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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大秦全文阅读

作者:光暗之心     阳光大秦txt下载     阳光大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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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故事里的事】

    “哥哥又头疼了,好啊好啊,草儿有故事听了......”

    “碎女子,不许胡说!哥哥头疼你还要开心麽?还不帮哥哥换块布巾,先前那块都要凉了。”

    “娘怪错人家了,族长爷爷都说了呢,哥哥的病奇怪,每次头疼后哥哥就会变得更有jing神,说不定疼着疼着就会好了;而且哥哥每次头疼后就变得好厉害哦,会讲好多好多动听的故事呢。娘,上次草儿不是讲过给您麽,您说好听不好听?”

    “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记住娘的话,哥哥给你讲故事的事,不要让村里的人知道,特别是故事的内容,记住了麽?”

    “嗯,草儿记住了,娘放心啦。”

    偏处大山的小村中没有更夫,只知道太阳落山好久了。浓郁的夜sè已经挤进了这间土石堆砌的茅顶屋子,墙壁上只有一扇破旧的牖窗,被夜风吹得左右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茅屋内没有多余的家具,两条一人多长并排放置的青石条,铺上厚厚的干草就算是床铺了;没有锦被香裘,五层麻布织成的被子又重又不保暖,麻布被下是个面容清瘦的少年,眼睛紧紧闭着,双手拇指按在自己的两侧太阳穴上,确实是头疼病犯了。

    床前站着一名中年妇人,四十多岁,布衣荆钗,生活很困顿的样子,正有些担忧地望着少年;身边还有个女孩子,没到及茾的年龄,头发梳在两侧,挽成两个不怎么对称的大疙瘩,用两根随便削直的树枝穿着,昏暗的灯光把她的影子长长投shè出去,光看脑袋的落影,就好像山jing树怪一样。

    女孩子低头看看自己的影子,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小小年纪也知道这样很不好看呢;不过哥哥又头疼了,根据经验,哥哥每次头疼后就会聪明几天,然后给她讲好多好多动人的故事。故事里什么都有,让她深深陶醉,和这些动人的故事一比,脑袋上顶俩树枝似乎也就不算什么了。

    一想到这里,女孩子就兴奋地取下盖在哥哥脑门上的手巾,到热水盆里洗了洗,拧干了又放在少年的头上,嘴里嘀咕着:“哥哥快些好啊,草儿好想听你讲故事呢......”

    热热的手巾让少年舒服地呻吟了一声,按住太阳穴的双手逐渐放开了。

    中年妇人面sè一轻,微笑着将油灯拨亮了些,走到床前,轻声呼唤着爱子的名字。

    娘亲声音出奇的美,总会让白栋想起ccav的美女播音员。眼下究竟是个什么年月他也说不清楚,十八年来懵懵懂懂,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又是生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村里二十多户人家,上到最博学的老族长、下到总角之年的孩子,竟没有一个识字的,一年到头连个收税的官人都见不到,天知道是哪朝哪代?

    “娘,我的头不疼了。夜太深,您老人家快去休息吧,都是儿子不孝,让您cāo劳。”

    十八年来两世纠缠,属于不同时期的记忆总是在白栋脑中交战,往往是头疼过后,过往的记忆就会历历在现,让他总有好多好多美丽的故事讲给妹妹听,可惜几天后就会淡忘了,要到下一次头疼才能记起。可是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却是清晰无比,童毛时代、少年时代、母亲年轻时的面容、过年时自己饭碗中唯一的那块肉......

    逝事如斯夫,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曾经的亲人、爱人、朋友,已经是过去时,如今的白栋只属于这个模糊不清的时代、这个随时可能为秋风所破的小茅屋和娘亲温暖的怀抱。

    我爱这个家。多好啊,没有喧嚣的都市、没有紧张忙碌的生活、没有房贷车贷的压力,虽然ri子清贫了一些,却是暖洋洋的。白栋没有遗憾,既来之则安之,这一生不求jing彩、但求家人平安、健康。

    中年妇人亲吻了儿子的额头,转身走了,儿子的孝心就是她最大的财富,应该去享受回味、怎么可以浪费呢?草儿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见到娘亲走了,就立即脱去草鞋,露出一双晶莹的小脚,显然没有洗了脚再上床的坏毛病,欢呼一声就钻进了白栋的被窝:“哥哥,我要听故事,你说阿里巴巴后来怎么样了呢?”

    “洗脚了没有?哥哥不是告诉你女孩子要注意个人卫生麽,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水,干吗不洗?”

    “真的不臭哦,要不哥哥你闻闻?”

    草儿得意地翘起小脚丫,把被子高高地撑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很是白皙,而且确实没有臭味。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她蜷起上身,像只小猫一样凑到自己的脚丫子前闻了闻,然后准备把它送到白栋口边。

    “你个碎女子,都快成大姑娘了,还总是钻到哥哥的被窝里像什么话?这样可不行啊,不听话哥哥就不讲故事给你听了,你就后悔吧。”白栋笑着推开草儿的脚,哥哥闻妹妹的脚丫子,这成什么话?

    “人家才十四呢......”

    草儿身子扭动了下,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贴的更近了,脑袋在白栋肋下钻来钻去,撒着娇:“最后一次嘛,好哥哥。”

    十四岁啊,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可能身为人母了,实在不算小;可放在曾经的那个年代,还是赖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孩子。想到过去,白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叹口气:“好吧,你个小鬼头。”

    在白栋的故事中,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得到宝藏,娶到美丽的妻子,消灭了仇人,在男人看来,这就是个非常完整的故事了。可在草儿看来,阿里巴巴后面的生活才是重点,比如婚后的幸福生活啊、柴米油盐酱醋茶啊、他是不是会经常陪妻子聊天呢、一共生了几个孩子?女孩儿就是女孩儿,哪怕时光跨越千年,关注的还是这些家长里短。

    白栋算是明白了,草儿有把《一千零一夜》变成泡菜韩剧的野心。这个念头必须要掐灭,否则他今后有得编故事了,而且还是比裹脚布更臭更长的故事,快转移视线!

    “阿里巴巴的故事虽然很jing彩,可是哥哥还有更jing彩的故事呢。有个叫辛巴达的航海家,他会在旅途中发生很多很多的jing彩故事;还有个阿拉丁和神灯的故事,那个神灯可是好东西,想要什么,只要对它说一声就行了,难道草儿你不想听?”

    草儿眯起眼睛,很快就忘记了阿里巴巴。哥哥总有很多新奇的故事和新鲜词汇,听得越多,她就越会憋得难受,好想讲给村里的小伙伴听啊,可是娘亲不让、哥哥也不许;不过她还是很想听,就像故事里的那个国王一样,因为迷上了听故事,所以不舍得砍下王后的头颅。

    “真的要什么都可以有麽?那我想听神灯的故事,哥哥快讲吧。”

    故事没让草儿失望,躺在哥哥怀里,透过破烂的房顶数着星星,听到阿拉丁最后战胜邪恶,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草儿开心地笑起来,忽然摸了摸肚子,抬头傻傻地望着白栋:“哥哥,如果草儿也有神灯就好了,我们就可以每天都吃到面饼,每次都吃到饱......”

    白栋没回答。他忽然有些心酸,和草儿比起来,故事里的阿拉丁真是太贪心了,他又要美酒美食,又要让神灯为他变出宫殿;可草儿的要求却是如此简单,只是希望每天都能吃到面饼......

    反身抱住草儿,把她揉进怀里,白栋轻轻地道:“哥哥也想给草儿找一盏神灯,草儿说好不好呢?”

    神灯是个好东西,我会不会成为娘亲和草儿的那一盏呢?

    chun天已经到了,可风刀子钻进怀里还是冷冰冰的。是哪位历史学家说过中国古代南北不分、气候温泽的?简直就是屁话!草儿就站在溪边,她说要为哥哥抓两尾鱼补一补身子,结果那对小脚丫都冻成了乌青sè,白栋真想抓她回来,把她的小脚丫放在怀中温暖一辈子。

    可是草儿很坚持,白栋每次有接近的意图,她就会撅起小嘴并且示威般地舞动拳头,似乎要捍卫自己的主权。每次哥哥头疼后,她就会跑到水里抓鱼,这就是她的主权领域,哪怕是最疼她的哥哥也侵犯不得。

    白栋只能退下,并且按照草儿的要求,躺在溪边的青石板上晒太阳。chun天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照在身上暖暖的,像娘亲的怀抱、也像草儿热呼呼的小嘴儿。

    躺在石板上,看着乐呵呵的草儿,白栋心头一片火热。头疼消失三天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自己会再次忘记上世的事情,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了,脑袋中那层看不到的屏障仿佛是彻底破裂了一样,上世经历依然是清晰无比。两世记忆不再交缠,不再对战,而是完美交融,浑然一体。这让白栋有种获得新生的感觉,信心和希望充满了他的胸膛。

    “哥哥,草儿抓到了两条鱼呢,好大。”

    欢呼一声,草儿跳上岸来,两手中各抓了一条鱼,都有一尺多长,阳光下金光灿灿。

    居然还是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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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朋自远方来】

    溪水汩汩流着,鱼儿活蹦乱跳,草儿欢天喜地;她的手艺很好,用锋利的石片划开鱼肚,取出内脏和鱼子,把鱼洗干净后就穿在树枝上慢慢烤起来,不多时鱼身开始透黄,散发出淡淡的鱼肉香味。

    烤鱼是不用去鳞片的,这样散热更均匀不会使鱼肉变焦,等到鱼肉有七分熟了,轻轻抖一抖,再用石片刮几下,鱼鳞就会纷纷掉落,露出下面微黄焦酥的鱼肉。

    草儿看了看肉sè,将洗净的鱼子均匀地撒在两条鱼上,火力很快就烘爆了鱼子,鱼肉表面的温度稍微下降,既能收到文武之效,又多了一层鱼子带来的鲜香,这叫鲜上套鲜,不用额外的调料,吃得就是天然味道。比起草儿的手艺,什么现代烤肉bbq都弱爆了,统统都该归入垃圾堆。

    “哥哥,鱼烤好了,给你大的,要是不够,这条也给你哦?”

    递过大的那条,草儿眼中满满的都是骄傲;每次她烤鱼的时候哥哥都要流口水的,让她不吃都会感觉非常满足。

    “一起吃,不然哥也不吃。”

    空中荡漾着白栋的笑声,拿起大的那条就往草儿的嘴巴里塞。多好的妹子啊,娇美可爱会烤鱼会暖床,就是将来不知道要便宜哪个混蛋小子了,想想就让人不爽。越想心情越不好,甚至严重影响了食yu,一条鱼吃了大半条就不想下口了,白栋自己都奇怪,怎么今天就这样多愁善感起来,是两世记忆完美融合的原因麽?不想了,草儿看着呢,心情不好也要吃他娘,化幽怨为食量。

    “平安郎,你娘叫你回家呢。”

    远远跑来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距离还有几米远就扯着嗓子吼叫:“好香的烤鱼,给我留些。”

    “全吃光了,没了。”

    冲着幼年玩伴竖起眼睛,打扰自己和妹妹的甜蜜生活罪不可赦啊,白栋很不开心地道:“桑娃子,我娘说没说什么事情?”

    “好事,你家来客人了,远客。我看你娘开心的不行,眼角的老纹都笑开了。”青年一溜烟地跑过来,抢过白栋手里的鱼尾巴就往嘴里塞,嘟嘟囔囔地说个不清:“你家怕是要杀鸡,我也去喝鸡汤吧?”

    “呸,你娘才有老纹、你家才杀鸡呢。我家可就一只鸡,是下蛋用的,怎么可以杀?”

    不轻不重地在这家伙的屁股上踹了一脚,白栋拉起草儿就跑,十万火急了,这鸡可杀不得,草儿每天都要巴巴地去等鸡蛋呢......

    刚跑到家门前草儿就哭了,隔着篱笆墙就看到一地鸡毛和斑斑血迹,我的鸡蛋,不我的花花,呜呜呜......

