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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丝留他方     那可是名侠客txt下载     那可是名侠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 谁的船(中)

    和尚走了,转运使死了,船……也就没了,眼下李重霄等人遇到的困难绝对不比这桩命案带来的困难小,江上的游船一般都是由私人运作的,且不说有没有直达扬州的船家,就看着路途的遥远,一般的游船可是无法支撑到那里的。

    若是李重霄等人不介意,他们大可以每到一个江边的城市便换乘下一艘船,但是……他们最缺的,便是世间。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一句真理,所以眼下,李重霄已经不在乎这点身外之物了,破财消灾,他们是破财渡江……

    才出客栈,遇见这路上的热闹之景,让人心中的烦闷也是稍有缓解,因为今日早些时候,太守大人宣布那为期数日之久的城禁,总算是解开了,这些天里急需要进出城的人,可都是憋坏了,如一窝蜂一般,一股脑的涌进涌出,可谓是壮观。

    永安作为巴东之地最大的城市本就是应该有这样的光景……这样想着,他们倒算是解决了一桩难事。

    他们为永安解决了难事,可是他们的难事又有谁来解决呢?

    马车本在城外停靠着,不知何时已经被城门处的军士们送到了城中,太守说是晚上还要为天机阁来的大人们摆一桌宴席,为诸位接风洗尘,顺便也作感谢。

    可是君秀看着李重霄的暗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太守大人的好意,他们可没有这个闲心,本想要趁着太阳还未落山便出城,又看到了那城门处拥堵的景象,转而决定夜里出发,让郑源明这个太守为他们开一个方便既可。

    闲来无事也只好去一旁的街上兜兜转转,而老前辈一转眼便没了身影,谁知他去了何处,不过距离预算好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大家也就没有在意……

    林竹拉着叶青青便去了那些脂粉店,后来听林竹所说,好像是叶青青提出的,林竹这个从小就生活在寺庙中的女孩子,看到了这繁华城市里的胭脂淡抹,整个人像是重活了新生一般,一扫先前的那种阴霾,叶青青怎么说也是京城来的大小姐,或许家中没落,但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两人一溜烟便跑远了,留下三个大老爷们孤零零的,迎着夕阳,倒有些滑稽。

    三人平日里真的没有什么爱好可言,或者说他们到了这样的境界,实在这尘世间的花花绿绿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何况胡云河大仇为报,心中郁结极深……

    才出客栈,便入了不远处的小茶馆,这也是李重霄的提议,主要是他也许久没有下山,而他唯一中意的一件事情,便是那些江湖说书人的故事。

    温几盏清茶,青烟缕缕升起,三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松散的坐下,算是让脑子也能够休息一会,茶的苦香极其提神,再加上楼下那位说书先生的嗓音实在是独特,很好的抓住了听众的心。

    “说这林清玄走马西风三十载,究竟哪一段故事是最为荡起回肠的,那绝对数那趟匈奴之行传唱最广……”

    “剑神在这中原的武林已经实在是没有对手,谁也不清楚剑神当年到了什么样的境界,他也不清楚,于是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中原宗师们从未染指过的蛮荒之地……”

    “剑神初显剑威是在当年刚刚出关,且不说当年的匈奴是怎样的一种恐怖存在,就说要是没有咱大汉镇北军的存在,说不定这北疆还要往南退个千八百里地,剑神就在这样的一种局面下,单骑出了大汉,一入匈奴便遇上了当年如日中天的天狼山……”

    说书先生说书时那种声音让人欲罢不能,若是仔细去听,真的会有种身临其境的感受。

    李重霄笑着对身旁的两人说道:“这说书先生可是功力深厚的很呐。”

    君秀在安城也听过这样的说书,表示肯定:“的确是少有的能让我感同身受的能人,剑神的故事我可也是从小便听说,却独爱那段他与酒剑客的真挚友情……”

    胡云河在一旁点着头,品着茶,似乎也是陶醉其间。

    然而突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考。

    “诸位,若不嫌弃,可否拼一个桌儿?”声音从众人的右方传来,却看到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年轻男子,一息长椅,风度翩翩,手中折扇轻摇,颇有种出尘之感。

    李重霄回头一打量,倒是看到了这座无虚席的茶馆,的确也就他们这里显得空间比较大,手向前一送,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公子哥一个抱拳,爽朗笑道,店家送来了椅子,他便与李重霄坐在了并排的位置。

    “若是诸位不介意,今日便算在我头上,算是谢过诸位。”公子哥这样说道,君秀则是大大咧咧的一摆手。

    “不必了,今日我们便要出城,喝茶便可,不必那样劳烦。”他投去礼貌的微笑,但是却看到了他身边的李重霄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还以为李重霄有什么不适。

    但是看到一旁的胡云河,突然也是沉默不语,恍然间似乎觉得自己又是做了什么错事,但是……究竟错在哪里了呢?

    君秀扣了扣脑壳,他觉得自己来了蜀地之后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那青白色衣衫的公子哥,微笑着问道:“哦?据我所知,这永安,夜里可是不让出城的吧,我看这天色都这么晚了,难不成诸位还跟太守有关系不成。”

    众人听到这样的话,李重霄与胡云河都是爽朗的笑了起来,与公子哥谈笑风生一般,但是缝隙间,却都向君秀投去了杀人一般的目光。

    君秀好像发现了自己的疏漏,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配合着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位兄台可是说笑了,我们哪里能跟太守大人扯上关系,我们这就要出城,赶紧趁着太阳未落山,若是真到了深夜,可就没法赶路了。”李重霄笑着解释道,脸上的表情十分自然,胡云河与君秀也点着头。

    “哎,别这么急嘛,我看诸位本就是想趁着夜色赶路吧,天色自然是越深越好。”公子哥的折扇十分规律的在身前轻轻摇晃,扇起了微风,吹拂过李重霄的身子,却让他有种寒冷的感觉。

    “哦?兄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李重霄依然保持着微笑,但是心中却已经警戒十分,胡云河与君秀也是立刻反应了过来,本来懒散的坐姿突然间消失,两人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不善。

    “别别别,诸位千万不要动怒,在下可不是来找茬的……”公子哥一脸惊讶,收起折扇,赶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他嘴角的微笑确实出卖了他的意图。

    李重霄脑子里像是要爆炸了一般,这一路上,怎么不说话则已。只要与他们交流的人,怎么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呢?

    眼下看来这个公子哥绝对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不过就看他如何反应了。

    “在下主要是看到诸位才从悦来客栈出来,还与太守大人对过话,大概也就明白了诸位今日赶路是什么意思了……”他毫无掩饰的解释道,让众人有些半信半疑。

    原来是刚才出门的时候被他看到了吗,李重霄思考着,但是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

    “那这么说,你过来与我们坐,是为了什么呢?”李重霄眼神变得也有些不友好,主要是他们这一路上牵扯的人实在有些多,若是宝器宗,界清宗,还有等等各种其他势力受到了自己此时正在偷偷的前往扬州,谁知道那些人会做些什么事情呢?

    那位天机阁来的老前辈不说实力顶尖,但就从他教会众人的这种身处江湖,本就只能相信自己的这一点,他们就绝对受用终生。

    “额……”公子哥终于是露出了破绽,他倒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问,一般人或许碰到与太守有过交流的人,或许根本不会刻意与之接触,那么他这样解释过自己见过众人之后,自己的目的也就变得有些意图不明。

    “哈哈哈哈哈,倒是我也疏忽大意了,莫怪莫怪,在下并无恶意。”他哈哈大笑,似乎因为自己的窘境而有些尴尬而笑了起来。

    然而说完,他的气场突然一变,那种公子哥的翩翩气度突然消失不见,转而让众人感觉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江湖气十足的年轻侠士。

    “先前只是与诸位玩闹一番,谁曾想……这位大人,心思敏捷,让我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冲着众人抱拳,眼睛紧紧的盯住了李重霄,若是寻常人被人这样盯着,或许会浑身不适,但是李重霄的目光没有一丁点的动摇,从头至尾都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先报一下,公琰瑜,宝器宗青翼会舵主,特来迎接诸位贵客。”在他说出自己是来自宝器宗的舵主之时,三人脸上的表情各异,胡云河脸上的愤怒瞬间窜出,君秀则是难以置信,而唯有李重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三百三十二章 谁的船(下)

    “你说你是宝器宗的人,有何证明?”谁曾想李重霄竟是这样答道,胡云河刚才瞬间都要暴起,因为不管如何,铸剑山庄的消失都有宝器宗的一份力在里面……要让他保持理智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李重霄给了君秀一个眼色,让他先稳住胡云河,随后便问了对方的证据,那自称是公琰瑜的男子则是看了看身旁这怒不可遏的胡云河。

    “这位就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胡云河吧……在下代女帝的口信,要对您说一声对不住,但是……铸剑山庄的事情,真的不是我们宝器宗所为,我们也只是前段时间才刚刚知道……”公琰瑜一脸歉意的对着胡云河说道,随后还站起身来,行了一个大礼。

    “谁他妈要你们的道歉,你们宝器宗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就不要装作可怜无辜了好不好,若不是……若不是你们时时刻刻压制着我们铸剑山庄,让我们一切商路全部断绝,让我们一切的联系全部丧失……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胡云河终于是爆发了出来,君秀怎么拉也拉不住。

    他甩开凳子,便要冲起来,冲着公琰瑜的方向冲过去,看样子是想要动手了。

    他身后的黑布包着的是他的道剑,黑布随着他愤怒的吼叫,瞬间碎裂开来,一股蓄势已久的灵气波动散播开来,看着架势,若是真的开打了,或许他真的是要拼命了。

    这么多日以来,胡云河一直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角色,李重霄早早地就发现了这一点,因此也不时地开导过他,只不过似乎作用并不怎么明显……

    剑拔弩张之势让场间的客人一时间都有些懵圈,这样雅致的场合,怎么就闹到这样脸红脖子粗了,场间都是普通人,他们自然感受不到这种灵气的威势,但是这种澎湃的灵气,或者说修行者之间的对战产生的波动,对于他们的伤害那都是潜移默化之间的事情,李重霄一下子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他也没有这种办法可以立刻制止。

    “云河!这里不是胡闹的地方,我们先离开。”李重霄传音过去,却发现胡云河根本就没有搭理他,君秀直接是被胡云河身上的那种波动给弹开,他真的就是欲哭无泪,自身实力太差,遇到胡云河这种比他境界高不少的人,实在是有苦难言啊……

    忽然间一种玄妙的感觉降临,众人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便是眼前光景一变,李重霄再反应过来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了一处有些破旧的厅堂了,中间是十分正常的太师椅,还有一个高脚的木桌子,整个房间有些空旷,怎么看都不像有人打理的样子。

    转眼一瞧,众人似乎都到了这个地方,君秀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爬起来,便是脸朝下,气色有些不好,不停地干呕着,而胡云河和那个叫做公琰瑜的人多少都受了些影响,反倒是李重霄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门外一个声音突然想起,让众人紧张万分,但是又转而放松下来。

    胡云河不管在何处,总之时怒目直视公琰瑜的防线,但是李重霄明显的看到了他身上的那种僵硬之感。

    “前辈,请不要阻止我……”胡云河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低吼,原来是老前辈做的。

    只不过一个老头突然从门外走进来,看着这丝毫不注意形象的老头,实在是无法把他与一个高人联系起来。

    不过看到了前辈出手,李重霄终于是放心了,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只不过这斗转星移的转移大法,倒是让人有些羡慕啊……李重霄从脑海中搜寻着,似乎他从书山学海中,看到过某本关于这移形换位之法的描述,原来传说中才有的功法,竟是在这位老前辈身上能够看到。

    “一个没脑子,一个也没脑子。”老头唾了一口唾沫,满脸的嘲讽,他看向了胡云河和君秀。

    君秀一脸无辜的看着老前辈,“前辈,我又怎么了啊……”他有些底气不足,但是不知道老前辈究竟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老前辈总是在针对自己,让自己很受伤……偏偏他说的每次都很有道理,唉,不提也罢。

    “胡云河对吧,你有没有想到过若是你无意间的动作,伤及了无辜,后果会是怎样?”老头一脸的气愤,直接就说出了胡云河的错误。

    “可……可是……他……”胡云河还想辩解,突然喉咙像是噎住了一样。

    “好好反思,修行者与普通人之间的那种平衡绝对是不能打破的,不然你与那些江湖上的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这种原则性的问题老头不想与他再度重申,便让他闭上了嘴,好好自己反省,胡云河在之后也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亲自向老前辈致歉。

    “而你……”老头眼皮乱跳,看着君秀这样没出息的跪在地上。

    “唉,我以为那臭棋篓子说你天分不行只是以他的眼光来看……谁曾想你真的就根本不是这块料……”老头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是受人所托来照看这一群人的,他有自己的侧重点,那位老相识也让他多多关照一下自己的弟子……

    君秀一脸委屈:“前辈,萧师也说了……说我这是爹妈的原因,您也不能总是怪在我头上不是?”若是前辈说他犯蠢,他没有办法,他来到蜀王府之后就真的是脑子不好用了一样,反倒是说他修行的关系,他还真就有些委屈。

    “罢了罢了。”老头摆了摆手,示意结束这个话题。

    但是老头则又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个自称是宝器宗来的公琰瑜,看的本来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公琰瑜心中发毛。

    其实他的若无其事也是装的,但就是刚才这一手挪移之法就让他浑身汗毛炸立……这种能力,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强者才能使出呢?

