如今的假账,都是我在用我的钱财来弥补国家的空缺,只不过如今的确是有些瞒不住了,没藏王后发现了这个事情,估计已经开始在谋算如何除掉月轮寺这个毒瘤了。

    “不过我的时间也终于足够了呢……主要是等到了殿下您来,还有我的同袍——或者应该叫他霍将军的到来吧。”

    库格罗素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绝对不是假的,而且库格罗素也分辨不出对方究竟是在说谎还是其他,从心里……库格罗素认为对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他为何要做这些事情,对方还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还有霍将军?您为何要等我们前来?如果说是大萨满与你们计划了此事,拥有那纵横交错的密道,相信靠着您那手下的內侍的力量,还有铁木儿前辈您的私兵,想要将整个巴克特里亚城控制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月轮寺不过只是一个寺庙而已,当控制了王城,一个寺庙又如何翻得起风浪呢?”

    库格罗素的疑问很正常,而且他也没有很轻易的就相信面前人说的话,至少他想要了解事情的原委,而不是在这里一知半解,只能够点头摇头。

    “嘛……若是真要从头说起,那就是一个太长的故事了……说句殿下可能不爱听的话,如今的一切,可能你我都是棋子,连阿凡提也不例外,这个世上总有一些所谓的妖孽,在做着一些我们寻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你以为的巧合,还有自己的谋算,很有可能只是别人早已经布置好的一个局中小小的一环罢了……”玛吉纳说的云里雾里,但是却又没有停下说法。

    “殿下,您要知道的是大汉对于西域的看法从来都是一样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不是一句说笑的话,我们的老祖宗,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西域如今能够乱下去,也只是一时的事情,真正的智者,早在许久之前就开始谋划此事……我?只不过是跟随着奔流的方向罢了,做一只随波逐流的船,倒是不用再去想些什么。”玛吉纳语重心长的说着。

    铁木儿拍了拍库格罗素,轻声在他一旁说道:“有些事情,老夫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接到的讯息,却是让我们不得不去努力的推动这个车轮……这个天下,如今只有大汉和匈奴是真正的霸主,那里有着我们想象不到的智慧与武力,如果真的有疑问的话,你可以到时候去问阿凡提,他一定会给你解答的,不过……你要知道,阿凡提,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不得不放下一切的梦想,转而回到沙漠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着这个时机的成熟,为的……只是这个计划而已。”

第五百六十章 巧合与巧合(下下下)

    玛吉纳和铁木儿的出现,是让库格罗素有些措手不及的,一开始他还以为两人只是会为大萨满的计划提供一部分的帮助,若是真的按照他们的说法来看,那么大萨满或许也只是一个庞大计划中的一环。

    “汉人与匈奴人的战斗吗……”库格罗素有些感慨,他倒是没有狂妄到觉得他如果成为了月轮国的实际领导人的话,他就能够拥有与这两个庞大帝国的统治者同等的地位,相反,他认为若是这两个帝国真的想要将月轮国这样的弹丸之地彻底拿下,应该花不了多少工夫。

    虽然地位不平等,但是库格罗素还是有些想法的,毕竟月轮国腐朽多年,其实只要稍加整顿,立刻就会有成效,一但跌入谷底,那就已经无路可退了,既然四周都没有下降的余地,那么,放眼皆是上升的空间不是?

    但是玛吉纳的话在他的耳边一直久久不散,他无意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相当修长的手,部族里的那些擅长战斗的,最后被培养成保卫部落的战士的汉子们,他们的手掌都是宽厚的,都是粗糙无比的,指甲不修,到处也是黑泥,但是他们并不在乎这个。

    他们的目标是很简单的,那就是保卫部落,一切都不用考虑,他们没有机会接触真正的知识,不是大萨满与库格罗素曾经提起过得愚民的方针,而是因为阿帕奇部落没法同时拥有如此多的聪明人……事实就是这样的,一但想库格罗素这样,明白了阿帕奇部落如今的处境,曾经所仰慕的,曾经尊敬的大萨满,在简单的对比之下,就成了如此微不足道的人物,那个在他们眼中庞大无比,无边无际的国家,如今看来也只是一个弹丸小国,这样对于一个人观念的冲击力是相当可怕的。

    库格罗素的手是精致的,因为他需要做的事情少,需要考虑的东西多,自然不必让自己的身体受到野蛮的环境的摧残,弱肉强食在西域显得那样的真实,以至于所谓的人权也只是存在与强大的大汉与匈奴那里。

    他们没得选。

    库格罗素知道这两人告诉自己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实在的,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的提醒,或许库格罗素将来真的会慢慢感受到权力的魅力,然后渐渐沉浸其中,最终做出一些他难以估量的事情。

    敬畏之心这是一个有目标的人最应该怀有的东西,对一切充满敬畏,这样就不会失去最后的控制,一个人给自己设立的最后一道枷锁就是恐惧,而恐惧消散之后……看看吧,那些亡命之徒都作出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无所顾忌的匈奴铁骑在当年一穷二白的时候,就能够野草吹又生,肆意的南征,随意的摧毁大汉这样拥有悠久历史的国家,但是一旦他们开始思考未来,他们想到将来会出现的种种状况,他们的敬畏又出现了,他们开始害怕死亡,开始保护利益……最终当然也失败了。

    没有恐惧的人是不存在的,通过一些手段可以达到这种目的,不过只是短暂的,而只是短暂的这种时间,匈奴人可以南征八百里,可以击破大汉的镇北军队……

    库格罗素知道这是有人在警告自己了,甚至计划还没有成功,就有人开始警告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中的光芒就有些黯淡了。

    强如霍牧,霍将军也是这样吧,似乎在大汉处处受到擎制,像他这样的飞将军,本应该纵横漠北万里草原,与匈奴的狼骑厮杀一个痛快,他却只能够吞兵于北,被动的等待着匈奴人一切的包围与攻击。

    “果然,到了这种程度,所有人都会有枷锁傍身啊……”库格罗素在铁木儿宅子里留了大概几盏茶的时间,就从铁木儿府上的正门离开了。

    不是他待不下去了,而是因为那两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

    出了门,他也没有再往自己昨日决定好的路线去行进了……

    ……

    “殿下,若是您赶时间去找其他大商的话,我想这个已经不必了……”玛吉纳刚才这样说道,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人畜无害的冲着库格罗素说道。

    库格罗素出了很多汗,因为越是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越是对于天下各种势力的力量有着了解,刚才玛吉纳和铁木儿的话中所包含的信息就越是震撼人心。

    什么巧合、什么谋划,谋划此事的人,当年就已经知道大夏国会毁于一旦,然后没藏王后还会来到月轮国吗?难道他当年就知道,所谓的西域第一强国,其中的暗中争斗会是这样三方鼎力的局面吗?非如是,局面不可能被这群人,或者说自己所在的一方掌控到这种地步。

    听玛吉纳说,其实那两只所谓的从属于没藏王后还有古鲁辛的军队,实际上到了明日也不会采取太大的动作,如果短兵相接,失去任何的军队对于塞基琉和申乞这两个拥有最多军队的人都是不能够接受的,他们当然不会傻到会用与对方火拼,所以他们私下里其实早就互相串通过了。

    什么没藏王后,什么法戒,又或者是那个突然窜出来想要做梦的古鲁辛王子,这些人对于两个拥有军队,身经百战的将军来说,都是浮云一样的存在,英雄相惜是因为英雄都有着值得人尊重的实力……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一个和尚,想要控制他们,说出来恐怕不是要笑死。

    从前能够控制军队,是因为月轮国有着足够的官员与将领去相互擎制,这一点,师从大汉的月轮寺不会不明白,但是如今的情况呢?如今,一位接着一位的贵人王公倒台,不管是被百姓推翻还是被轻描淡写的摘去了实权,这些都是月轮寺和王族做的保护他们自身的事情。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还是不够的,没藏王后还有法戒都不是傻子,相反他们都也有着相当缜密的思维,留下两个最高级别的将领,这无异于养虎为患,起初就应该直接摘掉他们两人,随后再去处理中级,乃至于低级的将领。

    但是两人的错误就在这里,他们没有选择强硬的手段,反倒是想要利用承诺与其他一切能够当做筹码的东西去收买这两人,最终的结果,一开始是申乞倒向了法戒那一边,并且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了多年,知道没藏王后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易,换取了申乞的支持……

    这其中的龌龊事不用多提,但是事实却是双方在相互争夺军队的过程中,忽略了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实际掌握了军队的申乞,然后随后还有那位藏兵众多的塞基琉大将军,他们才是真正能够决定月轮国未来走向的人。

    了解到这个情况的玛吉纳还有铁木儿以及懒图儿,他们做出的决定,那自然是先静观其变,最终他们的目标既不是没藏王后,也不是法戒和他的月轮寺,反倒是两位最高级别的将领。

    可能到现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如今正有一直强悍的由私兵及雇佣兵和阿帕奇战士组成的敢死队,正酝酿着夜晚的大事。

    而他们的目标,自然是要趁着明日的混乱,做掉两个最影响局势的军长。

    某种程度上来说,古鲁辛的确是开窍了,他能够想到擒贼擒王这样的计划,只是他久居深宫,很少对月轮国有过完整印象的他,很难去从很高的高度去考量明日的混乱局势。

    谁掌握了那些军队,谁就是赢家,除此之外,余下的都是多余的。

    “您这是何意?”库格罗素心中想了很多很多,所以有些不免焦急,因为他发现,似乎自己才是根本毫无用武之地,如果自己真的成为了这个佛子,估计国王的位子也会被这些人操纵吧,感觉到了一种不自在的库格罗素脸色相当难看。

    “不,殿下不必多想,我只是再说,您接下来要去的那些人家,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去了,……”玛吉纳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玛吉纳的话音刚落,门口的光想似乎就被挡住了,感受到光线变暗的库格罗素回头看去,只见几个与刚才那个黑衣探子衣着相似的人,此时正并派的站在门外。

    几人的身材都不算魁梧,但是看得出来,他们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精瘦,相反,从他们的气势、站姿等等方面,似乎都可以看出,这几人绝对是身经百战的那种狠人。

    这些人都是铁木儿的家仆或者私兵,库格罗素第一反应是这个。

    但是又不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拦在门口,自己其实已经没有打算不告而别了,难道铁木儿还想要用武力强留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因为顺着视线往下看,库格罗素注意到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袱……隐隐的,似乎能够意识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但是库格罗素还是皮笑肉不笑的……

    “散了吧,不必跟我汇报,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铁木儿自始至终都没有站起身来,冲那几个人摆了摆手,然后就继续捧起了一本商经看了起来……

    实际上他看没看书,库格罗素并不在意现在库格罗素想要的是一个解释……

    “殿下有所不知,我这个人呢,最喜欢交往的人,就是像阿凡提那样能够遵守约定,甚至为了约定可以忍受无限的寂寞与痛苦的人,这种人玛吉纳愿意恭敬向对方致意……但若是出尔反尔,仅仅只是为了利益便撕毁契约的人,这种人,别人不除,我也会动手的。”

    玛吉纳盯着库格罗素的眼睛,两人同高,但是库格罗素却感觉自己在对方的身前无限的渺小,仿佛自己就是被对方攥在手上的一只小小的蚂蚁,是一个随手便能够碾死的存在。

    库格罗素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但是他已经明白了,刚才那些人估计是带着死人的头颅来的吧,铁木儿刚才估计叫住自己不只是为了等待玛吉纳,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说……今日他的行程基本上可以取消了。

    “我看看,塞万枭、卢克大君、盖尔斯……”一连串的名字被玛吉纳念了出来,这是他随手从袖口里摸出的一张名单一样的东西,而上面的一个个名字,库格罗素都听人说起,而且也是他今日将要去拜访的人。

    “懒图儿只是告诉了殿下,这些人是有意向与我们合作的,但是却没有说过,他们其实早就与我们有过纸面的约定了吧?”玛吉纳轻描淡写的说着。

    库格罗素继续保持着自己的沉默,塞万枭、盖尔斯,这都是月轮国耳熟能详的大商人,在赫克城居住了那么多年,库格罗素对于这些人的势力是再熟悉不过的,他们一个是月轮国的地下皇帝,掌握了三大城池中超过半数以上的风月场所以及赌坊的经营权,另一个则是月轮国最大的靠着倒卖精良武器盔甲而发财的商人。

    若真的是按照玛吉纳暗示的那样,那么现在他们只是几具可怜的尸体了……

    “他们其实都没有把我们的契约放在眼中,若是殿下一会与他们交涉,不出意料,他们应该会不断地拔高价格,就为了他们宅子里的那些密道入口……甚至他还会威胁殿下您,这样的人,当然都不可以留。”玛吉纳说得轻巧,但是却没有感觉到他有半点的波动,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库格罗素一想到那些黑色的布包,看到了门口那如同水渍一般的东西,他就一阵的范围……果然那是先前从包中滴落的鲜血吧。

    “嗯,大概就这些,似乎殿下今日要拜访的几位,如今都在这里了,所以我说殿下自然不必去再多费力气,若是殿下不介意,我们坐下来,好好吃顿饭,明日您只需要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以柳折枝的身份,去参加月轮寺的佛子争夺就好了。”

    “嗯……”库格罗素自此之后,到从宅子里出来,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第五百六十一章 巧合与巧合(完)

    不知从何处听到了悠扬的笛声,库格罗素走的很慢,竖起耳朵倾听着,边走便沉默。

    从铁木儿府上出来的时候,正午已过,天气稍稍有些燥热,大概很快就会接着冷下去,他挽了挽袖口,露出半截的胳膊,好让衣服里面的汗水干的更快一些。

    正午的巴克特里亚城人多了起来,多少有些月轮国第一城的感觉了,两旁的高楼并立,库格罗素走过繁华的地段,到处都是商贩与店家吆喝叫卖的声音,生意红火的酒楼人来人往的,时不时就有衣装华丽的贵客到场,随后便是由专人恭敬的请上雅间儿。

    街上卖吃食的是最多的,整条街道都被各色的小吃味道所填满,西域人独爱牛羊肉,猪肉一类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是廉价的、肮脏的,可能也只有汉人偏爱那种油水颇多的软腻肉类了,匈奴人和西域人多喜好嚼劲十足、肉质紧绷的牛羊肉。

    有不少直接将烧烤架子拎到店铺外面的店家,为的就是让这考的金黄酥脆的肉,散发他们最好的味道,然后帮助他们带来更多地客人,食肆里,最好的吆喝就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库格罗素撑着铁杖,蹬着凉鞋缓缓地走在路上,倒是身处闹市之中,他才能够感受到半点的清明,反倒是在先前两个高傲且压迫感十足的人面前,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没人看得出库格罗素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情况,他现在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位朋友,何不来品尝一下我家新鲜美味的馅饼?皮薄馅大,肉质鲜美……”

    一路上有不少人看到库格罗素的行头,一个劲的把他往自家店铺里拉,在这样的闹市里,很少有他这样俊美的年轻男子会独自行走,至少能够船上那样金饰颇多的袍子的,大都是大户人家。

    库格罗素当然一一拒绝了,他今日已经累了,换条路走,散散心思,随后就要准备明日最关键的事情了。

    懒图儿没有交代太多的事情,毕竟对方也对柳折枝这个马贼一无所知,所以库格罗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表演,然后与法戒这类的高僧多多打好关系,最后抛出他们的筹码,一切就会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明日会有多少人死去,库格罗素不明白,他只知道阿帕奇部落所在的一方,其实也只是负责其中的一环,王城中会如何、月轮寺后来会如何,法戒、没藏王后那些人会有什么下场,现在都是未知的,但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铁木儿和玛吉纳两个人绝对做了难以想象的努力,才会有他们这样的自信。

    大汉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呢?阿大在他的言语话间,无不透露出他对于那个国度的向往,他总是提起自己曾经在大汉的游历过程中,遇到了太多太多可以称得上是妖孽的人物,他这个所谓的智者,也只是在矮个里面拔高个子,与那些人比起来,他也只是平平无奇的样子。

    这样的评价库格罗素到刚才为止都还认为是大萨满的谦逊所言,如今看起来似乎的确如大萨满所说,连他们都只是一个庞大计划的一环,受到他人无形的擎制,那只能说明,他们的视野远远比不上筹划这些事情的人。

    这一段路也就两三里,库格罗素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懒图儿,该如何与霍将军说话,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茫然,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到底算是什么,站在街口,他眺望着东方,那里真的是智慧的源泉吗?

    而此时的东方,一位白袍拖地,须发及腰的佝偻老者,此时正站在塔楼的上方,柱着木杖,顺着西方落日的方向望去。

    他的眼神没有老人经常会有的那种浑浊,相反,他浑身上下最能够让他显得年轻有活力的地方,就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了,似乎他的眼中有着无限的光芒,那种可以被称作是智慧的东西,如今正在闪烁。

    “鹿潭,你的棋子,我便拿来用了,这天……要变了,总得让那两个小子安心才是。”苍老的声音从楼上扩散,不过却没有传多远,他的声音不大,当然……他的周围也没有什么其他人。

    ……

    太阳落山之后,巴克特里亚城也是相当的热闹,不管明日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也影响不了这些只是过日子,只是生活的普通百姓,巴克特里亚城的百姓的确是月轮国最为幸运的了,此时在月轮国各地不断地发生着暴乱以及反叛,隶属于城邦的军队毫无顾忌的开始屠杀暴民,这些尸山血海的场景是巴克特里亚城的百姓无法想象的。

    即便是有些时候,那些城中的百姓没有做任何事情,但是人命,在这个时候,只是一连串没有意义的数字而已,有罪无罪,并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而是军士手上的屠刀说了算。

    但其实平静的巴克特里亚城,也正在经历这一场人们难以想象的变革,有四方足以影响一国局势的势力,各怀鬼胎,正在打算着自己的计划,不管其中的关键是什么——金钱或者是其他,这都对明日将要发生的未知没有任何影响。

    一连串的巧合即将碰撞,又有谁能够幸免于难呢?