    花花是家里唯一的母鸡,养了两年多,贡献出的鸡蛋大半都进了草儿的肚子,如今全完了,草儿趴在白栋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也不知道是哭这只鸡还是从此陌路的鸡蛋。

    白栋抬起头,十分不满地看着坐在院中石墩上的人,手里端着家里唯一完好的陶碗,一袭深衣落落,头上有木冠,横插一根竹簪子。这身打扮与村里人格格不入,村里的成年男子都是顶头巾的,只是古人顶冠顶到清兵入关才算,还是判断不出如今是个什么朝代。

    这恶客倒是很风雅,说话颇有音韵,十分的悦耳动听,好像鸟儿唱歌一样,听到身后有动静,就转过头来,见到白栋立即起身,远远行了一礼:“游学士子楚侗,见过小兄弟。”

    是个读书人?上到chun秋下到明清,各朝各代对人民管治不同,可无论是谁坐了天下,读书人却是拥有满世界乱窜的权利。在明代普通百姓不可出所在州县,否则就按流民治罪,却不限制佩剑囊书的游学士子,这是个有身份的盲流啊?

    白栋大喜,难得家里来了个知识分子,不管这家伙是徒有其表还是饱学之士,搞清楚身处的时代却是没问题的,本想学着对方的样子还个礼,想起冤死的花花,又觉气愤,鼻子里哼了声:“客人好。”

    草儿更没理会这人,一溜烟地跑去灶台了,浓浓的鸡肉香味让小丫头瞬间就丧失了立场,眼泪还没擦干净,口水就流出来了。

    娘亲嗔怪地瞪了白栋一眼,忙着对这盲流陪礼,添上了热茶,又招呼白栋去拿碗筷。乡下也没有饭厅明堂,饭就凑合在院子里面吃了,临时充当饭案的青石板摆上了拌野菜、煮鸡蛋、松果子,还把家里唯一的那坛老酒拿了出来,看得白栋好不心疼。

    鸡肉摆上桌,娘亲却拉着草儿去了茅屋,这是乡下人的规矩,家里来了客人女人不上桌,否则是大不敬。白栋可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扯下鸡头鸡腿送了过去,娘亲骂也顾不得了,反正不能都便宜了那个盲流,草儿抓过鸡腿就塞进嘴里,说哥哥真好。回到院中,白栋一横心,破开泥封倒满酒,连他都没喝过家里的藏酒呢,更不能让这货独享。

    “先生从哪里来?”白栋笑吟吟地端起酒碗,寻思着是否得到自己需要的情报后就想办法把这货请出去;真不明白娘亲是如何想的,村里有二十多户人家呢,干吗来了外客就往家里请?据她老人家说,这是外来的读书人,金贵着呢,村里多少人家在抢,后来还是老族长感念孤儿寡母不易,才请到自己家来的。

    白栋很疑惑,孤儿寡母本来就不易了,还请客?族长爷爷也糊涂了麽?可怜我家的老母鸡啊。

    没时间多想,娘亲盯着呢,两条鸡腿没让给客人吃,已经让她老人家动怒,要是自己再招呼不周,回头说不定就要行家法;别看娘亲疼自己,真要怒起来,下手也是极重的。

    “既然我名楚侗,自然是楚国人。”

    盲流回答的很礼貌,声音还是好听的像鸟儿发chun,可白栋却感觉这货有种居高临下的骄傲;前世的职业经历让他锻炼出了观人入微的本事,说到察言观sè,眼前这盲流还差得远呢。

    不过没时间考虑这些了,楚侗的话让白栋一惊:“楚国?哪个楚国?”

    “天下只有一个楚国。自然是周天子治下的煌煌大楚、天下第一鱼米丰饶之乡,小兄弟不知麽?”

    周天子,楚国......

    白栋脑中轰鸣,这可好,一竿子回到两千年前了。

    楚侗微微摇头,眼中鄙夷之sè更浓。贫国困民,果然不知天下大势,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虽然小人卑微,可自己身为游学士子,又是坐客人家,何况这家还有一名年将及芨的美丽少女,保持一些礼貌还是非常需要的。

    在楚盲流看来,他的到来就如同天使莅临,是给了这家农人最大的希望;这心思可不算卑鄙龌龊,哪怕在士人贵族中,也是一桩美谈。

    白栋自然不会想到这货打了什么心思,否则早就一脚踹他出去了,震惊过后,感觉这时代其实也不错,大争大鸣、士人如贵,比起门弟森严的汉晋和白首穷经却终身难举的后朝科举,其实更容易混得风生水起。

    他本来是没有多大野心的,甚至有些喜欢眼下的田园生活,不过娘亲和草儿更需要一盏神灯,这需要他来创造。

    从楚侗口中才知道自己是秦人,此刻秦国的国君正是嬴连,眼下正带领大军与魏国在河西大战,这一仗历史记载是平手局面,归国后嬴连不久就翘了辫子,庙号献公。那个伙同商鞅鼓捣变法的一代雄主就是他的二公子,不过眼下还只是个热血沸腾的青年......

    天sè渐渐黑了,楚侗要卖弄学问,白栋问得越多,他就越开心,自然是言无不尽,白栋也借他对天下大势有了更多了解;似乎是看到两人聊得不错,天sè也晚了,娘亲居然走出屋子,逼着白栋陪这位‘楚先生’多喝几杯。

    白栋很开心,娘亲总算是想明白了,也知道心疼家里的酒,宁愿让儿子多喝几碗。不然为啥让自己两碗干一碗敬?还是老娘好啊,知道心疼儿子。

    秦国的酒度数低,还有股老醋般的酸味,说是给人开胃还差不多,要是换了白栋前世那副酒jing考验的身体,喝多少碗也只当喝凉水了,可惜这副身子是眼前这位娘亲给的,第一次接触酒jing,不醉才怪。

    最后与楚侗说了什么,实在是记不得了,白栋最后的记忆是抬头数星星。战国初期的星星肯定和后世不一样吧?要好好看一眼,咦,怎么这样模糊?倒也倒也......;

第三章 【不亦老拳乎?】

    我醉了的念头刚刚从心头闪过,世界就立刻变得模糊起来,远处的山影像怪物一样扭动着,张开了它的爪牙;山头上站立的不是那只叫花花的老母鸡麽?明明没有了脑袋,为什么会感觉它在看着自己?

    视线从花花身上掠过,看到了繁华的大都市,好多的红男绿女啊?道路上又堵车了?还是下车步行吧,一名合格的法律工作者是不可以让法官和当事人等待的。

    对方的证人出现了,她为什么看上去那样熟悉,光着一对雪白的小脚丫,手里抓着两条金光闪闪的鲤鱼,正对自己甜蜜的笑:“哥哥,我要听故事。人家的脚丫不臭哦......”

    是草儿麽?可是笑容为什么会凝结在她的小脸上,而且瞬间变得雪白,满是惊恐之sè?

    哥哥,救我,快救我啊!长长的黑影从草儿身后蔓延过来,所到之处、法官、当事人、对方律师......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影像如同飓风中的玻璃一样破碎了,黑影的样子渐渐清晰,是楚侗,那个夸夸其谈的盲流!

    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酒意全消的白栋迅速睁开双眼。

    呼救声从草儿的房间内传出,夜晚尤其刺耳,最让白栋气结的是其间还夹杂着楚侗的声音:“姑娘本是自荐枕席,何故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如此优美,这就是所谓的雅音雅言麽?士子?我去你妈的!

    衣服没脱,酒醉后娘亲和草儿都不好下手的,这让白栋可以第一时间冲到草儿的小屋,一脚踹开门,就见到楚侗满脸愕然地坐在床上,草儿趴在一边,正在哇哇大哭,高喊救命。白栋看得清楚,草儿的束腰带被人扯去了。

    情况似乎没有想象的那样严重,不过已经让白栋怒发冲冠,王八蛋,你敢碰我妹妹!扑上去就是一拳,不等楚侗回过神儿来,转身到了他侧面,一记鞭腿抽在脸上,楚盲流惨叫一声,滚下了床。

    你妹的,老子这副小身板是秦国土生土长的没错,好歹上世也是练过几天台拳道的,揍你如同揍狗。

    “小人,野夫!”

    楚侗被白栋一脚踹下床,第一时间不是还手,而是整冠束带。君子有六艺,这时代的读书人个个都有练武,不过士子岂能与乡野之人一般见识?君子伐敌,那是要师出有名的。

    站起身,楚侗愤然道:“小兄弟,是你妹妹自荐枕席,却不知她为何突然反悔,楚某何辜?”这是先要占领道德高地,而后碾压白栋,绝对的士子风范。

    “自荐枕席?”

    白栋一愣,回忆娘亲灌醉自己的行为,顿时想到了这个时代的风俗。在这个时代,读书人金贵,士子就是贵族,草儿生在山村,这辈子如果没有‘机缘’,怕就只能远嫁给普通的农人了,而且秦国多战,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说不定还得嫁给个老光棍、老鳏夫什么的。

    秦人素有西陲之风,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常常有让女儿、甚至是妻子陪睡的习惯,与西戎义渠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娘亲这是看中了楚侗啊?知道自己素来最疼草儿,才会灌醉自己,要为草儿博一个出身。

    心酸、心疼、愤怒!看楚侗那一脸无辜和大义凛然的样子,似乎他比21世纪扶起老nǎinǎi的热心青年还憋屈呢。

    草儿不哭了,有哥哥在她就什么也不怕:“哥,是娘说要草儿陪客人,可是.....可是他......哥哥的故事里说过,女孩子是不可以让男人那样的......”

    还好,白栋一阵庆幸。娘亲估计是没好意思对草儿说太多,姓楚的又太猴急了,若是换了个普通的农家女,这‘机缘’就算是成事了,好在草儿听过自己的故事,这时代很多女孩懵懂不知的道理,她却是明白的。

    “滚!”

    既然知道了事情始末,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楚侗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打是不用继续打了,不过白栋也不想客气,准备让他滚蛋完事。

    “岂有此理,此女入我房中,就是本士子的人了。就是闹到官府,也是楚某的道理!”

    看了眼草儿颈间白腻的肌肤,楚侗暗吞口水,哪肯就此放手?他是士子、面前这小子就是个乡野贱民;何况这女孩是她娘送进来的,按照秦地风俗,就已经是他的人了,于情于法,都是他楚侗的道理,凭啥要滚?士可杀不可辱,咱是有风骨的人!

    面对这种傻瓜,简单粗暴就是最佳解决办法。士子风流?白栋想呸这货一脸,没废话,上手就是一记撩yin脚,楚侗在剧痛中弯下腰,不可置信地望着白栋,早听说秦人勇猛,赳赳老秦,个个都是热血男儿,为什么会这样下流?可惜没时间质问了,白栋怎么可能给他还手的机会,撩yin脚过后,跟着就是一记封眼锤,再接一阵乱脚,别说楚侗一个读书士子,身经百战的战士也得当场趴下。

    刚才还在恐惧中的草儿拼命鼓起掌来,鼓掌是白栋教的,据说这是表示支持的最好方法,哥哥太厉害了,让人家好有安全感呢。

    “哥哥,狠狠打他,就像辛巴达打海岛怪物一样,嗷嗷!”话刚出口草儿就感觉不对,吐吐舌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娘亲说过的,哥哥讲的故事是秘密,怎么一激动就给忘记了呢?

    “你......你敢殴打士子!这是重罪!”

    楚侗完全被打懵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捂着裤裆慢慢站起,本想报仇雪恨,却硬是被白栋凌厉的目光吓住了,犹豫了下,sè厉内荏地摆出了自己游学士子的身份。

    先秦时代的士子是真正的贵族阶层,是说打就能打的麽?哪怕是别国士子也不成,要是被官府知道,白栋会有很大麻烦,一个充军流放是跑不了的。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老拳乎?听说过孔圣人吧,这话是他说过的,我不过按照圣人教导而为,有什么罪?”孔圣人七十二弟子中有个叫子贡的阔佬,早在百年前就发起过造圣运动,如今孔子圣人之名已经坐定,白栋倒是没说错。

    “好个野人,殴打士子,还要亵渎圣人,大罪!”

    楚侗尊奉的是仁道、崇尚的是礼乐,对孔子当然是尊敬的,闻言顿时大怒;不过看到白栋凶狠的目光,感受了一下裤裆中传来的阵阵剧痛,认为君子还是不应与小人一般见识,速离危墙之下才是正理,甩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跑,与闻声赶来的白母擦肩而过。

    “平安郎,你做错了,打了士子,你会被拉去服苦役、甚至是砍头的......”