    他可是见过不少通玄境大宗师的……但是那些人无非是让速度更快一些,再快一些,哪有这样直接让一群人直接转移的。

    这样细细感受起来,他更是不敢说话了,其实他先前就见过了这位老前辈……

    “他就是那个之前进城时就在暗中观察你们的那个人,只不过我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就不见了身影。”老头掏了掏耳朵,轻轻一吹,让公琰瑜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咳咳,前辈,在下这不是看您的气势无可匹敌吗,哪敢造次……”他赔笑着,但是心中却是叫苦不迭,什么叫做打了一个喷嚏,那分明传来的气势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差点没有尿了裤子……

    “省省吧,要不是我暂时离远一点,你恐怕这辈子都不会露面了。”老头一脸不耐烦,他就烦这种讲话遮遮掩掩的,恭维别人没问题,到他这里可就是白费功夫了。

    “咳咳……”

    胡云河支支吾吾的不知想做些什么,最后老头一瞪眼,胡云河干脆利落的躺倒过去。

    他走到太师椅边,一屁股坐下,翘起了二郎腿,随后就不管不顾了。

    “那个……”李重霄知道这位前辈脾气古怪,但是有一点他是十分确定的,他确定这位前辈绝对不会插手自己一行人与旁人的交涉,这都需要他们自己来努力,换句话说,老前辈其实是在锻炼他们,非到不得已,不会出手。

    只不过先前的话题似乎已经被这个插曲打断了,让李重霄有些头疼,谁曾想公琰瑜突然变得十分老实,直接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相必这位就是蜀王殿下了吧……这便是女帝的手书,请您过目。”他恭敬地从胸口间掏出一封书信。

    李重霄接过,拆开后是一张十分柔软的纸张,上面淡淡的墨香传来,似乎还有些别的味道,让人问到浮想联翩。

    信上的字大气又兼秀雅,有种自成一派的感觉,信中内容李重霄只是扫过,便了然于胸,而且也是印证了他之前的许多推测。

    只是此时心中更为关键的一个地方,才是李重霄注意的。

    ……

    “这么说,你们宝器宗可以为我们提供一艘大船了,对吧……”李重霄这样问道,手里捏着那封手书,书信的最后是一个可能是宝器宗专用的书信,但是就从对方看到胡云河的反应时,就能够看出对方应该没有弄虚作假的可能。

    “钱财这些事情,我们宝器宗还是十分擅长的……在下已经给荆州的分会发去了信息,只等殿下一行人赶至,我们便可以出发了。”他毕恭毕敬,和盘托出。

    身为宝器宗的舵主之一,公琰瑜办事的效率不可谓不高,他似乎在永安几日就已经打听清楚了相关的各种信息,尽管李重霄没有问道对方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但是他现在大概已经明白了,若是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搞清楚自己这个江湖菜鸟的行踪,实在是太过简单了,吃一堑长一智,李重霄将这统统记了下来。

    这下……前往扬州的阻碍已经彻底扫空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吴名(上)

    李重霄几人还在厅堂之中讨论时,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还未等众人出声,就觉这事出蹊跷……分明是前辈将他们转移到此处来,看样子也是一处无人居住的宅院,怎的会有人前来敲门呢?

    然而还没有继续怀疑下去,老头就大大咧咧的喊着:“进来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两双纤细的玉手轻轻推开了房门,露出来的是两个姿色绝佳的姑娘。

    她们自然就是叶青青与林竹,叶青青感性,林竹可爱,这就是对她们最直观的写照,只不过此时两人手中拿的,衣兜里揣的满满当当,脸上还有些不正常的颜色……显得有些可笑。

    李重霄一眼看过去,本来与公琰瑜严肃的对话此刻被彻底打断了,他直接是笑出了声,掩都掩饰不住,主要是林竹脸上的那种脂粉……实在是有些刻意了,远看还没什么,待两人走近一些,李重霄才看到林竹脸上那种这边重另一边轻的胭脂红,加上她本来脸颊就红润,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她的小脸红的如同苹果一般。

    叶青青倒是专业的很,与林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眼眉弯弯,轻轻勾画起,水嫩的朱红小嘴,加上淡抹的胭脂水粉,显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提升了一大截,原来并不是她气质不够,反倒是打扮才能让一个人的气质体现的淋漓尽致。

    公琰瑜憋得难受,看到了那个明显还是个少女的林竹涂抹胭脂的模样,想要笑出声,但是又觉得这是在几位贵客的面前,不好发作,整个人的嘴唇都快咬出鲜血了……

    林竹本来还高高兴兴,活蹦乱跳的,一听到进门后的那种一直萦绕在耳边的贱笑声,原本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她将目光迅速投放了过去,只发现是那位不靠谱的王爷……

    她微笑着“逼近”像是刻意收住了情绪,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轻轻地对着李重霄说道:“重霄,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她的眼睛轻轻眯起,长长的睫毛在眼角搭着,似乎看起来她真的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怎么可能?

    “咳咳,前辈,是您与他们说好要在这里与我们会和的对吗?”李重霄轻咳一声,转头看向了老前辈,只见老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两腿在凳子上踩着,整个人半蹲,手中似乎还捏着从客栈带出来的花生米。

    只不过他那尽力抿起的嘴唇,还有额上微微暴起的青筋,似乎都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不是前辈不搭话,是前辈也无能为力啊……

    总之这件事情的余威一直持续了许久,最后还是在到了扬州之后,李重霄亲自为小竹子挑选了一大堆合适的脂粉才告一段落。

    ……

    胡云河在被前辈定住的那段时间之内心中经历了无数的纠结与斗争,待到他真的放平心态,直觉浑身无力,毕竟这种深不可测的高手,随意的一点手段都有可能让他们这些境界低微的人遭受极大的冲击。

    待到他真正缓过来,他还算是正常的向众人道了歉,只不过后来的几日,他似乎心中的郁闷一直没有解除,这就是众人没法插手的事情了,只能靠他自己调整心态了,毕竟……他们中不管是谁,都没有那个感同身受的经历,也自然不方便去劝说。

    一行人在齐聚之后,由君秀给太守府亲自捎去了消息,说他们一行人要出城了,太守大人则是亲自为众人保驾护航,李重霄等人推脱不过,也只好从命,不过也是顾及到自身的安全,并没有让郑源明大张旗鼓,只是将他们送到了城头,然后他们便乘上了自己的马车。

    公琰瑜自身是个驾车的好手,便自告奋勇的前往了车夫的位置,君秀和李重霄也好趁这段时间好好修养精神。

    其间,公琰瑜也是与众人说起了那关于界清宗与宝器宗之间的事,说道了女帝的婚约,公琰瑜也只是表示,这件事情他们这些没法近身的人,根本不清楚女帝的家事。

    公琰瑜有所隐瞒,因为他知道说出去的话,自己的筹码也会减少,毕竟双方尽管是表达了合作的态度,但是究竟能否成事……还是要看蜀王一行人到了宝器宗之后的交涉,他这样的舵主……也只能当个跑腿的了,果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他也这么感叹着。

    公琰瑜还特地向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胡云河解释过了铸剑山庄的事情。

    的确大部分都如李重霄的推断那样,众人也因此更加佩服李重霄的推断能力,连在角落闭眼养神的老头,在听到了这些言论之后,眉毛也是轻轻地挑了一挑,耳朵也有些想要贴过去的感觉……只不过他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不知是不是要保持高手的神秘感。

    “少庄主……在下知道宝器宗当年对于铸剑山庄做出的那些压制着实是伤害了铸剑山庄的核心,但是……这江湖大势所趋,若我们不来做,便会有其他人来做,我们不去做,我们也会被别人如此压制,这江湖越来越没有当年的冷暖,偏偏是成了这幅靠实力不靠情义的模样,是在也是我们的难言之隐……”

    公琰瑜在前方驾车,夜色笼罩下来,周围也是静悄悄的,只有车马疾驰的声音响彻其间,让气氛也变得有些低沉……

    他没有白日的那种意气风发,此时说起话来倒是有些悲凉之意,只不过众人没有去问,胡云河也没有答,一切似乎都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水落石出。

    只不过李重霄能够确定宝器宗大概是与这件事情没有直接关系的,或许可以说宝器宗的多年的压制导致了铸剑山庄在面对灭门之灾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但是这与压死骆驼的稻草之意不同,真正起到关键因素作用的还是那群行凶之人。

    此间一切的证据似乎都将矛头指向了界清宗的方向,但是李重霄却总是在这种时候,思绪变得极其开阔。

    “太过……太过刻意了……”他嘟囔了一句,抬着头看着车厢的顶棚,君秀听到了他在自言自语,于是便问道:“重霄,你又想到了什么?”

    也或许是李重霄的随和的气质,让众人都不经意间与他的关系变得紧密了起来,当年刚到蜀地时还十分拘束的君秀,此时对李重霄的称呼已经不是曾经的那种“王爷、殿下”了,反倒是直呼其名,旁人似乎也没有什么见怪不怪。

    这本就是李重霄想要的,若是一个队伍中上下级的关系太过明显,实际上是不利于队伍的凝聚的,这是他从书中无意间看到,便觉得这次也是一次锻炼的机会,若是没有能力掌控一个几人的小队,莫说是千万人的军队,可能就是让他带领一个百十人规模的队伍,他都可能出许多差池……

    听到君秀的疑问,李重霄回过神来……他的确想到了什么。

    “那群蒙面人对于宝器宗的嫁祸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对不对……”他没有提问,因为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没错,就是那些刻着宝器宗炉鼎标识的兵器,还有刻意选择的时机,一切似乎都是想要将矛头转接到宝器宗身上……”君秀这样附和道,公琰瑜此时静静地听着,听着这群人对于这件事情的分析,他渐渐地意识到,这个年轻的王爷,绝对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对待的普通货色,相反……他绝对是一个让人头疼的角色,如果真的与他站在了对立面……公琰瑜不敢继续想下去。

    因为……李重霄后来说的话,让他也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过人的分析能力与观察能力的结合了。

    “这样简单的嫁祸在被稍微有些思考的人破解之后,矛头不可避免的就会转移到与宝器宗对立的那个敌人身上在,这是正常的想法没错……”李重霄皱着眉头,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众人紧张无比,唯有老者在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不做评价。

    “但是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样的转变有些太过理想了……我是说,这样简单的矛头转移,也与那嫁祸于宝器宗的行为实属一致?”李重霄终于是抛出了他的疑问,引得众人心中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关键。

    “先是宝器宗与我们结梁……”李重霄尽管没有去看叶青青,他的话中也没有特指,这是他自己提醒自己,叶青青的出现……实在是有些巧合,当然他不会去说透,他更希望叶青青就是那样身世悲惨的女子,众人能够在此事事毕之后,送叶青青回到自己的家,然后让他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之中,平安的度过此生。

    “随后又是界清宗与宝器宗的矛盾爆发……”

    “紧接着就是双方的对峙,陷入僵局,此时铸剑山庄事发。”

    “而铸剑山庄与我有关的事情,又是传播的微乎其微,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宝器宗尽管是放出了我长相的信息,但是只字未提我与铸剑山庄的事情……这是可以知道的。”李重霄一指前方的公琰瑜,公琰瑜也一直在听,于是也肯定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吴名(中)

    “所以……”李重霄将食指轻轻地抵在上唇之上,眼睛微微上挑,众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那种若有所指的意思。

    “所以我说,这件事情若是就这样归结在界清宗的头上,也是十分蹊跷的,或者说是不明智的。”李重霄没敢说的太重,但是他此时却隐隐的感受到众人的头顶上有一个无形的大手,将所有人操纵其间。

    李重霄说完之后众人也是陷入了沉思,大家似乎都被李重霄所说出的信息给难住了,不是说他们没有思考过,只是李重霄时刻都在评估事情的风险,不可避免的就会想多。

    说到底,只要信息足够,李重霄就会尽可能的保证众人的安全,他的思想与那些典型的江湖人士是不同的,他想要做一个执剑天涯的仁义侠客,但是他首先想做的就是先保障自己的安全,其次再是保证自己有这个实力……没有这两点,他是绝对会放下尊严,当一个缩头乌龟的……

    所以时常,他尽管表现出来的是洒脱肆意,但是实际上他真的活得很累……不过一切都有那么做的意义,李重霄从来不是一个只顾眼前利益的人……

    他又不得不做的任务,他有无论如何也要去实现的夙愿,他也有心底里最深处那种只属于自己的一个满足……所以为了这些,他愿意这样紧张不安的活着……他觉得不丢人。李重霄看到众人此时都在思考,不可避免的多看了几眼叶青青。

    叶青青此时已经有些困倦了,因为白日里似乎与林竹逛来逛去,再加上与众人同行,见到了许多寻常人根本不会见到的东西,身心交瘁,有些昏昏沉沉的。

    但是自从那日与众人相遇之后,李重霄确实没有真正与叶青青对话过,他现在发现自己似乎对于这个女子的了解也就仅仅停留在对方是京城落魄家族的大小姐,如今是被他们救助,此后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李重霄不想去想叶青青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李重霄向来行事谨慎,那些入到王府之中的杂役人员,不管是谁,实现都是要经过李重霄与楚老两人的严格把控,这也是在那北方佛门的刻意针对之后的对策之一。

    而且……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李重霄从来没有在山外与人提起过。

    一曰刀殿,二曰剑礁。

    这两个年少时就给他留下巨大创痛的恐怖世外存在,是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

    他绝对不会因为成为了大汉的王就放松了警惕,实际上……他日夜休息从来都不敢随意的睡去,旁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楚老是清楚的。

    李重霄究竟在这样一个王府之中布置了多少恐怖的阵法,有些甚至都让楚老这样见多识广的人感觉到新奇与震撼……

    李重霄才年满十七,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半肚子墨水的伪阵法师,谁曾想,原来是当时那剑阵实在是太过霸道,李重霄又像是经历过洗礼之后,布置阵法开始得心应手,那些宗师级甚至逼近了大宗师级别的杀阵那都是信手拈来。

    楚老越是与这位年轻的王爷接触,就越是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感受,让人有些无法去摸透……不管是他从思考上来说,还是从行事风格上……

    叶青青则是直接打破了李重霄的“规则”,李重霄对她一无所知,所以总会有些猜疑之心,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李重霄的直觉总会给他一些难以言表的提示……此次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似乎精纯无比的女子,却总觉得有种完全无法看透对方的感觉。

    有时间可能真的要与叶青青交流一番了,就是不知道君秀会怎么看,自己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哑女子。

    公琰瑜听到了今夜的谈话,心中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确信自己宝器宗是没有嫌疑的,尽管此时他们宝器宗还面临着天下近乎是第一大宗派的对峙,甚至有开展的危险,但是他却觉得,只要……只要是此人能够站在宝器宗这一边,他们的胜算至少是能够增加两成……

    一夜无话,只当是入荆州之前的一个插曲,但是却在众人心中种下了种子。

    李重霄等人的车马东面而走,而当日里就出了永安的和尚,赤着脚,在林中狂奔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那人的痕迹,明显……毫无掩饰……又十分危险。

    如意不知道自己在为师弟超度之后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只觉得是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向他涌来,让他有些烦躁,但是却又能感受到更加细微的东西。

    但是这都不管他的事,他现在只想要忘掉这些,用尽全力的赶路,所以他忘记了之前与李重霄等人的谈话,忘记了自己可以保持的那种平静。

    他的表情痛苦狰狞,现在没有谁能够看到他了,他的情绪有些崩溃了,十年来苦苦追求的解脱,到了现在似乎一文不值。

    师父去了,师弟也去了,若是他这个当师兄的再不去为他做些什么,那要他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或许在旁人的眼中,他们就只是普通的师兄弟的关系,但是如意真的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将圆修当成自己亲弟弟一般的存在,老住持是他的养父,圆修是他的弟弟,亲人的离开,是对一个坚强的男人最为沉痛的打击之一。

    他如同一个困兽一般,鼻息粗重,眼中只有那若有若无的灵气痕迹,就像是一个发了狂的猎犬,不追到自己的猎物誓不罢休。

    闭口禅已经散掉了,但是在他不清楚的时候,却从天地各处慢慢涌来,他为师弟超度所耗尽的禅心禅意,此时正在潜移默化的凝聚起来。

    对……他练得并非是什么闭口禅,而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杀生禅,因为世间也唯有他这么一个噬杀的和尚,将杀人当成自己的习性。