    ……

    霍牧最终还是没有对月轮寺做什么事情,密道直通月轮寺的后方,但是他却在将要出现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束缚感,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月轮寺中有他无法对付的强者,但是转念一想,若是真有这种程度的人存在,月轮寺绝对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平稳,首先那些天人估计就会被这种强者所吸引,然后这不知名的强者便会因此暴露……

    这些都是萧合当年告诉他的事情,镇北军和天机阁关系密切,萧合对于霍牧的事情其实也很上心,至少当年楚鹿潭拜托萧合照顾楚清忴,霍牧自然也是在此之列。

    霍牧的修行之路没有人清楚,只知道他是一名强悍的武者,但是身为万事通的萧合对霍牧仅有一个警告,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将天人级别的力量释放出来……至少近些年是不可以的。

    霍牧的实力强悍,但是说实话,他境界的缺失是相当大的,靠着天分一路到了这种地步,他没走错一步,都会对他未来的提升造成巨大的影响,只不过他的确没有时间去思考如何提高自己的境界。

    军队之中没有排斥强悍的单兵战斗力,但是尤其是在这种处处都有束缚、需要泯灭个性的地方,很少有人能够获得那些游历天下才能够获得的感悟,感悟这东西,不是杀人就能够一直有的。

    所以霍牧在遇到真正让他感到阻力的力量之后,识趣的选择了后退,既然阻止他的东西不是强者,那就一定是阵法一类的东西。

    月轮寺有强悍的阵法保护,这是他得到的消息,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若是普通人触发了这种阵法,那可真的是自寻死路。

    霍牧对阵法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感受阵法的强度这种事情还是不难的。

    退去的霍牧,沿着原路返回,早库格罗素一些就回到了志怪书馆之中,如今的志怪书馆只有三人居住,明日过后只会更少,所以显得相当安静。

    懒图儿遇到霍牧之后只是点头示意,两人没有什么交流,很多做事效率极高的人,平时话都是这样少的。

    直到库格罗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书馆,懒图儿才开口说话。

    不过今日的事情他并不是有意要隐瞒着的,至少他对库格罗素没有恶意,只是他作为库格罗素身边的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库格罗素描述接下来的事情,这种别人掌控着的感觉的确不好,懒图儿这些年对于部族的事情的确是心甘情愿的,但是在与那两人接触之后,他发现自己曾经所引以为傲的那些,都只不过是别人挥挥手便能够得来的东西,不管是权力还是财富。

    “库洛塔……要说说吗,铁木儿和玛吉纳他们?”懒图儿还是厚着脸皮开口了,他看得出来库格罗素现在有些魂不守舍,大概是被那两人摧残过了吧。

    霍牧倒是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库格罗素今日会累成这样,他今日破例没有跟在库格罗素的身边,也是有懒图儿在其后保证的,所以库格罗素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有些好奇。

    “他们……的确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奇怪一些……”库格罗素憋了好久,也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两人,他们就像是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是见面,他们就让库格罗素心中非常紧张。

    “那他们有没有与你说起过明日的具体计划?”懒图儿只是知道其中一些环节,但是他知道,大概那两人是对库格罗素说起过明日的具体安排了,所以便这样问道。

    霍牧如今已经是半个局外人了,他与铁木儿他们其实并不是一路的,即便是铁木儿和玛吉纳都有着身为汉人的身份,甚至是听从大汉某些人的意思来行事,但是这些的确都与霍牧没有太大的关系。

    霍牧本着皇命而来,只要结果能够如他们所愿,他就不会有半点的异议。

    库格罗素点了点头,但是却又转向了霍牧……他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霍牧,只是不知道霍牧会不会回答他。

    “将军……我想知道……您是否听说过楚中梧这个名字?”库格罗素有些不确定,铁木儿看起来还稍微透明一些,但是玛吉纳个这个人给库格罗素的感觉已经有些毛骨悚然了,他总觉得那幅平静的外表之下,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库格罗素看着霍牧,霍牧当听到楚中梧的时候,表情的确有些惊讶……

    霍牧的确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还是在很久之前听过。

    荆州的霍家是霍牧的本家,如今已经是落魄了,即便是冠军侯的爵位也不可能让他们吃上一辈子,所以不可避免的,当一个家族在传承的过程中,稍有些问题,比如家中出了纨绔,经营不当,或者说过于守成,难免会落魄。

    霍牧对于这些都没有过抱怨,他自己自然也可以拼出一个将来,让自己的本家能够继续的传承下去。

    富不过三代这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说法,基本上大汉的那些家族都逃不过这个宿命,但是少有的……有一个家族,是能够与大汉同寿,能够一直贯穿着整个汉史的存在,荆北楚家。

    不过几十年前的一些变故,让荆北楚家也落魄了,这的确是让人唏嘘不已,霍牧承蒙楚家的照顾,年幼时曾经投奔自己的叔公一辈的楚鹿潭,后来又认楚鹿潭为父,这都是如今京城耳熟能详的故事,一家之中,一文一武,这当然是相当为人称道的事情。

    但是作为楚家的本家,荆北楚家当年覆灭之前,的确出了很多妖孽一般的人物,楚家龙凤,这就不用说了,即便是很少有人知道,但他们也留在了大汉的历史上。

    还有一位,楚家既然是以商业起家,自然少不了经商的人才,这位名气稍小,但主要还是因为他是分家的人物,若是论起能力来,他估计也不比本家的一些人差,当年大汉的商贸被楚家牢牢的把控住,楚家依此积累了难以想象的财富,其中利润的大头当然是从商行以及倒卖之中获得,而后来,楚家另辟蹊径,也在混乱的西域开辟出了一条商道,因为大汉无暇顾及西域的原因,当年那条商路上的利润几乎能够支撑起楚家三成的收入。

    而主导那条商路的人,便是分家中的佼佼者楚中梧。

    不过这个楚中梧……似乎与霍牧印象中有些出入,不少霍家与楚家的事情,霍牧都是听楚清忴说起的,但至少他不会含糊其词,说起楚中梧的时候,霍牧清晰地记得,楚清忴说当年他们还没出生的时候,楚中梧就已经三十多岁了……

    库格罗素说起的这个楚中梧,似乎还有些年轻?

第五百六十二章 尘埃落定(上)

    库格罗素回到书馆之后,才有了半点自己原本的心气,在两个拥有他完全不清楚实力的人面前胆战心惊实在是太让他煎熬了。

    楚中梧的身份也是后来他们讨论之后才从霍牧口中得知了那么多的,毕竟懒图儿和库格罗素都是典型的西域人,他们对于大汉一些隐藏在幕下的事情没有什么机会知道,更不用说,连很多汉人都不清楚这些汉王朝内部的隐世家族了。

    霍牧清楚是因为他本身身份特殊,不过如今那些家族的事情也不再是什么不可说破的秘密,所以一来二去,霍牧便给库格罗素两人理了一个大概。

    楚中梧在霍牧印象之中应该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者,如今可能行动都会有诸多不便,但是库格罗素见到的那个楚中梧又是那样的出于壮年,大概大家也想到了一个可能。

    “可能这个楚中梧是第二世的楚中梧了吧,至少在老爹离开之后,我是没有听说过再有楚家人现身江湖之上的传闻,没想到这条当年由楚家开辟的道理,现如今还被人经营着,而且看样子也达到了相当高的一种完成度。”霍牧若有所思的想着,随口说出了他的推断,库格罗素和懒图儿大概也是这样想的,这个楚中梧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位楚中梧的子嗣一辈,只是这样说起来,霍牧倒是又有一些事情可以去做了。

    清忴当年苦苦寻找楚家仍然还在世的成员,尤其是楚家本家人,他们大都掌握着一些楚家覆灭前的辛秘,只要是得到了他们的确认,楚清忴就有机会能够一窥当年楚家被灭的辛秘,至少他的心里也会踏实一点,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是最让人崩溃的。

    不过库格罗素和懒图儿并不明白霍牧与那位他话中提到楚清忴到底是什么关系,只当是他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就是了。

    铁木儿和楚中梧如今都是在为同一件事情而合力谋划整个月轮国,而霍牧从天子那里得到的意思大概还没有关于月轮国主权归属的问题,所以霍牧也不想去费心关于之后的月轮国建设的问题。

    听那两人的意思,他们大概也是想让库格罗素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领袖,至少从现在看来,他们还没有恶意,如果这样能够将月轮国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善事。

    此后就是霍牧告诉了库格罗素关于今日傒斤罗布他们的事情,还有他发现月轮寺后方大阵的秘密。

    傒斤罗布能否说服法戒接纳马贼王这其实只是他的投名状,如今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傒斤罗布都还没有收到库格罗素他们的约束,库格罗素思量之后,许诺了傒斤罗布月轮国国相的位置,这算是之后真正启用傒斤罗布的承诺。

    傒斤罗布乐于接受,今日一日的见识,至少让他心中的反感少了许多,即便是月轮寺中也是这样一幅混乱的模样,法戒大师一人独揽专权,其余的僧人则是能够躲多远,就躲多远,这样的情况绝对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国家不想看到的。

    法戒有很大的野心,这是傒斤罗布见到法戒之后的印象,而且这个印象一直贯穿今日的接见。

    至少在礼法之上,法戒已经不将王族放在眼中了,既然有了苗头,如果没有人去阻止法戒的权力的扩大的话,那么他随后必然会产生篡权的想法,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没有道理王位放在法戒的面前,他还要避之不就。

    轻而易举的事情,还能够让他的野心得到最大的满足,和尚做国王这种事情,想象就会是让这些僧人头脑发热的吧。

    对此傒斤罗布一直闭口不谈,至少今日的交涉,他代表的只是他自己,他说自己只是向法戒转交马贼王柳折枝的信物,明日里马贼王究竟会拿出什么样的筹码,这都是他所不清楚的,一下子就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傒斤罗布的确不傻,当然他也相信,库格罗素等人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追究他的责任,事实上他现在能够做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他没有真正的权力在身,即便是他的威望很高,如果没有合适的实力与之相匹配,能够让人们心甘情愿送死的,那都是圣贤级别的人。

    “罗布先生已经回去了吗?”库格罗素这样问道,霍牧今日的一部分事情就是帮助库格罗素观察傒斤罗布的动向,霍牧尽管今日空手而归,但是该做的事情他还是没有耽误。

    “今日他是被法戒派人送走的,一直送出了两条街,看起来他们的交涉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玉佩已经不在了,估计是交给了法戒了,你若是还有什么担心的话,今日我也可以去帮你再打探一下,月轮寺后面的那座大阵我的确还有些兴趣。”霍牧想了想,先把他见到的事情告诉了库格罗素。

    之后关于月轮寺大阵的事情,霍牧心中隐隐有种不安,他总觉得这些人若是没有足够的高端武力,也就是修行者压阵的话,只以为轻松就能够突破月轮寺的防御的话,那就太过大意了。霍牧的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让库格罗素他们再多多注意一下,这也算是霍牧的好意吧,但是库格罗素其实也很无奈,在得知了计划的全部之后,他其实也很没有办法,明日的兵权根本也不会在他的手中多作停留,有那么一瞬,他还是有些希望铁木儿和楚中梧那两人明日不要那么顺利才好,这样他才能够有足够的筹码与对方争夺。

    库格罗素现在不清楚大萨满究竟是想让他就这样乖乖的按照计划进行下去,还是说有其他的安排,但是他的潜意识里,却觉得这一定就是大萨满给他的考验,懒图儿绝对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如果能够拥有相当一部分的阿帕奇战士,他们也绝对是一直不容小觑的力量。

    霍牧经过了今日之后其实也就没有他的什么事情了,接下来他的任务就完全是关乎他从大汉带来的旨意了……王城之中有大汉这么些年来一直联系着的线人,所以只要库格罗素他们的计划开始行动,他便会趁乱潜入王城,寻找那位如今已经失去联系的线人。

    如果那人如今已经死掉了,那是再好不过,霍牧不太相信对方在经历了匈奴人这样的介入之后,还能够完好无损。

    如果对方真的已经叛变那么库格罗素要做的就就是斩草除根,揪出所有潜藏在月轮国会对将来大汉造成威胁的因素。

    这也绝对是一个大工程,如果没有目的的随意寻找,估计没有几个月都无法做成这样的事情,但是霍牧若是离开镇北军太久,匈奴人也绝对会有察觉,那时候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这几群人实则都是走在钢线之上,稍有不慎,便会有跌落深谷的危险,而真正有把握的人,也许只有老天爷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稍早些的时候,巴克特里亚城中明显要比昨日的清晨人多了许多,不过说起人多,那大都是成群的集体行进,有几位早已经来到了月轮国的大人物很早就在巴克特里亚城住下,巴克特里亚城这些日以来,客栈都是爆满的状态,哪怕是沙葬来袭,也没有让这些人产生半点想要离开的想法。

    毕竟他们的目标都相当的一致——今日的佛子之位。

    到现在这种地步,佛子的候选人究竟有没有足够的法力去驾驭这样一个位置,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其实是月轮寺将自家的佛门话事人的位置推出来,争取一个强力的外援,不管是对国家的政事还是经济,这都是相当有帮助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法戒做的事情其实是好事。

    不过若是他自己产生了一些歪心思,那就不好说了,侵吞资产,然后独揽大权,这些事情都在法戒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一但这种想法产生,就很难根除,他们会像是寄生在人身上的虫子,不断地吸食人的鲜血,然后用来壮大自己,一念心思即为恶念。

    相比起西域几个周边国家华贵的队伍来说,柳折枝这样出身低贱的马贼其实很难占到什么样的便宜,就像是焉耆国,他们拥有落日军这样的雇佣军队,很难说他们没有相当的军事实力,军事实力加上经济实力,马贼王柳折枝看起来没有一项是占优的。

    但是法戒心中却对这只马贼的队伍有着特别的期待……主要还是因为如果真的是马贼的话……时候赶尽杀绝也绝对比那些代表国家而来的队伍要简单很多,很多人忽视了这一点,但是库格罗素他们没有,这一点正是他们想要放出来的诱饵,如果能够完全的分析正确,那么马贼王只要能够拿出来不太丢人的资产,那么接下来佛子的争夺就会陷入一面倒的情况。

    佛子的事情,库格罗素之前他们还没有想到要去用武力争夺,军队方面的事情都由铁木儿和楚中梧来搞定,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但是库格罗素连同铁木儿其实早就做好了用这只将近一千人的阿帕奇战士组成的军队做一些事情。

    ……

    古鲁辛今日也早早地醒来,因为他与玛吉纳商量好了,他决定冒险一次,争取一击致命,擒贼擒王,连同内侍,他们准备接到塞基琉将军军队赶至的消息之后,就直接杀入王宫,将没藏王后以及古鲁克格杀当场,然后顺势登基。

    计划实行之前,他不断的散步,似乎他心中的紧张不安很难舒缓下去。

    ……

    没藏王后早早的就吩咐了宫中的那些已经被彻底收买了的佛陀,要他们密切关注今日月轮寺的动向,一但佛子之争开始,那么王城之中隐藏着的申乞的弯刀军队就会顺着王城的偏门,直接包围月轮寺,随后将逆贼法戒斩杀。

    至于那些前来竞争佛子的大人物们,只要是能够乖乖的上交一部分的资产,那么也能够顺利离开月轮国……事情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今日的古鲁克一直没有出现,没藏王后的确有些奇怪。

    古鲁克平日里只要是不在宫中,至多也只是会在王城之中散步,说了今日他们的计划是如此,怎么临近执行,反倒是古鲁克不见了人影?

    没藏王后的确平日里是不会与古鲁克睡在一起的,这是古鲁克自己的选择,没藏王后不在乎这些,但是至少让古鲁克睡在自己的身边是有一定道理的,如今再去找他的确有些不现实,大概还有几炷香的时间,计划就要行动,到时候王后要在宫中作为指挥的存在,在军队包围月轮寺之后,她也会到场,然后向着百姓向着大众宣布法戒的罪行……

    今日有些奇怪的气氛让她有些不自在,即便是在王宫之中,感受到四周的那种空洞,她也有了一些没由来的恐惧。

    ……

    铁木儿和楚中梧自然不会亲自上阵,他们作为与塞基琉和申乞联系的人员,今日实际上是要为他们摆下鸿门宴的……之余他们两人到底来不来,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两人放松警惕,最好是能够分散开来。

    很早的时候申乞就已经在王城之中潜伏下来了,这是没藏王后的主意,他们基本上都打办成了普通宫中杂役的模样,因为人数众多,自然不可能全部都在王城之中露面,所以很大一部分的弯刀武士都在王城当年遗留的地窖之中安静的等待来自申乞的命令。

    而塞基琉呢,早先的时候,他独自一人提前来到了巴克特里亚城,这也是让铁木儿和楚中梧没有想到的。

    在告知了申乞,塞基琉已经来到了铁木儿府上时,他也放下了些许的戒备,准备前去赴宴……

    一切都像是在按计划进行。

    而霍牧隐匿着身形,轻易地便潜入了王城之中,他要找出那名线人,这是他最迫切的任务。

第五百六十三章 城记:扬州(一)

    扬州古来也有广陵之称,也有一种说法是广陵就是扬州城的内城,扬州城是扬州一地的冶所,从古至今都绝对是一处品味富贵的地方。

    就像是洛阳、长安等古城一样,扬州代表着的也是一种独特的中原人的记忆,他作为古来富庶之地,向来都是文人雅客所向往的地方。

    曾经在经济中心还在北方的时候,扬州就以其商业的繁华而著称,后来在北方的人口大量南迁之后,为南方带去了相当程度的劳动力与生产工具,江南后来才会被誉为鱼米之乡,此前是没有这种说法的。

    扬州也在后来经济重心难移的过程中获得了不小的好处,加之一系列诗人词人不遗余力的为扬州此地宣传,扬州渐渐成为了后来江南之地的核心之地。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乘一艘小船,顺着江南的水路飘摇之下,从中不断地窥伺着这江南含蓄的美景,实在是文人雅客所期待的场景,不少人甚至就是为了体会一下江南的风景,特地的克服各种难以承受的晕船现象,就是为了日后在与友人相谈的时候能够有一个值得自豪的谈资。

    这样的富庶,这样的美丽,一般情况下若是不出意外,扬州只会是变得越来越繁华。

    汉末的扬州还没有显出他的真正潜力,直到后来有一个叫做宋的朝代的出现,朝代更迭自然是历史的必然,但是宋朝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因为各种民族与历史的原因,他是这片中华大地上,较少的占据江南以南为国家土地主要部分的朝代。

    其实在宋朝的时候,经济重心就已经是完成了难移,所以宋朝在相对稳定的对外政策的驱使下,将南方真正的建设成了所谓的鱼米之乡。

    在这样的时代,发生了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

    “小二,上酒!”男子的声音从茶馆的深处传来,最后一个“酒”字说的相当婉转,仿佛有十八个弯要转,听得茶馆中临时避雨的客人心中一阵焦躁。

    这人的声音怎么如此的欠打?

    最主要的,这里是茶馆……哪来的酒!