    娘亲没责怪白栋,只是流泪,草儿转动着大眼睛,扑在娘亲怀里低声撒娇:“娘,草儿不喜欢这个人,是哥哥救了我,您不要怪哥哥好不好?”娘亲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一面流泪一面摇头。

    “娘你放心,区区一个士子,打了就打了。他不会去告官的,这件事要是被捅出来,最丢人的还是他自己。”

    白栋微微一笑,这个时代的士子最重面子,对他们来说,做些风流事并不可耻,可耻的是风流不成反被一个乡间野民收拾了;楚侗只要不是傻瓜,就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哑巴亏他算是吃定了。

    先秦士子是真正的贵族,绝非地痞流氓纨绔恶霸可比,颜面对他们来说远比生命更重要,白栋甚至敢打赌,如果有人问起今晚之事,要杀人灭口的一定不是自己,而是楚盲流,要不是娘亲送草儿入房,这小子到临去都会保持君子风度;更何况屹石村本就隐藏在大山之中,楚侗也是误打误撞进入,要让他再次找到入村之路也有很大困难,所以白栋并不担心楚侗会报复。

    草儿最会哄娘亲了,撒娇撒痴,百般手段花样,好歹哄着娘亲回了房,转着大眼睛看了看白栋,忽然一头钻进他怀里:“哥哥最好。”

    “那还用说?”白栋照着她的小翘臀狠狠拍了下:“刚才还眼泪汪汪呢,转眼就笑成花儿了?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的?”

    微微眯起眼睛,草儿笑得像只小狐狸:“哥哥说过的,谁敢欺负草儿你就会揍死他,人家就是试一下嘛......”

    这只小狐狸,才十四岁就这样,长大后还得了?

    白栋忽然有些头疼。

    ps:感谢‘黎丶辰曦’兄弟的首赏,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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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展翅的蝴蝶】

    小小的屹石村才有多大?外国士子入住白栋家的事情让村人眼红,眼红之下就会过份关注,就会有好事的小子趴墙根儿听风月;草儿这样娇柔的小妹子遇到了风流倜傥的士子,会发出什么样的声响?真是太期待了......

    结果等来的是草儿叫救命,白栋的声声怒吼,看到的是捂着裤裆狼狈逃走的楚侗;桑娃子看得最清楚了,那位英俊潇洒的士子逃走的时候都没直起腰来,似乎连行囊都没来得及取走,平安郎这是有多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不知道打了士子会惹麻烦麽?战国时阶级分明,像他们这种乡下人就被称为‘野人’,可这个道理就连野人也是知道的。

    两千年前的世界是干净的,人心也是比较干净的。第二天一早村民族人就呼啦啦涌进了白栋家的院子,领头儿的是老族长,他的孙子桑娃子抱了个大酒瓮,撇开外八字好像只鸭子一样拽进门,见到白栋就撅起嘴:“平安郎你真行,明明做了错事,我爷爷还要请你喝酒?下次我见到再有外来的士子,也按住了暴打一顿,爷爷肯定要杀鸡给我吃的。”

    话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脚,老族长白龙怒瞪孙子一眼:“住口,还不给白栋倒酒?白栋,这是族里酿的陈年老酒,还是你父亲和族中子弟出征那年藏下的,原想是等他们凯旋归来......今天就做你的送行酒吧......”

    慨叹一声,老人不想再回忆伤心往事,当年他们虽然只是白氏旁枝,也是为大秦流过血的。可惜河西一战,二十名子弟一人还,国家没给任何补偿,族中失了青壮,再也没能力抵御盗贼,无奈加气愤,这才举族迁入深山,开辟田地自给自足,干脆连税也不缴了,这麽多年过去,别说官府,连盗贼都难找到入村的道路。那个楚侗完全是误打误撞才走进来的,结果还被白栋一顿胖揍赶了出去。

    好酸,这究竟是醋还是酒啊?一口喝下去,白栋皱起了眉头,想放下碗,却被老族长一把按住,亲自抓起酒坛,又为他倒满了。

    比脑袋还宽一圈儿的大老碗,足足就是三碗灌了下去,白栋强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和鼻涕,恭恭敬敬地放下酒碗,走到母亲面前,连磕了八个响头,娘亲揽他入怀,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草儿冲过来抱住肩膀,哇哇大哭起来:“哥哥,草儿不要哥哥走。”

    “老龙叔......”

    “白越氏不用多言,白栋毕竟殴打了游学士子,必须要出去躲避祸难,不然就会连累全村。”

    老族长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望着大家:“秦国法令,族中有人犯法,全族必须捉拿,否则同受仗责。白栋是个没出息的,殴打士子犯下大罪,不过他逃得太快,我们都捉拿不到,却不是不去拿他,大家说是不是?”十八年来白栋的表现不算正常,脑袋不疼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自然没人跟他讲古,老族长是个有见识的人,却还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谈论国家法令,所以白栋反要听了楚侗的讲述,才知道天下大势。

    老白龙只知道士子身份尊贵,对士子阶层的了解却远不如白栋,还是担心那个楚侗会去报官。他年轻时曾经做过秦军的十夫长,也算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该如何钻律法的漏洞。这时那个酷吏卫鞅还在魏国四处碰壁呢,秦国的律法还不是吃人的猛虎,打打擦边球还是可以的。

    “是啊是啊,我们可不是没有捉拿,不过白栋这小子跑的太快了,想拿也拿不到,就是官府来问,也怪不到乡亲们头上吧?”

    “就是这个道理,我为了捉拿这小子,还被他踢了一脚,到现在都直不起腰来呢。”一名族人扶着腰呻吟起来、表示自己很痛苦。

    白栋眼睛酸酸的,很想哭。楚侗其实根本不会去报官,不过乡亲们冒着被官府追究的危险为自己一力承担,这份情意却是后世万难寻找的,想起那个扶起老nǎinǎi过马路都有‘危险’的时代,他感觉自己来对了。

    是该离开了,不是因为楚侗,而是为了娘亲、草儿和这些可亲可敬的族人,为了草儿殷殷期盼的那盏神灯。

    跪在父老乡亲面前,白栋深深叩首。别了,娘亲、草儿、我的父老乡亲,一定要等我回来......

    ***

    小女孩其实并不好哄,见到哥哥真的要离开了,再好听的故事也无法抹去草儿内心的伤痕。看到乡亲们凑集的干面饼、老陈酒和珍贵无比的盐巴,草儿就哭得更凶了,这类东西越多,就说明哥哥将会走得越远,回来的越晚。直到消耗了最后一丝气力,才趴在白栋怀中睡着,梦中还紧紧抓住哥哥的衣襟,时不时叫一声:“哥,草儿不许你走,草儿要听你说故事呢。”

    白栋离开的时候,能够看到很亮很亮的北极星。白天走不得,草儿会发疯的,只能夜间起程,没有地图和导航仪,只有老族长的回忆,沿着秘密小路走出村子,要向北翻越十几道山岭才能到达一个叫蓝田的地方,然后从蓝田继续向北,才能到达秦国最繁华的栎阳城。

    对白栋来说,栎阳才有大把的机会,就好像后世的燕京和海城。老白龙也没感到奇怪,战国初期人未必有野兽多,就算要出外避祸,也必须要去人烟绸密的所在,既安全,也利于隐藏,栎阳是最好的选择。

    脚下是最后一道山岭了,蓬头垢面犹如乞丐的白栋站在岭上向北望去,眼前是一片绵延千里的广袤平原。这个时代的关中平原很美,大量不曾开发的土地上遍生着各种各样的植物,甚至能看到狼群在树林中穿行,握了握腰间的佩剑,白栋才找到一些安全感。

    这把古朴无华的青铜剑是楚侗那货留下的,留下的不只是剑,还有半囊简书;一路上每逢休息时,白栋都会试着阅读这些书籍,目的不是要记忆背诵,而是找到这个时代文字和后世简体字之间的变化规律。

    还好这些简书用的是大篆,靠着前世的一些积累和连蒙带猜,白栋逐渐过了识字关,书写虽然不够工整,恍然也是个提笔能言的文人了。囊中还有族长老白龙的一封信,是给蓝田故人的,白栋却不准备动用,既然走出了村子,就必须成长为可以翼护娘亲妹妹以及族人的强者,把自己装扮成一名能文的士子要强过白龙爷爷的安排。

    就着溪水洗了脸,打散头上那对总角,挽成发髻用树枝削成的木簪子穿过,算是自己给自己行了冠礼。这个时代的男子十九而冠,白栋还差了一岁,不过外出闯荡包装一下是必须的,谁见过还在总角之期的士子?可惜没有冠,只能临时弄块麻布巾包上,好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虽然多半是贵族,也偶尔有平民入学,孔圣人不是说了麽,有教无类,自然包括平民野人。

    “嗯,佩剑囊书,满脸胡子,没人能看出哥的实际年龄。该找个什么样的师门呢?儒家、法家、墨家?难,都有传承所出,甚至还有搞恐怖活动的,不能乱认,不然麻烦的很......”

    夕阳快落山了,就着溪水吃了半块麦饼,琢磨着要为自己寻找一个出身;就要出山了,这些准备工作可马虎不得。

    法家最方便,自己上世就是搞法律工作的,了解最多,可惜作为诸子百家最后一个出现的学派,法家目前还在发展阶段,而且传承有序,在百家中是最清楚明白不过的,很容易被人揭穿。

    白栋有些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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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闻香识佳人】

    一个女人忽然从夕阳落山处跳了出来,就像一团喷薄而出的太阳黑子,突兀而诡异。

    黑sè麻衣、黑巾蒙面,头上挽着男子才有的发髻样式,可惜女扮男装也就能骗骗古人,落在白栋眼里就是个笑话。这女人身法极快,如同受惊的野鹿一般迅捷,右手拉出一道寒光,意似威猛无比,可惜纤细的腰肢和挺翘的屁股最终还是出卖了她,而且距离越近,幼细动人的呼吸声就越是清晰。

    白栋拔剑在手,摆出了一个西洋击剑的姿势。已经可以看到这个女人的脸了,黑sè蒙面巾只遮到眼睛下方,是标准的杏核眼,水汪汪的很好看,只可惜带了那么一丝杀气。

    除了屹石村的老少爷们儿,任何人对白栋来说都是需要小心提防的,女人也不例外。何况看装束就知道,这妞儿不是山贼也是个游侠儿,天知道会不会突然给自己一剑?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yin沟里翻了船可没地方哭去。

    “嗯!”

    黑衣女子停下脚步,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白栋。以她的身手武功,一眼就看出白栋颇有门道,摆出的起手式虽然有些荒诞不经、从没听师傅演说过,却让她不敢擅动,似乎自己无论如何攻击,都会被对方抢先一步刺中。

    很香。黑衣女子跑得汗水淋漓,又是背着风,淡淡幽香扑鼻而来,却不是后世那些化妆品烘托出的香气,也不是熏香花香,而是一股从处子肌肤深处透出的体香,白栋吸了几口,心中微微一荡,手中剑却是一紧:“你是什么人?”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别一不小心做了吕布,死了都没处喊冤去。

    “我......”黑衣女子想要回答,张口却喷出大量黑血,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气,眼中也失去了光彩。

    “内脏受伤了,吐出黑血是好事,可是你也会失去行动力,最少半天.....”

    白栋看看黑衣女的右肩,破裂的黑衣下露出好大一块雪白肌肤,上有一条蜿蜒伤痕,鲜血还在不停渗出来。

    “你是先被人重击,明明受了内伤还要拼命逃走,一路上又被人伤了肩部,真难为你能挣扎到这里来,追兵不远了吧?”上世虽然没做过法医,却见多了伤情报告,一眼看过去就能分辨出对方是受了轻微伤、轻伤、还是重伤,还好,这个黑衣妞儿的底子不错,似乎还不至于重伤至残。

    “救我,或者杀了我。追兵就要到了,救了我,ri后必有重谢;杀了我,我的首级可换百金,你是个男人,痛快些!”