    已是临近了蜀地的边沿,那里人烟稀少,不过要找林子还是能够找到不少的,面西北而行,再出蜀地,就是秦地,秦地已是贫瘠无比,但却是剽悍的西北人最热爱的土地。

    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大秦人,从一个小城出生、长大,随后他杀光了城中的人,离开了那里。

    说他是盗也没有错,因为他事出必有因,那边是他想要去别人家拿些东西,不经他人允许就去拿别人的东西,不是偷便是盗,小偷大盗量力而行,轻功出众便行那小事,武力强悍便行那大事,他则不然,他只是轻功不出色的小偷,最后被迫干起了大盗的活儿。

    这当然可就苦了拿些被他盯上的人家了,无一例外都丢了性命。

    不过此次他们来到蜀地却不是为了偷盗,准确来说,不是他要来偷盗,他只是随行,而真正的重点还是在于他身后的那个人,他怀中一直有个东西,从未露面。

    他本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一想到那个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还非要苟活着,他就觉得一阵的烦躁。

    “要不然就死掉,要不然就赶紧治好。”老人是不想死的,若是他想要老人死去,那说不定他还得先死掉,所以他就只好乖乖的陪着这个年轻人来到蜀地,寻找那东西。

    ……

    “那座山下,有一龙脉,但是你们还不足以与那盘龙相抗衡,所以只取其麟,便足矣。”老者最后是这样说的,最后遥遥一指那个东南的方向。

    最后他们去到的地方叫做青城山,他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似乎就是当年那老头耗费了大力气安排了一通乱杀,结果却被人逃掉了,最终还是与人家结下了梁子,间接地也是让他们无家可归,所以他总觉得这老头除了能够吓一下他们这些实力不如他的人,若是真碰上硬茬子,他就得乖乖的躺咯。

    不过也因为老人的行动不便,他成了宗门的真正话事人,话事人是话事人的事情,但是该做的的脏活累活还是要他这个年轻的苦力去陪衬。

    他叫吴名,他的师父,应该是叫做师父的人,尽管什么都没有教他,江湖人称棋鬼老人。

    那么这个宗门也就是天上地下刀之命的刀殿,人们都传闻刀殿是因为合刀这件冠绝古今的恐怖兵刃才得名,但是吴名知道,刀殿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建立了起来了,待到他加入刀殿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仅仅是步入中年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他也不小了,他总是说着:“麻烦,麻烦死了。”但是真正需要做事的时候,他还镇就是刀殿之中最靠谱的人。

    他的境界不高,不说不高,但就是与那些天人存在比起来,是不高的,但真的论起战力,这个天下,或许真的找不到多少能够稳压他的人,这也都源自于他的天生能力……

    世间不怕天生的修行者,就怕天生的战斗狂。

    吹着秦地的烈风,他感觉到战斗要来了,于是舔了舔嘴唇,肆意狂笑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吴名(下)

    他叫陌人合。

    他如今也是有三十余岁了,按理说应该是正值壮年。

    但是从他的外貌上来看,他还只是个孩子……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但是不要因为他的外貌就枉然判断他的实力等等……若是向前翻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这江湖上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其中……就有他和它的身影。

    不过……这也只是往事,似乎他也不喜欢与人提起,只是他不愿意身边的人只是将他与那件事情联系起来,到最后只留下一句这样的评价:陌人合,就是当年率领刀殿荡平魔宗的那个家伙……

    他被誉为刀殿的下一任接班人,但是现在事情越来越没有着落,一是因为棋鬼老人性格怪异,其实从来没有人能够猜透他的心思,在许多人的旁敲侧推之下,人们发现棋鬼的态度其实根本就是捉摸不定,于是越来越是将刀殿传人的名号从陌人合身上拨离。

    陌人合是一个很随性的人,从小便是这样,他亦是从蛊战天之中走出,但是大家不清楚的是,陌人合其实就是在蛊战天之中出生的孩童……

    在那样恐怖恶劣的环境之中能够健康的成长到青年,然后若无其事的直接拿到了那年蛊战天的最终青睐……陌人合自身的实力自然不用多说。

    他是一个懒性子,世事都不愿意去争,但是“幸运”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降临在他的身上,似乎是让他想要平凡的度过一生都无法成功。

    当然,“幸运”一词是许多居心叵测之人对于陌人合的评价之一,他们嫉妒陌人合在刀殿之中超然的身份,看不惯他那样毫无上进的模样……也看不到他究竟为何能够走到这一步。

    二十岁左右的年岁便能够在那蛊战天的荒原之中独自走出,身上没有一丁点的伤痕,经历了蛊战天最终血战的人,历来哪一个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更不用说,曾经的执礼殿殿主……挑战蛊战天时,也是被苦苦压制了多年,他,陌人合,一介无名之辈,为何能够如此轻易的从蛊战天之中走出呢?

    有人质疑这件事情,向棋鬼老人求证,结果得到的无非是“无误”两字,棋鬼都如此说话,众人自然也无话可说,更何况除了棋鬼老人掌握着蛊战天真正的入口,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再去随意查看蛊战天每时每刻的情况,这件事情也就成了谜团。

    相反……那对天赋卓绝的姐弟,才是真正在进入蛊战天之时就被诸位大人物关照着,那也是蛊战天的第一次允许殿主级别的人进行随时的查探,在毫无插手的情况下,那对姐弟传奇一般的经历自然让刀殿的那些高层人士心中有了不少的憧憬。

    所以后来陌人合的地位被人刻意架空起来,成为了刀殿之中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之后,那对姐弟,也就成了人们众望所归的接班人的存在。

    就算是这样……陌人合似乎也没有去多说什么。

    还有件事情,更是让众人嫉妒于陌人合的天降一般的气运……

    刀殿的标志……那把斩尽一切的合刀,百年来去,唯有陌人合一人能够让他认主,合刀的传说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但是直到是五六十年前,才真正为江湖所传颂。

    而他最为精彩的一次亮相,那便是当年的那次刀斩通天塔。

    那件事情江湖上现在很多的宗派长老们还记忆犹新,有的甚至就是曾经在近在咫尺的距离观看了那惊天一击,于是此生便再难忘却那种无敌的感触……

    而那一刀便是出自陌人合之手。

    这样的事情说不尽,道不明……

    陌人合的名字在刀殿之中就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一般,明明他的事情也只是过去了十多年……可偏偏就让人们开始忘记了他,而他也从来不去争什么。

    直到这次,这次为棋鬼老人亲寻龙鳞的事情,不是棋鬼老人发话,而是吴名亲自去找了陌人合……而就仅仅是找到陌人合,似乎就花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吴明再见到陌人合的时候,他已是如同一个野人一般,穿着破布衣衫,袖口卷起,蹬着破布鞋,黑白分明的,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泥灰,但是衣服确实是无法看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款式,他的头发如瀑一般从头顶肆意垂下,若是从后面去看,整个人就像是被这乱糟糟的长发给包裹起来一般。

    那时,他闭着眼睛,不知在感受什么。

    而吴名真正感到震撼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那荒唐的打扮……而是他静静盘坐在瀑下的巨石上时,一条娇小却耀眼无比的金龙正在他的膝间盘卧着……那确实是一条金龙。

    只不过吴名再想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陌人合已经醒来,而他膝上的金龙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

    吴名第二次剑道那条金龙的时候,已经是到了青城山了,就在他们面向大山,屏息凝神之时,那条金龙从陌人合的背后悄然升起。

    一瞬间那种神意,那种龙行天下的王霸之气,将吴名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惊得无言以对,只见那升腾而起的金龙,伴随着耀眼的雾气,瞬间消散在半空中,再出现时,他那栩栩如生的爪间已经是有了一片如同手掌一般大小的青色鳞片……

    因为看到了那震撼的一幕,吴名才真正明白了那金龙从何而来,那金龙就是合刀所化,或者说合刀就是金龙,他那时才明白,为何棋鬼老人让他最好去找陌人合同行,不然真的可能到了青城之后,远没有那样的轻松写意。

    龙……这种生物啊,吴名每当想起,心中就是一阵的惊叹,他知道世间有龙,不说是大汉天子的龙气,单单就是龙这种生命,世间是绝对存在的,不知道如何证明,但是却确信着。

    但是真的见到了活生生的龙之后,他还是心中的波澜无法平息,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当时合刀所化的金龙,抓回来的一个鳞片,就足足有张开了的手掌那样大小……所以,青城山的那条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

    陌人合此时已经是在秦地的旷野之上坦然行走了,这是吴名让他先走的,吴名说自己遇到了些麻烦,但是陌人合一想也就能明白了,一定是吴名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时候,杀了人,又与人结下了梁子……

    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尽管陌人合与吴名并没有多少交集,但是他亦是有所耳闻。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有他留下的必要,既然吴名让他先走,他也没有意见,他还是比较喜欢呆在自己那块小山丘里,每日赏赏风月,倒是让人心情舒畅得很……

    只不过只是没出去多久,他忽的就感觉到了一阵心悸,目光灼灼,转身便是盯向了身后的方向,那里……是他来的方向,也是吴名留下的方向。

    ……

    到了秦地,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大江的支流了,因为毕竟秦地地势还要偏高些,倒是长河在这里有了源头,只不过也没有到这秦蜀交界之地。

    吴名特地选了那大江边上,等着那不知名的人前来,他已经许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不,应该说没有好好活动筋骨了,先前倒是随意的宰掉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和尚,当时……也只是他的临时起意罢了。

    要是问起他来,他可能会说:“我只是去房中拿些吃食,谁曾想竟是撞见了和尚杀人,我一时兴起,便顺便将那和尚杀了。”

    他的回答一般都是这样简单明了,他没有太多的心思,无非就是打打杀杀,然后抢些东西,偷些东西,不是说他不擅长做其他的事情,他明明在棋鬼不在的时候,将刀殿管理的井井有条,丝毫没有紊乱的迹象,但是……他只是怕麻烦。

    世上唯有一件事情他觉得不麻烦,那就是杀人,他总觉得杀人真的就是和呼吸一般简单,所以有时顺手就做了,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时杀了人。

    所以,被人寻仇这件事情,实在是他的家常便饭,他向来是来者不拒,甚至还乐在其中,要是对方太过弱小,他甚至有时候还会放掉对方。

    他就是这样的“奇葩”。

    只不过一生走来,他似乎也是因为这样,才不断地变强,仅仅靠着通玄上境的实力,就足以站在不败之地,说来大宗师的境界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和尚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那和尚越是走进,他心中就越是恐慌。

    是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慌,他的神魂都在颤抖,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看和尚面相和善,但是内心却觉得那是一张世间最为恐怖的脸面……

    所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强大的招式,暴起的轰杀波浪,如同将大江节节震碎,惊起了百丈的浪涛,就连那远处的山峰被这狂暴的震荡之力给震得土崩瓦解,一时间飞沙走石,怒浪滔天。

第三百三十六章 江流(上)

    荆州城南的岸边,那江边少有的大船坞因为先前经过了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劫持之岸,近些日子真的是少有游船出发,商船也是胆战心惊的行路,生怕再遭到了前些日子那样恐怖的劫持。

    千秋大侠的故事此时已经传开了,大船主的去世也让人唏嘘,荆州当地的官员闻声而来,自然也是对于大船主的死讯表示了遗憾,但是他们更加重视的是那劫匪的身份,千秋最终是将那些劫匪的尸身一柄推给了荆州当地那些官员,荆州太守简直是看到了福星救星一般。

    荆州当地水患不断,再加上水匪猖獗,一度成为了楚地风评最差的地方,谁管你历史如何如何,民不聊生便是现实,所以荆州的太守也是换了又换,若是此次这问题不解决,或许楚王的怒火连同着朝廷的惩罚都要降在这位太守的头上。

    所以他真的是有苦难言,千秋此次击败那群穷胸极恶的犬鼠众,真的就是如同甘霖一般,降临在荆州官员的头上。

    所以那些官爷真的是在千秋面前放足了身段,一口一个“及时雨”,一口一个“千秋大侠”。

    千秋本来不想承认这些事情的,但是他身后有个人直接了当的告诉他,就这样做也没问题,千秋震惊之余,但也是遵从了他的意愿。

    当然后事是如何处理的,这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江上的事情却是让人始终无法放心。

    官员们一遍又一遍的重申,此次江上的治安绝对会比以往好上不知道多少,但是架不住大家都是普通人,一听到那种江湖魔头一般的人物也会劫船,他们就心里打颤,根本就是止不住。

    看来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不短的一段时间,不过……总有胆子大的人,先人一步,开始了若无其事的赚钱之路,毕竟跟钱过去不的人还是少数,问题的关键就是钱的多少了,如果够多,能使鬼推磨,可不是一句空话而已。

    只不过在李重霄等人包到游船之前,这里还有别的事情同时在发生。

    荆州是分荆北荆南两块地的,荆州城靠江北,荆南之地则是相对乡野之地一些,这也是因为临近中原的缘故,更何况,那荆州城最大的船坞,也在江北面。

    荆州城当年兴起,有人说是依托一个隐世的大家族,不过现在的百姓似乎都没有那样的印象,印象中,荆州可是一直都是富商遍及的地方,隐世的富豪,还真不一定能比得过荆州城这些明面上的富豪。

    他们哪个不是腰缠万贯的爷,所以都说那传闻是空穴来风,无非是嫉妒荆州的富裕罢了,要可以给荆州抹黑。

    只是……有多少事情,是在历史的车轮之下,碾成了碎花,融进了土壤之中呢?