    小二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宽脸宽肩膀,蒜头鼻子红彤彤的,但是看起来还是憨厚,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答应别人多么的果断,他的眼神都在和所有人相避……哪怕是平时怯懦无比的人,到了小二面前,估计胆子都要打上两三许。

    男人慵懒的声音从茶馆深处传来,小二只是与人赔笑着,一路小跑着赶了过去……

    这人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从月初的时候他就撑着一身的泥泞来到了他们这江边上颇有名气的小茶馆,从此,不管风吹日晒,每日从铺子开张,到铺子打烊,那个男人就一直会在茶馆深处一颗靠窗的位置烂倒着,如同一滩烂泥……不说他是烂泥都是抬举他了,因为他那一身泥巴糊满了的一副如今已经是完全看不清原来的模样,连同他的脸上、脖颈、脚踝……所有裸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沾染了黑黄色的泥巴,活脱脱的一个“泥人”。

    掌柜的去城里探亲了,顺便要进一些上好的茶叶,他们的茶馆虽然小,但是名气却不小,江上的艄公、过路的旅人、城里临行的贵客,大都是在他们这折柳茶铺子边上稍作停顿的。

    掌柜的是世代再次做茶馆生意的,听说是他的祖辈传下来的老茶馆,到了他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将近百年了,掌柜的前些年用赚来的钱财,好好地装潢了一下铺子里面,替换掉一些已经被蚁鼠啃食的差不多的木头架子,总之铺子如今是相当的新,在里面温一壶好茶,细品中似乎都能够问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新木清香。

    掌柜的是挺清闲的,不然他也不会放小二一人留在铺子里打点生意,这不光是因为他信任小二,主要是小二本就是他远房的亲戚,跑不了他,自家人当然是要信任的。

    不过真的遇到了这种情况——这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爷,就这样霸占着他家铺子里的位置,不管怎么样都没有走的意思,关键是人家还偏偏付钱,这样的时候,小二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现如今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都要自己遭着,一切都要等掌柜的回来再说了……先前的那声吆喝,小二不只一次的听到了,所以这回他听到对方的吆喝,也没有抱怨,就直直的走了过去,他知道对方会付钱的……

    眼前是一个醉醺醺的男子,他桌上有着三五坛空的酒坛,都是看不出什么家的新酿的酒,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这家的酒水是真的便宜,便宜到小二都以为是人家兑了水。

    “小二……拎……嗝……拎两坛好酒!就……就之前的那家就不错……嗝……”男人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正形,这么些天,小二都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真正的长相,当然其中也有小二不敢抬眼看人家的原因。

    “诶,好嘞……”小二就这样点了点头,满脸笑容的跑了出去,也不管铺子现在有没有人看……铺子自然不会有事的,这是有人向他保证过的,虽然小二不太相信,但是总不能放着人家不管吧……

    他从微醺之中清醒过来,起身便又趴在了桌子上,他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睁开过,脸上一块又一块的烂泥巴,现在已经有些臭味散发出来了,即便是茶馆里茶香再浓,也抵不过这臭味一直都有,不少客人倒是对此没有感觉,皱皱眉头,见角落里躺着一个烂人,也没有出声呵斥的想法。

    和气生财,没由来的事端,还是不要挑起的好。

    毕竟这茶馆建在扬州城边上的驰道旁,路旁来来往往,大家其实都不是为了在这里喝茶才真正来到此处的,讲道理一个茶馆还没有他们值得留恋的地方。

    但是难免……难免会有人看着烂人不顺眼,十个人里面怎么也得有个脾气火爆的。

    “他娘的,什么臭味!”张口便是一句叫骂,识相的人已经背过身去了,这种嗓音粗重的汉子声音,一般都是来自某个平日里就活的粗糙的人的。

    而这种人一般也都是喜欢到处惹是生非的。

    做店的人其实最怕这种自以为是的,总觉的天底下老子最大的人了,一般店家的态度也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好了,把人送走就算完事……只可惜,今日店家不在。

    巧就巧在这里,偏偏店家不在,这一般是很少见的,而有了这种意外,自然也会引申出一连串的可能发生的意外。

    汉子果真生的一副豹头环眼的模样,活像志怪小说里面的那些大恶人,他嗓音粗重,如同木锯一般,听的人头直发慌。

    有些人见到这样生的魁梧无比的一个大汉就这样扯着粗嗓门闯进茶馆里来,直截了当,就离开了铺子,这是很多人自觉明智的选择,这种人一般都是大麻烦,离他们远点,省的惹上一身的骚。

    不一会,在大汉的叫骂声中,夹杂着大家匆匆忙忙离开的脚步声,这茶馆转瞬便没了人。

    大汉也不在乎,扯开腿,便在长凳上坐了下来,说实话,他今天本来就有些烦躁,昨天夜里那一票没有干成,让帮主臭骂了一顿,今日里干脆来城外散散心思,顺便看看能不能捞些钱财。

    忙活了那么几天,好不容易看上了一条大鱼,结果呢?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做帮派的,本来是道上的人物,收些买路钱财,如果对方油水充足,他们就能够从中得到不少好处,他就是这样,不喜欢脚踏实地……虽然这么说也不太妥当,但是他就是没有耐心。

    眼见碰上大鱼,嗷嗷的就带着兄弟冲了上去,谁曾想人家是个硬茬子,两厢车马外面拢共不到十个人,从车厢里面瞬间酒又窜出来将近二十个人,这一下子大汉一众人就陷入了僵局……

    他不是个花架子,但是他的弟兄们大都是,所以他做了一个很好选择,那就是保人,总之,就是他们没有打起来,认怂,跑了。

    在他来看,这并不丢人,但是到了帮主那里,帮主听到他这种冒险的行为之后,狠狠的骂了他一顿,主要是责备他这种不顾风险,将自家的人手陷入危险之中的鲁莽,帮主最后还说他将来必定成不了大事。

    这不,帮主生气,他也不敢再在帮里的地盘呆着了,干脆跑到城外来,忙活了好几天,本来就头昏脑涨,一进门就闻见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酸臭里面,还带着一些无法形容的刺鼻辣眼睛的感觉。

    看的见的味道,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了。

    先前大家没有感觉,主要是茶香掩盖了部分的臭气,这可好,人走茶凉,满屋子的臭气全让他一个人给闻了。

    “小二!人呢!”大汉一拍桌子,迟迟不见有小二前来,难不成这还是间没人的铺子?

    他平时比较少走这条道,毕竟驰道上是车马行进的大道,一般隔不远都会有驿站,驿站里的驿丞可都是棘手的硬茬子,更重要的是人家官府的身份,他们做帮派的,最忌就是与官府冲突。

    平日里他们交上一些好处费,还能够从官府那里得个清闲,如果真的不要命的和官府对着干,那只有一个被当做贼人剿灭的下场。

    所以驰道上他少来,一般都是选些山路打家劫舍。

    所以也造成他并不熟悉这家折柳茶铺,还以为就是平时的那种普通茶铺,稍微吓唬一下店家,店家就恨不得把他们当祖宗伺候。

    不过如果是小二当家的话,说不定他这次还恨得能够骗些钱财,只可惜,小二刚刚出去,他也没有看见。

    见小二是真的不再,他眼皮子有些发抖,这种臭气让他很是头疼,真不知道这种店家是怎么做生意的,搓了搓鼻子,狠狠的又嗅了一口……真他娘的够味啊。

    忽然从店铺的深处传来一阵鼾声,这让大汉忽的一阵惊起,他四处张望着,总算是在角落里,看着与桌椅板凳几乎融为一体的一个酣睡的男子正趴在桌上打着鼾。

    说实话,他刚才一眼望去,竟然是没有看见那个人,毕竟他身上的泥巴实在是太过让人意外了,浑身黑黄的,几乎是和环境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身体正在随着鼾声一点点的起伏,大汉还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发现那个人。

    这下好了,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身上的衣物破烂,泥巴结浆,如今正有不少泥土正在他的身上板结,这都是因为曾经沾染过湿润的泥土或者泥浆,后来干燥了的原因。

    而那臭气毫无疑问就是从那人身上发出的。

    大汉真的很生气了,他现在就想要找茬,原本他还想要拿些钱财就走的,毕竟这时候店里没有人,他神不知鬼不觉,拿些酒钱并不过分。

    这种年代,店家算错个帐还到不了要去报官的程度。

    ……

    不过他还是先去拿钱了,他想到了一个绝好的计策,那就是嫁祸,等着店家的人回来,他就可以明目张胆的狠狠打这个烂人一顿了,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头脑。

    在自己的脑壳上敲了两下,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慢慢走到了看起来像是柜台的地方,然后缓缓探头,从桌下不断地摸索着。

    ……

    小二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本着不能让店铺空太久的缘由,不禁加快了脚步,但是当他临近门口的时候,屋中的一幕差点没有让他惊叫出声,这种局面他也没有见过……

    虎背熊腰的大汉正背对着他,看起来是在搜找钱财的感觉,对方的身形几乎是他的两倍,这让他怎么敢去出声,如果对方给了他一拳,他可能这辈子都搭进去了,即便后来掌柜的应该会给自己报仇的……

    不值当的……但是又害怕对方拿走太多,小二现在非常紧张。

第五百六十四章 城记:扬州(二)

    小二不管多么害怕,最后还是挺身而出了,说实话他刚刚出来其实就后悔了。

    两腿害怕的打摆子,能够站住已经是他咬紧牙关挺住的结果了。

    “果然还是不太行啊……”小二满脸苦笑的看着面前高他整整一头的大汉,对方眼神中似乎根本没有他这个人,对方鼻孔里通出的粗气,似乎形成了两根白色的气柱,刮风似的全部垂在了小二的脸上。

    吹鼻子瞪眼是这样的?

    小二几乎停止了思考,但是他为什么要站出来呢?

    大汉此时手中拎着那个烂人的衣襟,正如同拎着一只即将被屠宰的野鸡一般,随意的晃荡两下,烂人的头和四肢也在半空中跟着晃荡。

    啐……大汉朝着满身泥污的烂人身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结果发现唾沫刚刚溅到对方的身上,就被他身上干结的泥巴给吸收掉了。

    大汉的眼皮子狂跳不止,凭心而论,他觉得自己已经相当不修边幅了,平日里总是在外面做一些帮里不会放在明面上的污烂事情,十天半个月没法好好洗漱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他手中拎着的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臭气的烂人是真的颠覆了他的感官。

    “怎么着?你就是这店里的小二?某家可喊过你好多次了,这屋里没有客人,多半是因为这烂人所致吧……这可真是让某家头疼的很,某家这可是新裁的衣物,如今沾上了臭气,还不是因为帮你抓住了这个烂人的原因?”大汉冷哼了一声,似乎很是爱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行头。

    大汉身上是靛青色的宽领短袖布衫,隐约可以看到他胸口处那浓密的毛发,他的头发蜷曲,在头上用粗布扎起一个团,不过碎发乱飘着,看起来还是很凌乱。

    紧绷的裤腿是练功用的那种最普通的麻布制的,黑布白底的布鞋蹬在脚上,裹脚凌乱的被他绑在裤脚上,看起来他才是那个不修边幅的人。

    大汉宽肩宽面,膀大腰圆的,正面看起来冲击力更是吓人,他一双胳膊肘子几乎能够顶的上小二的两个,所以他能够拎起来那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壮实的烂人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刚刚将烂人拎在半空中,小二看见大汉上臂的筋肉几乎是要撑破了衣衫,这种程度的大汉,教他怎么去面对呢?

    大汉这么一说,小二有些蒙了,怎么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想撇清罪责?

    小二这下更慌了,大汉明显是不知道他刚刚就在门外将大汉翻找银钱,然后见到他进门来,才不慌不忙的将手从烂人的衣兜里收回的景象看了一个通透,这要是他真的说出了真相,大汉说不定还真的会杀人灭口了……

    想到这里,他身上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莫说是战乱时候,就算是太平盛世,只要还不到城里,出了城,这扬州地区的治安就完全没有保障,只有沿着运河,一路北去,才能够见到越来越严谨、越来越良好的民风,越是富庶地区,这光鲜外表之下,就越是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黑暗。

    眼前这大汉,看起来明显是当打手的体型,见他撒谎根本不带打草稿的,小二蹙得被惊出一身冷汗。

    大汉不怀好意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小矬子,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他当然没有打算杀人,杀人这种事情只要事发,就处理起来很麻烦,但是顺带讹一些钱财,这便是顺手为之。

    小二其实来的正是时候,他刚刚只在柜台前找到了区区百文银钱,估计真的大头还在别的地方放着,原本是想要先把手上的这烂人扔出门去,毕竟大汉翻找了这么一会,小二和店家竟然还没有回来,他就以为一时半会店家是回不来了,没曾想……这个小矬子竟然在门外等候着,估计还将他刚才的行为看了一个遍。

    小二以为大汉没有发现他,但其实大汉作为平日里打家劫舍的专业人物,对于小二这种毫不掩饰的藏匿行为,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呢?蹑手蹑脚反倒踩响了泥沙、胆战心惊所以呼吸粗重,这些都是暴露小二刚才行踪的线索。

    一个计划就这样从大汉的脑海里构想而成。

    “您……您是说,是说这人刚才在店里做了些什么吗?”小二故作惊讶的模样,他演戏不好,但是他哭丧着脸也要演下去,主要是他不敢触对方的霉头,所以只能够装作没有发现刚才一切的样子。

    大汉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口中的恶气喷了面前的小二一脸,差点没有将小二臭晕过去,这是一股夹杂着各种酒气与鱼肉腥气的味道,比泔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头晕眼花中的小二连忙打了一个激灵,只是在慌乱中他好像看见了那个烂人嘴角笑了一下……不管了,只当做是看错了吧,就算那烂人醒着,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说他现在非常后悔,他看着对方在烂人衣衫里面探找的样子,以为对方是想从烂人身上顺走银钱,头一热便站了出来,现在倒好,没法收场的情况下,他只能够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

    大汉又将手从烂人的胸口处探出,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散钱,随手在半空一抛,全部洒到了桌子上面。

    “小二,你数数,一共一百三十五文,分文不少,你这出去一趟,可是被人下了黑手了哟……”大汉一指桌上的银钱,又撇了撇嘴,意思是让他看看柜台里是不是少了东西……

    小二哪敢反驳啊,这烂人身上多少钱都肯定是从自家钱袋子里少的呀,明明是这大汉从他家钱柜子里掏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塞到了烂人的衣襟里面,这真是好一手栽赃嫁祸。

    心里这么想,小二可丝毫没有怠慢,又是连连惊呼。

    “哎哟,多谢客观,您真是活菩萨在世,我这就去清查,如果今日没有您在的话,小店真的是损失严重,咱还要被掌柜的臭骂一通……没想到他来吃些茶水,竟然还能够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情……”小二装作很是愤怒的样子,又转而谄媚的捧着大汉说话,平时见谁说话都有些打哏的小二,今日这一刺激,竟然嘴皮子秃噜得飞快。

    嘴上这样说,走路的时候,腿就像是有千斤重量,根本是一步一挪……

    店里的气氛就这样诡异的静止,大汉乐此不疲,看着小二的丑态,享受着对方谄媚还不得不送上银钱的样子,心里不自觉的开始飘飘然起来,总觉得自己本来不应该屈尊与一个小小的头目,他分明就该是做帮主的能力。

    突然一声嘟囔传出,像是打破了这种平衡一样,让两人都各自震惊不已。

    “小二?我……嗝……我要的酒呢?”

    慵懒的声音传来,惊得大汉一阵紧张,浑身的筋肉都不自主的绷了起来,他似乎听到这声音是从这小茶馆的各处传来,让他根本无法判断位置。

    小二这时候当然知道是谁在说话,这声音他听了好几日,准认不错,但是……我的好哥哥来,您这时候醒了,这不是要人命嘛?

    他都快哭出来了,尽力的让自己的脸色变得好看一些,然后祈祷这烂人只是稍微醒了一小下,然后转瞬就会继续睡去。

    但是显然,他的祈祷没有奏效。

    “……我的酒呢……嗝……”在大汉一脸的茫然之中,烂人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眯起只有一条缝的眼睛,将自己缓缓从大汉恶手中摘下,然后打了一个悠长的酒嗝,晃晃悠悠的朝着门外走去。

    “酒……嗝……我闻到了……就……就在这儿……”他似乎完全无视了来自大汉那死一样的眼神,跌跌撞撞的扶着门框,然后找到了小二刚才放在门口得两坛子酒水……

    得了酒,就像是小孩子有了新鲜的玩物一般,他竟是久违的有了一脸的笑容,毕竟声音闹得太过出奇,小二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只见他拎起酒坛,敲开泥封,仰头便要一饮而尽。

    酒坛被他拎在半空,酒水还没有涌出,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爆响,酒坛应声而裂,清澈的酒水从酒坛之中迸溅四溢,一下子全部淋在了烂人的身上,一样的,身上的泥土本来干结成块了,如今沾了酒水,倒是又成了原本新鲜湿润泥土的感觉。

    这下可好,小二惊叫一声,直接纵身一跳,便翻进了柜台里面……这是要出事了。

    大汉脸色冰冷着,看着对方似乎意犹未尽的模样,竟然正在舔舐脸上的酒水,怒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就是他,扬手便是一记梅花镖,瞬间便扎透了酒坛子,这是他平时真正杀人的手段,现在亮了出来,这说明,他是动了杀心了。

    “原来你一直醒着……怪我看走了眼!”他面色阴沉,因为刚才他分明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对方此时却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叫做压迫干的东西,让他隐隐有些颤抖。

    对方很可能是一名高手,而且就算不是,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必定是被对方了然于胸,本以为自己是能够靠着敲诈狠狠的赚上一笔,谁曾想,自己才是被当成傻子耍的那一个人。

    烂人……或者现在不该叫他烂人了,小二从柜台里探出头来,便听见了大汉的那一句“原来你一直醒着”,什么?他原来一直醒着吗?

    眼神延伸到远方,却见到那人此时散发于侧,酒水正从他的发梢滴落,仿佛是酒水冲刷的原因,原先他那有些看不清的面庞,此时完整的呈现了出来。

    这分明是一个相当刚毅的中年男子的面貌,他的颌骨与脸廓棱角分明,短且乱的胡茬在下巴那里一直延伸到了鬓角处,反倒是他的五官,绝对不是小二他自己这种看起来相当有碍雅观感觉,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叫做协调的感觉,抛去他身上的异味,还有脏乱不整的衣衫,好好梳洗一番,绝对也是一个美男子。

    只是男人似乎并没有在意旁人的眼光如何,只是又拎起地上另一坛酒,与先前一模一样的仰头便要一饮而尽。

    这次小二终于看到了大汉的出招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的有人动手打架,而且是这样看起来明显是高手的出招。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关注的重点,这是要出人命的啊,小二看到大汉的拳头握得发白,他整个人像是一个小火炉一样,即将喷发出炙热的火焰,而这时候,男子竟然还要刺激他。

    一枚梅花镖,不知道大汉究竟是从哪里变戏法一样的摸了出来,他三指轻轻一捏,上臂小臂一同发力,梅花镖便瞬间从他的手上窜了出去,这一连串的动作,小二几乎都看不清楚,大汉看起来粗糙得很,但是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风范。

    小二在大汉出镖的时候于心不忍,闭上了眼睛,只能再次为男子祈祷,他不希望看到有人在店里送命,这样的话,宋人若是开店讲求一个风水,死了人的话,他们这茶馆多半是开不下去了。

    更不用说,接下来若是大汉再发怒,将店里打砸一番……

    然而想象中的那声酒坛破碎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小二还没有再探出头去,就听到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他耐不住性子,赶忙露头,小二真的是一个好奇的性子,害怕又好奇,头一会儿没下去,一会儿有探上来。

    不过没有人注意小二的样子,小二和大汉的目光现在都被男子完全吸引。

    他咕咚咕咚的倒灌着酒水,仿佛这酒如同水一般,是毫无影响的东西,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男子手中的东西。

    只见他食指中指牢牢并住,而夹在他的指间的,就是刚刚大汉飞出的那一镖。

    大汉明显自乱了阵脚,根本没有出声,安安静静的看着对方喝完了那一整坛的酒水,才干涩的眨了眨眼睛。

第五百六十五章 城记:扬州(三)

    “你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来,今日的事情若是你在这里与我道个歉,我虎猿帮便不找你的麻烦……”到了这时候,大汉竟然还大放厥词,他颠倒是非的能力的确让小二刮目相看,这时候小二都在他身后为他捏了一把汗。

    男子明显是有所隐藏的,小二这么些天来根本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来,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平时能够见到的武力最为高强的人,大概就是像大汉这样混迹于帮派的有些底子的打手了,真的是用手接那种飞速的梅花镖,这样的手段可是惊得人眼睛都要给抠出来。

    北宋初年,因为兵强马壮的缘故,宋庭与北边的辽国前后数场大战都将对方打的落花流水,倒算是有一番汉唐勇武之风,但是因为朝廷的方针问题,民间尚文禁武,有机会接触武功的也就只有向下邻里之间的那些偷练的祖辈传下来的拳脚功夫,什么虎背阚金刀,五郎八卦棍,迷踪形意拳,在民间也都是一些花拳绣腿的招式,听起来相当的骇人,但是真的练起来,最多也就有个强身健体的功用。

    所谓的江湖人,都不够十几个都不够京师的一位教头打的,这样的江湖,其实说起来也就只是个笑话了。

    不少江湖人渴望着曾经在史书文中一脚所提起过的那个修行者纵横江湖天下,宗师北拒匈奴铁骑于国门之外,那样的时代,其实根本不被史学家们所承认。

    那种说的神乎其神的灵气啊、功法啊、还有御剑飞行……实际上都是杜撰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有人会真的去相信这些东西,不然怎么没有见到过江湖人以武乱禁?