    黑衣女人挣扎几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努力,重伤后憋住一口气才跑到这里,一旦泄了气,那是休想再起身了,只能把xing命交在这个陌生青年的手中。或许是求生本能使然,一向对男人不假辞sè的她不自觉挑动chun山,送上秋波。

    “别抛媚眼了,要投怀送抱还是怎么着,有点节cāo行不行?无仇无恨的,我杀你做什么?你的脑袋很值钱麽,我看未必。”

    白栋摇摇头,这不就是个女疯子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哥们儿是文明人,既不会杀你、也不会强~jiān你。

    “你......”黑衣女有些奇怪地望着白栋,这个青年明明是秦人口音,说出的话却腔调古怪,什么媚眼、节cāo的,听来莫名其妙,不过能看出他并无恶意,眼中也没有杀气,不觉松了口气。

    “我的运气不好,遇到你这个大麻烦,既然不想杀你,见死不救也于心不忍......算了,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就出手救你一回......”

    白栋絮絮叨叨走到黑衣女面前,举手yu拉她的面巾,连这妞儿长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冒险救人?似乎怎么算都是场赔本的买卖。不过手触到面巾后又收了回来,摇头道:“不行,天知道你有没有怪规矩,要是拉下你的面巾就得娶你当老婆那可不好,看你上庭长得还算顺眼,谁知道鼻子以下是什么样子?要是来个朝天鼻孔、四方大嘴什么的,我不是要亏死了?”金老爷子丫丫电子书可没少了这样的女子,木婉清木大姐就是代表,白栋悬崖勒马、猛然jing醒。

    黑衣女子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人佩剑囊书,虽说头上戴的是布巾,却显然是个士子模样。秦国的士子都是如此无礼的麽?而且他是如何知道师门规矩的?真要拉下自己的面巾,嫁他是不可能的,自己这一生,非奇男子不嫁,不过一剑杀了他,却是可以考虑。

    白栋还不知自己无意中躲过一劫,边说边抱起黑衣女子,走到一个山洞中。本来就准备在这里过一夜,明天才下岭奔蓝田,这个山洞是提前看好的,朝阳而且干燥,最妙的是没有猛兽在内,生起一堆火,驱除了洞中虫蚁,用来过夜最好不过。

    黑衣女瞪眼望着白栋,这人若是敢轻薄她,就算拼着伤重而死,也要奋起拼命。好在白栋对她没多大兴趣,之所以肯救她,无非是不想杀她,更不想在自己刚出山的大好时刻,看到追兵将她斩杀,血淋淋的多霉气啊?

    将她平放在洞中,抓住她的衣脚,撕下一块布来,黑衣女刚要反抗,白栋瞪了她一眼:“不想死就闭嘴。”然后去外面取了水,放入一些珍贵的盐巴,摇匀后淋在她肩膀伤处,黑衣女顿时惨叫一声,杏核眼瞪得有如铜铃。

    “忍住,一点疼都受不了,还说什么要我斩下你的首级去领赏?说大话扮英雄很过瘾麽?”仔仔细细为她清洗了伤口,然后用布条包扎起来,看看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她的脑袋:“伤口应该不会有事了,不过你的内伤如何,就要看你的命够不够硬,我已经仁至义尽。”说完就去拿黑衣女的佩剑。

    “你做什么!”黑衣女强忍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一把按住剑柄。

    “废话,做戏当然要做全套。追兵快到了吧?我不做些布置,还不被人一眼看破?”白栋瞪她一眼,先打散发髻,然后抓起她的剑,轻轻在自己左颊上割了一下,刚好让鲜血似出未出,伤痕极浅,而且不会妨碍将来恢复;黑衣女顿时明白了,不觉嫣然一笑,似乎是感谢,又似乎在笑话天下居然有如此爱惜自己的男人,明明要做伤瞒过追兵,出手却如此轻柔,丝毫没有壮士该有的刚烈雄风。

    “你就在这里过夜吧,我这一去,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能去也能还,到了明天你还能不死,就自己离开吧。”白栋转身就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刚出山就做了这么大一件善事,今后顺风顺水大吉大利也该不在话下了罢?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能去也能还?秦国的男子都是这样有趣的麽?”

    看着白栋的背影,黑衣女又是一笑,忽然牵动伤势,皱起了一对柳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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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伤心小剑】兄弟的打赏:)

第六章 【国之腻臣】

    火红的夕阳将落山,哪怕是chun风也让人遍体生寒,白栋盘膝坐在岭上最高的土丘上,长发披散、面有剑痕,倒是有几分游侠儿的悍猛味道。

    书囊佩在腋下,这是士子身份的明证,万万丢弃不得,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黑衣女出现的方向。追杀她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白栋既紧张又有些好奇,回想自己的应对之策,没发现明显的错误,才算松了口气。

    真正的聪明人总是会用看似愚蠢的方法解决问题。

    如果换个自作聪明的人,此刻最好的选择有三个,一是杀了黑衣女,用她的首级邀功受赏;又或者是把她安顿在山洞后,立即离开这里远远逃走,似乎后者更为稳妥,不立危墙之下,是君子的选择;又或者自己也隐藏起来,等到安全后再离开。

    白栋毕竟有一颗现代人的心,不会无缘无故杀一个女人;逃也不是上策,太阳快落山了,两千年前的关中平原连狼群都有,逃下岭去等于找死;至于隐藏起来更是下策中的下策,万一被追杀黑衣女的人找出来,只会被当成同党,到时冒充士子也无法救命。

    现在白栋在等追兵出现,古人等级森严,看衣着就能分辨出来人身份,如果是官家正道,不怕他们会伤害士子,就算他们拒绝自己忽悠,找出黑衣女,见危援手也是士子风范,他们只会砍下那女人的脑袋,然后冲自己伸出大拇指。如果是山贼盗寇,说不得就要跑下岭去与狼群赌命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要向上帝祈祷,来得千万不要是山贼强人。

    终于有人来了,五百米、三百米......身影渐渐清晰,是五个行动如风的人,距离百米远近时,白栋清楚看到前面四人都是半身皮甲、形容彪悍,后面似乎是个面sè白皙的青年,铜甲玉冠,气质非凡。可以松口气了,山贼强人中估计没有这样漂亮的人物,看衣着穿戴,白面青年多半是这个时代的公子王孙、上等人。

    上等人就好办了,容易找到共同语言。白栋没有丝毫犹豫,一溜小跑下了土丘,把右手食中二指深深捅进喉咙里,顿时一阵恶心,弯下腰大声干呕起来,看看苦水都吐出来了,干脆一头栽向地上,开始大声呻吟。

    “住!”

    公子模样的年轻人做了个手式,四名披甲大汉围住了白栋,其中一个走过来扶起他,仔细打量几眼,回头大声禀道:“景公,这人佩剑囊书,似是个士子,发髻被人打散了,面上有剑痕,从伤痕判断,应该是那贱婢所伤......”

    “好汉子!这份眼力不到21世纪当个法医都是屈才了,感谢感谢,算哥们儿欠你一个人情。”

    白栋真想大笑,赌嬴了。这时代能被称‘公’就两种情况:一是周天子亲封的公爵;另一种就是下属对上官、下人对贵族的尊称,眼前这个漂亮小伙儿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如果剃了胡子,估计也就十仈jiu岁的样子,披甲汉称他景公,显然是后者。

    “士子?”

    白面青年走到白栋面前,目光从他的佩剑上掠过,又从书囊内取出一卷《尚书》翻了翻,微微点头道:“韦编尚有折痕,书简松卷而非缚紧,可见不久前还曾翻阅过。先生行旅之中仍好学如此,当是大才,请受景监一拜!”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是如此好骗麽?白栋强忍住想要仰天狂笑的冲动,缓缓起身,学着景监的样子还了一礼:“不敢当,秦人白栋,有幸得遇景公,这就太好了,那个女子......”

    “先生见到她了?是她伤害了先生?”

    景监表示很关心,放回书简,走到白栋面前,目光无限温柔地望着他,看得白某人脸上一阵火辣辣,心说这个姓景的什么毛病,男人看男人有用这种目光的麽,你是景公,可不是景公公罢?仔细打量景监几眼,只见面前人风神俊秀,就连胡须根部的皮肤都如美玉相仿,眼波流动,一双凤眼好像会说话一样,这家伙要是弄到21世纪做个伪娘什么的,保证能一夜爆红......

    等等,景监?若真是那个家伙,可是大大的有名啊。秦孝公嬴渠梁一生豪强,却唯独宠幸此人,虽然正史上没记载过这位有断袖分桃的爱好,野史上说得可就暧昧了,如此一个漂亮少年,偏偏被国君恩宠,而且历史上似乎没有多少关于嬴渠梁老婆的记载?透过现象看本质,越想白栋心里越膈应,弯下腰先吐一会儿。

    “嗯,这个女人真是泼辣,用剑伤了我,还要踢我几脚,你看我现在还不舒服呢。景公是少年英雄,一定要抓住她为我复仇!”

    白栋随手一指:“那个女人逃向东方了,快追,迟恐不及!”

    “先生受惊了。”

    景监叹息摇头,好似要抚慰白栋所受的伤痛,轻轻为他拢起长发,仔细检查面上剑痕;他的手指又软又滑,本来应该很舒服,白栋却有些不安,这家伙太奇怪了,莫非是看上了自己,摆明了车马来吃豆腐?

    “你们都听到先生的话了?”景监忽然吃吃笑起来。

    “景公,我等这就去追踪那贱婢。”

    “谬,大谬!先生既然说她逃了,那就是告诉我们,她还藏在附近......”

    景监笑得越发开心起来:“搜索这片山岭,一寸土地也不许放过,吃了我一掌,她能逃到这里已经是出人意料,哪里还有力气再逃呢?”

    四名披甲大汉目光古怪地望了白栋一眼,纷纷领命而去。

    “其实做追兵也很不容易的,这个女人跑得很快,尤其是到了山地,我们的马匹无法使用,只能徒步追踪了,我和我的手下连晚饭都顾不上吃......”

    景监很会整理头发,很快就为白栋挽起一个漂亮的发髻,叹口气道:“先生的头发真好,又黑又密。可惜景监没有携带上好的冠簪,只能这样暂时系住,先生不会见怪吧?哎,其实先生如果肯告诉我那个女人藏在哪里,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就像管仲和鲍叔牙那样,你说呢?”

    “景公的手法真好,你知道不知道,我少年时曾随家师远游,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见过很多女孩子,她们不种田、不织布、不养桑蚕,就靠帮人打理头发赚钱营生。她们个个都很美丽,手指又白又柔软,穿着打扮像仙女一样,让人看着都舒服。我一直以为她们就是天下间最会整理头发的人,今天见到景公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

    “为人整理头发就能赚钱生活?这真是匪夷所思啊,先生说话也真是有意思,什么叫做井底之蛙?景监从未听人说起过。”

    “呃,这个井底之蛙麽......就是说一只水蛙坐在井底,怎么跳也跳不上去,也只能看到井口那么大的一片天......”白栋微微一愣,才想起这个成语是出自庄子秋水篇,如今庄子他娘亲还是个小丫头呢,难怪这位景公公会茫然。

    “原来如此,真是太有意思了,先生果然大才。对了,那些女子只为人整理头发,恐怕不够营生吧?景某不才,也去过几个国家,可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人呢。”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啊,不错,光靠整理头发当然是不够营生了,所以遇到肯出钱的男xing客人,她们还会提供非常美妙的服务,比如‘保健大套餐’什么的,都是一对一服务,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像景公这样的美少年,整理头发的手法又好,如果做这种生意,一定会宾客如云,能赚很多很多钱,我不骗你,真的。”

    在白栋的耐心解释下,景监算是勉强明白了服务、套餐这些新名词的含义,十分钦佩地望着白栋:“先生出语不俗,果然是有大学问的,这样新奇的地方我竟然没去过,真是遗憾。不知在哪个国家?叫什么名字呢?”

    “哎,早年随恩师行走天下,去过了无数奇怪的地方,很多都记不住了,不过这个地名我还清楚记得,叫东~完,景公可要记住了。”

    “东~完?果然从没听说过,一定是个非常神奇美丽的地方吧?”景监大为神往,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些女子一定要遇到男xing客人,才会提供那种‘保健大套餐’呢?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忽然jing醒:“先生原来是位舌辩之士,不过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麽?秦国从不杀士子,不过要让先生吃些苦头,景监还是能做到的。”

    “你的手下回来了,问他们不就好了?”