    ……

    荆州城中有一块地方是许多大宅子并立,这里算是荆州城富豪最多的地方,阔气的爷们比家财,那也就比一个房子大小,比一个门面的阔绰,所以若是只是寻常宅子的大小,还真没有多少人会看得起你。

    只是这块区域,还真有一家一直房门紧闭的宅子,充其量也就比普通人家大那么一两块,多了几件屋子而已,老爷们经过此地的时候,看到那高高挂着的“楚”字,总会不自觉的面露嫌恶之色,然后暗道一句“晦气”。

    这楚王治下,不是楚王自家的人,还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触“楚”这个字的霉头,是说没人能在楚地上,压得住“楚”这个字,非刘家的皇气不可为。

    只是……这家宅子就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静静地矗立在此处,也没有官员会来此处叨扰,也没有熟识的人会来这大门前轻轻扣响,说是要拜访……

    这楚家的大院也成了谜一样的存在。

    偏偏就是这样像是毫无人居住的宅子,每年的除夕,总会有新的联子挂出来,人们也不知道是谁显得没事做,偏偏要为这家写上春联。

    今年的除夕……一切照旧,待到第二日一早,路过的,知道这间宅子怪事的人们,都会瞧上两眼……果不其然,今年又换了新的。

    这里是有人居住的,有个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前,他看着那已经积上了不少灰尘的“楚府”大字,心中杂念万千。

    路过的人都看着这个穿着儒生衣袍的男子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路过后,还不住的往回看上几眼,只是为了看看此人那特别的外形……

    他穿襦袍是没问题的,大汉不光尚武,也是重文,儒生在平常人心中的地位那就和当官的官爷没什么两样了,再不济都能是个教书先生,自然没人会对儒生打扮的人指指点点。

    人们也不是在注意他的身高,他的确很高,站在路上,少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头顶,但是这不重要。

    他太黑了,与赤铜一般的肤色根本掩饰不住,他那有些微微泛黄的头发也是惹人注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西域人,所以大家都有些好奇。

    不过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汉人,听父亲说,自己的母亲确实有些黑,不,不应该说黑,就是这种肤色,他倒是觉得挺好看的,毕竟母亲那样一个美人,到了中年还那样的风韵犹存,年轻时是什么样……也就不用推测了。

    他来是因为,他此生总要回来的……尽管他记忆中的幼年,都是京城的乡下数不尽的白菜,还有一个比白菜还白的好兄弟,但是真正知道了自己家的过去之后,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要来到这里的。

    因为他姓楚,这里曾经有一个家族,叫做荆北楚家,他来寻根。

    轻轻扣响了柴门,似乎门内一点回响都没有,冰冷的铁门就像是一个无情的门神一般,将一切他物拒之门外。

    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还带着父亲留给自己的钥匙,看到那门上生锈的锁孔,他怀着试一试的心情,准备从胸口摸出来。

    但是……

    吱呀……

    门开了……

    他叫楚清忴,可能大汉只要是稍微读点书的人都能知道这个名字,他是大汉最年轻的右相,没有之一,他的能力为左相大人高度称赞,他是祥通年间的状元郎,因为孝道,特地晚了一年报道,但就是这样,也受到了天子无与伦比的青睐。

    平步青云都是寻常之事,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远在北疆的兄弟,在军中的地位,那就几乎等同于军神,他又是那样的才华横溢,在左相告病的一段时间,不仅一人代理了朝政无数,更是在匈奴反攻的浪潮之中,不失大局,靠着精妙无比的调度,配合镇北军,将匈奴人的反攻扼杀在酆城以北。

    大家都说,大汉外有霍,内有楚,则百年无忧,这样看来,的确是这样的,本有许多天才人物,在得到了更多地压力之后,泯然众人矣,而楚清忴则是一路披荆斩棘,以大家想都不敢想的速度成长着,或许再过几年,当左相大人身体不足以支撑时,他也会成为大汉有史以来第一位不到四十岁的左相……当然这要将他的父亲除外。

    他向天子请假,只是为了心中的这个夙愿,他需要回来一趟,看一看……曾经自己的根是如何的。

    他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几十年前……那又是怎样的一段历史。

    他看到了那门上崭新的门联,无意间觉得这家中似乎是有人的感觉,只不过敲了几下门之后,还是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听老太傅说,当年那楚家无人生还的景象,应该是没有假了。

    只是……谁曾想,这门真的打开了。

    是一个少女,她眨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门外这个黑不溜秋又高大无比的人,有些惊讶,相反楚清忴更是惊讶……怎么……怎么会有一个女子?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这女子一把抓进了门里,铁门吱呀又一声,悄悄关上,路上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那黑脸的汉子究竟去了何处,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

    直到楚清忴进入了宅子里,他还是一阵的恍惚……怎么就有一个女子在自家的大宅里了?

    “你……”楚清忴满脸的疑惑,他指着女子想要说些什么。

    女子的肌肤极其的白嫩,而且看她的样子估计年龄,还不足二十,倒是应该说她是个小姑娘。

    她身着一身轻箩纱,头上挽着一个又一个的结,长发从背后直直的飘下,加上她活泼的动作,显得极其的轻灵,如此灵秀的一个女孩子,此时看到楚清忴指着她,接着就是生气的鼓起了嘴。

    她瞪了楚清忴一眼,然后直接就是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节,哪有这样指着别人说话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子?”她气鼓鼓的说道,声音确实极其悦耳。

    听得楚清忴一愣一愣的。

    “这里难道不是楚家的宅子吗?”楚清忴有些蒙了。

    “是啊,是又如何,还没有说完你不尊礼节的事情呢!”谁曾想女子直接是不跟他在一条线上,揪着他的不礼貌不放。

    然而此时,一声难以置信的颤抖的声音传来,是一个听起来极其浑厚的男声:

    “是……是……清忴少爷么?”

第三百三十七章 江流(中)

    战字一单姓,不知能勾起楚地多少人的回忆。

    战家可能在历史上不显,但是他绝对是楚地老人们心中的骄傲。

    就因为那战家在大汉风雨飘摇之际,举族迁往了赵地。

    楚地的战家后来就成了赵地的展家。

    展家定居与邯郸城中,就照百年前的那一批展家人来说,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将领,步军骑军皆有,足足撑起了那几十年的大汉飘摇,像是大汉请来的门神一般。

    汉就是这样的每次面临绝境之时,总会有天命加持,有各种天降一般的人物,引领大汉重新走上正轨。

    战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不说五六十年前的那次大汉诸王之乱,单说那百年前天降单于刚刚崛起时,就已经派人在大汉的边境开始试探,后来也是有了大汉与匈奴的第一次交战。

    那次交战绝对是给了大汉足足十几年的喘息世间,也足以让当权者惊醒……若不是展家五子带领十万镇北军硬生生的抵挡了匈奴二十万骑军进犯,或许也就没有后来的祥通盛世了。

    所以说,大汉中兴,历史上是以赵王世子刘钊的北征为起点,历数了光武帝刘钊的北征奇史,但是其中的某些历史刻意的某些权力巅峰之人给抹去了,所以后世人所看到的那段大汉最为精彩的百年历史,其实是有偏差的。

    国难思良将,而鸟尽弓藏之事,又是那些人最为擅长的事情。

    展家得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头衔,当时也是轰动了朝野,封侯……但却只行一世,而那展家上上下下百十口人,战罢只剩了十余老弱病残,这封侯,果真是讽刺十足。

    结果就是再到五十年前的那场诸王内乱时,大汉已经失去了一个忠于大汉数十年的良将世家,失去了大汉镇北军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了……若不是……若不是那段时间,那有着楚家龙凤之称的两兄弟,顶住了朝野巨大的压力,为镇北军不管是如何,一直输送着粮草,或许,刘钊再神奇,也只能落得一个灰溜溜逃走的下场。

    武当出世,大汉玄铁骑出世,等等都真的是如同神迹一般的发展,才有了后来的大汉铁骑千里直取匈奴上京的事,所以……事情没有如果,再来一次,恐怕没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

    只不过人们不知道的是,最后楚氏之龙,战死在万里长城的城墙之上,那时与他并肩作战到最后的,是一个陌生的背影。

    他不姓展,姓战。

    若是现在提起展家,还会有很多人回忆起当年的那桩冤案,说是展家世代忠良,为刘家出生入死,竟是落得如此一个下场,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后来在大汉真正稳定之后,祥通二年,刘钊就亲自为展家平复,但是……展家后人确实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是最让人心痛的。

    但是……还好是正名了,不然真的是世上再没有人能够知道,原来大汉这一段历史上,还有这么一群人,为大汉呕心沥血。

    哪有什么太平盛世,只是有人依然在负重前行而已。

    但是要是提起战家,可能除了江南的某些大族中,那些家族的史篇中会有记载,当年家族与荆州的楚家有过来往,也与荆南的战家有过来往,但是战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到了这个时候,可能真的已经无人知晓了。

    战家就是展家的前身,战家迁往北地之后,又是得到了不少同为江南大族的支持,这样才组成了一个足以一个家族与匈奴进行抗衡的势力,但其核心,依然是战家人。

    大汉几十年前有一个时家,也是与当年展家的处境相同,只不过这时家的惨案发生在太平盛世,这才让朝廷高度的重视起来,时家要是与战家相比,其实差了不少。

    战家的始祖真正追溯起来,可能要追溯到汉初,曾经多少年前,战家还是底蕴犹存之时,不少于战家有来往的大家族,在与战家人打过交道之后都说樊哙就是战家人的鼻祖,因为有人曾经看到了战家祖祠之中的那张画像,那胡人打扮的战争之神,俨然一副樊舞阳当年的模样,神采奕奕间,勇猛之意扑面而来。

    而战家人也的确如此,不管男女,都是极为生猛之人,若是普通的事情就算了,一但真的遇到了外敌入侵,不管是南蛮还是北匈奴,战家人都会有人前往前线上阵杀敌。

    但是战家实际上是十分低调的,他们唯一一个真正的合作了多年的家族,就是楚家,一来是战家有不少的财产都由楚家人帮忙打理,更多地还有姻亲的关系,楚家的女子嫁入战家,贤惠大方,战家的女子也嫁入楚家,钟灵毓秀,所以两家的关系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只是战家先楚家一步,为大汉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才真正的让楚家最后下定了出山的决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家与战家的结局都实在是让人感到了这王朝争霸的无情与冷血。

    楚家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只有那位救时宰相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在大汉的历史之上,云霄阁中的那个牌位与画像的确已经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了。

    但是这两家的羁绊却是从来没有断过。

    当年城墙之上的那个伟岸背影,身旁还有一个同样睥睨八荒的人物,他的名字叫战栩,最后也是他与楚家之龙一同留到了最后,算是楚战两家最后的倔强吧。

    然而除开这些,战家……似乎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传闻了。

    没有楚地的老人们口口相传,老去的说书人不再回忆起当年的盛世,只说这如今盛世来之不易,埋没在历史中的尘埃,不提也罢。

    ……

    所以楚家大院无人相识,这是人之常情,有人知道楚家,当然是因为他本身就是楚家之人,他此次来到楚家故地只是为了一个夙愿,没曾想,那尘封的历史,就这样开启了,而亲手开启他的,是一个少女与一个黑脸汉子。

    “我叫战灵儿。”这是少女后来与他说起的,少女活泼无比,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若不是她那女子的婀娜身姿,以及相对柔美的长相,只是去感受的话,或许很多男孩子都没有她那样的精力旺盛。

    只不过当时的场景却不是那样的。

    “清忴……少爷……”一个散着头发的男子从堂中走出,他须发剑已经有了不少霜意,胡茬尽管不长,但是那斑白之意已经跃然其间,他眉眼间有了些许皱纹,饱经风霜的面庞显示着他曾经是多么的劳苦。

    只是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有那英气逼人的眉毛,确实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十分不同。

    他的嘴唇颤抖着,有些干涩,微微张开,似乎喘出的气都有些发抖……

    眼中的不可思议直接是谁人都看得出。

    楚清忴其实刚刚与这女孩子讲话时就已经看到了屋中有人,只是,没曾想对方一下子就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他对楚家一无所知……

    “您……您难道认识我吗?”楚清忴不敢相信的问道,他冥冥中觉得与这两人有着无形的牵连,却不知这牵连从何而来,这种……陌生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男人抿着嘴,似乎酝酿着什么情绪,他的眼中透露出各种各样复杂的感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浑浊。

    “爹?你……你怎么了,怎么要哭了……”少女果然对于感情有着更细致的察觉力,慌张的问道。

    她这辈子,不管是家中过的如此饥苦,不管是怎么落魄,她都没有见到过父亲哭过,只是这一次,这个坚强的男人似乎真的要哭出来了。

    “闺女……爹没事,爹没事,爹只是……”男人赶忙用袖口擦过眼睛,露出的嘴,此时似乎已经有了不少笑意,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

    “莫说太多,少爷……一切我都会与你讲来,你只需要知道……楚家,从来都没有彻底消失过……”老男人这样说着,确实是有种特别的感染力。

    楚清忴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似乎童年的种种经历,似乎都能够在这里找到。

    这个男人……他真的像是见过一般。

    后来他知道了,他叫做战三秋,他的父亲叫做战栩,是那个与自己大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将军,而他们战家也只剩了如今两人。

    但是只要他们还在,楚家就在,战家也在,大汉曾经的脊梁就永远不会垮下。

    “战叔,不必这样劳烦,我不饿,咱们清淡点吃就好。”楚清忴偶然间说起。

    只是这个从见到他开始就从未合拢过嘴的男人,实在是让他盛情难却。

    只是看样子……他似乎还不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情。

    “楚家的少爷来了,我这个当叔叔的总得给自家人做些事不是?今天不能清淡,灵儿,快去烧水,也把我窖藏的好酒拎出来。”

    “哎呀,要是鹿潭老哥也来了就好了,咱仨可就能真的来个彻夜把酒,对……有时间一定要带鹿潭老哥来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江流(下)

    “父亲……他八年前就走了。”楚清忴实在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这些话,甚至说对方已经介绍了自己,但是他还是对战家一无所知,他不想让对方伤心,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有时候残酷的让人不敢接受。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倒是会骗人了,那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还身体好的很,这么些年过去,又有那些天机阁的人保护,怎么可能没了。”战三秋大大咧咧的说着,他说他不相信这样的事情。

    从他的话中,楚清忴大概是听出来了一些事情,这个战叔……似乎也知道楚家的难处,所以也没有与自家建立密切的联系,而且从先前他站在楚家大院前时的观察,大概也是知道,这对父女,过的也是那种极其小心谨慎的生活。

    所以,他们可能真的对外界一无所知……

    楚清忴沉默了,他一直听着战三秋在那里一个人说着当年的事情。

    “怎么可能,当年父亲和东南大哥一起同行前,我与鹿潭可是……可是铁好的兄弟,呵呵,你可能想不到,鹿潭他,当年可是极其胆小的。”

    “我们当年上山掏过鸟窝,也捅过马蜂窝,总之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可是受不了这些的,一看到我搞这些东西,总是说,“三秋,咱还是走吧。”别提他那个怂样了,哈哈哈哈。”楚清忴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眼前的碗筷,他心中突然有种极其难受的感觉。

    世间总有悲欢离合,但是有最痛苦的事情,却是空欢喜。

    战灵儿去了柴房,似乎还准备去院子后面找酒来。

    一盘辣炒白菜,是最先被战三秋端上来的,楚清忴会心一笑,果然是父亲的老友啊,连这里都一模一样。

    战家……究竟是怎么一个存在呢?