    百姓眼中——像是小二这种的人,他们心中以为的江湖人就是那些山贼悍匪,平时不惜得去种地经商,只是做这些打家劫舍的事情,身上傍着砍刀长剑,就以江湖人自居了,任谁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的。

    这世上哪还有江湖?哪还有侠客?更不会有那什么一看就是瞎编乱造的修行者存在……

    这徒手接标的功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练出来的,大汉看的一清二楚,那男子明显前一刻还饮酒乐甚,下一刻便随意的腾出一只手,轻轻地在半空中,如同慢动作一般,两只夹住了飞快朝着他飞去的梅花镖。

    该不会真的遇到高手了吧?

    大汉练功这么多年,自认为有一身相当可靠的硬功夫,但是距离他祖上所说的什么内力化整为零,丹田运气,吐纳天地,他觉得都差的太远了,这一身的硬功夫早就已经足够让他在平常横行霸道了。

    遇上护镖的那些装备精良的卫队,如果不是疼惜自家的兄弟,他一个人上去,至少是能够撂翻五六个高大的汉子。

    这就是硬功夫,一身的硬气,不管是抗打,还是打人,身上的部位都坚硬的如同铁锭一般,寻常人能够练就他这样一身的功夫,也需要日以夜继的苦练,更要吃的相当程度的疼痛。

    大汉就是仗着这一身的硬功夫,才敢在官兵无法染手的地方,做一个横行的小霸王。

    他不是没有见过高手,帮里有一位供奉,听说人家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一路上从上京口打到了永济渠,不管去到那个城市,都要叫嚣一番,让城中那些杂七杂八的高手吃他一顿拳头。

    不过供奉如今已经很少出手了,毕竟名气在这里,不必出手,只要有他的人在,他们虎猿帮就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来犯冲。

    老供奉听说从来不用兵器,只使一双铁拳,双拳齐出,可开顽石,这已经是苦练所不能够达到的境界了,如果不是有巧劲和融会贯通的方法在里面,很少有人能够以血肉之躯与金石相抗衡。

    老供奉只给他们帮中的这些打手练了几下,当即便有四五人吃痛败下阵来,当时大汉也在其中,他可是有八尺的身长,比起堪堪七尺的老供奉不知道壮硕到哪里去了,但是人家这种高手就是不能够以貌取人,偏偏他这庞大的体型,在人家面前是丝毫没有用处的。

    大家齐齐拜老供奉为师,老供奉却已经没有收徒的想法了,只有大汉,老供奉当年略微指点了他几手,这就让他迅速的成为了帮里极强的战斗力,老供奉说他根骨不错,只是悟性欠缺,而且方法不对,多年的硬练已经无法再纠正了,不过掌握一些方法,还是能够让他这一身横练的筋肉有着更好的发挥的。

    而且根据老供奉的建议,善使拳脚的他,最终选择了梅花镖这种暗器作为他的后手,这么多年来,每每有要他们打手出动的事情,多半是有大汉参加的,这一手精湛的镖术,不说百步穿杨吧,三十四步以内,大汉基本上是出手必中的,这一手不知道挽救了多少次的战局,也因为他的善战,帮里多次嘉奖他,他也最后成为了流风堂的堂主——帮中专门负责打斗的堂口的头儿。

    大汉可谓是身经百战了,虽说没有真的上过战场,但是对于平常人来说,他这种手上有好几条人命的人若还不算是善战的话,那真就想象不到善战之人会是什么样子了。

    可是他今日的的确确陷入了窘境,主要就是因为他遇到了自己处理不了的局面,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一次讹诈,甚至小二都已经认命了,却意外遭遇了面前这个不知道在哪里来的烂人,而且这“烂人”身上破烂,但是手上的功夫可是精湛到让人眼花。

    左手轻捻梅花镖,右手拎着酒坛子,半点没有抖动的迹象,他仰头一阵狂饮,知道坛中一滴没有。

    “嗝……”酒坛被他随意的一扔,却奇怪的在桌上平稳的立住,只要稍微懂一点的,都能够发现,这根本就不是随意的一扔……

    他摇摇晃晃的撑着身子,结果还是没有撑住,仰面便躺在了一旁的木桌之上,桌上还有两三碟小菜,被他毫无顾忌的压在身下,也不管是不是脏……或许这小菜根本比不得他身上的脏乱差。

    大汉鼻子抽动,眼神呆滞,对方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偏偏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觉得发慌,他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对方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其实他早就注意到自己要出镖,所以眼睛一直等待着那一支镖,所以被他空手入了镖也不过是对方精心准备的结果……

    嗯没错……大汉仿佛就这样说服了自己,他越想越觉得对方其实从刚开始就在算计他了,自己分明才是陷入了明地的人,对方的算计落在了暗处,让他防不胜防。

    不过显然,男子并没有这些意思。

    鼾声又起,让大汉刚才的勾心斗角全部变成了滑稽的自我感动,小二看到他的指甲都快要扣进手掌之中了,赶忙把头又缩回去,这回他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有半点的好奇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大汉的愤怒,这样下去,小店不保……他至少要保命……

    小二想的没有错,大汉决定破罐子破摔了,他至少已经给了对方机会了……算是吧……

    腿高高的抬起,像是在准备起手式,脚跟落在地上的时候,只有细微的摩挲地面的声音,腿上稍显安静,但是他的手又已经摸上了裤腿。

    梅花镖都在他的大腿两侧隐藏着,只要是顺手一摸,便能够轻易地拿出来,他身上一共携带了九支镖,这都是他托人精工打造的手艺货,水火不侵,发力独到的话,钢刀也经不住这梅花镖一蹦,只要是钉到人的身上,少说也是一个血口子,如果扎到要害,那就是当场毙命。

    他当年就是用这镖,曾经击毙了三个其他帮派的打手,帮助虎猿帮在扬州的地头上成功立威。

    眼睛如同蛇蝎一般,紧紧地盯上了男子的要害部位,他仰头睡去,可以说是破绽大开,这回吃到了苦头的大汉决定不给对面任何反应的空间……簌簌簌,一阵锋利的铁刃刮开空气的破响,三镖齐齐从大汉的手中飞出,前后不过相隔几瞬,却指向了三处不同的位置,眉心、喉咙、心口……

    这下可真的是下了死手了,大汉也顾及不了对方究竟死不死了,今日他若是就这样退去,他才是丢足了面子,这辈子他都没有这样掉面儿过,人活一张脸,命可以不要,大不了被衙门抓紧去关几年,面子没了,他可真就生不如死了。

    小二堵上了耳朵,嘴里念念有词的嘟囔着,也不知道是再求菩萨还是求佛祖,至少他是哪个都不信的,这时候只要是神佛他都念叨了一个遍,求他们保佑自家的小店不要受到太大的损失,他当年被家里人送到叔公这里来做工,为的就是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挣些上学读书的银子,为了这些银子,他也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被叔公赶回去。

    但是……他又能怎么做呢?

    仿佛是听到了小二的祈祷,有人出手了。

    先前还酣睡当场的男子,突然就像是飞了起来一样,从桌子上一下子弹出去老远,翻身便稳稳的站在了店门中央,梅花镖转瞬便至,当当当三声,直接钉在了木头桌子上,有两镖直接将宽厚的桌板子扎了个通透,可见大汉究竟用了多少力。

    这下可好,大汉目眦欲裂,他就知道对方是在引诱他,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身手矫健到了这种程度,出镖之后再闪身,这可是眨眼的功夫啊……

    不过大汉很是坚强的没有再表现出自己的震惊,反倒是强行稳定心神,余下五镖前后飞出,带着大汉的怨念,直指面前的男子。

    这时候……男子才刚刚睁眼。

    恍然间,大汉从那双眼睛之中似乎看到了无尽的星空,那是一种深邃到可以洞穿人心的目光,让大汉片刻的失神之后更是慌乱不已。

    他都没有看到对方究竟是如何躲过那密不透风的镖雨的,但是听到那一阵叮当乱响,就可以确定,那几只镖无一例外,都落到了空处。

    现在一身孑然的大汉,真的是毫无办法了……那就试试对方的伸手吧,他眼神一横,似乎非常决然,腾身一跃,身形便如同恶虎一般,直接袭向了店门中央的男子。

    男子这会已经是完全变了感觉,如果小二再起身的话,估计会觉得这个男子绝对换了人。

    只见他面对大汉的扑袭,不躲不闪,右掌上前,仿佛就是要用这一掌,抵住大汉接下来必将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

    “哼!求之不得!”大汉见对方都到了这种地步了,竟然要与他硬碰硬,这下心中终于是有了底,他虽然用尽了梅花镖,但是他确是在拳脚功夫上更有底气一些,毕竟他的镖术也只是速学而成,说他是有天分,但是真到了硬碰硬,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拳头一些。

    大汉的拳法无从师承,只是在无意间儿时翻到的秘籍之上照猫画虎,多年下来也是有了一手不亚于真功夫的长拳迎敌。

    南北方拳法区别很大,北方受道教影响,偏向化招,以力打力,巧劲为主,南方拳法则是相反的大开大合,洪拳长拳,一力千钧,大汉的拳法便是南方派系,一拳直出,虎虎生风,打的衣襟噼啪乱响,充满了力量的感觉,这一拳打在身上,不是骨裂也要呕血三分。

    但是拳风霎时而至,却在那看似绵软的一掌之上寸步不前,大汉总觉得自己打在了一块棉花之上,但是转眼一看,对方又的确根本没有动弹……

    站定了脚步,大汉的另一拳转瞬即至,却在他没有看清的瞬间,又被那一掌抵在了半空中……见了鬼了。

    还没来得及感叹,大汉忽的觉得拳上突然传来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让他的马步都抵不牢纹,更恐怖的是,他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骨头正在颤抖,整条胳膊都像是沸腾了一般。

    砰的一声,大汉瞬间倒飞出去,他那一条胳膊如同一坨烂肉,在空中摇摆着随他一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第五百六十六章 城记:扬州(四)

    掌柜的是何许人也?经营着靠岸的小茶馆,滋润的小日子过得要多舒适有多舒适,听说是祖辈上传下来的茶馆,到了他这里已经积攒了不少的名气,不说回头客,只要是路过了这扬州城边上的驰道,至少都是要进来歇歇脚的。

    就这个客流量,那可真的是让城中不少的店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不过太守也说了,扬州城下边儿,只要是有地的,那都是扬州城州军保护的对象,要是谁敢做那种强买强卖的事情,别怪他那铁面无私的杀威棒不长眼……

    有州官大佬在头顶上罩着,任谁都会心甘情愿的留在扬州此地做生意,也正是因此,扬州才在百姓与官员的共同努力之下,渐渐的成为东南第一城。

    不过有人传闻说这江畔的折柳茶铺是当年有一位西域的马贼建立的,听说那位马贼就叫做柳折枝,不然他们这铺子哪里会有这样奇怪的名字?

    当然,都是以讹传讹,也没有人真的去追究这些陈年旧事,就算掌柜的祖辈上真的是做马贼生计的,在这大宋太平年间,有棱角的也给抹去了,太平盛世他不好吗?非要去做那种抓到就要被砍头的生计。

    “吴王今日府上不留客,诸位请回吧……”管家尖锐的生意从屋中传来,直接是让门房更加的有底气,面前的这个商人模样的男子,看起来的确有些道道,但是王爷今天心情就是不好,任谁来也没有用,他爹来都没有用……

    话是这么说,门房也不敢太放肆,只是跟着面前的男子说道:“今日我们家不留客人,公子请回吧,改日再临,咱必定给您通报上去。”他笑的有些虚伪,不过谁让他是吴王府的门房呢?

    吴王府的狗都要比一些贱民生的精贵,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男子一脸无奈的样子,也没有再强求,他只是今日恰巧路过这里,眼看天色晚了,也不准备进去坐坐,就想要找人叙叙旧……

    “没想到他还是这个性子,罢了罢了……有劳您托给吴王一句话,就说刘家的大茶叶子今天上了新,有空让他去坐坐……”说完这些,男子一矮蓑帽,翻身又上了牛车。

    门房云里雾里的,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过看他驾着牛车,估计也是相当富有的人家,不过就仅凭富有也想要见自家的王爷,那实在是异想天开了……冷响两声,不由得朝着那个背影嘲笑了几声,其实就那一身的破烂,这牛车再高贵,也只是装个样子罢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农人家为了撑个面子,将自家的耕牛拉到城里来显摆一圈?

    看着那背影越来越远,门房只觉得困意袭来,他转头便要栽进门里,过了下午头,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人或者事打扰他了,吴王这几日的确有些奇怪,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平日里下不了床,都是他的小妾在屋里一直帮他递水烧饭,其他的除了一团又一团看起来是换洗的药棉,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每日清早,王爷的哀嚎声也是响彻整个王府,这让府里上下都有些心慌,别是得了什么怪病,再治不了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那也是丢了好差事啊。

    吴王当然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毛病,今日里他只是趴在床上,就觉得浑身酸疼,不过就算是他身子再酸疼,他也没有办法翻身,因为他的痔疮是相当的严重……这些天来有不少人企图拜访他,都被他一口回绝了,当然就是借口心情不好,他的脾气大家不是不知道,惹了他生气,满城风雨都是轻的,这时候大家自然没有人愿意来触这个霉头。

    小妾在一旁给他一边熬败火的汤药,一边又要换一些专门治这病疾的药膏,这些天来也算是任劳任怨,而且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王妃只不过回家去探亲了,一年就这一两次的机会,他还不至于不让王妃出走,重要的是只要王妃走了,他也可以放开了怀好好地享乐一番。

    谁曾想,这王妃刚刚离了扬州不出两日,他这痔疮就犯了,说实话那天的情况真的是让他羞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老管家起夜,发现他失血过多昏倒在茅厕,估计第二天府上的人们都会发现一个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堂堂一代吴王,竟然会闷死在茅坑里——他只不过失血过多,发现的太晚,又加上窜稀,谁知道自己往外呼呼的冒血呢?

    好在并无大碍,只不过因为任由那血流了许久,不光是痔疮难好,他一好端端的轻壮汉子,竟然让这一会大出血搞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脸色铁青。

    ……

    “难为你了,小晴,等本王好了,一定好好奖赏你……”吴王说的时候底气略显不足,完全没有他平时那种自信满满的感觉,不过小晴是知道的,王爷只是有些虚弱。

    “妾身为王爷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只要王爷记得小晴的好,小晴这辈子都是心满意足的……”小晴一下子双颊窜的通红,他本就是吴王最后纳的小妾,主要是因为王菲还有那几个小妾的肚子里都始终没有点动静,这平日里彪悍无比的王妃才下定了决心,让吴王再纳一妾,加上小晴,吴王身边总共四个女人,其实也不算多。

    平日里火爆无限的王爷在外面显得是无比的傲慢,谁又知道他在家里竟是被一只母老虎压得喘不过气来?知道真相的人可都是笑称王爷这是哪里是被老虎压住了?他们都说自己平日里在运河上头游船饮酒的时候,听闻河东吴王府里曾有狮吼传来……久而久之,这竟是成了河东狮吼这一典故的由来,也算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谈。

    不过说是这样,吴王并不是不想见那些拜访他的人,至少有些人要与他谈生意的话他是相当欢迎的,然而羞耻心作祟,他最终是拒绝了所有人,但是要求管家至少每个人都要给出回复,若是真的很有价值的拜访,他都会让老管家宣称他改日便会登门拜访。

    只不过刚才扣门的声音过去,迟迟不见管家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

    “小晴,去吧老张喊来,刚才明明是有人在敲门的,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了?”吴王这样趴着,不好起身,便要小晴放下手中的工作,去喊老管家进来跟他说。

    小晴恭敬地退下去,不一会便跟着管家一起进了门。

    “先前不是有人敲门?到底是何人,为何不禀报?难不成是我耳背听错了?”耳背当然是不可能的,吴王明摆着的是要质问老管家的,他虽然看似傲慢,但是坐拥金山,他的经商头脑绝对是他这一辈的兄弟姐妹里最活的那一个,年纪轻轻便承袭了父亲的王位,主要是父亲早逝,老母亲跟着一起伤心过度,最终就孤苦伶仃剩下他一个人,就算是这样他本来也是没有机会成为王爷的。

    赵家的江山不允许外姓人的掺和,但是也不代表皇帝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封了王爷,传宗接代的时候,王爷自然也要将自己的封地继续分封下去,本来说是要行什么州郡府道,谁知道天子脑子里也装的是什么浆糊,因为这件事情,不少反对天子的文官排着队要撞金銮殿的大红柱子,那场面,啧啧……

    吴王本来是得了个江阴侯的称呼,他是老吴王二房的孩子,论年岁呢他是要年长一些,不过他的弟弟,也就是老吴王的嫡长子,他的亲兄弟,生下来就是半瘫的身子,如今十多岁,话都说不齐全,他的母亲,也就是老吴王妃当年生他的时候废了好大的劲,没曾想生下来个这种东西,这传宗接代的人物只能是落到他的头上来。

    过了不久老吴王重病卧床,一命呜呼了,吴王妃本来看着孩子心理就堵得慌,三十来岁的年纪,老吴王一走,心里直接就受不了了,也跟着一同仙逝。

    天子可怜这吴王的一家子,他这本来就是接替来的世子殿下,转瞬就成了新的吴王,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对老吴王没有什么情感,年幼就因为母亲被吴王妃排斥,跟着母亲一同搬到了江阴的老家,过的也算是可以,母亲照料他很好,他儿时又有许多玩伴,算是过了一个其他王侯将相家的子嗣很少会有的自由的童年。

    不愿意读书的他从小就喜欢搞些银子来倒买倒卖一些小玩意,他的小伙伴们当年也跟着他赚钱,算是一起发了小财,只不过他成了吴王以后,就离了江阴县,来到扬州城里当这个便宜得来的吴王。

    思绪如飞,老张的话打断了吴王的思绪:“回王爷,刚才就是个破要饭的,哪里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我叫门房赶他走,如今应该是没影了吧……”老张是王府的管家,做事一向干净利落,只是这次……

    “你倒是学会骗我了?乞丐什么时候敢来我王府前头敲门了?还有我清清楚楚的听见车轱辘碾压碎石的声音,若不是我耳背,今日我真的要找你要个说法了!”吴王的眼神一横,他不是蠢蛋,只是他不喜欢被属下骗的感觉,老管家从他父亲那时候就当上王府的管家了,一直兢兢业业,只不过只有一个事情,是吴王有些不解的。

    这管家分明是有些怨念的,他看人很准,技能点歪了,总之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够让他感觉到这个管家对自己是有敌意的,他当上王爷三年,管家除了府上的宴请大事,似乎都是有意无意的在躲着自己,这种情况下他也想要弄明白,只不过回回都因为事务繁忙而忘了这种小事。

    今日倒是一个合适的时候。

    “说!到底是谁找上门来!”吴王的眼神很是凶狠,他本来就是一个相当野的孩子,和寻常王侯家娇生惯养的子女不同,他从小上山爬树,下河摸鱼,野了十多年,一身的腱子肉还是有的,而且生来高大,随他的父亲,威严刚毅的长相其实相当配得上他的那一身蟒袍。

    不怒自威之下,老张一下子就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瑟缩的看着头上的王爷,尽管王爷现在露着屁股,趴在床上。