    看到那四名披甲汉两手空空地转回,白栋心中一松,不知是自己在洞口的伪装瞒过了他们,还是黑衣女真有蟑螂般的顽强生命力,居然自行离开了?

    ps:感谢‘srqg’‘头疼也不行’两位老友的打赏,感谢‘逆风’兄弟的五星评价:)

第七章 【公输秘典】

    四名披甲汉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白栋还是高看了自己,他那几手拙劣的伪装手法还瞒不过人,山洞被发现了,留下的脚印和血迹足以证明黑衣女曾经被人救至洞中,只是从现场痕迹判断,又有第三者救走了她。

    景监虽然样子很娘,可不是真的兔子,而是一代名臣,此刻就是用脚丫子想,也知道救那女子的人是谁了,都不用去对脚印。

    “人是我救的。既然狠不下心杀他,就只能救人了,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做事方法。天快黑了,逃不得,更没有躲藏的道理,陪景公说几句废话,也算是尽人事,景公是聪明人、磊落光明的士大夫,应该会明白我的难处吧?”

    如果历史上的记载没有错,白栋就不用担心景监会对自己下黑手,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四名披甲汉都是景监手下jing干之士,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白栋的心思,不但没有仇恨之心,反倒暗挑大拇指:“不愧是位士子,果然有计较有担当!我若换了是他,似乎也只有如此行事吧?”

    景监目光连连转动,他也是贵族出身,对士子气节自不陌生,换位思考他若是白栋怕也只能如此行事,面前这位白先生虽然蓬头垢面、穿着最普通的麻衣,却出语新奇,行事机变又不失风骨,这样的人物很值得尊敬,不过那黑衣女关系重大,却是不能轻轻就放过了这人。

    “先生果然有难处,不过那名黑衣女子盗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我要对国君有所交代,也只能得罪了。”

    “你想做什么?”

    景监没回答,轻轻一掌劈在白栋后颈上,挽住他的肩膀交给一名披甲汉道:“甲武,栎阳令的运粮队就在岭下十里处,你将白先生交给他带去河西大营。记着,不许伤害到白先生,到了大营,不要立即面见国君,先请栎阳令探明前线战事如何、我军是胜是负,若是国君心情不佳,就先把白先生交给二公子,二公子一向爱才敬士,会妥善安排的。”

    “景公,就是这个人救了那贱婢,您又何苦为他筹谋呢?”

    “短视!这位白先生有名士之风,而且我们如果追不到那个女人,恐怕《公输秘典》最终还要着落在他的身上。我将他送往河西大营,是因为国君心系此事,要有所交代,却不是想真的伤了他,你能明白麽?”

    景监转身向岭下走去:“乙齿、丙铁、丁被,你们三个随我下岭取马,那个女人有了外援,一定是带着她向东逃离,如果被她逃入魏国就棘手了。”

    “诺!”

    五道人影迅速分散,景监带着三名披甲汉匆匆向东方奔去,那个叫甲武的披甲汉扛起白栋从北面下岭,这家伙可比景监粗暴多了,像扛麻袋一样,把白栋扔到肩膀上就算,舒服不舒服他可管不着。

    ***

    想美美睡上一觉都成了奢望,白栋在人喊马嘶中醒来,肩背火辣辣的疼,刚想直起身子,就被一次剧烈的颠簸震得又躺了回去,幸亏这副身体年青充满活力,换了上世的老胳膊老腿,不闪到腰才怪。

    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上下看看,是个车厢,前面有车夫吆喝着,阵阵臊臭气扑面,马蹄声的的,确认了自己是在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上。那个娘娘腔还算有良心,只是这马车也太差劲了些,一颠起来就前仰后合,做三十度上下倾斜运动,这是因为四轮转向技术还没能应用,这时代的马车都是两轮的,坐在上面犹如上刑,真不比走路强多少。

    探头从牖窗看出去,只见前后都是粮车,浩浩荡荡也不知有多少辆,每辆粮车上都堆积着十几个粮袋,上面蹲伏着一名兵士,肩上斜搭着一个麻布口袋,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宝贝东西。

    粮车队的两旁,有两队执戈配剑的甲士,背弓囊箭,武装到了牙齿;粮车都是马拉,走得并不快,战国时期马镫马鞍都没有发明,人坐在马上根本发不得力,骑马砍杀基本是梦想,要到赵武灵王胡服骑shè,才有可以应用于战场的弓骑,如今靠得还是车战,骑兵都是做斥候,还要是骑术jing良的人才能胜任,所以马匹没有后世那样珍贵,用来运送军粮不算是浪费。

    两轮粮车不但载重有限,还要靠马匹作为三角承重点之一,结果就是行动缓慢,未必比牛车走得快多少;这年头牛比马珍贵,用来耕地都不够,用牛都要里正监督,国君也不能大量调动,否则那些拥有大量耕地的老世族就敢‘退耕’威胁国家,比后世上街游~行更可怕,这可是牵动社稷宗庙的大事。

    感叹了一阵这个时代的科技落后,白栋准备下车走两步;虽然不知道景监为什么把自己扔进粮食堆里,好在这只秦军对自己还算礼遇,不但没被捆住手脚,还特别弄了辆有车厢的马车给自己,这就是士子的特权麽?想想也是,如今秦国最缺的不是猛将士兵,而是知识分子。

    “白先生醒来了麽?哈哈!”

    确认这些秦兵对自己并无恶意后,白栋正想下车松松腿,忽听有人放声大笑,远远就见迎面奔来了一匹骏马。

    “你就是让景监那个小白脸吃瘪的人?干得漂亮!我白崇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好汉子,景监那小子yin阳怪气的,常常自命文人雅士,这次遇到真名士,还不是要抓瞎?”

    钻进车厢打量了白栋两眼,栎阳令白崇哈哈大笑。他是正经的军中出身,尸山血海中博取的功名,可不比景监这种贵族出身,虽说也挂了个副将职,做的却多是间谍工作,文不文武不武yin不yin阳不阳的,正经军人当然看不惯。而且大家都姓白,人不亲姓还亲呢,见到白栋就打心眼里高兴,想着交朋友、沾几分文气。对于真正的文人士子,大老粗都有种天生的亲近感。

    “快说说,景监是怎么吃得亏?哈哈,那小子被你收拾了,还要巴巴地让咱帮你,先生好手段啊?居然让他心服口服了。这样的奇人,白崇可要交一交,你也姓白,不知是白家哪一枝子弟,说不定我们还是亲戚呢......”

    没等白栋询问,这位栎阳令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景监是如何让他带白栋去见国君、如何让他小心周旋......听来景监这人还算不错,知道为自己考虑。听到后来,才知道白崇为何这样不喜欢景监,原来景监没告诉他送自己去见国君的原因,只说自己坏了秦国大事,偏偏又不肯说明事情原由。

    其实白栋也很好奇,景监也算一代名臣,人漂亮武力值也高,引卫鞅入秦促成变法的也是他,如此人物不去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漫山遍野地去追一个女人,是这女人金贵,还是她身上带了什么金贵的东西?自己堂堂一个‘士子’,只不过临危援手,救了个女人,就要被押去见国君?说押其实也不恰当,待遇可比外面的士兵高多了,更像是在坐客。

    看白崇外貌,似乎这是个直人,身材高大骨骼强壮,双目有神面带菜sè,要不是身披战甲衬托出几分威严,更像个xing格憨厚的饥民,应该不会欺骗自己。而且他好奇的听完了自己讲述,就满意的离开车厢,又跳上马巡视去了,还是个认真负责的好领导。只是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腹中传出阵阵雷鸣,脸都红了,堂堂的栎阳令还会害羞?

    白栋很奇怪,刚才那分明是肚饿肠鸣的声音,而且是饿了两三天才能发出的声响。这年头平民贱民挨饿太正常了,每年冬天他和草儿都要勒紧裤带,可没听说过当官儿的也会挨饿。栎阳是秦国都城,栎阳令可不算小了吧,他也会饿肚子?转头看看外面的秦兵,也是个个面带饥sè,这是怎么一回事?粮车没有五百辆也有四百辆,难道拉得都是沙土不成?

    ps:感谢‘黎丶辰曦’‘q老龙头p‘兄弟的打赏,兄弟姐妹们,推荐收藏走起啊,咱的合同虽然到了起~点,状态却还没改,这周排不上推荐,只能裸奔,面对榜上手握推荐位的几本书,不靠你们靠谁啊?

第八章 【饥饿的运粮队】

    白栋开始为自己的河西之行担心,吃饭貌似是个大问题。

    早饭开得还算早,战国初期粮食危机是普通存在的,除非是贵族阶层与即将上沙场的将士,其余人每天只吃两顿饭,所以早饭在巳时,晚饭在酉时;别指望有夜宵,就算是士大夫贵族也要关起门来偷偷享受,不然也会被人骂娘。

    有秦军来请,白栋下车后一面松动筋骨,一面饶有兴趣地看着秦军埋锅造饭;粮车就停在路边,每辆车旁都留下一半士兵jing戒,一半士兵吃饭,看样子是换着班儿的来。

    那些蹲在车上的士兵原来是负责军粮的,别的粮袋没人去动,只解开他们负责的那袋子粮食煮饭,这个时代锅还没有发明,就是几十号人围着一个火堆等待,火上悬挂着一只大陶罐,罐底早都被熏成了黑sè。放眼看去,这样的火堆也有近百个。

    白栋被请到一个火堆旁,除了栎阳令白崇外,还有一些普通的士兵,都在摸着肚子流口水;官职最高的白崇最是不堪,还没走近就听到他的肚子在咕咕作响。

    看到白栋,白崇连连招手:“先生快来,吃过这一顿可就要等晚饭了,可不能错过。粥好了没有?来啊,先给白先生盛一碗栗面粥,一路奔波,读书人可怎么受得了......”

    光喝粥?看着一名秦军端了个热气腾腾的大碗走过来,白栋东张西望半天,也没见到干货,只得作罢,接过人头大的老陶碗低头望去,立即看到了明晃晃的ri头和瞪着眼睛的自己。

    这叫粥?这是清水吧!没有干货也就罢了,弄碗清水算是怎么回事儿?心中大怒,转头望向白崇,难道是欺负外来人?

    走近了一看,白崇的碗中也是一样,连糊糊都算不上,就是带点栗黄sè的水汤,这要是配上二两狗不理包子就是美味了,干喝谁受得了?白栋微微皱眉,事态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为严重,要立即采取措施才行,否则不等嬴连那老东西惩罚,自己就先要被饿死了。

    “令公,我听说凶猛的野狼如果饥饿了,就会追不上野鹿;雄健的骏马如果饥饿了,就会跑得比笨牛还慢;贤明的君主如果饥饿了,就会变得昏聩;忠诚的臣子如果饥饿了,就会跑去别的国家......您手下有这么多勇猛的将士,他们如果饥饿了,您就不怕他们护不得粮、遇到敌人只能被屠杀麽?”白栋晃了下大老碗。

    白崇翻了翻眼睛:“读书人说话就喜欢弯弯绕,不够吃就说不够吃,偏偏要扯什么野狼骏马的。先生,我又不是傻子,难道会喜欢挨饿?我们没粮了!”

    “没粮?”

    白栋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指粮队:“这每辆车上都有十石左右的粮食吧?我算了下,粮队怕不有四百辆粮车?整整四千石粮食啊,你告诉我没粮,是要让将士们守着成堆的粮食饿死?”

    “那是军粮!”

    白崇摇摇头,一口喝光了面汤:“运粮有运粮的规矩,护粮大军自带口粮,被押运的军粮却一颗也不能动,否则立即斩首!路上遇到几天大雨,耽搁了行程,又被魏狗数次劫杀,再延误几天时间,如今距离河西大营还有三天路程,自带口粮快要用尽,现在还有面汤喝就算不错了。”

    “令公太不知变通,将士们吃不饱肚子,再遇到敌人怎么办?四千石军粮难道要送给敌人才叫守军规?”白栋都听傻了,难道古人都是榆木脑袋麽?都快要饿晕了还守什么军规?”