    渐渐地似乎战三秋也不说话了,他只是垂着眼睛,匆匆忙忙的上着菜式,菜做的都很好,腊肉,酱骨,还有面饼,米粥……

    楚清忴的沉默似乎让他感受到了些什么……但是他有些不愿意相信。

    “酒来了!”少女喊了一声,似乎还能听出她口中的那种用力的声音,门口出现了一个略显瘦弱的身影,其实不是她瘦弱,只是那坛酒真的很大,上面红色的口封十分显眼,上面干结的泥巴的确看得出来,这坛酒已经是有了不少的年岁。

    但是她只是一进门,就能够感受到了那种异样的气愤,说实话,她的感受真的十分细腻,先前喊那一声,口中的高兴之意,此时已经消失无踪。

    “灵儿过来坐。”战三秋微微弯着眼睛,似乎略带笑意,招呼自己的女儿坐到一旁。

    灵儿只是沉着脸色,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坐下,眼睛还不时的瞟了一瞟两人。

    只是这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对话,已经让两人都了然了……

    这顿饭吃的滋味如何只有他们知道,只是吃到最后,两个男人像是熟识已久的样子,肩并着肩,提着酒坛,就那样坐到了门外的石阶上。

    “鹿潭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坐在门外面看星星看月亮,看行人看车马……”战三秋说着,一口饮尽碗中的酒,辛辣的口感在口腔中回味,似乎真的将那些情绪糅合在了一起。

    “嗯……”楚清忴听到他这样说,似乎父亲在门前久坐的样子历历在目。

    “鹿潭这一辈子其实很累的……我这样大大咧咧的,其实心中没有什么负担的,二十年前,我与我的婆娘来到了这里……其实也是鹿潭给我们安排的,毕竟我们当时真的是无处躲藏了。”他这样说着,似乎看到了当年楚鹿潭绞尽脑汁的为自己的老友谋一个退路的模样,真是急坏了他。

    “我的婆娘生灵儿的时候走了,这个怪我,但是……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不敢与任何人交谈,因为……那些事情你知道了吗?”战三秋在指那件事情。

    “我知道……”他轻轻地答道。

    大概就是刀殿对楚家动的手了,他没有弄懂刀殿为何要对楚家动手,但是他这么多年来,不管是不是在朝堂之上,他坚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还原当年的真相……为的是还楚家一个名正言顺,他发现……当年的那最后一战,似乎也有刀殿的身影,不然……自己的大伯可能也不会死。

    看来战三秋当年也是因为刀殿的事情到处躲藏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是有高人相助,才得以平静的度过了那么多年,也将他抚育成人……只是战三秋与他的妻子似乎就没有这样的帮助了……

    楚清忴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那里神色有些不安的少女,她在那里收拾着碗筷,与此前和自己对话时的模样,大不相同……她应该也感受到了什么。

    他的拳头不自觉的紧紧握起,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但是鹿潭不能像我这样简单的活着,有更重要的事情,只能由他去做,没能给他帮上忙,倒是我真的遗憾了许久……”又是一碗酒。

    楚清忴听着听着,也开始为自己倒上酒。

    “只是当归酒,总想着再过多少日子,大家总能再聚一聚,当归当归,似乎……”他干笑两声,眼神有些迷离,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红晕。

    楚清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走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臭屁?”战三秋突然这样问道,让楚清忴有些哑然。

    “他啊,别看他平时总是正经样,但其实啊……可喜欢别人的崇敬了,他就是那种即便要走也要最后风光一把的人。”战三秋脸上的笑意有些苦涩。

    而楚清忴似乎也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是啊……真的是很臭屁,很不负责呢,落得那样一个风光无比的结果,果然就是他早就想好的。

    战灵儿其实一直装作没有听到,但是她却没有一句话落下。

    她常常听父亲与自己说起,他有一个特别厉害的老友……

    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战灵儿却有种哽咽之意。

第三百三十九章 阴雨前程(上)

    终究是几个男人之间的事情,楚家与战家之间的夙愿隐约相连,然后又在一个奇妙的时刻重新构结在一起,而说来也是十分轻巧,那就是楚家的小少爷此次真的只是偶然间想要回家探亲而已。

    他说起要回家探亲,不少知晓楚家之事的人都那样沉默了,而天子却是准许了他的请求,顺带着赐给了她二百两黄金……随他怎么去用,这就不归天子所管了。

    所以当楚清忴从怀中掏出那张钱票时,战氏父女还真没有一点点的准备,当看到那上面清晰的数字之后,眼珠子都瞪直了。

    不是说人家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财,只是……时势所迫,战三秋这个当年战家的公子哥也是许久没有品尝过富裕的滋味了。

    “清忴……你这是要作甚?”楚清忴在那日突然造访楚家大院之后已经是过了几日了,他就算不说,战三秋也得强行留他下来,所以他这个“外人”就这样在宅子里蹭吃蹭喝了许久。

    战三秋平日里要顺着后院的小门早早地出去,毕竟楚家大院也只是一间大些的屋子,没有钱财的来源,如何生活下去都成问题,所以战三秋就算是已经略显老态,他还是要出去做工。

    只不过战三秋从来未与自己的女儿提起,自己修行者的身份,他想……终是会有用到这份力量的一天,越是能让灵儿晚知道这些事情,就越是安全……

    战三秋心中是从未平息过的,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战家人,若真的就让人这样算计了,他还这样忍气吞声至死的话,相必他也没有脸面去地下,面对自己战家的先祖们。

    所以他一直在等那个契机,他相信……同为一条绳上楚家,不说,也会有着同样的想法。

    大丈夫,死则死矣,何饶舌也。

    他的那颗躁动的心,一直被他死死的按在最底处,只是……没曾想,与自己曾经形影不离……对自己一家人有过无言之恩的“炉碳”……

    前段日子他只是在家中静静地修养着,与他平日里是同伴的那群船工今日见到他之后,都是好奇的问过他的去向,而他也只是笑着解释道,前些日子染了热疾,实在是无法赶来,还特意与船家道了歉……

    昨日楚清忴突然拿出那些银子的意思,他大概也懂了,楚清忴无法久待,若是楚清忴没有要务在身,他非得再多留这个楚家的小少爷几日不可。

    其实哪里是小少爷,战三秋笑着想到,这其实就是他的亲侄儿罢。

    说实话,战三秋当年最后一次与楚鹿潭联系之时,他还特地提起了楚清忴的名字,鹿潭只是笑着说:“这孩子……倒是读书的尽头比我还高。”

    尽管没有见到楚清忴,当时只是遥遥的望了望那座破旧的房子,但是他却有种,自己这位小侄子将来必定是不可限量……

    后来果真如此。

    只是他的确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位侄儿竟是已经官至右相……

    “欸,老战,愣着干什么啊,船要来了!”一声清楚地吆喝让他从回想中脱出。

    “来了来了!”他立马应道,但是心中却想着,今日回去一定要再为自己的侄儿做一顿饯别的好饭。

    战三秋就是在荆北的船坞外做那种卸货的船工,这是极其考究力量的一个活,干这行的都是精壮的年轻汉子,靠着一把力气,也能赚取高额的酬金,但是若是没有点硬功夫,寻常人做个几月,恐怕身上就会有落下暗疾的风险,毕竟人力搬携千斤重的货物,日久见长,家畜也是吃不消的。

    而战三秋的确是其中年岁最大的一位,所以大家也都称他为老战,论年纪他是最大的,但是论力气他可绝对不输给那些年轻的男子,这也是大家都特别看重战三秋的原因之一,而且战三秋整个人的形象就是一个爽朗的老大哥,总是会照顾那些年轻的船工,也是落了一个好名声。

    船家多少次要请战三秋做这里的领头,只不过他都拒绝了,说是自己的年龄已经不适合了,多次推脱之下,最终还是给了另一个做了时间不短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刚才喊战三秋做事的那个人。

    他叫秦卓,是荆州当地人,家中也是从事相关的职业,似乎是他父亲那里还有自家的一艘船在江上同时跑着趟,他不喜欢水上的生活,便来到船坞之中做事,不过也是让他做出了一点名堂。

    平日里也就是从清晨开始就要卸第一批货,这一做就是要到正午,然后便是另一批人顶上,那一批人是要做到晚上的,而战三秋他们这些做早功的,正午过后,可以吃个中饭,随后在做一两个时辰,便可以回家。

    这转眼就是到了正午,工头一声哟呵,大家卸完今趟最后一批货,都是长舒一口气,多少人都光着膀子,这烈日灼灼,如此重的活,一般人还真接不下来。

    秦卓是领头的,自然是也会为众人准备些吃食,当然有些人也可以自己带,这都是自愿的,不过毕竟是在江边工作,鱼这种东西实在是廉价得很,所以中午总是会有鱼汤就馍,他们还会煮一锅清水面,大都会被吃的精光,血气方刚的汉子,胃口都是大的不行。

    只是还未等战三秋屁股坐热,突然有个年轻点的船工冲着他就喊道:“战哥,有你的信啊!”他手中挥着一封淡黄色的纸笺,似乎是想让战三秋注意到。

    战三秋倒是有些不解了,这个时候竟然是还会有人给自己写信,不对,这信是怎么直接送到自己这里的?

    他心中的警觉让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简单。

    “哦,好,马上过去。”只是他却笑着说道,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

    年轻男子将信交到他手中之后便从一旁走过,战三秋没有在意,只是看着这封信笺……

    上面没有任何字,等等,那那个小哥怎么知道是我的信的?

    他猛然转身,想要去找刚才那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却发现他已经是不见了踪影……

    真是怪了……

第三百四十章 阴雨前程(中)

    今日的事情还未做罢,秦卓就已经有些累了,不只是今日的货多的出奇,还有因为老战这个主要支柱早早的离开了,他说家中有要紧的事要处理,秦卓也就直接放他先走了,毕竟都是朋友,能帮忙的,他也都帮了,而且自己能当上这个工头,还得多亏了老战的退让,所以秦卓从来都是很向着战三秋说话的。

    只是刚才看老战脸上明显是高兴的表情,大概……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吧,秦卓笑了笑,重振旗鼓,冲着大家喊道:“兄弟们加把劲儿咯!”

    “吼!”大家齐齐应道。

    船工号子震天,而先前那个离去的人,此时已经是看不到影了。

    ……

    砰的一声,后院的小门被一下子撞开,一个人影直接就是冲了进来,吓得本来还在自己房间中看书的战灵儿,赶忙出门查看情况。

    本来已经是在收拾行囊的楚清忴也是应声而来,却发现是战三秋整个人有些恍惚的站在院子里。

    想要问些什么,只是看他气喘吁吁地模样,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问,战灵儿看自己父亲这幅模样,赶忙去里屋端了杯水出来,战三秋只是接过茶杯,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随后便是大喘一口气。

    他眼睛中的光有些让人不敢直视,但是那的确是一种情绪高涨的表现。

    “爹,发生什么事了?”还是战灵儿问了出来,她原先的确是每天都挺轻松的,但是自从这个“楚家少爷”来了之后,自己的老爹真的是三天两头的伤怀一把,两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在那里发愣,的确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总不能是疯了吧……战灵儿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所以这几天她真的是过的胆战心惊,而且那个黑脸的叫做楚清忴的男人,似乎还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尽管他不知道右相到底是什么概念,但是当年曾经听老爹说起,只要是宰相,那都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只不过这个宰相哥哥,怎么看都不像是她想象中的那种风度翩翩的模样,相反倒是十分的乡土气,有时候都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招架,战灵儿心中的郁闷无人知晓,今日老爹又是一惊一乍的,让她实在是有些不懂了。

    “出什么事了?”她又问了一遍,老爹刚才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清忴……你大伯,你大伯他还活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说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喘着粗气。

    大伯?哪个大伯……

    楚清忴还有些愣,只是渐渐地看着战三秋的模样,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大伯还活着是意味着什么……

    “东南大哥……他还活着……”战三秋眼角原本一直有的皱纹,似乎此时都有些舒展开来,只是因为这一件事情。

    战灵儿却一直处在混乱之中,什么大伯不大伯,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结果发现两人的表情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像是雕塑一般,嘴巴长的大大的,只听到呼吸声从口中传出……

    最后战灵儿还是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了,这两人明显眼中都没有自己……男人都是坏东西,战灵儿这样想着,指甲在书封之后不断扣着,脸色不太好。

    “三秋亲启:

    近来安好?

    多年未见,可还记得我这个大哥?

    过多的事情不便叙说,时机未到,待到时机成熟,必将与尔一醉方休。

    东南书”

    只是看这封信的话其实极有可能是伪造的,这也是战三秋第一时间的想法,毕竟送信的人似乎都有些奇怪,怎么让他凭空去相信那位不管是在多少文字的记载下都已经逝去的兵神,此时竟然还健在人世。

    但是有一件事情才真正让他了然,这封信是真的。

    似乎是知道战三秋会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

    信上除了盖着那个熟悉无比的楚家大印,篆体的楚字笔走龙蛇,印章上的痕迹巧夺天工,根本无人可以模仿,楚清忴也是看到这印章之后,震惊无比,因为他在家中曾经也找到了这一模一样的印章……

    而真正彻底击中战三秋的是那毫不起眼的一处……

    信的最后,在纸张的边沿,明显的有一处凸起……若是不去仔细查看,或许所有人都会以为这里只是纸张本身的痕迹,但是年少时与楚家两位少爷都交往密切的战三秋,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年少时曾经联系时曾经用过的那种特别的印记……

    这是由一种空章所刻,印上去只会留有浅显的痕迹……若是用眼去看,几乎是看不到的,但是用手去摸的话确实真正能感受得到的,那个复杂的字体,其实就是楚战两家家徽的组合,年少的孩童们,那承载着记忆的印章,最后终于再次勾起了大家的回忆,成为了连接众人之间的羁绊……

    “原来……大伯真的还活着。”楚清忴喃喃道,他此时真的很想要与父亲说起,但是……但是却发现父亲早就不在人世,于是又是一阵怅然,但是……他却已经十分满足了。

    “信是两封,第一封就是这些问候……东南大哥应该也不知道你会来到楚家大院,还要我去找你,哈哈哈哈哈哈。”战三秋此时真的是十分的高兴,露出了久违的笑。

    他从底下抽出第二封信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蝇头小楷,内容却已经是完全不同……

    从上面,两人知道了许多关于那陌生的蜀王的事情,他简单的提起了自己此时正在蜀王手下做事,但是却重申了战三秋此时不能跳到明面之上,因为……刀殿的追杀很有可能还没有罢休。

    提及到时机成熟之时,他会安排一次见面,而他让已经隐匿多时了的战三秋去做两件事情。

    第二件事情刚才已经提及,那就是要去京城寻楚清忴,要楚清忴知道自己等人的存在……好为日后打算。

    而第一件事,却是让两人面面相觑。

    大汉其实上上下下都对那位新任的蜀王有着不少的猜想,谁知道……这位神秘的蜀王,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阴雨前程(下)

    秦卓自那日与战三秋道别之后,战三秋就再也没有来过从船坞,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而且最重要的是,战三秋从来没有带别人去过他的家里,所以自然也没有人能够知道战三秋究竟住在哪里……

    船主们倒是发现了这些天,船坞的工作效率有了明显的下降,大家也没有办法,只好与那些船主们说起这件事情,毕竟战三秋可以算是这船坞里顶好的船工……一般人还真替不了他的位置。

    秦卓苦恼却毫无办法,只得是上城中再去招两个船工,船主们在每月月初时就发了工钱,所以现在人少了,船主们只会将问题归结在秦卓的头上,他有苦难言,也只能是默默忍下,这趟去城中招工,不说能不能招到熟练地船工,正好顶上战三秋的位置,单就这工钱也需要秦卓自己去垫付,没办法,谁让他是这些船工的工头呢?