    “小……小人知错,不该欺骗王爷,真的是该死……”一遍又一遍的磕头,管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老张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只是听那门外的男人说是吴王的老友,心里一想,准时他在江阴的那些小混混同僚找上们来了,他本来就很嫌弃乡下人,一想是身后这个人接了老王爷的班,心里就不打一处来,于是便做了这样一件小事,没想到倒是自己疏忽了,如今被王爷揪了错,他真的是后悔无比。

    秃噜秃噜,一串吐沫星子从他的嘴里窜出来,他浑身颤抖着,一五一十的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想到王爷倒是也陷入了沉思。

    突然间王爷就爆了粗口,吓了小晴和老张一跳,这下好,王爷连药膏都顾不上,夹着药膏就跳了起来。

    用手指着门外,嘴张得大大的,手在空中连点,却一句话说不出来……有些急人哈。

    “马德,姓刘的,肯定是姓刘的……”然后在一阵生疼之中,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屁股沟里现在还夹着东西,一下子就两眼一黑,又趴了下去。

    小晴吓得惊叫一声,惹得门房都从外面赶了进来……一看到那光溜溜的屁股蛋,门房这才明白了,闹痔疮了嘛……

    小插曲是这样的,但是王爷最后嘴里一直在嘟囔着……

    “姓刘的你不做我的师爷,跑到天涯海角我都得给你追回来……”

    ……

    这时的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来,茶馆里却一片漆黑,主要是因为小二现在瑟缩着躲在桌下,没有半点机会去点上油灯,讲道理,这时候他们的店本应该是打烊了的,谁知道飞来横祸,店都快让人给砸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城记:扬州(五)(新)

    大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坐了一场梦,睁眼悠悠醒来,看见对面站着也没个正形的邋遢男子,心中就凉了大半截。

    再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嗯,没有意外的,浑身的疼痛让他几乎麻木不堪,稍微动两下,他这浑身硬功夫的人大概也知道自己伤在哪里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喉咙却涌上一股甘甜,被他强行一口咽下,但是也没有什么心气了。

    小二险些被压倒,他以为躲在柜子后面,自己就可以完全不管不顾,直至事情的结束,谁知道大汉倒飞起来竟然是直接压垮了实木做的柜台。

    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店,这下子可好,慢慢的就要被人拆个七零八落,小二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心中原本还有些愤懑,但是转头瞧见了倒在自己一旁的大汉,两人巧合的对视一眼,小二就惊叫一声,直接跳了起来,然而没有看清身边的东西,脑袋磕到了半个柜台的顶,哀嚎一声也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同等类比过来,小二觉得自己也快不行了,他就这点承受能力。

    大汉没有心情管这个根本没半点用处的小二,今日的事情他只能是认栽了,但是面子上他还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擦了擦嘴边不存在的血迹,思量了一下,忍着疼痛,他总算是从一堆木屑残骸之中起身,装作没有发生什么的样子,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无声的干笑两声。

    “算是见识到了,今日就算是某家认栽了,兄弟的武功的确高强……到底想怎么处理,你说说吧,某家不说是在扬州城里可以横行,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要补偿只要不超过某家的承受范围,必定给兄弟办妥,也算是交个朋友……”所谓不打不相识,大汉是这么想的,他现在要表现出来的就是自己的风度,谦虚的认输,然后化敌为友,这是他的想法。

    他自认为是没法面面俱到,但是今日的事情他却是认识的清楚,眼下的局面就是他在与人家谈判,现在他唯一的筹码就是对方不能随便杀人……仅此而已了,不觉的有些凄凉。

    结果对面的男子似乎根本没有谈判的想法,抬脚便开始向他逼近,重要的是越走越快,突然而来的一股杀气让大汉浑身一颤,眼神中的恐惧再也掩饰不住了。

    先前装出来的云淡风轻这会儿根本就顾不及,手忙脚乱的大汉疯狂的后退,结果身后就是一堵让他绝望的墙。

    想象一下,八尺有余的大汉被一个仅仅七尺的瘦削男子给逼到了角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叫做担惊受怕的感觉,这实在是太过滑稽了。

    悠悠醒来的小二这时候揉了揉后脑勺,刚才磕到了柜台,一下的吃痛差点让他没有缓过来,好在他带着小瓜皮帽子,至少还是抵挡了一些伤害的,至于以后会不会起个包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下次注意点就好。

    然而咚的一声传来,一道黑影突然在他的面前晃过,逼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想要站起来就被人挤倒在地,这是怎么个情况。

    结果就看见了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大汉这时候已经像是一个小鸟一般,紧紧地瑟缩在墙角,哪里还有半点的风采可言……

    怎么回事?

    小二直觉面前一阵风吹过,大汉似乎叫出了声音,那沙哑而且低到有些让人胸闷的嗓音在半空中不断地升调,感觉相当怪异,紧接着,大汉就被人从地上直接提了起来——就像他刚才提男子一样。

    八尺的大汉被人像是拎包裹一样从地上横着提了起来,要多震撼就有多震憾……

    “饶命!!!别杀我!我错了,真的错了,壮士不要杀我!”大汉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鼻涕和眼泪都在脸上甩了出来,他在半空中挣扎着,想要从那双铁爪中逃脱,却发现这时候自己的衣服竟然质量这样的好,怎么挣扎都不破,他被倒着横提了起来,手臂怎么也够不到抓住自己后背的那只手,这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凄凉……

    “好汉……好汉真的不要杀我,我是虎猿帮的堂主,堂主你知道吗?你想要什么,真的!想要什么,我都能够弄给你……运河上边多少花魁,只要好汉你想要,我保证,都给你一个个捆好了送过来……要钱!要钱我也有!要多少银子有多少银子!不够的话,我可以去抢,这时候就不要脏了好汉的手了,这种活咱……咱擅长!”大汉明显都紧张的结巴了,他从自己的后背上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

    曾经的老供奉与他对招的时候他也有一刻似乎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只不过这次来的更加猛烈——潜意识告诉他,这是杀气。

    怎么就要杀了我呢?大汉真的想不通,但是那种几乎是冰凉刺骨的杀意却不会说谎,他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是他敢肯定,若是自己能够与他对视,那么自己会连说话的勇气都消散掉。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这一幕可是惊煞了小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身材的大汉会有一天这样卑微,痛哭流涕的感觉也是他平生仅见,说来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现在他倒是不怎么害怕了,突然感觉到对方也是普通人,也是会害怕的,那么他平日里的那些瑟缩其实也解释得通……嗯,至少可以跟别人说,自己绝对不是胆子小,只是谨慎罢了……

    小二没由来的傻笑了起来,这让大汉无形中更加崩溃了,他现在觉得身边的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串通起来要杀他,顺便还能够从他的身上讹诈一些东西,这……这他娘绝对是个黑店啊!

    苍天的确有眼,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坏事,今日终于要遭报应了吗?大汉挣扎了许久,终于归于平静。

    不光是因为他有些认命了,而且是因为他久久没有感觉到背后有动静,实话说,自己被提起来,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这几息过去,对方都没有说一句话,这可太让人煎熬了……

    忽然一阵巨力从背后传来,这让他刚刚好转的心情突然崩溃掉了。

    只不过,并不是什么杀招,大汉身后的男子只是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那就是上下的甩动大汉,大汉魁梧的身材在他的手中如同没有重量一般,轻松地被他提上提下。

    大汉被这一阵的摇晃甩动搞得没有脾气,甚至还有些头晕目眩。

    一连串的叮当乱响,地上满是从大汉身上抖落的铜钱和无用的东西,说实话,这一小会,大汉几乎要吐出来,只不过被他强忍住了,然而就算是这时候,他也在疑惑,为什么男子要这样做?

    难道要把自己摔死?

    这可太让人心酸了。

    只不过事情不是想象中那样无厘头,突然晃动停了,大汉被提了起来,然后轻易的就抛飞起来,至少在小二看来,大汉是被轻易的抛走了。

    重重的落在地上之后,大汉终于是彻底晕了过去,刚才一下子磕到了前额,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没有机会再反应便晕了过去。

    到现在,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小二惊魂未定,脸上满是汗水,只不过有些疑惑男子为何会这样做……而且这样想起来,他这几日一直在店中不走,难不成也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至少对方不会是未卜先知的等待着这个大汉来找小店的麻烦,小二不觉得真的会有高人人因为这种小事就特地来到他们这种小茶馆里潜伏多日,然后英雄一般的跳出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那么男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小二,这些银子够吗……嗝……再去买一坛酒来,一坛……嗝……不够……”男子还在不断的打着饱嗝,让小二有些恍惚,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提来了两坛子酒被大汉用梅花镖打碎了一坛。

    “好……好……我马上去……”小二愣了一下,妹想到对方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可能这就是高人吧……至少小二觉得这样力大无穷,轻易地就可以击败一个壮汉的人,已经是高的不能再高的人了……

    小二这回不敢再有任何的怠慢,拿起了比刚才买酒还要利索十倍的动作,如同猿猴一般,直接连蹦带跳的就出了小茶馆。

    连蹦带跳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路中央挡着一个八尺的大汉,大汉现在四脚朝天,要多凄凉有多凄凉,但是这都是他自找的,现在小二胆子也大了,至少他是反应过来了,他本来就不应该害怕的,大汉就算再厉害,也是斗不过官府的,只要他宁死不屈,之后再转报官府,对方也绝对是吃不了兜子走……小二心态有这样的转变是个好事,不过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能不能按照想象中的步骤去做,也已经是一个谜了。

    ……

    小二没有注意离开后茶馆中的情况,也不怪他,他毕竟背后没有长眼睛,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那个真的能够让他心神安宁的人了,心中所有的紧张瞬间化为了乌有,尤其是看到那驾熟悉的牛车之后,眼泪如决堤一般,哗啦一下全部流了出来。

    “掌柜的!掌柜的!是您回来了吗?”小二忍不住的朝着屋里喊,哪怕是他到现在还离着将近百步的距离。

    起初是没有任何反应的,老黄牛甩了甩尾巴,晃了晃脑袋,似乎没有理解那远处的小二究竟在大喊大叫些什么。

    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拎着酒——小二拿着从大汉身上搜罗下来的所有钱财,全部买了酒,这次不论男子怎么说,他都要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哪怕后来才意识到,这分明就是店里的钱财。

    拎着四坛子酒,这样的小二依然快跑了起来,心急如焚的他恨不得下一刻就见到掌柜的……

    ……

    夜里,小茶馆终于是打烊了,其实一个时辰前就该打烊了,只不过出了许多状况,至少后来收拾残局,小二就花了不少时间。

    柜台只能认栽了,不过还剩半个柜台,倒是省的以后再转个圈从后面进柜台——柜台开了一个大口子,足足能塞下两个人,半边的柜台看起来有些奇怪,不过也能用了。

    地上满是木屑,这也是小二之后打扫了的,只不过先前那两人打斗的痕迹也永远留了下来,一副桌椅,茶馆的门上还破了一个口子,这是小二所说,那个大汉的梅花镖嵌进去的痕迹。

    终于是主仆有时间坐在屋里好好说说今天的事情了。

    掌柜的的确回来了,他很年轻,看起来要比小二年轻不少,但是小二是知道的,面前这个人是自己叔公一辈人,听家里人说,掌柜的与自己的大兄是一个年岁的,也就是大概三十岁出头。

    小二看起来老主要是因为他那不起眼的长相,而且还有他忙里忙外身上辛苦的痕迹。

    不过说起来他的确相当尊敬掌柜的。

    掌柜的笑着听小二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尤其是那个邋遢的“烂人”的故事,这样的一个人在自己的店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究竟是为了做什么呢?

    小二的确讲的云里雾里,只不过之后听说那人实力非凡,再结合刚才来到店里,自己在桌上发现的那个东西……掌柜的大概清楚了对方的身份了。

    自己认识他,但是他应该不认识自己。

    或者说当年若是对江湖逸闻有兴趣的人,应该都听过他的名字。

    正如他留下的东西一样——萧中剑,这就是他的名号。

    那个真正一人撑起了江湖的人。

    他们说江湖来来往往数百年,大汉之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就算是初宋英雄乍起,数十年间,真的称得上侠客的人,寥寥几人尔。

    萧中剑杀尽了辽国皇太弟满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他说这是他给这个江湖留下的最后一份回忆……萧中剑之后,再无江湖。

    这只长萧?

    掌柜的拧了一下萧管,咔哒一声,长萧突然从中间打开,露出了他原本的风貌。

    “萧中剑?”掌柜的笑了笑,用这种兵器杀人,的确称得上侠客。

第五百六十八章 尘埃落定(中)

    王城静悄悄的,有些不似平常那样的热闹,大概率是因为平日里那些聒噪的士兵们今日都有人通知前去月轮寺帮忙照看秩序了。

    巴克特里亚城的人们都知道今天佛子将会再次决定,只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佛子究竟是怎么出现的,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曾经那种佛子出行万众跟随的景象也不会出现了。

    事实上就是,这个城已经死了,人心死了,城也死了,现在急需要人去改变他们的想法,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为了这个目标,不只一群人想要去夺去最高的权力,即便是明知道这是以身犯险。

    ……

    库格罗素今日的派头很大,至少有不少精锐的阿帕奇战士跟在他的身后,终于是让他有些底气,更让他显得身份尊贵,试想一下,一个看起来虽然年轻但是身上打扮、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自信的男子,身后跟随着大队的身形健壮的大汉,旁边再有几位同样是举止不凡的随从,毕恭毕敬的跟随在身边,这种派头,巴克特里亚城里除了当年的佛子基本上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听说这次,佛子当年所乘坐的莲花宝座也会被月轮寺搬出来,佛子诞生的那一刻,新一代的佛子便会直接于莲花宝座之上受礼。

    月轮寺只手遮天,不会允许民众们参观这次峰会一般的交易,所以人们也只有等待之后新任佛子再次游行街头,才有机会一睹其风采。

    曾经的佛子究竟是多么深得民心,惹得众人连连惊叹,不少月轮国的民众都称佛国将在月轮国再兴,知道佛子死去,人们才知道自己的梦破灭了,以至于如今月轮寺就算再次推出佛子、活佛,也无法收买人心,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傒斤罗布今日本来不想去的,毕竟他已经完成了他要做的工作,他当然是不知道古鲁辛、没藏王后等人的谋算,天真的以为自己只需要等待之后的结果,一切就会如他所愿,这样他也就能够一伸自己没能够完全展现的才能和抱负。

    只不过门下的幕僚,大都建议他去观摩一下,至少能够见到不少大人物,这对于他将来的仕途也是有不少的帮助的。

    傒斤罗布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仕途了,唯有库格罗素现在心中有着不少的顾虑。

    他总觉得今日的事情不会像想象中的那样顺利,至少他认为若是铁木儿和玛吉纳这样分量的人物在巴克特里亚城里多次见面,一定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的,说不定他们现在的规划也被人已经摸透了。

    大量的阿帕奇战士现在就在库格罗素的脚下,这是他们演练过无数次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是懒图儿代劳,懒图儿在巴克特里亚城里经营多年,已经是对这些密道和城中构筑再熟悉不过了。

    只等着到时候所有势力将自己的筹码抛出,铁木儿和玛吉纳的信号以来,他们便会动手,无数的阿帕奇战士便会直接从月轮寺中涌出,将所有人控制住。

    对于铁木儿和玛吉纳的规划来说,月轮寺倒是最好控制的一环,所以干脆他们就交给了阿帕奇部落一方来做这件事情,他们需要将月轮国两大兵权的象征控制住,毕竟控制了军队,基本上他们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王宫中的事情也是他们后来才想好的,本来是打算着就用內侍与阿帕奇的战士两头同时行动,控制住王宫与月轮寺,偌大的月轮国基本上也没有了反抗的余地,只不过后来兴起的没藏王后的变故的确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所以才会有玛吉纳扶持其又一个出现在王城的古鲁辛,用来直捣没藏王后的后方,古鲁辛到现在也并不知道,其实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隐忍,都是被玛吉纳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如果没有没藏王后的存在,其实他可能这辈子也只是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古鲁氏族人,然后在东宫中醉生梦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可能他会坐上族长的位置,但是依旧逃脱不了烂死在自己位置上的命运。

    这是很残酷的现实,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再说有没有残酷已经是无病呻吟,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原因就走向另一条道路。

    古鲁辛也只是恰好处在这个十字路口之上,所以他才有机会参与到这一段历史之中,不然可能到最后他也只会是历史滚滚前程上的一缕烟尘,那样的渺小,那样的无力。

    ……

    来到月轮寺旁,其实早有佛陀在一旁等待,他们等待的人不多,这一个看起来相当壮硕与库格罗素身后的阿帕奇战士相差无几的和尚就是专门等待库格罗素一行人的,不过如今应该称库格罗素一个马贼王柳折枝了。

    传闻柳折枝是个年轻人,这让许多人不相信,至少那样杀伐果断又拥有极强武力的人,人们是不相信有天才这一称呼的,在沙漠中,大家拼的从来都是底蕴,你不如我,最终只有被我吞并或者消灭的下场,无数的部落当年盘旋在月轮国周围,最终也不是因为弱肉强食,一点点的被大的部落给吞并了?

    阿帕奇部落虽然没有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们确实见证了这些,毕竟他们本就是这个沙漠上底蕴最为深厚的一个部落。

    柳折枝的出现让很多人都惊呼,他们都没有想到柳折枝真的这么年轻、细皮嫩肉的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上马提刀的人物,转念一想这样就正常了,他身后的那些大汉分明就是能够以一当五的精锐存在,根本也不需要他这个指挥者去上阵杀敌,原来所有人一开始都猜错了。

    库格罗素安然自若,来到了月轮寺的庭院中央,一下子成为了焦点,但是却没有任何不合适的感觉,他像是生来就能够应对这样的大场面的,在这些毫不知情的人面前,库格罗素没有半点的紧张,与昨日的那种拘束判若两人。

    其实事实就是这样的,只要掌握了足够的实力,你做什么都会更有自信。

    庭院之中不少人都是月轮国的大财主,很多都是经营多年的商贾,他们大都是慕名而来,只是为了见证佛子的诞生,顺便混个脸熟,如果能够与不少来自其他国家的大人物结交,那就更好不过了,他们其实根本不会抛出钱财,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实力。

    今日能够参加争夺的人,最次的都是柳折枝这样一个马贼王。

    马贼王当年劫掠的那一个商队,连带着击溃的一只落日军,这都让他们的名声大噪,甚至一时间很多马贼都自发的向柳折枝进贡,这样马贼中的皇帝的出现,一下子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很多人都推断,就那将将半年的时间,就足够马贼王积累不亚于一个西域小型国家的财富了,更何况,在马贼王真正出现之前,谁又知道他有什么其他底牌呢?