    “军规就是军规,老秦人少吃几口算得了什么?一样的杀敌护粮!”白崇霍然起身,用力挥动着拳头。

    “杀敌护粮!杀敌护粮!”无数秦兵纷纷站起,跟着他大吼起来。

    都是疯子。白栋两三口喝光面汤,再不多言,这些人算是没救了。

    计毒不过绝粮,好汉子也是顶不住饥饿的,当白栋开始把月亮看成好大一张葱油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能藏私了,伸手摸向枕在头下的行囊,那里面不仅有彰显士子身份的书简,还有族人为他准备的干面饼、盐巴,记得还有几条烤鱼,那是离开村子时,草儿流着泪塞进行囊的。

    这些食物是用来最后保命的,也承载着白栋对家的思念,不到关键时刻万万不会动用,所以哪怕连续喝了两天面水,仍然坚持着,若不是白崇太没人xing,他会把烤鱼洒上盐巴,做成咸鱼继续保存。这是草儿亲手做的,为了这几条烤鱼,她的手指都被鱼刺扎破了。

    打开行囊,白栋愣住了,双眼开始变红:“白崇,你个杀千刀的小人!军粮不可擅动,莫非老子的私人财产就可以随便掠夺了?你告诉我,我的面饼哪里去了,烤鱼哪里去了!还有那些盐巴,那是白龙爷走了上百里山路,用一整担山货换来的,哪里去了!”

    书简没少,食物却不翼而飞了,白栋杀人的心都有,一个虎跃扑出车厢,狠狠抓住车夫的后领,疯子一样的吼叫。

    “是令公取走了,给了那些伤病的兄弟。令公说,我全军上下感佩先生大恩,到了河西大营,必然十倍报还!”

    “十倍报还?他有没有命到河西天才知道!真是强盗啊,取了我的东西,为什么不说?”

    回头看看粮队中很多辆有车厢的马车,那里面躺的都是伤兵,他们是粮队中待遇最高的人,白崇这个栎阳令喝面水,他们却可以有稀粥吃;白栋其实已经气消,在任何一个时代,救死扶伤总是人类共同的道德准则,他只是对白崇不告而取的行为耿耿于怀。

    “先生的干饼、烤鱼,救下了两名同袍的生命,令公说,不告而取是贼,告而夺是盗,秦人尚勇,所以在秦国偷盗比抢夺的罪名更大。令公宁愿做贼,就是要狠狠惩罚自己,以告慰白先生。”

    “告慰个屁,我又不是死人,用词不当!”

    白栋气呼呼地坐回车内,盯着车夫后背看了半天:“你饿不饿?”

    “饿。不过先生放心,我撑不下去的时候,会有人接替我为先生赶车,赳赳老秦......”

    “好了好了,别唱你们的军曲了,耳朵都要出茧子。你们令公是个好长官,可惜就是没脑子,害得大军挨饿,却单独去救几名伤兵,这有个屁用?等待明天吧,我有办法让你吃饱肚子,让所有人都吃个肚儿圆......”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不就是规矩麽?说到钻法律的空子,白栋就是行家中的行家......

第九章 【上位法与下位法】

    现在白栋已经产生了条件反shè,一到饭口儿肠胃就翻腾,嘴里出酸水,看什么都像是吃的东西。很多秦军都有这类毛病,而且他们更严重,昨天还有一名士兵对着战友的脑袋就是一口,白栋肯定他不是有搞~基倾向,因为自己也出现过类似的幻觉,曾经把车夫的脑袋看成了五香卤猪头。

    这样下去全都得完蛋,还用等魏军来袭击麽?所以当早饭时又看到煮着面水的陶罐,白栋不再犹豫,猛地冲到负责查堪军粮的秦军面前,大声道:“粮插给我!”

    运粮队不是保证粮食不丢就好,还要维护军粮品质,粮插就是打通了竹节的竹管,插进口袋后,从尾部取出粮米,可以查看是否有质变霉坏,用这东西取粮非常方便。

    这名秦军递过粮插,没有丝毫犹豫,居然这么痛快?瞥见白崇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白栋忽然明白了什么,自己还是太小看古人了,这货能做到栎阳令,又怎会只是喊打喊杀的莽夫?

    不过无所谓了,自己也在挨饿,有些事情不得不为,走到粮车前选了袋粮食,一粮插戳进去,金黄sè的小米面从粮插尾部流出来,白栋昂首高呼:“现在取粮的是我,要犯军法也是我,令公,你怎么说?”

    秦军的眼睛都直了,在他们看来,粮插中流出的栗米面就是香喷喷的干饼、就是热呼呼的面粥、就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已经有秦军拾起陶盆,跑到白栋身旁接粮。

    面对森严的军纪,每个人都在jing神交战,强忍着饥饿的侵袭;没人胆敢触犯军纪,白崇也是一样。可当白栋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军纪这条钢铁大坝就会立即产生裂痕,最终轰然倒塌。

    正如白崇期待的那样,饿疯的白栋终于走出了这一步,他开心地眯起眼睛,鼓起力气应和着:“擅动军粮,当斩!可列国均有刑不上大夫、罪不斩士人的国法,白先生给我出了个难题啊......我不斩你,就是违反了军法,如果下令斩杀,就要违反了国法,这真是让人难做。”

    “粮袋我已经打开了,白白浪费了太可惜,各位帮我吃一些,也是稍减白某的罪责。”

    白栋要来一个又一个粮插,在粮队中转了一圈,先后捅破了百多个粮袋,看着秦军大呼小叫地跑来接粮,这才点点头,走回白崇面前,笑眯眯地看了这个阳谋家一眼:“令公,照你的说法,就是军法国法相互抵触了?那你是要遵照军法、还是依循国法呢?这可关系到白某的小命,你可要想清楚。”

    白崇早就想清楚了,大军绝粮,光靠喝面水能支撑到河西才是怪事,能破此僵局的唯有白栋一人。拿走白栋的干饼烤鱼,就是要逼迫这位士子出手。他这些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白栋,白栋这次是心甘情愿的上当。

    看了一眼这个外粗内细、擅使阳谋的家伙,白栋暗暗点头,也算孺子可教。这个时代虽然还未明确上位法和下位法的关系、没有建立起法律适用的方法和理论,可国法高于军法这个简单的道理白崇应该还是明白的,或者说这正是他配合自己的计划之一。

    “罪不斩士子并非秦国一家之法,就是山东六国、卫宋鲁越,也无不遵守。这是国之大法、天下之礼,所以军法虽严,却管不到先生头上;先生甘犯军法,实是救了我军中三千将士,请受白崇一拜!”

    白崇这一拜,是为了三千饥肠辘辘的将士,也是为了河西大营的十万大军,更是为自己设下的阳谋向白栋道歉,所以白栋没有拒绝,坦然受了他一拜,冲他眨了眨眼睛:“还不快去烙饼?我饿了......”

    这个时代连锅都没有发明,更别说烙饼用的鏊子了,面饼就是贴在一个大陶罐内壁,陶罐中心处点燃木炭烘烤,有点像是现代做烧饼,烤成后趁热吃,又酥又香,就一碗面水,便是无上的美味。

    秦军将士吃一口饼便叫一声:“多谢白先生!”震动的山林瑟瑟,惊鸟齐飞。没几个是蠢人,大家都知道自己的xing命是白先生救下的,才没做个饿死鬼。

    ***

    演义小说中经常有劫粮的桥段,其实押运粮草是在大后方进行,对手可以袭击sāo扰,想要劫粮则难度很大,最喜闻乐见的反倒是深入己方的敌人常常遇到粮食危机,他们缺少补给、无法携带战车这样的重武器,甚至连携带的箭矢都数量有限,只能一次次徒劳无功地发动自杀式袭击。

    白栋很失望,因为他并没能见到大名鼎鼎的魏武卒。这只战国前期的钢铁之师都被后代那帮军史爱好者神话了,什么武装到牙齿、什么我国古代第一只近职业化军队、什么方阵一出,以一敌十。结果白栋看到的就是一帮轻衣简行,抡着青铜剑冲上来拼命的家伙,最大的一股才不过四五百人,面对吃饱了肚子、jing神抖擞的秦军,结果自然毫无悬念。

    白崇斩杀了足足五名敌人,把他们的脑袋挂在马脖子下,得意地在白栋面前晃来晃去;这是武人的毛病,打心眼儿里崇拜亲近白栋这样的‘文化人’,却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文化人面前炫耀武力的机会。

    “先生,距离河西大营不过三十里了,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就能赶到。”

    白崇骑马赶了过来,运粮大军又打退了一次魏军的袭击,脸上还带着敌人的鲜血,他就跑来耀武扬威了,脑袋昂得很高,像那只叫花花的老母鸡。

    “听说君上要你征粮八千石,你却只得四千石,按军法这是要砍脑袋的吧?这次别指望我会帮你,你是个yin谋家。”

    看了眼系在马脖子上的几颗魏人脑袋,白栋一阵恶心。

    “不敢求先生救我。栎阳虽然富饶,可河西多年征战,早就不堪重负了,让国民都饿死?白崇不忍心。君上要斩了我这颗脑袋,就让他斩去好了!”

    白崇哈哈大笑,眉宇间没有惧sè,反倒大有得意。

    “呵呵,令公这是爱民如子啊,要让史官为你记上一笔是吧?”

    白栋笑了笑:“既然如此就算了,本来我或许会有办法救你的,现在看来,倒是不好阻拦令公慷慨赴义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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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公子,你好野】

    没人会想死,动不动就要慷慨赴义的多半是二傻子,白崇可不是,外貌粗豪其实比猴儿都jing,看他处理缺粮一事就知道了。得知白栋是秦国士子,身系国君大事,立即就取走了行囊中的面饼烤鱼,就等白栋饥饿难忍时去取军粮,然后三千将士一同跟着沾光,计划的真是漂亮。

    白栋也不是好骗的,哪怕白崇是为了救下三千袍泽,出发点再怎么伟光正,也是摆了他一道,这是一定要报复的。随口点出能救这货的xing命,等他满怀期待的时候,‘白先生’却负手望天,哎呀,今天的天气很不错,月亮好圆,令公啊,传说月亮上面住着后羿的妻子,还有棵桂花树和jiān~夫吴刚,这对jiān~夫yin~妇还养了只小白兔,这个故事你听过没有?红颜可真是祸水,话说你娶了媳妇没有?

    总之就是不肯谈及如何救他xing命的办法,白崇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出少了四千石军粮该如何解决,才能不被国君追究?看白栋的样子就知道白先生恨他动用阳谋,要小小地惩戒自己,只得深深鞠了一躬,讪讪退下,想想又觉不安,回头道:“白先生,崇不惧死,奈何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吃nǎi的孩儿......”

    白栋微微一愣,忽然仰天大笑,用手向远处河流一指:“我想吃鱼了。”

    在这个时代抓鱼属于人类基本求生技能,为了表示诚心,白崇亲自去抓了十几条鱼来。运粮途中不可渔猎,这是军中不成文的规矩,因为容易导致军纪散漫,被敌人趁虚而入,此时已经接近河西大营,魏人再胆大也不会来袭击粮队,白崇才敢如此行事。

    八十岁老母和吃nǎi的孩子同时出现是很稀奇的事情,在提倡早婚的古代更是如此。白崇这家伙居然也知道用幽默打动人,这让白栋很是开心,古代的军中大将也会说笑话,让他对这个时代有了更多的期待和亲切感。烤鱼很香,就连鱼刺都被白崇挑得干净,这货还很细心啊?确实是个人才。

    白崇的心细并非只是体现在烤鱼上,距离河西大营还有十里时,派出的探马斥候就一骑骑跑了回来。

    “报,我军与魏狗少梁城下大战,斩敌三千,公子虔奇袭繁庞,大胜!”

    “报,赵韩联军与庞涓一部纠缠,双方均势。庞涓恐难支援河西魏军,我军大好!”

    “大好,大好!”

    十几骑探马一个接一个奔回,鼓足了中气,将前线的利好消息不断传来,三千秦军齐声高吼,声势壮烈,白崇哈哈大笑,忽然高唱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旋踵!”