    要是问起秦卓,他会不会怪战三秋不辞而别呢,他只会回答一个字:“不。”

    秦卓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尽管没有与战三秋朝夕相处,但是凭他的那种直觉还有与战三秋工事将近一年的时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老战……不会是这种不为别人考虑的人。

    所以秦卓不光不怪战三秋,而且还有些担心战三秋的安危: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孩子病了……

    但是就因为这无影无踪的老战,他们谁人都没有辄,他只能去招新的船工,毕竟老战不在,船坞不会停工,耽误越久,就越是让剩下的兄弟们遭罪。

    秦卓不缺钱,他家里说实话还有些小富裕,但是从他不去接自家江上的游船的班时,他就已经不被家里人待见了,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所以尽管是自己一个人,他花的少了,日积月累还是存下来了不少钱财。

    只不过这钱财本来是他娶媳妇用的,他的确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姑娘,姑娘家也不富裕,他经常帮着姑娘家做些事情,她的父母亲也都十分的看重秦卓,唯一的困难其实就剩这办婚的问题了,家里不给他出钱,他就只能自己去攒,船主们雇工那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别看他们每个人的工钱就那些,但是船主们雇工时还要向船坞里交些提成,这是三方的交易,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要让秦卓一个人去招工,那的确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他去城中的告示栏上贴了告示,说是要做工的就去旁边的茶馆找自己,但是……招船工哪有这么好招,荆州城里有人居多,真正定居下来的,哪家不是有自己的家产的,要临时招工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他又先去一旁的集市上,干脆就是直接吆喝,一个晌午下来,简直是口干舌燥,但是船工的人影却不见半个,茶馆就在附近,所以便进去找些茶水喝。

    这不一会,天色就暗了下来,倒不是太阳落了山,只是这乌云密布,空气中也飘过一些湿润的气味,要下雨了。

    这雨一下,人再高昂的气势,都有些被这雨水给浇灭了,雨不大,但是伴着轰隆隆的雷声,秦卓想干脆今日就早些下工吧,毕竟人都是血肉之躯,这样淋着雨做工,不说受寒,就是多么精壮的汉子都有些受影响。

    这样想着,起身便要离开,告示就贴在告示栏那里,只是他要再去改上几笔,说是去船坞找自己。

    只不过还未完全起身,突然叮当一声响,桌子上砸来了一个包裹,秦卓似乎都没有看清这黛色的布包是从何处扔来的,环视了一周,更没有发现有人走过,真是奇了怪了……

    他此时有种强烈的直觉,大概就是这包东西,似乎真的是给自己的……

    于是他就又坐回了座位,只是轻轻揭开,掀起布包的一角……

    只是一眼,就让他赶忙将布包好好包扎起来,慌张的不行……不就人们就看到一个短袖短裤的壮实男子从茶馆中匆匆走出,似乎根本没有在乎这雨有多大,嗒嗒的脚步不停,向着街上跑去。

    不过这也不少见,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在乎那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大家更多在乎的是这天气变幻无常,先前还是艳阳高照,这就是一转眼的时间,天就暗了,没办法,荆州是这样的,到了夏日,这雨说下就下。

    还好今日船坞里的船也少,货也少,船工们今日的事情其实不多,雨下的紧,但是船工们今日差不多也已经要做完了,只见秦卓这个工头匆匆的冲船坞外赶回,怀里还捧着一个布包。

    原来他是特意赶回来与大家说今日已经可以下工了的,不少人看他神色慌张,都在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只是尴尬的笑了笑,答道:“不过是今日没有招到人,大伙儿没什么事,就可以走了……”

    说罢他便去了一旁,好像是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既然这样说,大家也都没有问,毕竟雨下的紧,赶紧回家才是,没带伞的人还是不少的,不过有不少人带着雨蓑,在江边住的久了,平时带着雨蓑,还是不少人的习惯的。

    不一会儿就只剩秦卓一人了。

    秦卓此时只是坐在船坞边上歇息的小屋里,神色有些惊慌……不惊慌不行啊。

    他咽了口唾沫,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谁知道这是不是他出的汗,他身上湿的透透的,再次牵住包的两脚时都有些颤抖。

    但是待包裹完全打开时,这房间里的光线就不一样了……毕竟这包里的不知道是多少两的黄金,可是不会说谎的。

    黄金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让秦卓整个人都有些呆。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黄金是从何而来的,他现在都有些后怕,怕是当时真的有人错把包裹丢在了自己桌子上,所以他现在有种该回到茶馆坐着,等着黄金主人前来的感觉。

    但是突然……他从叠叠的黄金之中,看到了一张字条。

    他赶忙去拿,在想会不会有什么黄金主人的线索,好让自己去找到人家,物归原主……

    然而这张字条才是真正让他无话可说的……字条上的字很短,但是很简洁很明了,秦卓也知道,这些黄金似乎真的是给自己的。

    “老秦,不辞而别,实在是难以启齿,这是补偿,拿着去取小翠。”

    字条的背后还写着三个大字:战三秋。

    “老战……”秦卓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他有种预感……老战是不会回来了。……

    “我还是叫你大黑吧,叫你名字总觉得我和你挺熟的……咱们可不怎么熟啊,我可说好了,要是你敢欺负我……我……我就回来找我爹!”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穿过雨声,渐渐消失在小路上。

    雨间,有一对男女,正在撑伞而行,男子比较高,所以撑伞时只能稍稍躬下身,亏的这地上是砖头,若是出了荆州,这种砖路可就不多了,真得把他那长长的襦袍给弄湿了不成……

    只不过此时因为雨下的大,他要给女子遮住一部分雨水,所以衣衫还是不可避免的湿了一部分,不过他没有吱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女孩子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大黑,你在京城的家大不大?”女孩子睁着大眼不停的提问道,问道这里时还特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十分好看。

    “不如这里大……”他想了想,这样回道。

    “那……我想想哦,我只要一件小屋子就好了,免得你再说我反客为主咯,欸……你家书多不多?”女孩又想了想,突然想起了自己最爱的一件事情,那就是读书,毕竟平日里在家中,根本没办法出门……所以女孩平日里唯一可以消磨时间的,那就是看书。

    “多,很多。”他笑着说道,他也喜欢看书,想着说不定能靠这个跟面前这个女孩子打好关系……他从小真没有怎么和女孩子说过话,所以现在看到这样活泼的一个姑娘,尽管他已经十分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是他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雨中的女孩脚步轻盈,似乎是看到了男子湿透的腿脚,嘟了嘟嘴,没有多想,直接一把从男子手中抢过雨伞,根本不管男子惊讶的表情。

    于是路上的人们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在出城的那条长街上,尽管行人不多,但是一对男女却极其惹人注目,不少大娘看到了这样一幕,都感叹一声这少男少女的美妙年岁,情窦初开的女子瞥见这一幕,不少都浮想联翩,略有些嫉妒,更多地确实羡慕。

    不过这要是让那男子知道了,他估计真的有些尴尬……他今年都三十了,哪里还有少男少女的那种情怀……不过他在男女之情上稚嫩的还像个少年……

    垫脚撑伞的少女与俯身先行的男子,倒真是这雨中极其美妙的一幕……

    他们此行是京城,一去就不知是多久,若是有幸能再次回到荆州老宅子里,那才是最好不过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登船(上)

    车马没有进入荆州,因为公琰瑜说已经在江边备好了船,所以直接就是赶往江边登船的地方就好,车马的事情,李重霄也是直接寄在江边的船坞处,多付些钱,便可以停靠久一些,日后便会有楚老派的人来讲车马接回。

    只不过楚老此前在信中提起的与自己接头的人似乎并不只有钱百通一人……

    似乎是天机阁来人的那位白发老前辈并不是楚老说的那个人,一开始李重霄还真弄错了,若不是君秀开口,他还真不清楚……

    不过多一个高手便多一分保险,李重霄自然来者不拒,在知到对手极有可能是那号称是中原第一宗门的界清门之后,李重霄更是小心翼翼……

    本来就不可能只是他们几个年轻人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前去扬州,所以李重霄留下了顾飞在府中,说是让他养伤,其实靠着楚老的三寸不烂之舌,李重霄相信,过不了多久,顾飞就会赶上自己一群人的脚步……

    但是楚老说的荆州城中的那个人,在没了钱百通的联系之后,他们也就一样失去了联系,本来时想要再问一问楚老,但是传书已经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来回多次了,为了赶时间,李重霄便没有再与众人说起荆州城中还有那么一位自家的高手要前来随行……

    只是临近了江边,便已经看到了那硕大的船只,又粗又高的桅杆上是有些老旧的白帆,但是那船木绝对是崭新无比,公琰瑜说这艘船的船主是上游来的,还在初来乍到的时段,当然是只要给钱就会开船,毕竟他们现在急需要的就是打出自己的名号,好在这荆州水乡站稳脚跟。

    船家早早地就在岸上等待,这一趟尽管不是李重霄一行人将整艘船包了下来,但是坐这艘船的其他游人也寥寥无几,所以船家如此上心也是没有问题的。

    此去一行足足要有一千里路,绝对是对他们的极大肯定,他们如果真的能够安全到达,然后在平安返回的话,绝对是一块金字招牌,毕竟除了官家的船敢走这样长的水路,平常船家哪里有这样的魄力去这样开船。

    去扬州简单,但是真的要是返回绝对是一件大事,耗费的时间绝对不止一倍,所以这也是对船家的极大考验。

    这艘船名为横江,绝对是船家极其有信心才会叫这样的名字……在接到公琰瑜的行程之后,船家干脆就是亏本也要走这一趟,尽管没有亏多少,但是也是显现出了船主极大的魄力。

    船主名为王之洞,早年间也是在蜀地的船家,终究是人有了追求,便敢于冒险了,他将家族的一切都赌在了这艘大船之上,王之洞年轻时远游交州,在那里学习了航海船术,更是牢牢地记住了当时交州的那种大帆船是如何建造的。

    于是到了中年时,经历了多年的航船经验,终究是将年轻时的那种热血付之于实践。

    交州人称那种大船为福船,也是后世福船的前身。

    因为是大江上航行,非为航海,王之洞特地将船的龙骨组成扁平的形状,让福船更加适合大江的风浪,他相信靠着这艘“横江”他们王家的今后生活绝对能够越来越好。

    ……

    “公琰瑜。”来者一拱手,对着船家说道,王之洞立刻便了然,他尽管没有见过这位信中的公琰公子,但是看着对方一行人的行头,也很像他们此行的大头……

    王之洞赶忙回一拱手:“在下王之洞,是这艘“横江”的船主,诸位今后几天的行程就保在我身上了,保准乘风破浪,直至扬州。”他爽朗的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对着眼前的一行人保证着。

    公琰瑜轻一点头,“王大哥,我们马车上还有不少行头,劳烦诸位为我们搬到船上。”

    他遥遥一指身后的马车,王之洞便直接对着身后的几个精壮汉子一挥手。

    “阿福,王双,王辉,你们几个去帮客人搬行头,记住……放在……”王之洞行事极其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他手下的几个汉子看起来都极其年轻,问过才知道,他们都是王之洞本家的亲戚,那两个长得极其相像的男子,更是王之洞的两个胞胎儿子。

    只是稍过正午,众人便将东西收拾好,一同上了船,李重霄在船舷上看了看远处的荆州城,长舒了一口气。

    这船上船员似乎比客人都要多,船是三层的,甲板上一层,是客人们休憩的房间,甲板上的房间是船员们休息的地方,还有他们船家自己人休息的地方,的船舱就是甲板下的一层,一般就是放酒水吃食的地方,船上并没有什么货物,看来是他们并没有打算这一趟在运些货物,赚些额外的银子。

    收拾好东西之后,大家都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去修息,两个女子住在一起,李重霄以及剩下的几人住在隔壁,也是以防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好赶去,老前辈独自住在一旁的房间,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船缓缓地开了,帆高高扬起,吹着长风,大船向着下游的方向一刻不停……

    ……

    船上其实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东西,船开了之后,若是没有特别的情况,船员们也不需要额外的操控,只需要一人去掌舵,剩下的人随时待命就好,这就是此去扬州最轻松地一段路,若是风大了,就像现在,船高速的航行着,出不了十日便可以望见扬州,但是回来的时候也是相同,靠着人力逆流而去,绝对是一趟大工程,碰上有风还好,逆流逆风极有可能出风险……

    这些也是李重霄无意间问起船员时才知道的。

    无意间瞥见船舷的另一边,李重霄似乎感受到了一道灼灼的目光,转头看去,却又是空无一物。

    莫说李重霄此时有些敏感,任谁被刺杀过,都会变得如此谨慎,李重霄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他现在看到和尚都会觉得十分毛骨悚然,那些北地来的和尚个个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不过现在登了船,李重霄其实已经放心多了,毕竟再丧心病狂的疯子,也不会在这种江上来一个刺杀吧。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一个吴姓的剑客,当时迎着大船,挑着竹竿就差点将一行人给挑翻了。

    总不能这样吧……李重霄傻笑两声,旁边路过的船员看着这个穿着长衣的男子,面露难色……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忽然间,李重霄猛地一个回首,又看见了空无一物的甲板,除了先前路过的那个船员之外,再无别人出现过。

    他皱着眉头,他现在有些怀疑,这船上真的有人在盯着自己,他想要赶紧回到舱中,主要是去找老前辈,去说一下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种目光注视。

    只是还未走到门前,李重霄突然身上灵气爆开,他猛地转身,柴刀倏然回到手中,已经做好了迎敌的架势:“谁?出来!”他大喝一声,眼神冰冷,不是怀疑,是已经确定了,因为他的确听到了那声清晰的喘息声,不会错。

    难道又有人要来刺杀自己,李重霄不敢断定,但是他也不敢否定……

    君秀等人听到了李重霄的喝声,连忙跑了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公琰瑜与胡云河,君秀特意招呼林竹与叶青青两人呆在房间里不要动,还特地路过老前辈的房间时说了一声,也不知老前辈听没有听到。

    一声有些沙哑的嗓音从半空中传出:“不必如此惊慌……”

    一个男人不知从何处出现,他轻盈的落地,似乎是从楼上跳下,一袭干练的短衫,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腰间的系带边绑着一把刀柄务实的长口刀,刀尖略带点弧线,看起来绝对是大开大合的砍刀那种兵器。

    “蜀王殿下?”男人的话还未说完,最后竟是直接说出了李重霄的身份。

    李重霄又是紧皱眉头,他在想为何总会有人随意便能认出自己,难道是自己等人很是招摇不成?