    但是其他竞争者就绝对是大有来头了。

    焉耆国的国王自然没有前来,而是由国王的王子代为前来,跟随他前来的还有一千精锐的落日军。

    落日军的那种杀伐之气,就算如今只是驻扎在城外,也已经让天色暗淡,那是一只铁血铸成的军队,尽管他们只是雇佣军,但是谁都不会把他们当做那些大漠之中自发组成的雇佣兵相提并论,他们是真的能够与各国精锐争高下的熊兵。

    有了落日军撑腰,焉耆国的王子别夹陀可谓是趾高气昂,因为今日除了他之外,剩下的商贾大都是空有财力,唯一拥有战斗力的马贼王他自然也不放在眼里,要钱有钱,要兵有兵,就是别夹陀现在的状况,他自然有狂傲的资本。

    只是别夹陀到现在还不清楚,他今日不管抛出多少筹码,其实也只会化为乌有,大部分都会滚入库格罗素的钱袋,别夹陀刚才那种蹬鼻子上脸的感觉在库格罗素看来多少有些好笑,充满怜悯的眼神盯的别夹陀浑身不自在,不一会别夹陀就自己退去,去找别人耀武扬威了。

    其他的国家,像是乌孙、安康,都只是派出了自己的使节,他们不认为自己这次会有什么危险,但是知道焉耆国这次出资甚多之后,大多数心中就都有一个大概了。

    很多人见到了这次焉耆国的手笔之后都已经了然,心中甚至已经觉得这次的争夺已经结束了,所以他们见到年轻的马贼王出现之后,也只是惊艳,却并没有与他结交的打算,一者是因为与马贼为伍很大可能会让他们的名声受损,像是落日军与马贼之间选一个站队的话,基本上只要脑子没有问题都会选择站在落日军这一方,名声也是赚钱一个相当重要的标准,名声好了才会有人慕名而来,才会有人愿意与你坦诚相待。

    剩下的原因,大概就是大家见到马贼王这样的年轻,也就没有了什么顾虑,这样年轻的人,就算是有底牌,又怎么可能和偌大一个焉耆国相对抗呢?

    话说焉耆国这么多年位于月轮国的北方,中间就算是夹着安康国,也没有让他们放弃与月轮国打好关系,在很多西域人眼里,月轮国和焉耆国之间的差别是很小的,相似的城池,相似的口音,信仰相同,大家都看在眼里。

    但是焉耆国真正的打算估计很多人都不清楚,因为月轮国王室的羸弱,实际上掌控月轮国的人应该是月轮寺的住持及长老们,和一群和尚打交道是行不通的,他们大都是心思精明无比的人,焉耆国不止一次向月轮国透露了联姻的想法,却最终都被月轮国方面拒绝了,理由只是因为月轮国的国王古鲁克一往情深,与没藏王后的感情深厚,但是又有谁不知道原本古鲁克是单身了那么多年的一个国王,怎么就在焉耆国提起要联姻之后,突然就娶了一位来自大夏国的公主呢?

    焉耆国只觉得自己是被骗了,尤其是焉耆国的国王是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他当时暴跳如雷,声称要让月轮国吃不了兜着走,只不过后来被人劝下来了,不过若是有人愿意去焉耆国打听当年的事情,不少王宫的守卫都会告诉你他们是听到过当时焉耆国王暴跳如雷的声音的。

    百姓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月轮寺方面接到了这种消息之后对于焉耆国的地方也已经上升了一个层次,别夹陀只以为他们焉耆国这次对于月轮国这个佛子之位势在必得,毕竟他们已经算是趁人之危了,也算是了结国王的一项心结,怎么想这次佛子他们都该是势在必得。

    但是就是这时候法戒也对于焉耆国提防甚重,心理上的偏差其实让原本可能已经确定了的结果发生了质的改变,因为马贼的相对弱小,更好控制的原因,所以偏偏法戒就对这样一个不被人们看好的马贼王动了心思。

    ……

    “库洛塔,待会开始的时候,你不要着急说话,一切都等那个焉耆国的王子讲完之后,再去试探他的底线,如果能够套出他一些话,一些关于他这次筹码的事情就再好不过了,总之能够与对方周旋,时间一久,我们才会更有胜算。”懒图儿凑在库格罗素的耳边这样说道。

    他对于库格罗素和部落是忠心耿耿的,想法他总觉得铁木儿和玛吉纳有些事情是会对他们不利的,这虽然只是他的直觉,但是却让他浑身不自在。

    所以他才找库格罗素商量着,是不是能够扭转一下他们被动的局面,至少原本已经取消的对于王城的行动,已经有很多阿帕奇的战士待命了,若是能够抢先将王城夺下,至少他们是有主动权的,密道的完全构造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完全搞懂,铁木儿和玛吉纳对于密道只是一知半解,这之后就是他们与铁木儿他们讨价还价的时候了。

    掌握主动,这是库格罗素和懒图儿现在最需要的。

第五百六十九章 尘埃落定(下)

    霍牧顺着密道走了不短的时间,主要还是因为他满打满算也只是第三次进入这个密道,关于密道的构造,懒图儿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没有懒图儿的带领,就是库格罗素也会很头晕。

    讲道理,一个能够将整个城池包容着的大型工事,不说其内部构造的完整性与契合性,就单纯是能够规划出这样的大局,那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了。

    听说懒图儿之前,负责这一片密道的人就是大萨满,而懒图儿自谦说是自己只不过是萧规曹随,只是做了一些接着大萨满的工作之后的铺设工作,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为何有这样的工事隐于巴克特里亚城的地下,巴克特里亚城竟然还能够这样完全没有顾忌的立于上头。

    对于营造一系列的事情,霍牧是真的不明白,他那些年与楚清忴一起读书的时候,至少对于这方面是没有任何涉猎的,兵书是他最喜欢的类型,对于带兵打仗,这是他天性所为,所以有如今的功名,也与他的天分和投入脱不了干系。

    今日霍牧主要还是要趁乱获得对于大汉更有用的消息的,像是今日这些事情的结果,他倒是不怎么在乎,在离开大汉之前他其实就得到了消息,说是关于月轮国一线的统筹事情,不知他一人在负责,大汉还有不少其他同时且相互独立的计划一起在行动,这些不是他需要代为管理的事情,知道了那个叫做楚中梧的人的存在之后,他的疑问也就解除了。

    在大汉密谋夺去月轮国政权的计划中,霍牧只是做了相当微小的一部分,也就是护送库格罗素安全的来到巴克特里亚城,但是在另一项任务中,也就是查明与匈奴人私通的月轮国势力究竟是属于那一方的,他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具有限的消息而言,霍牧只能将目标选在即将大乱的月轮国王城之中了,毕竟月轮寺的防备森严,就算他已经有这样的实力,他也依然深有顾忌,不过他已经仁至义尽,提醒过库格罗素他们,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会不会听劝了。

    ……

    王城的构造懒图儿特地为霍牧重新提供了一副图纸,而这幅图纸也是从楚中梧那里得来的,他毕竟也是月轮国的內侍总管,既然负责了王城的防备工作,对于王城了然于胸是绝对需要具备的能力。

    只不过究竟要去找谁,这才是霍牧最为头疼的事情,毕竟时间不允许他磨磨唧唧的在王城之中做一些查探的工作,要是真的有时间去一个个的询问,那么自然,不需要霍牧来进行任务。

    尽管冒了险,萧师和天子一致认为,由霍牧主事,这件事情才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睚眦必报算不上,但是要是真的能够靠着出卖大汉的情报来换取权力、地位,那个人还能够逍遥法外,这未免也太瞧不起大汉这个庞然巨物了。新81中文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霍牧至少是抱着必杀之心而来的,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大汉这样单线多环的情报线,如果出了问题,大都是因为某一环的叛变而造成的,很少会是因为人为外部破坏而导致的崩溃。新81中文网更新最快手机端:

    大汉的谍报人员一直都是整个天下最为高素质的,匈奴人照猫画虎,有了什么所谓的猎户,但是真的论质量和配置,他们都远远比不上天机阁出产的情报人员,至少在隐匿这一方面,粗犷的匈奴人就很难比得上向来心思细腻的汉人。

    所以,霍牧自从来到了王城的下方,浑身的灵气就已经被他全部调动了起来,虽说没有显露在外,但是对于一个真正的大能来说,这一瞬间提气的环节,就已经足够决定千百人的生死了。

    ……

    古鲁克消失了……准确来说,是整个王城,只要是奉命去寻找古鲁克的人,最终给没藏王后报来的消息都是杳无音讯。

    连平时伺候古鲁克的宫女都一口咬定,她们这一段时间根本没有见到古鲁克的身影。

    要是这样的话,古鲁克最后出现的时间就会无限提前到昨日夜里,昨日夜里告别了没藏王后之后,古鲁克便去了别处睡,宫中一直“尽职尽责”的佛陀至少是不知道古鲁克去了哪里的,没藏王后知道这个武僧实力高强,所以他是没藏王后第一个收买的人,他向来都是为王后提供了超过內侍情报更加详细的情报的。

    ……那么古鲁克到底去了哪里?

    一切可能的地方,不光是这个佛陀,连同王宫的士兵守卫,还有那些宫女全部被发动起来,除了东宫之外,任何地方,都没有古鲁克的身影。

    最后的东宫,说实话,没藏王后不太相信古鲁克会躲到那里去,毕竟对于古鲁克来说,东宫的存在只是一个牢笼,没有必要为了去忍受讥讽而特地去到东宫。

    更何况如果东宫真的给古鲁克提供了躲藏之处——至少现在来说,没藏王后认为古鲁克是“躲起来了”,那么只要是给东宫施压,那些没有骨气的古鲁氏族人,一定会将这个完全在族中沦为笑柄的男人供出来的,不管出什么样的目的。

    没藏王后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安不断的弥漫开来,她这么些年一直将这个男人当做他最忠实的奴仆,为了她,这个男人甚至可以做出卑躬屈膝,跪**趾这样的行为来,这或许对于一个奴隶来说是相当正常的事情,但是对于任何一个西域的百姓来说,这种事情也都不太可能发生。

    相反,古鲁克身为月轮国的国王,竟然毫无羞耻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且还充满了对她的狂热,这怎么看来都是一件相当难以理解的事情。

    尊贵的大夏国公主,没藏讹俾奴当然没有这么想,因为她用自己的美色横行于西域已经是他亡国之后做出的最缜密的思考了。

    总而言之,没藏王后对于自己的美色和驾驭人心的手段是相当有自信的,不然她这么些年的计划也不可能这样顺利的实施——尽管这背后有许多世间女子都会难以启齿的行为。

    这在一个已经亡国的公主身上已经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准确来说,没藏讹俾奴在自己的父兄全部被匈奴人杀死之后,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份的高贵与否了,亡国公主的身份只会成为她未来的一个笑柄,但是抛弃了一切的亡国公主,却将这一切当做了自己的手段,在相当残忍的西域中,用这些开辟出了自己的一块领域。

    古鲁克……古鲁克因为是她的奴仆,所以她竟然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但是现在古鲁克的突然消失,就给了没藏王后一种自己被完全背叛了的感觉,没藏王后认为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尽管已经被楚中梧用了一手釜底抽薪而断了后路,但是在目前来看,她认为自己绝对没有做错事情。

    她现在唯一的弱点,就是那个一直被自己约束住的,看似毫无逃脱可能的古鲁克,他才是自己的命门,而如今他的“逃脱”,已经可以算是没藏王后的失误了。

    心中的不安驱使着没藏王后做出了一个脱离计划的决定,她觉得自己必须要立刻发动计划了,至少弯刀军队只要在城中占领了大部分的制高点,不管又什么人前来干扰,这都不会对事情的大局造成影响。

    只要是控制了月轮寺,再反过来将那些大商贾、贵族一起控制住,城中的大夏国遗民就会看到高贵的大夏国公主出现在长街之上,这就是他们的复国,也是他们夺回失去已久的沙漠明珠的绝佳机会……

    想到这里,没藏王后再来不及仔细考量其中的关系,她迅速传唤了一个不起眼的王宫侍卫,虽然那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但是在军队中他却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代表申乞与没藏王后联络的弯刀武士。

    赞贺亚来的很快,他们弯刀武士一直都是这样行动迅速,这一点王后在见到申乞的时候也早有印象。

    赞贺亚一直担任的是与没藏王后联络的工作,除了他,没有人知道现在该如何去统治申乞率领弯刀武士暴起出动,不过预定的时间的确还没有到,赞贺亚确实有些疑惑。

    作为手下人的赞贺亚,甚至连同那几千弯刀武士他们都不会清楚他们的长官究竟是有什么计划的,毕竟作为军人,他们只需要服从就好,如今申乞不在阵中,没藏王后却突然想要提前计划,这让他也没有办法去自行下达命令。

    没藏王后听到申乞其实并不在场之后,她的心中升起一团无名的怒火,虽然是她突然要大破计划,但是距离真正的约定时间已经不足半个时辰的时候,申乞却无缘无故不在阵中,这让她震怒不已。

    赞贺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看着暴怒的王后,甚至还有时间仔细的打量一下王后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蛋,口中发出了嘲笑一般的笑声……

    申乞当然不在阵中,他现在已经在铁木儿的家中,与玛吉纳和铁木儿一同煮茶论道——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说。

    一同参与的当然还有塞基琉,他们两人本来就互有联络,这是原本很多人都想象不到的事情,毕竟月轮国军中的争权一直出于白热化的阶段,不少将领为了一兵一卒甚至都会直接开赴到对方的驻地,来示威,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绝对逾矩的行为是不管哪个国家的军法都不会允许的。

    只可惜,作为最傀儡的政府,月轮国的王族似乎是真的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事情,毕竟很多年前,即便是没藏王后也没有能力去与申乞这种军中大佬对话的。

    作为一系列计划的策划者,玛吉纳以这样的身份与两位军中的大佬相见,他们的确没有任何的意见,至少申乞这么些年来一直为月轮寺工作,他知道跟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共事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为此他还特别懊悔,他曾经有很多次的机会,在当年玛吉纳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向他伸出援助之手,那样的话,不说别的,只要有玛吉纳这样脑子灵活的人在他身边出谋划策,至少他是不需要与别人商讨评分这个国家的。

    到如今,申乞还不清楚玛吉纳身后究竟是什么势力,他只以为玛吉纳是被大汉驱逐了,如同很多人一样——月轮国境中不少汉人模样的月轮国人士,都是大汉流放至此的囚犯。

    铁木儿他就很熟悉了,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一同共事的,知道真相之后,他也是相当震惊的。

    没想到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当年在王宫中四面受敌的玛吉纳,竟然有资格坐在这里,与他商议评分月轮国的事情。

    为了这个,他还特地带了塞基琉入伙,塞基琉本来是不打算做这些事情的,毕竟他有着月轮国人数最多的军队,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只要是没有决定性的武力出现,军队自然是越多越强——塞基琉深知这一点,所以很早以来,他就抱着韬光养晦、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在对待如今月轮国的形式。

    只不过同时有两伙人找上了他,一个是申乞、一个则是古鲁辛。

    不过后来由玛吉纳的说明,他也明白了,古鲁辛前来寻求他的帮助,其实也是玛吉纳的授意,玛吉纳欺骗人的功夫实在是了得,所以一群大人就围着一个小孩织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最终只等着收网的那一天,小孩子才会幡然醒悟,自己原来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站在台面上的可能。

    对此,塞基琉也是深感心慌,论凶狠的程度,他自认是不输于任何人,他经历的战斗是要比申乞还要多的,不然他也不会当上国家的大将军,只不过那都是在硬碰硬的战争中积累的名誉,实际上真正让他用脑子的时候,真的不多。

    他最大的战功都是跟着匈奴人捞到的,这到底还需要他去思考什么?

第五百七十章 尘埃落定(下中)

    “今日事成之后,你我不再有任何的纠葛,我们之间的会议也不曾召开,如果你们只是要求在汉匈决战之时,月轮国的军队不去插手,那也只是顺手而为之的事情。”玛吉纳,或者叫他楚中梧,他和铁木儿都是效力于大汉某组织的,至于为什么说是某组织,因为他们本身也并不清楚那个组织的名字,他们只是按照上头的指示,在这条商道之上运营多年,然后在合适的时候给水深火热的月轮国一个推力。

    楚中梧已经许久没有回到大汉了,和铁木儿那本身是匈奴出身不同,楚中梧自然是彻彻底底的汉人,从里到外都是汉人。

    甚至他的少年时代也是在大汉度过的,只不过他的父亲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他们为什么要一直隐姓埋名,记得年少时的老家,那里是相当富庶的存在,根本不像他们后来居住的宅子,偏僻且隐世。

    直到父亲死后多年他也没有找到这个答案,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父亲姓楚,名为中梧,除此之外,就连他的生母究竟是谁,父亲都没有提起过。

    家宅的后山有一处无名的碑,小时候他并不清楚,长大了基本上也明白了,如果不是他的母亲的话,那父亲也不会生前每每郁闷,都会逃跑一般,前往后山的碑前久坐,甄一壶酒,与山风对饮,私语于密林之中。

    最后父亲死前交给他的事情,应该说是任务,就是要他接受由大汉通往月轮国的商道,那时候他才知道,父亲原来每次离家许久,都是为了这商道的事情,也其实能够猜得出来,他们虽然住的偏僻,但是他的年少时候,从来没有担心过钱财的问题。

    家宅虽然偏远,但是屋中的东西,据他回忆起来,似乎都是名家之作,这样的家族,又怎么回事寻常人家。

    楚中梧是他继承了父亲的名号,然后在商道之上,为了与西域人有更好的关系,更方便沟通交流,他便给自己起了一个玛吉纳的名字。

    他的本名——最早的那个,由父亲给他起的名字,就叫做楚夏,听父亲说是因为他出生于初夏一个蝉鸣夜,他很喜欢自己的本名,但是为了任务,也为了父亲的遗志,楚中梧的名字就代替了他的本名。

    如今回首一想,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单薄的少年,如今已经是能够与西域的军方强人坐而谈论家国大事的大人物了,这也无愧于父亲对自己的培养。

    但是楚中梧更想知道的事情,不是关于月轮国究竟还有多少的阴谋隐藏在明面之下,就是平时……就在梦中,他也想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世,想要知道他的父亲,为何会过上那样清淡的生活,自己的母亲又是怎么离开了自己……

    隐隐约约的记忆中,他似乎无数次听到了一个名号,楚家……但是多少次的寻找,就算是托人在大汉,只要有消息,就告知他,他也从来没有寻找到有用的消息。

    楚家……果然还是太笼统了吧,仅仅靠着一个姓名,就想要猜出自己父亲的过往,的确有些异想天开。

    但是这件事情在楚中梧心中的优先级,甚至要比完成大汉在月轮国的任务还要重要。

    在他接手三条大汉通往月轮国的商道之一之后,就有人找上了他的门,驿卒。

    天机阁告知了他接下来的事情,而且当天机阁找上门来的时候,楚中梧甚至对于大汉的这些辛秘事情一无所知。

    或许真的是父亲不想要他牵扯进来,然而病痛猛于虎,这让老楚中梧还没有交代好所有的事情,就已经无能为力了。

    楚家,在大汉,的确如同一个禁忌一般,几十年前的事情,像是被人刻意隐藏了一般,这看起来的确有些杀人灭口的趋势,但是真正知情人却是知道,如果不是隐藏了那些辛秘,或许整个国家的民心都会动荡。

    千年的家族,顷刻覆灭,这样的手笔,当年萧师代表朝廷查探细枝末节的时候都有些难以相信。

    刀殿的体量,作为天机阁的创建者,大汉真正幕后的元老级人物,萧合不会不清楚,那一段时间,真的是同时发生了太多事情了,他们现在可以毫无理由的将所有坏事归咎于刀殿的幕后黑手,但是这其实只是无奈之举罢了,让大家有个盼头,朝廷并没有拿刀殿怎么样,其实也是有证据可言了,因为刀殿那个时候的确没有心思去直接将偌大一个楚家覆灭。

    或许楚家的覆灭与刀殿脱不开干系,毕竟当时的确出现了棋鬼的身影,但是那也只是主事者和帮凶的区别,能够让刀殿沦为辅助的势力,不管是什么样的国家,只要稍有野心,就不会允许这样的势力存在的。

    楚中梧知道的太少了,甚至十年之前,他才刚刚知道大汉是有天机阁这样的组织存在的,而且由于他的任务原因,他没有办法像一个江湖浪客一般,用全部的精力,不顾一切,追寻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