    这是秦人的军歌,数千秦军跟着他高声吟唱,说不出的壮怀激烈。白栋听着听着,只觉胸中冲起一腔热血,也随之高歌起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的惆怅情怀化作了浓浓的爱国情cāo,不知不觉,他开始接受了秦人的身份,也是第一次与这个古老的国家产生了某种共鸣。

    白崇钻进车厢抓住白栋的手,哈哈笑道:“先生,看来你我的运气不坏,我军连番大胜,君上此刻的心情一定极好的。”

    ***

    能抓住机会的人就叫做人才,白崇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有了斥候带来的好消息,他在完成粮草交接手续后第一时间就带着白栋奔向中军大营;近百年来秦国最英明的君主嬴连就驻跸在这里,他与白栋的命运如何,就取决于今晚了。白崇一面走,一面偷眼打量白栋,嘴巴张了几次却yu言又止,看得白栋肚里暗笑,故意不理他,憋死你个扮猪吃虎的家伙。

    嬴连,也就是秦献公嬴师西,这可不是一个容易忽悠的主儿。做公子时在外颠沛流离十几年,一朝登君位,就能任用贤臣、复穆公盛世、废殉葬制度,数年生聚教养,带甲二十万挑战眼下最强大的魏国,这是位人杰啊!他的经历很像chun秋时晋国的公子重耳,经历曲折、有大志、xing格多疑,不过白栋还是比较有把握的,自己手中的王牌足以抵消放走黑衣女的过错,就连白崇也会有惊无险,四千石军粮的亏空虽然不小,却也不算什么。

    “白先生,你真有把握麽?”

    白崇脸有些涨红、头上也冒了汗,都知道国君狠决,万一翻脸,自己身死是小,要是牵连到家小族人,将来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虽说战场上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君上这会儿应该是看谁都顺眼才对,可凡事都有个例外,这位白先生可别是逗自己玩儿啊?

    “难说啊......”

    白栋长叹一声:“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怎么令公还当真了?哎,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我也是一身的麻烦,景监把我送到这里来,难道还是要君上请客吃饭麽?哎,可怜我那八十岁的老母......”

    急死你,让你算计咱,这不是找虐麽?

    “你!”白崇瞪大了眼睛,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都变得扭曲了,白栋退后半步,真怕被他一口咬上:“怎么,要咬我啊?”

    “你骗的我好苦!”

    白崇悠然长叹:“可怜我家里还有娇妻爱子,我若是死了,她们可怎么活下去......”这次不提八十岁的老母了,惦记的果然还是老婆孩子。

    “行了,你不会死的。不过要救你的命不难,保住你这个栎阳令就难了。估计你得被削去官爵,从大头兵做起,能接受不?我见过很多看重官爵还要超过xing命的,丢了官比杀他们更难受,你要是这种人我可帮不了,还是立刻抹脖子更痛快些。”

    “能保命就好,还要什么官职?这个栎阳令我早就不想干了!兄弟,多谢了!”

    白崇太感动了,感觉行躬礼万万不够,腿一曲就要下跪。丈夫轻生死,他是要为家人行这一跪的,却被白栋一把拉住:“少来,把腰挺直了,我可不喜欢见人就磕头的家伙。”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明清,臣子百姓见到国君也只是行躬礼而已,除非是大典上见到周天子、或者祭拜天地时才会行跪拜大礼。这个头要是被白崇磕上,自己将来为他顶多大的雷都是理所应当,那还不得亏死?

    走进吊斗森严的中军大营,白栋不由感叹秦国兵甲之jing,这个时代战争不绝,今天赵国打了韩国,明天就能跟韩国穿上一条内~裤去打魏国,所以天下无弱旅,人人是jing兵;连绵数里的中军大营处处有甲士jing戒,来往巡弋的骑兵时不时从身边驰过,询问过口令就静悄悄离去,只余下甲叶轻撞的铿锵声,不用走上战场,就知道这是一只jing锐中的jing锐,大营安静的像是邻家小院,可如果有敌人出现,千万战士就会在瞬间出现,灭敌于旋踵之间。

    白崇这个待罪之身竟无人看押,由得他自行面君请罪。大秦勇士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逃跑,哪怕身死族灭,也会直面责任,如果嬴师西真的派人来看押白崇,那就是对他极大的侮辱,会寒了三军将士的心。

    过了十几层哨兵巡查,远远看到一座巨大的军帐出现在面前,帐外明暗岗哨足足多了一倍,估计就是嬴连的中军大帐了。白崇翻身下马,正要接白栋下来,就见一骑从远处飞奔过来,人没到声音却先到了:“内兄,这就是让景监那个小白脸吃了大亏的高士麽?哇哈哈,这样的英雄好汉可要见识一下。好汉子,等见了公父,我请你喝酒!”

    白栋是第一次骑坐这种鞍镫全无的马,在白崇搀扶下才极其艰难地下了马,脚还没站稳呢,肩膀上已经吃了重重一击,痛得一咧嘴,要不是白崇扶着,直接就能趴下。

    转头怒视,眼前是一张黑浚浚的饼子脸,大眼睛大耳朵大鼻头,正咧开血盆大口冲自己笑,那也叫笑?比哭还难看呢......

    大晚上的又不是要上战场,这位却是全身披挂整齐,背后还交叉背着一对青铜巨剑,每柄剑都长有一米多,是真正的‘陷阵剑’。士子用的佩剑跟这对家伙一比,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哪里来的肉头?白栋瞪眼看着白崇:“这是你内弟?”

    “少官,你胡乱拍什么?幸亏人家白先生是文武双全的高士名家,不然就你这一下,还不得把骨头都拍散了!”白崇瞪了妹夫一眼,马屁高帽滚滚送来,都说了是高士名家,白栋要是还恼,那就叫没风度了。

    白栋咽口吐沫,梗着脖子看了这大汉半天,点点头:“好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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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四千石军粮的亏空】

    公子少官在上下打量白栋,白崇则在上下打量着他:“少官,不在前军巡视,你跑来做什么?”

    他这个内弟是前军副将,按照秦**法,没有得到主帅召见而擅离职守,那是死罪,就算是国君的儿子也无法幸免。这家伙xing格粗野,做事鲁莽,白崇可不想妹妹糊里糊涂就做了**。

    “我是听说你押粮来了,前军将士都快断粮了,想先找你弄些粮食,听老军说你和白先生来见公父,就追过来了......”

    “你又犯浑!军粮交割有规矩,粮食一到,立刻交接入库,怎么可能先给你?你前军缺粮,难道中军后军就不缺了?还不快回去,被军法官见到,砍了你的脑袋当猪头炖!”

    “嘿嘿,俺不傻,前线最不缺军情,随便找一个回报公父,就不算违反军法了吧?内兄,你去见公父做啥,是不是领赏呢?要是赏下美酒肥羊可要有我一份,不能独吞的。”说着还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口水都流到了前襟上,这得是饿了多久?白栋都不忍心看下去,太恶心了。

    “滚!我这次征粮不足,正请白先生设法相救呢,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你还想着美酒肥羊?苍天啊,我白崇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把妹妹嫁给你这个浑人啊!”白崇惨叫连连,看样子是真后悔。

    “征粮不足?那是大罪啊,公父怕是要砍你的脑袋......”

    “嗯。”白崇点点头,这家伙总算还有明白的时候,没傻到家。

    “内兄不必忧虑!”

    公子少官一脸果决之sè,重重拍着胸膛:“你的妻子孩子,以后我来养护,你就安心去吧!”

    “你这个混人啊,我要掐死你!”白崇眼一翻,拉开架势就要拼命,这货也太气人了。

    “令公,不要动怒,公子xing情醇厚,比起某些心机深沉的家伙可爱多了。”

    白栋强忍住笑,恭维了公子少官两句,心里却在暗暗猜测,古人经常搞出亲上加亲的蠢事,莫非这位公子就是近亲结婚的产物?不至于吧,历史上对这位莽人的记载不多,估计九成是个庶子,她母亲应该是个没身份的,又怎么可能跟秦献公是近亲?不过也难说,战国时家族庞大,分枝繁杂,比如战国七雄之一的赵国,其实就是嬴姓赵氏,和秦国又何尝不是亲戚关系了?

    “你是个好人,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公子少官估计都被白崇骂惯了,也不在意,转头眉开眼笑地望着白栋:“你真有办法救内兄?嗯,我家婆姨听到一定会很开心的,这必须要喝酒庆祝,我藏了两坛老酒呢,连老二都不知道......走吧,见到公父后让我先说话,公父最喜欢我,说不定就会放过内兄。”

    白栋哈哈一笑,拍拍他肩头道:“真是个好办法,公子是聪明人啊,我相信你一定行!”

    ***

    大帐内的气氛很压抑,老天仿佛是故意做弄白崇,三人刚走进帅帐就起了风,从各个透风处吹入,火烛明灭不定,一时明亮一时yin暗,照在帅案后的白发老头儿身上,说不出的诡异。

    白崇行过礼后就站在一旁不言语了,等着嬴连发问;公子少官果然是个没脑子的,也不管嬴连听没听,自顾自地汇报着所谓的前线军情,可惜多数都是他那个不怎么灵光的脑袋胡乱猜测来的,嬴连一直在低头看着帅案上的羊皮地图,压根儿就没理会这个卖萌的小儿子。

    最疼爱自己的公父突然不理自己了,让公子少官感觉很没面子,脸红红地看了白栋一眼,那意思是我不行了,你牛逼你来吧。白栋行过礼后,也站到一旁,望着赢连没吭声。

    有‘小重耳’之称的秦献公可不简单,流亡魏国二十年,却能抓住时机一举复位,励jing图治、十年生聚教养,让秦国有了夺回河西失地的实力。这样的人杰历史上可没几位,白栋并不认为自己多了两千年的知识就能随便忽悠他,那是找死。

    已经敲过二更鼓,嬴连还是一身戎装,丝毫没有就寝安歇的意思。六十岁的花甲老人了,不爱酒不爱sè的,就喜欢强强国打打仗,面对这类人绝对要小心谨慎,看清了才说话,否则脑袋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景监的信报我已收到,你就是白栋?放走那个女子,可知坏了秦国大事?”

    没搭理儿子和白崇,嬴连从帅案上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白栋:“士子风骨,援孤弱而怒豪强,你坏了秦国大事,寡人却还不便责怪你。你要是我,该如何才能出了这口气?”一个花甲老人,目光却如刀似剑,紧紧盯着白栋,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白栋不知救了一个女子,竟会坏了秦国好事,家师说过,不知者无罪,所以君上这口气怕是出不得了。”

    “令师何人?”

    “白栋自出师以来,一事无成,不敢言及师傅名讳,请君上谅解。”还在盘算着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老师才好,既要有名望、又不易被人盘查根底,一时想不到合适人选,最好故作神秘。

    “哈哈,言辞闪躲,若非大jiān,就是大贤,白栋,你是哪一种人呢?”

    嬴连仰天大笑,几步来到白栋面前,忽然拱手高举,自上而下,行了一揖。这算是很隆重的礼节了,白崇和公子少官都看傻了。

    “不用奇怪,寡人这一揖,是为了答谢你救我十万大军!”

    嬴连转身怒视白崇:“蠢!三千将士断粮,是军规重要还是将军粮运抵大营重要?你要守军规,难道就可以饿死我三千运粮士兵、令河西大营无粮可用,断我国运麽?若不是白栋挺身而出,只怕我十万大军皆成饿殍了!”

    “君上,白崇有罪。”

    “你当然有罪,而且罪该斩首!八千石军粮,你只征来四千,坏寡人大事。我只有割下你的头颅悬挂辕门,栎阳令你服不服?”

    “君上,栎阳已无粮可征,我是栎阳令,不能看着国民饿死。您要杀头就杀吧,但是我不服!”白崇是真不服,更不想死,嘴里对嬴连说话,眼睛却看着白栋。

    “公父,白崇是我的内兄,你杀了他,我家婆姨会哭的,她一哭儿子就会心烦意乱,所以你饶了他好不好呢?”

    这也行?白栋瞪大了眼睛看着公子少官,任谁看到一条彪形大汉撒娇的样子,都会无比震惊。现在算是明白了,这货虽然是个莽夫,却是个很会撒娇卖萌的家伙,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麽?其实公子少官刚满十七岁,脑袋又不怎么灵光,卖个萌撒个娇真不算什么,坏就坏在身材高大,放在现代做个篮球队员都合适,所以看着别扭。

    “滚!”嬴连一脚踹在公子少官的屁股上,这货居然真的滚了,就像一个大肉球,从帅案附近一直滚到帐门前,捂着屁股站起来:“公父,我都滚了,你就饶了内兄吧。”

    “大胆!真当寡人不会杀人麽?”嬴连怒笑连连:“来......”

    “君上且慢!”

    如果让嬴连发出命令,那就再也无法收回,白崇固然要死,公子少官和这些将领多半也要被打烂屁股,而且赢连盛怒之下,自己也难能独善其身,忙道:“如果我能补上那四千石军粮,君上能放过帐中诸将麽?”