    只不过当他看到了那人手臂之后沿着手腕一直到手肘处那细长的疤痕之后,忽然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莫非……”李重霄忽然想起了楚老此前在信中提起了一个人。

    “殿下可真是丝毫不等人啊……”他转过身来,一手托着胳膊,另一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面有些霜白的胡茬,整个人其实是一个十分沧桑的形象,鬓角的碎发没有打理的很仔细,仔细看去已经有些灰白,但是整个人却是给人一种十分有冲击力的感受……

    他尽管眼角有了皱纹,但是却没有显得多么老,相反,若是从他那壮硕的身形看去,他绝对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

    “莫非……你就是那位战大哥?”李重霄试探的问道,有些不敢相信。

    “在下可是等了诸位足足三天的时间,殿下,您就这样走了,可是相当让我苦恼啊。”他哈哈大笑,尽管说着苦恼,但是却没有那个怪罪的意思。

    “在下战三秋。”男子目光灼灼,眼神自信。

第三百四十三章 登船(中)

    “在下战三秋,见过殿下。”面前这叫做战三秋的中年男子,稍作一揖,便抬起头来,看着李重霄一群人。

    李重霄微微一顿首,也是回了一礼,只是轻一抱拳,倒是让战三秋有些讶然,没想到这王爷倒是不管这些礼数,与自己行了这平辈之礼,倒是有些哑然失笑。

    其实不是李重霄不怎么在乎,在成都城也这样,与铸剑山庄的众人相见时也是这样,他都没有太在意对方的礼数,究其因还是因为李重霄总是会搞混这些繁文缛节,到头来闹出笑话,才是真正让他觉得尴尬的事情,所以他干脆就不尊这些礼节,剩下的真正到了面见天子时,自然会再去琢磨。

    “战大哥不必如此行礼,你我都是同伴之人,省去这些礼节,我们也是朋友。”李重霄露出善意的笑容,一举一动之间,倒是充满了大家之气。

    “殿下说的有礼,哈哈哈,是在下拘谨了,当时看到殿下的船就那样直接起航,实在是让我有些担心受怕,还以为殿下是一位严苛之人,只好趁着诸位不注意,偷偷摸上了船,实在是难以启齿。”战三秋解释道,他知道蜀王要来,只是迟迟没有见到应该与他接头的那位,所以只能守在江边,这么些日子以来,还真只有这么一艘大船起航,再三确认之后,他才匆匆忙忙的摸了上来,一看果然是这样。

    信中描述的蜀王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年轻男子,峨眉凤眼,长颊瘦额,只从这描述上来看,面前这几位年轻人,似乎都有些这种意思,真是英雄出少年,让战三秋有些感叹。

    但是唯有中间这位,看起来脸上尽显稚嫩,但是那无与伦比的气势以及摄人的眉目,却是在平常人身上无法找到,所以自从上了船战三秋就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年轻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尽管已经掩藏了气息了,但是这个年轻人依然是一次又一次的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直到最后一次,他终于是现了身,却发现他依然惊讶无比……难不成只是他的直觉吗?

    “战大哥莫要自责,本就不是您的错,要怪那只能怪那些暗中阻拦我们行程的敌人,钱大人也因此遭了难,本应该由钱大人带我们一起登船,谁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李重霄口中的钱大人自然就是钱百通,他被那佛林来的和尚夺去了性命,间接地让李重霄等人失去了与战三秋直接见面的机会,说来也只能是巧合。

    “不过多亏了战大哥有心,这样一来我们这一程更是有了保障。”李重霄笑着说道,伸手示意战三秋进屋子里面坐,总是在这船甲板上,说话有些不方便。

    “那便请……”战三秋也是递出一只手,双方客套了一番,一同进入了李重霄等人所在的大房间。

    这间屋子算是船家给李重霄等人的特权了,宽敞无比,要是睡人的话,足足可以放开十七八个人,在李重霄等人的要求下,他们的包裹等随身物品,也是存放在这里,而不是放在了船舱之中。

    大家都有许多私人的物品,不能那样随意的放置……

    待众人落座,君秀出了房门,去喊林竹叶青青还有前辈一同与战三秋见面,大家第一次相见,总要有个面熟。

    只是一小会,三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房门外。

    战三秋也见两位小姑娘与一位老者进入门中,站起身来,对着他们一抱拳,林竹与叶青青冲着战三秋笑了笑,轻轻点头,叶青青还一揖屈膝,显得落落大方。

    而老前辈则是毫无反应,打着哈欠,掏了掏耳朵,自顾自的走到了一旁,看起来又是充耳不闻,只闭着眼睛,不知他在想什么。

    君秀尴尬的笑了笑,关上了房门,咧了咧嘴,没办法,老前辈就是这种脾气,谁也没办法说他……人家能来帮自己就不错了,更何况还带着萧师的话。

    李重霄见众人都落座,重新介绍了一遍战三秋的身份。

    “这位就是楚老请来为我们这一趟行程保驾护航的战大哥。”

    “在下名三秋,诸位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战哥就好,我这个人也不是什么特别严肃的人,大家就当我是一个老大哥,我也会尽全力协助诸位,完成这一趟行程。”战三秋对着大家这样说道,看得出来,他其实挺平易近人的,林竹原先看着战三秋这样饱经风霜的模样,一位他会是一个十分骄纵的江湖人,但是一接触下来,发现对方其实相当的和善。

    李重喜也看出来了,对方尽管形象有些不修边幅,显得粗犷无比,但是举动自然,随性中还有那种抹不去的细腻,让李重霄猜测对方很可能是一个素养极高的人,这幅模样只是因为对方想要掩人耳目而已。

    这样一个威武的男子,给众人留下的印象那是相当的好的,可靠大概就是最合适的形容词了。

    只是从一进门起,战三秋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位老者,尽管老者一直在闭目养神,但是不可避免的吸引了战三秋的兴趣。

    李重霄随后又介绍了在座的众人,简单的说了说大家的来头,有些信息被李重霄稍作修饰,因为有些事情尽管是面对着自己人,依然有些不好透露……就比如说葬山、普陀寺等等。

    而介绍到了老前辈时,李重霄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那位前辈,是天机阁来人,也是前来协助我们这一路的。”李重霄发现介绍起来,真的是对老者知之甚少,便点到为止。

    但是战三秋确实是被勾起了兴趣,他知道天机阁是怎么样一个存在,当年鹿潭能够在明面上如此行事,少不了天机阁在暗中的照料,所以不管民间怎么疯传天机阁的冷血无情,他对天机阁是抱有一种好感的。

    所以他特地与老前辈搭了话,让众人有些不敢说话。

    从进门起,老前辈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态度,大家知道老前辈实力的强悍,所以大概能够推测出,这位战大哥应该是早就被老前辈发现了,而双方都是前来保驾护航的“保镖”一类的角色,谁知道两人之间会不会有摩擦。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既然战大哥也是前来护航的,那么实力也肯定不容小觑,从他腰间的砍刀看来,他还是一名深不可测的刀客。

    “这位老先生,在下战三秋,从今往后希望能够多多照应一下了。”战三秋满面和煦的笑容,似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李重霄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尽管这房间中的灵气波动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李重霄却冥冥之中感觉到了暗流的涌动。

    “收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吧,你这刀法还能看,但是还没到如入无人之境的地步。”老者突然出声,让此间的气氛瞬间凝滞。

    然后就像是慢动作一般,众人看到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中的嘲弄之意,让人心慌不断。

    然后便是随着一声闷哼,战三秋所站的木板地面,咔嚓一声突然碎裂,他整个人都向下陷了一节,一阵曝眼的烟尘扬起,大家都是挥手扬去,待烟尘散尽,只见战三秋此时已经半截身子没入了地面了。

    “战大哥!”李重霄连忙过去,想要搭一把手,心中暗叫不妙,果然自己的感觉是没错的,这两位大神,真的是一点不出所料啊……

    只是李重霄还未伸手,就见战三秋双手轻拍地面,身子轻盈的从地上窜出,翻身便站稳了脚,而那在房间中的大洞,孤零零的,似乎可以从房间里看到船舱内的景象。

    “无妨无妨……哈哈哈。”战三秋爽快的笑道,对众人示意自己没有事情,只是他心中却已经有了些了然。

    砰砰砰,几声敲门声,显得急促又剧烈,临近门口的君秀本来还在目瞪口呆之中,听到敲门声,赶忙开门。

    “哎哟,几位爷……您这是……”进门来的好像叫做王双,就是那船主的胞胎儿子之一,一进门先是看到了那大窟窿,因为刚才下面的船员有人说,楼上破了一个大洞,让他赶紧来看看……

    他这一进门先是惊叹一声,那么明显的大洞,真是让人……有点恼火,只不过一看到这满屋子的人,还有众人那齐刷刷的目光,再加上对面那位高壮威武的汉子,实在是让他有些害怕,立刻就改了口。

    “您这……几位,有没有伤到啊,都是咱家船年久失修,要是伤着诸位了,那可真是咱家的不对。”王双皮笑肉不笑,点头哈腰的模样,让林竹有些忍不住自己的笑声了。

    这突然闯进来的船家,倒是让这凝滞的气氛为之一松,李重霄见机赶忙缓和一下紧张的场面。

    “哈哈哈小哥说笑了,王哥不是还说着船是第一趟出航吗?哪里是年久失修了。”李重霄笑着说道。

    “我们不小心搞坏了你家的船,实在是我们的不对,你们看看要多少,我们自然会赔上。”

    “哎哎,真不好意思啊,我这就去问问我爹,诸位先聊,是在下打扰了。”王双见那中间的小哥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赶紧应付几声,然后为众人带上了房门,溜之大吉。

    这气氛实在是让他不敢多说几句啊。

    “咳咳……”胡云河轻咳两声,王双退去之后,此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大家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假了,在两位当事人没有出声的情况下,实在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收场。

    看样子,好像是两位高手,暗中过了一波招,然后在众人根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结果还是战三秋先开了口。

    “失礼失礼,老先生的实力实在是高深莫测,在下佩服。”他冲着老这的方向恭敬的一个拱手,算是真的把姿态放低了。

    其实他心中确实是震惊了许久,因为自己那……那名老者似乎都没有用力……

    过多地事情战三秋不想多想,他并没有挑刺的意思,它本身就不是一个刺头,相反他的心思缜密无比,并且他对于楚老的相信那是更不用说,既然楚东南让他来做这件事情,他就只会一心为这位年轻的王爷着想。

    而他的试探确实是想要知道此事护卫这趟行程的战力到底能到什么样的程度。

    实力越强越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自己的实力尽管已经多年没有在外显露过,但是按照他的推测,应该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彻底致自己于死地。

    “呵呵,不用谦虚了,你也没有用全力,这刀意确实不凡,但是这样就想试探出我的实力,未免想的太多了。“老头耷拉着眼皮,慵懒的说道,似乎之前战三秋的试探丝毫没有影响。

    “老先生说笑了,在下与先生相比确实是有不小的差距,但是这也是好事,既然老先生有这样的实力,那么殿下此行的安全绝对是安全无比的。”战三秋这样说道,众人也就明白了不少,原来是战三秋想要知道老前辈的实力,这样也能知道他们此行的护卫力量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安全无比?你想多了,不要以为有你我,就真的是万无一失了,这小子……面临的敌人,可是你想象不到的。”老者努了努嘴,大概是说李重霄的意思。

    李重霄一惊,难道老前辈一惊看出了什么事情,心中有些慌乱,但是表面上还要保持无事状。

    “小子……”李重霄知道老前辈是在喊自己。

    “我们能护你一程,却不能护你一世,这一趟……好好看,好好学。”这是老者突然而来的忠告,但是李重霄却铭记在心,老者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将来的路绝对是凶险无比的,所以更是感激老者的提醒。

    “行了,散了吧,没什么事情,其实这一趟没有我,只有这个姓战的,也能为你们挡下大部分的困难了。”老者临走前这样说道,说罢便出了门。

    战三秋苦笑不得,自己……这算是被肯定了吗?

第三百四十四章 登船(下)

    自从那日战三秋登船时造成的风波过去之后,众人已是安稳的度过了五日平稳的江上生活。

    当然江上若只是这样顺流而下,其实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达扬州的,只是这人都是血肉做的,不光是船员的伙食酒水等等需要保障,但就从大家的心情上来说,这也是一艘船上极其重要的一个指标。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若真是牲口,十年如一日的那样辛勤劳作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人的情绪是极其复杂的,王之洞深知这其中的道理,所以这么远的一趟行程,他早早地在中段就点出了此行的中途停靠的地点。

    那座城镇也是相当有名气,那便是江夏……

    江夏地处大江的中下段,古来便极其有名,人们所称的江东之地便是这里,更有赤壁这一千古绝景在此,少不了文人骚客慕名而来,随后留下他们脍炙人口的诗篇佳句。

    还有一种说法,那边是江夏之地古来被称作云梦泽,更是那传说之地,如今依稀还能剑道那江河纵流,星罗棋布的沼泽浅滩之地,若是大雾弥漫,让这江夏郡可是如同仙境之城一般,好生了得。

    不过大家也都没有多么在意这江夏之地的景有如何,王之洞在与李重霄等人解释了此次靠岸的原因,大家也都了然,没有反对,相反更是趁这个机会,去江夏城中逛一逛,算是散一散这江上的阴湿之气。

    时维六月,烈日炎炎,已经是少有大雾的天气,江东之地向来以阴雨绵绵著称,但是今年格外的干燥,不少人都预测今年或许真的会闹一场旱灾,所以这江夏之地的官员们早早地就开始屯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船员们在船靠岸之后三三两两的也是入了城,大家是相约傍晚相见,这样一整个白日都放给了大家,可以歇息一番,不少人还要趁这个时候,去找些水灵的姑娘……

    王之洞与他的几个儿子亲戚其实并没有闲着,他们与李重霄等人打过招呼了便匆匆忙忙的下船,要说轻松,其实都是他们这些客人还有那些最外围的船员,他们这真正运营这艘大船的船家,该忙碌还是要忙碌的。

    李重霄也是考虑这大家一同下船,可以进城逛一逛,散一散心,看林竹与叶青青两人的表情,她们似乎早就期待着下船了……尽管花的都是李重霄的银子。

    李重霄坐在屋中揉了揉酸疼的眼角,有好几个人想要下船,那么他们自然也要跟着,毕竟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现在有了两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傍身,李重霄说是谨慎,其实心中已经轻松了不少,他的实力在这些日子的刺激之下,已经有了突破的痕迹,他想突破这种事情不能逆水行舟,能够水到渠成最好,而水到渠成就需要放松的心境。