    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困难的……

    这就是楚中梧的过去,得知了自己是在为大汉效力,或者说,有人承诺,会保他的性命之后,楚中梧其实是轻松了许多的,相信今后他也会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揭开自己身上的谜团吧。

    ……

    如今四人对面而坐,铁木儿倒是成了陪衬,其实局面很清晰,铁木儿是无比相信楚中梧的,如今应该叫他玛吉纳,毕竟这是在与西域人对话,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汉名,他告诉库格罗素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的。

    毕竟库格罗素身边是有一个平时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见到的汉人的——霍牧。

    他只是希望借由自己的名字,能够引起一些真正知情人的注意……他不认为像父亲那样优秀的人,会没有留下一点自己的过去,于心里不承认,于客观的现实也是不承认的。

    而他赌对了,一个跨越了多年的任务,将他与真正的真相重新连接了起来,至少霍牧的心中已经有了楚中梧的印象,他做完了自己的任务,不管怎么样,也是会去寻找楚中梧的,这就够了。

    今日的对局更像是申乞在和玛吉纳对话,塞基琉一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按理说,他这样的军人素质,不太应该坐到如此高位,然后掌握这样巨大的权力,但是奈何有种叫做气运的东西无色无形,让人捉摸不透,就当塞基琉是一个拥有大气运的人吧。

    申乞提出的条件,或者说是疑问,玛吉纳都一一给他解决,主要是一种叫做合同的东西在西域人这里是不太流行的,大汉的契约精神,一切都变成了白纸黑字呈现在了面前的卷轴之上。

    卷轴上满满当当的自己看的申乞有些头晕,他识字,但也仅限于一些简单的,西域人的字和语言是相当复杂的,这不像大汉一样,有着统一的标准,统一的文字、度量衡。

    西域哪怕是往前数千年,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大一统王朝出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统一的文字语言出现。

    匈奴人大概是有些影响的吧,以至于有不少西域的人都说匈奴话,但是因为教育的缺失,西域人识字的还是太少了,对于他们这种五大三粗的军人,不能要求太多。

    契约是由匈奴的文字写成的,考虑到他们身边应该有文书一样的存在,所以他们拿回去之后自己研究便是,这里玛吉纳和铁木儿没有必要欺骗两位将军。

    一个字一个字的,玛吉纳全部念给了面前的两位拥有月轮国基本上所有有战斗力的军队的将军,除了有些条目,比如城池的租用权,以及贸易自由这方面,申乞基本上没有过问,因为这与他们之前口头讨论好的基本上没有区别。

    “二位将军,意下如何?”玛吉纳和善的笑着,他如果笑起来,的确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子,这无关他究竟是汉人的面相还是其他。

    局面看起来相当平稳,听完讲解之后,申乞和塞基琉要了一些时间来思考,今日的事情只要签字画押,就说明他们的同盟彻底开始,这对于申乞和塞基琉来说的确是相当新颖的方式。

    毕竟他们还是有些信不过那个女人,没藏王后这样为了目的可以抛弃自己的身体,可以抛弃一切的尊严的人,这才是他们需要提防的,他们的属下不止一次的提醒过自家的将军,说是没藏王后这样的人,在西域能够生存下来绝对是心狠手辣之徒。

    相反,像玛吉纳和铁木儿这样的生意人,这是他们军队最愿意打交道的人。

    当时引荐玛吉纳的人是谁来着?申乞有些记不太清了,他记得是当时没藏王后与他在王宫之中密谈之后,紧接着就有人又来商量同样的事情,顺便也就引见了玛吉纳,如此一来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从两方的合作中,申乞是感受到了差距的。

    相较于没藏王后那样的强势与控制来说,他更喜欢与玛吉纳这些人合作的方式。

    心中基本上已经有了考量,但是他心中却有种莫名的不适,有什么被他忽略了呢?大概也无关紧要了吧。

    塞基琉是他拉入伙的,只要申乞表示没问题,向来没有主见,只喜欢旁观的塞基琉也表示了统一。

    四人眼神相对,大概也就明白了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申乞笑了,一想到之后的事情会比想象中来的容易,最主要的是,自己不需要再如履薄冰,他们这些粗人对于计谋方面一向是不擅长的,有了玛吉纳他们的相助,相信日后的合作也会越来越顺利的。

    这样想着,申乞笑出了声,而玛吉纳脸上的微笑也更甚,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

    塞基琉是先死的,这一点申乞是怎么都没有想到。

    他没想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短短的几息之间,然后过了又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局面竟然会这样的风云变幻。

    他最后悔的就是听自己的部下说此行不必携带护卫,被捧得飘飘然的申乞当然没有想到,已经经过了一年多的接触,没想到玛吉纳和铁木儿到现在才露出自己的獠牙。

    那个属下……申乞想起来了什么……刚才从背后刺死塞基琉的那个人的眼睛……

    申乞瞪大了眼,他盯着远处数十名浑身融于墨色的刺客——他们的实力真的很强。申乞拼着受伤的风险,杀死了两人,然后从他们的手中夺了刀,不然的话……他原先的刀原来已经被人偷偷摸走了,刚才明明就放在膝边。

    越想,申乞就越是觉得悲哀,自己大意、塞基琉大意、主要更是他的头脑本就是没有对面的这群人转的灵活,如今一入万丈深渊,便不得逃脱,他悔恨啊。

    申乞的怒吼咆哮传遍了庭院,连外面的街上其实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今日不会,铁木儿宅子周边,其实也都是他的人,只不过乔庄打扮成了寻常人家,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掩人耳目。

    困兽之斗,申乞红了眼睛,口中低吼不断发出,他左手握刀,右臂空荡荡,刚才刺客直接捅死了塞基琉,哪怕塞基琉后心前胸都是厚实的软甲和护心镜,都敌不过刺客手上这削铁如泥的武器。

    同时袭击的有另一个人,只不过那人从后面砍中了申乞的右臂,然后就被申乞用手捏住了喉咙,直接将他的喉管掐断了。

    手中的刀刃,就是砍断了自己胳膊的刀刃,现在看起来,着实有些戏谑。

    他的心中其实已经黑掉了,他不曾想自己一世英名,竟然还是败在了这群读书人的手里……咬牙切除且不用,因为如果不是他的贪婪,其实他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塞基琉某种程度上是他害死的,待价而沽,才是他们最该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再悔恨也没有用了,眼前两个可恶的身影一直没有动过,就像是在观赏一般。

    不甘的咆哮响彻云霄。

第五百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下下)

    被自己的属下出卖、欺骗,最后却有发现自己本来就是被完全掌控于鼓掌之间,这样的感觉的确不太好受,至少像塞基琉那样干脆利落的死去,是不会有那么多悔恨与愁苦夹杂其间的。

    有一瞬间,申乞似乎还有点羡慕那个已经死去的老伙计,很可惜,他的一切奢望都是徒劳的,这一点在他看到自己那个熟悉却不知道姓名的属下之后,的确有些难以改变了。

    申乞其实已经提不动刀了,胳膊处的断口,不断的往外冒着鲜血,这让他本来就没有准备好的体力,越来越差,或许过不了多久,他都不需要被人砍下头颅,自己就会因为失血而死吧。

    申乞并不是没有强悍的武力,对比起来,他能够以一当数十人,这已经是相当厉害的情况了,因为他的参照是这些从千锤百炼之中拎出来的百里挑一的人才。

    与玛吉纳不同,铁木儿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话,但是他财大气粗的感觉还是给申乞和塞基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的,这一点懒图儿和库格罗素也深有体会,不过这几人不太会有交集就是了。

    而铁木儿真正的任务,这些年来没有停止过的使命,就是不断地为此次计划培养死士,光是死士还不行,还需要拥有相当战斗力的死士,这一点上,在物资匮乏的西域,的确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镇北军人人精锐,这不是空穴来风,每年大汉砸在军队上的银子是以几十万来计算的,几十万两的真金白银,为了保持军队的质量,毫不犹豫的就被朝廷拨了出去,这的确已经是能够体现出这些尽管在朝堂之上勾心斗角的官员,但是却还没有彻底失掉理智的体现了。

    想当年,大汉几乎被匈奴人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的时候,镇北军不是铁板一块,主要还是因为当时因为国内的各种牵制,朝廷已经没有钱财去拨给军队了,即便是加收赋税,那也只是缓一时之急,大汉的先帝说起来没有一件事情是做在了点子上,这也导致了军队十余年来的持续削弱,别看只是十几年的时间,要知道那一段时间,有匈奴人不断的追赶着,这样的军队上的差距被迅速缩小,然后很快的,匈奴就靠着骑军的优势,一举反超了大汉的军队战斗力。

    这都是因果相连的事情。

    镇北军这么些年来能够与匈奴人强悍勇猛的军队对抗,甚至在霍牧的带领之下还能够对匈奴人造成一系列持续的伤害,让匈奴人不得不请已经隐退许久的了的卜相出山,这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事情了。

    要培养几十万人的军队,需要数倍之钱财来堆积,真正消耗在镇北军身上的银子已经不能以万计数了。

    铁木儿照搬了大汉的做法,本来他就是为大汉做事,他虽然如今居住在月轮国,但也算是有选择自己的势力的权力的,所以真金白银,他从来不会缺少了,只要钱管够,总有足够的人才来为你所用。

    抱着这样的想法以及方针,最终遍布巴克特里亚城的死士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能够参与暗杀这类事情那么简单了。

    若是铁木儿家宅中的私兵连带着那些隐于暗处的死士一同出动,那是一股能够和数千弯刀武士相抗衡的强大力量……底气,这就是底气所在。

    没有军队的时候为什么铁木儿和玛吉纳依然敢去打申乞与塞基琉的主意,这就是原因。

    申乞能够当场格杀两人,与不少人开始周旋,已经能够体现出他武力的高强了,但是也仅此而已。

    他今日无法逃脱,注定是要身死当场,此次的鸿门宴,可算是变了结局,没有人会来为两个简简单单的头脑莽夫收尸,从一开始,他们没有响应的谋士傍身,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惨淡。

    玛吉纳微笑着看着几乎已经绝望的申乞,说了一句让申乞几乎心碎的话:“将军,或许你会怨恨我们,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不与我们合作,那么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没藏王后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至少从最开始,她就没有完全信任你。”

    玛吉纳笑的相当开朗,像是心事全部解开一般,今天的事情最困扰他的就是申乞和塞基琉的收场,因为弯刀武士中的确不只是有他们的人,还有没藏王后的人。

    好在申乞和塞基琉一直没有向属下透露过自己的计划,这一点是最方便保密的地方,所以不管他们的行踪如何可疑,没藏王后再闻起来也只是会得到一个莫名的结果,而对他们的计划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

    与此同时,没藏王后的确已经秘密的接见了自己隐藏在申乞军队之中的奸细,只不过从他那里得来的答案也没有任何区别,申乞的行踪他们都没有办法知道,那个探子的确想要跟上去,但是苦于只有自己一人,没有办法蒙混过关,至少副官这一环,他就没有办法解决。

    副官是一个相当傲气的人,相比之下,他似乎比申乞还更有脑子一些,申乞今日离开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申乞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在被没藏王后传唤的时候,就有这种隐约的感觉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他便会迅速的掌握军权,然后重新掌握主动。

    某种程度来说,伺机而动的这位副官,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号人物了,主要是对计谋这种东西的确有着自己的理解,不像是申乞,只是因为赶上了好时候,有了一身的武力,就这样攀升的毫无阻力。

    不过很可惜,就算是有人有了足够的智谋,也无法阻止这样一个庞大计划所推动的一种叫做大势的东西,几个时辰之后,弯刀武士之中一切反抗的人员已经被清除,只不过这几个时辰之间的事情,似乎也并没有那样的顺利就是了。

    ……

    申乞的头颅最后被完好的割下来,放在了地上,连同塞基琉一起,到此为止,今日的大事已经算是有了一半都结束了。

    申乞和塞基琉身上都有他们独自的兵牌,这是代表统兵权的东西,由月轮国王室颁下,只不过就算没有这些东西,玛吉纳如果提着两位将军的头颅与那些军队相见的话,效果也查不了多少。

    接下来的事情,玛吉纳和铁木儿将会兵分两路,然后分别接管塞基琉的军队与王城之中隐藏着的弯刀军队,这样之后,找到已经被库格罗素一方拖住的月轮寺,将对方的首脑,也就是法戒等人拿下,这样就很快就结束了。

    换句话说,因为密道的存在,整个巴克特里亚城都在这群人的掌握之下,王城还有月轮寺等等一系列的地方,哪里有反抗的存在,死士和阿帕奇战士就能够瞬时到达,这样对于控制偌大一个城池来说,有着完全无法替代的作用。

    即便是有王公贵族想要逃走,在有密道的情况下,整个巴克特里亚城各个地点都会被轻松的占领,也就不会有什么漏网之鱼的存在了。

    密不透风的包围网,没有死角的抓捕,以及天罗地网一般的降临,即便是匈奴的王帐,如果被人以这种方式算计,估计也不会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剩下的事情很简单,没藏王后、古鲁辛、这两个一直以来都想要反客为主的存在就看他们到底想要怎么选择了。

    这些选择,之前玛吉纳和铁木儿基本上也已经商讨过了,也不存在什么犹豫之类的。

    古鲁辛会死,而年轻的没藏王后则会活下来。

    无关乎什么情谊,对于人物,玛吉纳就是可以做到这样的冷血,哪怕是将近十年前,他就已经埋下了古鲁辛这个伏笔,这么些年来他一直被古鲁辛尊重,这在他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也不需要多思考哪怕是一瞬的时间。

    选择没藏王后的唯一道理就是因为没藏王后的存在对于失落的大夏国遗民是一个相当的安慰,如果可以的话,那个叫做库格罗素的年轻人会继任王位,然后还会一连成为佛子,从权力和宗教方面一同接管这个已经满目疮痍的国家。

    作为条件的长生天教徒也会毫无阻碍的在这片土地上传播,这都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事情。

    然后没藏王后改嫁,侍奉新王,这就是所谓的稳定人心的方法。

    ……

    作为计划的推动者和实行者,玛吉纳和铁木儿没有任何的疑惑,他们早就已经被这缜密的考虑所折服,一切都在按照那个人的想法再走,这已经不能说是神迹了,拥有这样轻易掌控所有未来发展的能力的人,神仙称其,应该不为过吧。

    只不过就算是神仙也有算漏的时候,也算是一点点的瑕疵吧,虽然对于最后的家结果没有影响,但是实实在在的影响了另一个任务。

    ……

    王城中那种紧张的气氛已经是传染到了每一个角落,慌张的古鲁氏族人在东宫中瑟缩发抖着,没藏王后带着人前来将东宫掀了一个底朝天,就在古鲁辛正要联系內侍冲进王宫之前,古鲁辛一开始还以为是他的计划被王后发现了,甚至有一瞬陷入了绝望的时候。

    但是看到了之前曾经经由玛吉纳介绍给自己的那位內侍统领之后,对方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暗示,这下古鲁辛才能够泰然自若,在东宫中不那么慌神。

    王后自然没有发觉东宫的异常,或者说,东宫根本就不存在异常,古鲁辛的力量说起来能够推翻整个王城的守备,但是仔细算起来,其实都是因为有玛吉纳的存在。

    玛吉纳没有来之前,古鲁辛都会耐心的等待了。

    王后心急如焚,他直接是要求弯刀武士随她前往月轮寺请教妖僧,只不过依然被那个固执的副官给拒绝了,拒绝她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时辰未到。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王后咬着牙跺着脚从副官的面前离开,却不知道对方一样产生了如果时辰若是到了,将军还没有回来,就直接夺去王宫的想法。

    没藏王后等不及。

    她其实有自己隐藏的力量的,只不过由于平日里受到了多方的监视,很难得到足够的时间进行扩充。

    王后火急火燎的回到了王宫之中,却发现古鲁克已经回来了,这才是最让她生气的事情。

    王后凶狠的瞪着这个平日里懦弱无比的奴仆,气不打一处来,她的确觉得古鲁克相当重要,但是只是因为古鲁克身上带着她所有计划的秘密,如果古鲁克真的被抓或者直接叛变,这就会导致她的计划崩盘。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没藏王后体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她决定给古鲁克惩罚——一个王后要惩罚国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她明显没有将古鲁克当成人……这也是她最大的疏忽。

    古鲁克一直低着头,只这身子跪在地上,任由没藏王后的谩骂,他都没有任何的回应,一段时间过去,属于没藏王后亲信的侍卫还有那些被收买的佛陀都感到了王宫,没时间等待了……

    没藏王后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然后还要召唤自己隐藏的最深的力量——一群真正的修行者。

    沙溪府的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在这样举目无亲的大漠之中,维持沙溪府门派正常运转的就是他们这些外派的弟子,某种程度上来说,沙溪府这样的一流宗派本应由无数的下属门派来供应他们,只不过地域不同,问题也很大,至少物资匮乏的问题是原因。

    所以他们就做上了与雇佣兵没有什么两样的事情。

    没藏王后用了大把的钱财将沙溪府的外门供奉圈到自己的势力里面,他们有义务保护没藏王后,也有义务帮助王后做一些事情。

    其中竟然也是有通玄境的大宗师存在的。

    ……

    古鲁克被扒光了,脱掉了衣服,然后王后亲自鞭刑,哪怕是最疼痛的刑罚,也没有让古鲁克喊出一声,这的确有些奇怪了。

    古鲁克到底干什么去了?这是王后心中的最后的疑问。

    因为接下来有一把匕首,狠狠的扎进了她的胸膛。

第五百七十二章 尘埃落定(下下中)

    这一瞬来的太快,以至于让所有人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没藏王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不,应该说,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死掉,自己花了大价钱,雇佣了大漠之上唯一的顶尖门派,她见过的,那位大宗师级别的修行者,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以摧毁无数的军队。

    在兵刃之间游走就像是鱼儿在水中畅游一般,这便是修行者的力量。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在她的计划实施之前,她本来接下来就要宣布自己的决定,然后安排好自己的伏笔,不管成功或者失败,她都能够有周旋的余地。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胸口上被插了一把毫不起眼的刀,这是一柄看起来与寻常市集上买的普通屠刀,刀柄是木制的,刀身则是细长的柳叶形,刀尖无比的锋利,毕竟也是为了屠宰用的。

    只不过现在,这样一柄,一开始都会被认为是匕首的屠刀,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王宫之中,出现在……她的胸口。

    “王后!快来人,抓住他……啊,是……”侍卫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就将那个人影一脚踢开,对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但是却有着最好的刺杀王后的位置……

    站在这个位置的人到底是谁呢?侍卫只是瞥了一眼,却忘记了,这个本来就是他们的国王陛下——古鲁克。

    惊呼出声的侍卫一下子呆住了,面前的王后因为脱力,直接倒在了地上,就如同戏剧之中的弱女子那般,柔弱的倒在地上,鲜血没有从她的伤口处冒出,反倒是她正在一阵一阵的抽搐。

    这时候的没藏王后再没有之前的那些高贵风范,她现在只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

    终于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沙溪府的外门长老,浑身得了灵气爆炸开来,一股气劲以他的身子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然而转瞬他就发现对方分明只是一个普通人……错愕感,使在场每个人都不敢相信现在的情况。

    那柄尖刀就那样轻松的没入了没藏王后的胸膛,只剩一个刀柄露在外面,然后从她的霓裳背后,一滩鲜血终于荫出。

    没藏王后那娇弱可怜的体型哪里是一柄屠刀的对手?刀尖已经从她的背后露出,整整扎了她一个对穿,而且看那刀柄的位置,应该就是左胸膛靠上的位置。

    一瞬间,所有人的判断都大致相同——没救了。

    古鲁克的身体如今只是偏倚在庭柱边上,他的确弱不禁风的,这么些年来贵族的生活早就让他的身体羸弱不堪,但是他到底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才能够将屠刀插进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女人胸膛之中?