    这些日子以来……大家确实都绷得够紧了……是该放松一下了。

    ……

    大家三三两两的下船,老前辈跟着林竹等两个女子,因为李重霄等人与她们的路数是在搭不到一起,难得老前辈自己默许了这样的分配,众人也是极其放心的。

    按照实力来说,一行人之中两个女子绝对是最需要保护的存在,所以有了实力最强的老前辈同行,相信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林竹与叶青青两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几乎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形影不离的,倒是省去了李重霄的担心,但是……明显君秀,是有点不自在的,大家看在眼里,了然心中,不禁窃笑一番。

    不过……待林竹与叶青青渐行渐远,谁也没有注意到老前辈进来的异样。

    ……

    江夏的城门绝对是气派十足的,毕竟江夏这样有名的景点,光是游人到来,就给江夏带来了数不胜数的金钱,城中的居民不说富庶,家家户户都至少能够温饱这是真的。

    曾经有不少江南名士出自江东之地,后来也就有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说法,江夏——人杰地灵,如今成为了大江两岸少有的商业重镇,绝对是少不了江夏人民的功劳。

    一入这江夏城中,李重霄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他不是没有见过成都的繁盛惊险,毕竟巴蜀之地,冬暖之际,整座城池也像是聚集了整个蜀地的热闹一般,显得极其繁华,过眼的浮华如同天上人间,让人醉于此间流连不返。

    而这江夏城只是清早,这繁盛之景已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了,说是犹有过之,也未尝不可。

    入城便是喧嚣的街道,商贩叫卖的声音,人们谈论的嘈杂声音,亭台楼阁间淡雅的丝竹悦耳,街上车马喑鸣的骚乱,人们身着花花绿绿的布料,充满了生气,行于城中,倒是成了有别于江夏城外朦胧山景的花红城景。

    非是江夏本地之人,一定也都是被这第一眼的繁华景象给惊住,然而这还不够……

    越是深入江夏这座独特的城市,李重霄等人的心便越是浮躁……本是修行者,却教着浮世之景,乱了道心,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句,好一个盛景江夏。

    李重霄等人在街头兜兜转转,如同无头苍蝇,感叹这个感叹那个,如同乡巴佬一般时,林竹与叶青青两人确实早有打算。

    人靠衣装这件事情不管多少年过去,都不过时,再加上两个女子本就是国色天香,一入那丝绸锦缎满布眼前的街巷,顿时就成了大姨大妈们争相招徕的红人。

    人的姿色是掩藏不住的,这是至理,清脂淡抹过的两个女子在巷间流连忘返,一时间也是迷失了人间。

    说到底……修行者也还是人,谁人抵得住这人间的诱惑,也就离得道成仙不远了。

    只不过有一个人一直像是局外之人一般……其实他非但不是局外之人……实则深陷此局不知多少年,也不知是这宿命所驱,他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发生了许多事情的地方。

    莺莺燕燕非但不入他眼,更是穿他而过,他就像是满布于记忆之间,不真实的打量着这江夏的种种。

    那里有年前的老树,这里又是谁家的石桌,前面是百年的老店,而身旁……

    这里有一间棋馆。

    棋馆名为天元,确实是棋中的那个天元。

    而棋馆却已经不是老者当年记忆中的那个棋馆了。

    “诶……前辈去哪里了?”林竹忽然出声,四处张望了一下,微微蹙额,红唇轻启,稍稍吸了一口气。

    叶青青摇了摇头,眨了眨眼,若是林竹没有注意到前辈去了何处,她这样毫无灵气波动的普通人又怎么察觉呢,林竹也意识到了自己问叶青青也没有用,但是心中一想,还是相信了老前辈,相信老前辈一定会在有情况时及时出现的,更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两个女子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位跨步便入了棋馆的老者,满目的情愫,出在一个老人身上,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能够让人浮想连篇。

    “小竹子……外公有时候真的会有些累……看到你能够这样长大,外公很是欣慰,或许……这些都是宿命……都是让外公不得不接受的命吧。”此间……有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感叹道,他在人群中穿行着,似乎没有人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老者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憋在肚子里,不知与谁人去说……能够说的那人,已经不在这里了,今日又是巧合般的来到了此处,实在是无法让人彻底忘却。

    棋馆之中熙熙攘攘,江夏向来都是一个君子之城,是儒圣所期待的去处,琴棋之艺是大家平日里最为中意的娱乐,或许不算是娱乐,在江夏人眼中,琴与棋……有时是高于一切的。

    老者就这样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走到了那新木制成的柜台之前,就像是曾经那样……习惯性的往里面看了看,看看是不是有个圆脸破帽的瘦弱男子在座间悠然自得。

    想了想则是笑了出来,明明前段时间刚刚与他打了照面,自己怎的就这样多愁善感了呢?

    老者笑,而那棋馆的主人却是笑不出来,毕竟任谁这样盯着自己,那人也是笑不出来的。

    江夏今日无雨,不管是从天上看去,还是从江上看去,都是无雨的。

    但是门外却下雨了,众人听着奚落异常的雨点坠地,纷纷是扫兴依然,各自夹起各自的板凳,棋谱……还有票子,这样急匆匆的出了门,这时候真的是隐约间有一声:“打雷了,下雨收衣服。”响起,让众人都像是魔怔了一般,匆匆忙忙离了棋馆。

    棋馆的主人昏昏沉沉想要睡去,却不只是什么样的原因……明明还不到正午,怎的就困了?

    老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来了江夏,就注定会有变化,这是他早已了然的事情,谁曾想……这多少年过去,他的心还是没有静下来。

    “所以说……偏偏练什么无情剑……林清玄,你真是笑死人了。”老者扶着门框,看着这只在一城之中降下的绵雨。

第三百四十五章 会盟(上)

    风不只雨何止,只当是这云与云的骄纵,来也快去也快。

    晴空的降下,落了一场突然的雨,浇灭了不少人心中高涨的热情,也浇湿了许多来不及避雨的人。

    林竹与叶青青立在沿上,两手在头上重叠,小心翼翼的探出檐下。

    还好跑得快,不然非要让这雨淋湿了腿脚,干净的裙角可是相当让人在意的。

    雨停了……两位姑娘却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心情去看这看那了。

    林竹不时的回头望着,她总觉得,刚才是有什么悲伤,连同雨水浸入了土地,她触及这悲伤,却只感心中发酸。

    许多人恍恍惚惚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何时这降了一场雨,莫说恍若隔世,就只是前一瞬的事情,大家都有些记不清楚。

    这一瞬……所有人都如同失忆了一般,感觉记忆中空缺了一块。

    李重霄大口喘着粗气,胆战心惊……他总是能够感受到别人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刚才不是大家失忆了……

    是有人将整个江夏停住了……

    “哈哈哈哈,老先生果然非常人哉。”一声感叹一般的笑声,阵阵传来,李重霄纠结的回头,投去疑惑的眼神。

    只是那汉子也没有回头,他只是望着城南一角,那里……刚刚有人出城了,是带着他此生所见最浑然天成的剑意而走。

    ……

    先前,雨中,似乎有人说了一句什么,便扶着肩膀出了城,瑟缩着,有些可怜。

    “不练无情剑了……不练了。”

    人有了情,才是真正在天地间存在的活生生的人,一日不成仙人,便是那一日的凡人……凡人有情,也敢直面天人了罢。

    他随手从城东竹林招徕一片竹子,三下两下,变成了锋利的剑刃,只不过这剑刃不去伤人,反倒是要就一两壶酒的。

    那是他从蜀地带来的酒,尝着甘甜,尝着新鲜,带给故人喝。

    ……

    这当然只是插曲,大家没有到这个境界,自然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有那特别的几个人,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老前辈……似乎有许多心事……”李重霄有些感叹。

    “这种老家伙,心事可都多了去了,不然你以为,无忧无虑的人能够修到此种境界?”李重霄走着走着便落到了后面,与战三秋同行,本是想要与战三秋说些事情,但是战三秋只是示意他点到为止。

    这样答道,战三秋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李重霄知道对方不想解释什么,窥探别人不想说出的秘密,是有些不应该,李重霄想了想便作罢……或许日后,会有机会了解吧。

    只是在城中闲逛,实在是有些无趣,因为先前的一场雨,商贩们真的是有些狼狈,就这样,繁盛的景象毁于一旦,倒是让人感叹道这种图在虚表上的景象,倒是来得快,去的更快,因此也就没有什么遗憾可言。

    雨后的降下就像是降了火一样,似乎真的显现出了原样,这烟雨弥漫的江城才是文人们真正致意的江东之地。

    走在这样的路上,才真正让人有心情去细细观赏城中之景。

    降下楼房皆是不出两层,也是城中规划所致,群山环绕间,这官员倒是极其重视江夏城中视野的开阔,不许有太高的建筑存在,所以江夏城中显得很是宽敞,不过也没法几车并行,毕竟天子之规还是不能破的。

    路上有不少襦袍儒士,也有许多衣着华贵步履精致的人存在,大概就是热门口中所说的文人骚客了。

    ……

    只是这城中若是不出一些事情实在是让李重霄有些奇怪了,毕竟他真的是每次到了哪里,那里必定会有麻烦的事情缠身。

    还在庆幸时,事情果然就发生了,让李重霄有些感叹自己的多嘴。

    君秀与胡云河只是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公琰瑜,然后便是李重霄与战三秋,几个人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绝对是能够相互照料的距离。

    就这几人之间不足十尺的距离,差点就让众人遭了大罪。

    轰隆一声,这略显平静的街道一个恍然,瞬间便从一旁的楼阁中炸开一整团火焰,若不是李重霄与君秀等人躲得快,这团火焰还不得生生吞了众人。

    李重霄一个翻身,便站定于不远处,而君秀尽管有些狼狈,但是推着公琰瑜与胡云河,确实毫发无损,他们跌坐在地,随后反应过来赶忙起身。

    李重霄腰间的刀此时已经按在手上了。

    “敌袭?”他疑惑的小声说道,大概是说给战三秋听的,只不过战三秋似乎根本没有动过,身子刚才只是轻飘飘的退去,便擦着边角,闪开了火焰。

    “非也……”战三秋嘴角有些微微勾起,他倒是听见了一些事情……只不过似乎此次只是一个意外。

    ……

    “你们铁沧岛莫要欺人太甚,我家师尊只在闭关,不然哪有你们铁沧岛如此嚣张的份?”一个十分凶狠的声音响起,但是因为声音似乎并不大,相反是带有一些年轻人的青涩,显得毫无威慑力。

    “哦?就是那位见到我们大哥”人面虎“谢玄,只知道避而不战的那个胆小如鼠的娘们?”烟尘散去,露出的是两波对峙中的人。

    这被火焰炸毁的是一间无辜的酒家,所以说很多酒家在小城小镇之中都开不下去是有原因的,大家在大城市里拘谨不好动手,在那种边远小城中就真的会在酒楼之中一言不合便开打……今日,这江夏城中,也是免不了一场打斗。

    似乎还没人在意那欲哭无泪的店家,街上人们的注意力都是放在了那对火拼的人身上。

    不少行人面露惊恐,匆匆离去,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一旁远些的地方,悄悄地看起了热闹。

    江湖人的对拼绝对是让人大饱眼界的,许多普通人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才有幸见到那些飞天遁地的修行者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看样子今日又是这样的事情了。

    李重霄等人见对方还只是对峙,不明其因的时候便先退到一旁,旁观起来,这差点误伤的事情便暂且搁置,先看对方是怎么样的存在。

    “龙哥,我看这群小屁孩实在是没有那个资格去参加会盟,不如就让我们先来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江湖的险恶,哈哈哈哈。”一个宽脸寸头的男子桀桀的笑起来,脸色也阴狠无比,看的出来他的身形极其的健壮,而且身体上传来的灵气波动绝对非凡。

    另一个看起来极其沉默的人从头至尾都只是盯着对方几人,一言不发,散发出了无形的气场,让对面一众人有些发慌。

    听对话来说,这群人似乎是来自一个叫做铁沧岛的地方的人,铁沧岛是什么地方李重霄不知道,但是那位“人面虎”李重霄却是听人说起过。

    “你们……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一个姑娘十分生气的站了出来,指着对面两个壮硕的汉子吼道,但是因为自身比较较弱,再加上那姣好的脸蛋,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孰强孰弱简直是一目了然。

    年轻的一方一共有五个人,三男两女,似乎是被压制的一方,而对面的两人每个都是血肉之力极其强悍的人,尽管人数占优,但是人少的一方实力存在绝对的碾压。

    “化形境而已……”李重霄还以为那两人有多厉害,嘟囔了一句,却被宽脸汉子听到了。

    “哈?你说什么?臭小子!”那人转身便将气势压了过来,根本没有半点的犹豫,李重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没想到对方竟是这样睚眦必报,他们的仗还没有跟这群人算呢,看那男子手上逐渐变得通红的颜色,那感知得到的高温,看来先前……就是他的杰作了。

    “穆名!你休要牵连路人,你还是不是一个修行者?有什么事情冲着我们忘情洲来便是,我们都接着。”那自称是忘情洲一方的男子看到那个宽脸的汉子突然迁怒于身后的一个人,着急的吼道,不禁还跺了一下脚,看得出来他的确很想阻止。

    “无妨,小哥你就待着吧,先前我们差点被那火焰炸伤的事情,我们还没有找他算呢,呵呵呵。”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回应传来,让男子有些惊讶。

    “你……你……你……”那个叫做穆名的宽脸男子,突然像是见了鬼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高瘦少年,明明他还这样的轻松,怎么自己的气势就变得如此羸弱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传来,让他刻意外放的气势都为之阻滞,甚至还有回流的趋势。

    “可恶!”他大吼一声,身上涌出火红色的气焰……这是武者修炼的练体术所产生的独特的血气之力,可以叫他血衣,就如同修行者的灵气护体一般,一般到这种时候,就意味着武者是全力以赴了。

    然而更让众人无法想象的是,那名与他对峙的年轻男子,只是前踏一脚,穆名身上那澎湃的血衣便应声爆碎,他本人也吐出了一口鲜血,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那可是名侠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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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526/ 第一时间欣赏那可是名侠客最新章节! 作者:青丝留他方所写的《那可是名侠客》为转载作品,那可是名侠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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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名侠客介绍:
八百载未斩之难,出于白帝,化作一剑,惹了棋鬼的山河落子,逼得苦命人儿出了那青山。
又似是这汉匈百年的国战迷煞了歌舞升平的京城,教这百战死的将士无处埋枯骨,却是武当道士守了国门,剑阵所起,铁蹄所止,折戟折剑覆予滚滚长河,奔流东逝。
终是这雏凤落了蜀,亦步亦趋却踌躇满志,只因剑神说:“待你成了那天下第一,再来这领你的小竹子。”
到头来天下大事,果真就抵不过一个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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