    古鲁克今日的打扮很是奇怪,没有他昔日国王那身华丽的长袍,也没有那些从各地进贡上来的精美头饰,有的只是一袭纯白的长衣,衬托的他本人无比的干净整洁。

    即便是屠刀没入了王后的胸膛,他的身上也没有沾染一点点的鲜血,这一击真的是相当干脆利落。

    随后惊慌失措的属下们将没藏王后团团围住,几十名侍卫也将如今蹲坐在庭柱旁的古鲁克团团围住。

    他们本来应该是古鲁克的手下,但是在不断的判断之中,他们最终选择了侍奉明主——没藏讹俾奴就是这样一个深受属下爱戴的女子,而如今的她无力的倒在一旁,杀死她的,是她的丈夫,也是她表面上最为亲近的人。

    所有侍卫的眼中都流露出纠结与愤怒,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应该对王后爱戴有加的古鲁克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杀死他们尊敬的王后。

    修行者们面面相觑,他们的主意一时间还拿不定,主要是因为他们只是雇佣兵,接下来一切的行动他们都会按照没藏王后的指示去做,并且一同保护王后的安全,然而现在正主死了,他们到底要去哪里再寻找下一步的指示呢?

    准确来说,如今的情况应该是他们的失职,因为他们没有保护住王后,然而又有谁会知道,这个最不起眼,最不应该做这件事情的国王古鲁克竟然下手了……

    几名早已经被收买了的佛陀无比的心痛,无数的侍卫以及臣子都围在王后的身边,他们亲眼看着王后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连那原本抽搐的身子如今也不复抖动……没藏王后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这在所有人心中无异于一记重击。

    他们今日要做的事情会决定他们的未来,不少人也是为了这一刻才投靠了王后,也有很多人是因为王后许下的诺言,还有人就是完全馋王后那娇媚的身体……不管怎么样,他们没有了王后的指示,本身就是无头的苍蝇。

    没有主帅的军队是乌合之众,这样的道理不用大家去再次诉说,只是又有谁能够担得起接下来这个领袖的任务呢?

    所有人的行动都滞缓了下来,因为他们没有明确的指示,而现在的事情是该怎么处理王后的尸身以及这个刺杀了王后的“凶手”。

    很多人都眼神复杂的看向了那个坐在包围之中却依然没有任何表示的男人。

    他的体型修长,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提刀杀人的类型,但是他却做了,如今他还留有性命的原因,只是因为大家都没有人来指示他们,窃窃私语的,咬牙切齿的,紧张不安的……所有人的态度都不同,这就是一盘散沙。

    然后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若是突然出现一道笑声,这该是多么的突兀刺耳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空洞的宫殿,无数的回声传来,让人不禁有些发毛,因为这笑声实在是太过怪异了,就像是蕴含了无数的怨恨在里面。

    “沙溪府的诸位……你们可要知道,就算是王后雇佣了你们,那些钱也是我的,保护她与保护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古鲁克轻佻的声音传来,一时间让人无法接受。

    “什么!?”外门长老很是惊讶,他倒是不会太惊慌,只是现在的局面让他不得不沉默,毕竟事后,他们也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这个城中还没有人能够拦住他们。

    “若是王后接下来的计划,没有人知道,诸位想要怎么做?”古鲁克冷哼着,他嘴角的笑容似乎表示了他胸有成竹的感觉,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么些年来,一直是以懦弱的一面展现给所有人的那个人,突然变成了一副自信满满,并且还能够让人没法不去信服他。

    “虽然您是国王陛下,但是……您也是杀死王后的凶手!”有侍卫慌张的大喊道,因为他们才是最想要遵守规矩的人,如今制定规矩的那个人死了,他们竟是有些慌乱,主要是他们现在正在感觉到一种叫做冷漠的情绪不断扩散开来……王后死前,所有人都是围着她转的,但是王后死后,这不过盏茶的时间,所有人都变得冷漠起来,就像是王后的死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一样。

    这群侍卫是称职的,但是他们只是需要一些指引。

    长槊指着古鲁克,一袭白衣的古鲁克却并没有慌张,相反,他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让那些手持长槊的侍卫感觉到无所适从。

    回头望去,倒是有很多人正在沉默,尤其是那几位实力高强的修行者,他们的态度渐渐已经成为了接下来一切趋势的导向。

    “只不过杀死了没藏而已,如果我们接下来的事情成功了,谁又会记得王后呢?对我来说,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罢了……记住我们的,只有接下来无数的民众,他们将见证我们的行动,不成功便成仁……”古鲁克的话说的所有人心中一阵迷惑,不过这就够了,他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疑惑,然后再继续灌输给他们别的思想,这就是他的计划。

    “最重要的……你们没有人知道王后的计划,而我,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够告知各位,接下来究竟该做些什么的人,我这样说,诸位可有意见?”古鲁克扫视了一下场间,他从地上缓缓站起,长槊在他的面前被他完全无视,反倒是那些侍卫背后的人,他们的态度才是决定性的。

    长老此时开口了,他与几位弟子站在一起,看起来他们刚才也讨论过了,事情如今并没有变得复杂,只是他们现在还有些怀疑,若是古鲁克没有相应的领导力该怎么办呢?

    没藏王后的智慧他们都是知晓的,反倒是这个谜一样的男子,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大家认为是月轮国最大的傀儡,他被月轮寺随意的操纵着,没有一道命令是他实际的想法,这样的一个人,突然站出来说,要领导他们,恕他们无法认同。

    只是眼下的局面让他们更加无法改变,因为月轮寺接下来要是从百忙中脱身,发现了那些关于今日他们要举兵谋反的线索,到时候……弯刀军队与他们的合作,一切都是由没藏王后住持的,大家并不知道没藏王后究竟许给他们什么好处,但是这些都与他们毫不相干。

    不知情的人在此时是相当无力的,他们唯一可以相信的也只有古鲁克一个人。

    其实说白了,如果没有古鲁克的暴起,其实局面就算紧急,也不会想现在这样沦为混乱。

    很多人心里对古鲁克有怨言,但是却无法不去跟随他,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怪就只能怪没藏王后没有任何的后手,只把他们的计划透露给了一个原本根本不在计划之内的人。

    “诸位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考虑,即便是没有申乞将军的协助,我也自有办法让诸位有足够的筹码来与月轮寺交换……今日月轮寺必败。”仿佛下了断言一般,古鲁克自信的张开双手,迎接着朝阳……时间尚早,可是事情却乱成了一团麻。

    ……

    隐藏在宫殿之外的霍牧倒是有些惊讶,他刚才无数次要冲进去救古鲁克,却都没有下定决心,因为他总感觉的现在的一切都在古鲁克的掌握之中,很奇怪,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是大汉与月轮国的最后一环,这是霍牧最没有想到的事情。

    其实从霍牧悄悄地潜入王城之后,见到几乎空无一人的王城之后,他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今日的事情似乎他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力,在这个王城之中,他隐约觉得这里不会是一切的终结。

    而且他觉得,月轮寺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像楚中梧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直到古鲁克找到他,古鲁克就像是预知到了霍牧的行踪,早早地等在了王城中密道的出口那里,第一次霍牧巡视一周,漫无目的的什么都没有发现,直到第二遍,古鲁克才从阴影中走出。

    古鲁克隐藏的很好,甚至像霍牧这样的高手没有注意探查的话,都没有发现他的气息。

    至少这是说明古鲁克绝对是有足够的经验的,他能够在王城中生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月轮国的人发现,甚至在匈奴人插手此事之后,他也依然能够独善其身,这绝对能够体现古鲁克过人的胆魄。

    霍牧有些懊悔,他早该想到的,如果真的要去找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能够让那名线人以最安全的姿态,为大汉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与情报,最不可能的地方,也往往会是最可能的地方。

    只要那个人是国王,他做一切,都会变得理所当然,他可以随意培养自己的亲信,可以轻松地越过无数的眼线与关卡与大汉接头。

    ……

    古鲁克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告知霍牧,王城里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他只是拜托霍牧要保护好他。

    对于与匈奴人做交易这件事情,古鲁克予以了否定,所有的关于匈奴人的情报,其实都是无用的,马良主使了这件事情,但是他却根本没有参与其中,若是真的要找一个人当做那个与匈奴人合作的人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没藏王后,可是到最后,没藏王后都不清楚,那些人竟然是匈奴人。

第五百七十三章 尘埃落定(下下下)

    这些事情是霍牧与古鲁克见面之后,古鲁克告诉他的事情。

    毕竟是几千镇北军的性命啊,就这样被人奇袭然后死的不明不白,如果说是匈奴人狡诈,这也没有办法,但是霍牧有必要去给他们一个交代,至少要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伺候寻仇之时也有个方便。

    古鲁克说的时候平静,但是霍牧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懊悔。

    古鲁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大汉提供情报呢?

    大概是从他意识到古鲁氏一族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能够将匈奴人引狼入室,然后靠着匈奴人的遗惠,心安理得的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

    从十多年前,古鲁克登上国王之位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不属于他自己一个人了,可以说是他已经被人决定了今后的生活,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明明没有这些事情之前,他可以那样轻松的生活在东宫之中……古鲁克当年的日子,其实与如今的古鲁辛没有什么区别,他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碍于月轮国的国事,他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他,按照他的想法,他这一辈子就这样平凡的度过就好了。

    可谁知道,就是因为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种事事不关己的态度,成为了族中人推举他的理由,古鲁迭度也是平日里看着他懦弱的样子,就下意识的将他定为古鲁氏下一任的国王候选人。

    而事实发展也是如此,最终他迫于各方的压力,其实只要是古鲁迭度告诉了月轮寺,他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月轮寺对国王的人选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他们有自己的决断,更有自信能够控制住任何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古鲁克就算是心智健全,机敏过人,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也只有屈服的份。

    一方是族长的逼迫,一方是月轮寺——这个国家实际掌权的团体的压力,他只能当上国王。

    而当上国王的后果,自然想都能想得到,那就是永久的失去一种叫做自由的东西。

    多年前还没有没藏王后的时候,古鲁克望着空荡荡的宫殿,过着日复一日枯燥且苟且的生活……他只需要按照月轮寺吩咐的事情,照做就好,其余一概没有他的事情,看起来是个闲差,但是实际上对于一个能够饱读诗书,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有着无限抱负的人来说,这无异于一种极刑。

    古鲁克没有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意思,但是在他年少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将来该何去何从。

    比如伪造自己的死亡,又或者是犯下罪行,只要是能够摆脱王城,离开这个已经腐朽了的地方,他就有无限的机会,无限的可能性,只可惜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做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囚禁了。

    抱怨是没有用的,但是那种空荡荡的寂寞与懊悔真的可以摧毁一个人。

    有那么一段时间,古鲁克需要用疼痛来刺激自己,好让自己明白,自己还是一个人。

    无限的寂寞是会杀死一个健全的人的,尤其是在任何行为都要被限制的情况下。

    如果有可能,古鲁克觉得自己不会再那么傻乎乎的等着所谓的机会,而是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他就已经满足了。

    世上没有重来的事情,古鲁克只能一边带着面具,装着那幅懦弱的样子,心里不断地思考解脱之法,甚至有时候他真的会想到一死了之。

    直到没藏王后出现。

    没藏王后的出现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古鲁克本来就应该有一个王后的,只是这种事情也由不得他,国内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月轮寺忙不过来,只有搁置下来。

    而没藏王后的出现可以说是送到嘴边的鸭子,朝中大臣还有月轮寺都认为这是天造地设的事情,于是便顺势将王后接纳了下来。

    不光是没藏王后觉得自己用王后的名义可以将失散的大夏人召回,连月轮寺也是如此想的,只要有没藏王后这个亡国公主的名义在,他们就可以成为流离失所的大夏人最好的归宿。

    有些人可能不清楚,但是身为统治者,身为这片沙漠上的统治者,谁会不清楚大夏人究竟有怎么样的能量呢?

    他们不知道千年之后有一个叫做犹太的民族,也是这样的在世界范围内流离失所,但是却掌握了人们难以想象的财富与力量,他们都是有着大智慧的人,这个民族的灭亡,很有可能就是上天的意思。

    曾经的大夏国如同昙花一现,但是那一现也是绚烂无比的,无数人谨记他们的故事,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西域这片土地上非常残酷的事情,但是不包括明显就是从大夏人手中获利的月轮国……

    毕竟月轮国,以及古鲁氏才是真正让大夏人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

    同样的剧本在没藏王后这里上演,他本来也没有引狼入室的想法的,只是她一介女子能够理解的事情还是有限,这个天下,实在是难以找到她这样一个女子的容身之所,以至于她再怎么努力,还是被别人当成了棋子。

    没藏王后死前也没有明白为何自己会死,如果没藏王后也只是做了这些想要谋乱的事情,古鲁克其实并不会杀她,即便她接下来很有可能在冲突中意外身亡,但是古鲁克是没有理由杀她的,古鲁克乐于见到没藏王后代替他成为真正的靶子。

    只不过没藏王后逾越了雷池,这就让古鲁克不得不杀死她,并且这也影响到了古鲁克的未来,还有很多人辛辛苦苦构建了许久的蓝图。

    ……

    将古鲁克从水深火热之中带出来的是一个老者,他不知道他的姓名,只是知道那人绝对是他此生见过的最有智慧的人之一。

    他也是古鲁克为什么会与大汉牵扯上关系的原因,这算是结盟……只不过是大汉与古鲁克单方面的结盟,月轮寺的排外心很难利用,这也是大汉很头疼的地方,只要面对这些由宗教所统治,甚至说影响了大半的国家,都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因为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已经不能用寻常世间的常理去与他们交谈了。

    佛家的机锋是让官员们非常头疼的事情,一来二回的不断迂回,就让一件本来很轻松就能搞定的交易,变成了双方的拉扯战,作为官员其实不应该抱怨这些的,但是面对某些佛陀那种贪得无厌的态度,他们竟然还自以为占尽了道义,这就让大汉的脾气不打一处来。

    先礼后兵从来都是汉人的态度,在这方面,至少大汉没有影响到其他任何的国家,因为那些周边的小国都认为他们是屈服于大汉的强悍的军事实力,而从来没有在心里服气过。

    只不过大汉的确没有心思去彻底兼并那些说起来如同鸡肋一般的地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于是便有了附庸一词。

    月轮寺统治下的月轮国甚至不是大汉的附庸,因为他们有着自己的固执,至少民心方面,在当年,月轮寺是掌控的非常好的,但是那些读书人的心思,绝对不是平日里诵经敲钟的和尚所能够相比的。

    古来那些绝户毒计从来都是出自书生之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读的书越多,坏的也会越彻底。

    一个傀儡国王,成了大汉与固执的月轮国这么几十年僵硬的关系的突破口。

    古鲁氏历来是月轮国的国王人选库,只不过前几任的国王不光是懦弱,也有木讷的原因,他们根本是不愿意彻底向别人敞开心扉,说他们彻底废了也没有问题。

    但是古鲁克却不是这样的人,他本就是遭了无妄之灾,一些蛛丝马迹被宫中的佛陀全部报给了月轮寺,月轮寺当着百姓的面,惩罚一国的国君,这样的事情也是千古无人,后无来者了。

    而大汉却在这件事情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至少古鲁克是有叛逆的可能的。

    因此就有人与古鲁克接上了线。

    ……

    古鲁克那么多年来就指着事情结束之后,他能够得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身份,只要能够温饱,他就觉得满足了,自由是他最大的渴求。

    这一点上大汉与古鲁克之间的关系也可以从合作变成利用,只是区别于利用一词的根本原因,是双方都心知肚明,各取所需罢了。

    需求从来都是要建立在一个人的真正心里需要方面,不是单纯可以用数量去衡量的,对于大汉来说,由古鲁克协助,从月轮国提供的廉价军备物资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至少用真金白银都换不来这样的实惠。

    而相反,古鲁克要的只是自由,对比起来很不成比,但是对于双方都是可以接受的。

    甚至古鲁克心里已经做好了将来要协助大汉夺去月轮国真正统治权的事情了,这些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瞬间思考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犹豫。

    可是没藏王后却在无意之间,将大汉与古鲁克之间的秘密捅了出去,好巧不巧,真正引诱没藏王后发现此事的人,正是古鲁克,古鲁克原先并没有想到这个弱女子竟然是有那样的野心。

    那是一批相当大的物资,如果可能的话,只要送到大汉的镇北军西线,这就能极大的缓解镇北军备战的压力。

    可能最好的消息就是古鲁克没有暴露吧,但是那批屋子本来都是古鲁克准备好的,甚至用了各种手段,刺杀,威胁等等,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集齐的物资,结果被没藏王后秘密的当成了筹码,用来收买了一批又一批的亲信。

    其中就有来自马贼的力量……游离在西域大漠之上的马贼有很大一部分都与匈奴人有关,匈奴人没有大汉那样强悍的情报网络,于是各色各样的人就成为了他们的手眼,那些人只要是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为你效力。

    这个时候,马良还没有成为马贼王,得到了消息之后,马良险之又险的突袭,让大汉镇北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马良呢,深藏身与名,顺势成为了西域的马贼王柳折枝,等待着接下来大汉的反应,一定程度上来说,大汉在这一方面的嗅觉远远不如匈奴人,或者说这个崛起的天才。

    而古鲁克只将这些事情归咎于自己的失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没藏王后竟然会做与他相似的事情,无意中发现的物资隐藏在王宫中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

    王后迅速处理完了这些天降之物之后,积攒了相当的力量,这时,没藏王后不是没有怀疑过古鲁克就是这批物资的主人,因此不止一次的试探过古鲁克,在他睡着的时候,在他吃饭的时候,在他……

    一切都被古鲁克蒙混了过去,这些都被古鲁克牢牢地记住,这个歹毒的女人,是一切悔恨的源头,他向着这个女人下跪,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让她以最无奈的姿态死去,然后夺去她的一切,就像是先前她的所作所为。

    可以说今日宫中刺杀没藏王后,就算没有霍牧的到来,古鲁克也会做,没有谁比一个时时刻刻站在王后身后的人更有机会去杀死王后了。

    这一系列的反应甚至古鲁克在心里不知道模拟了多少次,因为知晓没藏王后的一切,所以古鲁克能够有自信接手她现在的一切,而之后的事情,便是他的救赎。

    ……

    说是救赎,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古鲁克很可怜,他不知道就算没有他,大汉的双管齐下的计划也让月轮国走上了末路,在两边都承担了角色的霍牧知晓一切,在刚才古鲁克激动不已的诉说着一切的时候,没有忍心去打断他。

    霍牧的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算没有他,基本上事情的结果也已经定了,他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反倒是与那个叫做楚中梧的男人聊一聊……因为楚姓对于他来说是个相当有意义的姓氏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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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名侠客介绍:
八百载未斩之难,出于白帝,化作一剑,惹了棋鬼的山河落子,逼得苦命人儿出了那青山。
又似是这汉匈百年的国战迷煞了歌舞升平的京城,教这百战死的将士无处埋枯骨,却是武当道士守了国门,剑阵所起,铁蹄所止,折戟折剑覆予滚滚长河,奔流东逝。
终是这雏凤落了蜀,亦步亦趋却踌躇满志,只因剑神说:“待你成了那天下第一,再来这领你的小竹子。”
到头来天下大事,果真就抵不过一个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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