    “先生......不,兄弟!哥哥死就死了,不用赔上你一条命,君上震怒,士子身份也未必救得了你啊!”

    白崇感激万分,拉着白栋的手感慨不已,眼泪汪汪的;嬴连狠狠瞪了白栋一眼,没想到堂堂一名士子,居然敢当众戏弄自己,该如何弄死这小子才好呢?

    公子少官却满眼都是崇拜之sè,说到吹嘘,秦国能超过他的人可不多,今天算是遇到高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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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无中生有 上】

    嬴连在等待白栋实现诺言,面对四千石粮食的诱惑,这位以狠绝出名的国君终于还是压下了怒火,准备给这小子和自己一个机会。

    白栋的狂言让他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骗局。三天!这小子居然夸口只要三天时间,就能弥补四千石军粮的亏空?如果真能做到,嬴连不介意脱光了衣服在帐中舞蹈。河西之战太重要了,十年生聚教养之功,如果不能取胜,秦国会被立刻打回原形。

    巨大的诱惑让他无法不动心,反正只是三天,就算白栋做不到,秦国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被欺骗,他会狠狠报复,宁愿被山东六国鄙夷,也一定要砍下白栋的脑袋,风干成腊猪头充做军粮。

    这小子想逃跑是绝不可能的,十万连营能跑死他。而且这小子似乎也没准备跑,还施施然地向他要一顶上好的营帐和一个听候调遣的人。嬴连从自己的贴身卫队中选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sè,这小子如果想要逃跑,忠心耿耿的卫士会在第一时间斩下他的脑袋!

    这小子还要了一袋面粉,一个陶盆,然后就钻进他的华丽营帐中去了。提起这顶帐篷嬴连就牙痒,这是他新做的大帐,自己都没舍得用呢,就被这小子弄了去,这小子说帐篷要密不透风,绝不能像他现在用的这顶军帐,补丁摞补丁的,堂堂的国君也不怕被人耻笑。

    秦国很穷,为了打嬴这一仗,从国君到平民都在勒紧裤带,嬴连无法不故作姿态,可这小子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一顶新军帐的?难道他除了可以凭空变出四千石军粮,还能掐会算?这只有鬼神手段才能做到,三天时间连运粮过来都不够,何况连最富庶的栎阳都没粮了。

    ***

    仿佛被战场杀气浸染,夕阳艳红如血。

    李敌坐在帐外,用一把青铜匕慢慢削着木头;木头人的身体和四肢已经完备,脑袋正在成形,面部似乎带有魏人的某些特征。

    嬴连还在魏国流亡的时候,李敌就是他的近卫。这是一名杀人的高手,也确实杀了很多人,当初与嬴连争夺君位的嬴出子和白姬的头颅,就是他亲手割下来的。可惜自从嬴连做了国君,他这个贴身近卫长就很少有杀人的机会了,这次河西大战,他比任何人都兴奋,不止一次幻想着追随在君上身旁,于十万军中斩上将首级,那该是何等过瘾?

    不想仗都打了一半,他也没有几次上场的机会,现在更离谱了,君上居然让他监视一个年青人!一想到这小子李敌就有气,三天变出四千石粮食?这就是个疯子而已,君上怎么会陪他发疯的?时间过得可真慢啊,三天一到,自己就可以削下这小子的脑袋了,虽然杀一个读书人不算很荣耀,却可以过过手瘾,这些年真是憋坏他了。

    转头看了眼军帐,李敌狞笑着砍下木头人的脑袋,却听到军帐内传出低沉均匀的鼾声。

    白栋实在是累坏了,昨晚见过赢连后就开始睡觉,已经睡了足足一个对时,直到公子少官粗暴地冲进军帐,还非常没有风度地揭开他的被子。这夯货眼睛瞪得好像铜铃,鼻子都要直接压在他的脑门上,公鸭一样呱呱叫着:“兄弟,你的粮食呢?已经过去一天了!快说,去哪里拉粮,我带兵帮你押运,粮车都是现成的。”

    白崇也站在一旁,绝望地看着自己,那个叫李敌的家伙眼神冷得像冰,似乎和自己有杀父之仇,白栋叹了口气,看来懒觉是睡不成了,干脆起身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了!”公子少官狠狠跺了下脚。

    “才一天而已,着什么急?你不是前军副将麽,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不需要你帮忙押粮,回去吧。”

    “我不回去,前军有车英看着,我就管上阵杀人,现在不打仗,我来帮你,粮食在哪里?你倒是快说啊,要急死人了!”

    “难道你要我去少梁取粮食?距离这里最近的栎阳都要半月路程,再说也无粮可征了,你们不比我更清楚?”

    白栋叹口气,刚才的梦多美啊,草儿变成大姑娘了,找到了如意郎君,自己一手端酒、一手握拳头,胡萝卜加大棒双管齐下,正在威胁利诱新郎官,那小子脸都白了。

    好好的一个梦,却被三个程咬金搅了,白栋咬着嘴唇,寻思着该如何报复一下。

    “你敢欺骗君上!”李敌手按剑柄怒视白栋,他已经斩了五个木人的脑袋,感觉很不过瘾,这小子有一颗大好头颅,让他看得眼热。

    “君上派你来,是让你听候我的差遣。要砍我的脑袋,那也是两天后的事情,你着什么急?”白栋笑嘻嘻地看了李敌一眼:“去帮我找一具圆石磨来,再来两大桶水,都要干净的河水......还有,顺便再取陶盆陶罐和半斤菽豆,把军中木匠也给我找来,我有用。”

    “这些东西,和四千石粮食有关?”

    李敌瞪眼怒视白栋,牙齿磨动,发出沙沙的响声,这小子敢消遣自己?

    “当然无关了,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一盘石磨和半斤菽豆就能变出四千石粮食,我不是成了妖怪?这些东西只和我的心情有关,心情如果好了,我才能乐呵呵地帮你们找粮食不是麽?”

    “好,我去找石磨,还有两天时间,白先生好自为之。”

    每个字都是从李敌的牙缝里崩出来的,如果不是君上有命,他早就一剑砍下这小子的脑袋了。敢这样消遣他的人没有几个,公子少官都不成。白崇看看白栋,有些替他揪心,李疯子可不好惹,毕竟是朋友一场,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这家伙?

    “令公和公子既然来了,也别闲着,麻烦帮我找些石头来,把营帐的边角都紧紧压住,不要露出一丝缝隙。”

    “那样不会气闷?”这个时代的黄土高原植被繁茂,并不像后世那样一阵风来就满天黄沙,入chun也有段时间了,没人会把帐篷捂得紧紧的,又不是受寒要发汗?这顶锦帐是君上新做的中军大帐,挤进去百十个人都不算多,这得多少块石头才够用?白崇看看公子少官,这货连连摇头,他是前军副将,在中军可无法调动军士。

    “要的就是气闷。”

    白栋神秘一笑,转身进了大帐,昨天要来的可是一袋上好麦粉,想想就嘴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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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无中生有 下】

    活好面粉,用两块厚厚的麻布盖上,拨一拨火盆,往盆里又加了些木炭,白栋拍拍手走出帐篷。白崇和公子少官已经弄来了很多石头,正撅着屁股把石头放好,压住帐篷边角。李敌也带着木匠来了,帐前放了具上好的圆石磨,磨上放了个麻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上好的黄豆,颗粒饱满,绝对的绿sè纯天然非转基因产品。

    忍不住舔了下舌头,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植物油啊,否则豆汁焦圈儿的快乐生活今天估计就能实现了,白栋感觉很遗憾,不觉摇了摇头。

    “先生,这具圆石磨是小人亲手打造,可是有什么不妥麽?”

    白栋一摇脑袋,木匠的魂儿差点吓飞了。这个时代对士子无限宽容,对平民却是十分苛刻,李近卫长公子少官和栎阳令他都认得,三个大官围着白栋,分明是以这个年轻人居首,据说石磨也是这位先生指名要的,如果有什么不妥,自己的脑袋还能有麽?

    “别担心,石磨做得非常好,很有公输家的风格,你是个好木匠。”圆石磨是公输班也就是鲁班发明的,白栋随口称赞,这名木匠可是喜翻了心,口中连称不敢,抬头纹却都笑开了。

    “我这里有件东西,你看能不能做出来?这东西叫做......要配合釜来用......”

    白栋拉着木匠走到一边,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看的三个家伙好奇无比。

    三人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走到白栋背后偷偷看去,发现沙地上画的是个圆形的东西,下半截浑圆周整,上半截有微微隆起,听白栋和木匠说什么箍子、木框、竹篾的,感觉像在听天书。木匠似乎很兴奋,又问了白栋几句,忽然站起来深深一躬:“做这东西绝没问题,先生,我以后可以大量做出这‘蒸笼’麽?”

    “自然可以,公输班有多少发明被人们效仿,也没见他阻止过,我像是小气的人麽?”白栋笑着点点头,木匠顿时大声欢呼起来,看样子是真高兴。白崇他们看得无趣,什么蒸笼,估计又是奇技yin巧一类的新鲜玩意儿,为小人庆、君子恶的东西,也就能骗骗木匠。

    木匠眉开眼笑地去了,白栋转头身来看了眼李敌,笑眯眯地道:“李大哥,既然君上派你来听我差遣,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看到这个圆磨和菽豆了吧?其实是这样用的......”

    对天发誓,白栋真的很不忍心,可谁让这个时代没有驴呢?白栋看得出来,李敌肌肉囚结、筋骨强壮,肯定比驴子有力气。

    白崇傻眼了,白栋居然要李敌拉磨?这可是贱民和老牛才会做的事情,最可怕的是李敌居然真的去拉了,而且每拉上一圈儿,就会抬起头看看白栋,发出意味深长的冷笑。公子少官却很是兴奋地捧着个陶盆在水口接那种ru白sè的液体,这是菽豆磨成的,白栋一面把菽豆和水放进磨眼里,还一面得意的笑,这不是糟蹋粮食麽?这可是上好的菽豆啊,虽然吃多了容易放屁,却可以强壮筋骨,亦菜亦粮,居然被他如此糟蹋?而且他还让自己也去拉......

    李敌在强压怒火,既然是君上吩咐,他就要尽职尽责,这是军人的本份。反正还有不到两天时间,粮食还没见到影子呢,三天一到,尽可有仇报仇。

    “兄弟,这是什么东西,白白的好像羊nǎi一样?”

    公子少官舔了舔嘴唇,一旦涉及吃的东西,他就会立刻丧失理智,接满一盆,就倒进陶罐里,按照白栋的要求放在火盆上烧,不一会儿豆香传出,他的口水就流得更多了。

    “这叫豆汁,清火润肺,兼收食医之效,要不要尝尝?很好喝的,我不骗你们。”

    上世的职业经历注定了白栋是个‘诚实’的人,大力推荐豆汁,也是看在三人累成苦哈哈的份儿上。可惜这种饮品就算在后世也未必能被所有人接受,非要加盐或者加糖才能入口,更何况眼前这三位?

    白崇心思灵敏,味觉也不差,豆汁刚入口就喷了,无比愤慨地望着白栋,想不明白自己都道过歉了,为何还要被如此算计,这也是人能吃的东西?简直跟喂猪的泔水差不多,又酸又涩不说,秦人何时怕过酸东西?可那股馊味真是让人难以忍受,这是谋杀!

    李敌喝一口豆汁就皱一次眉头,却没有浪费一滴豆汁,仍是慢慢地喝光了整整一老碗,不过喝光后就立即把碗扔到一边,抱着膀子站在旁边,看那冷漠的表情,谁敢再劝他喝豆汁他就能给谁一剑。

    熟悉的味道入口,白栋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多少年了,梦里都在怀念这种味道和燕京早市动人的吆喝声——‘粥喔豆汁儿粥喔,您怎么着?再来点儿焦圈儿哦来盘咸菜,好嘞解说......’

    太亲切了,时光回溯千年,还是那份纯正的味道,还是原味的豆汁解馋啊,加糖加盐的都是异端!

    公子少官是白栋的唯一知己,喝一口豆汁便叫一声好,看那幸福的表情,应该不是拍马屁,三公子还不需要讨好谁。李敌和白崇看得匪夷所思,实在想不明白这又酸又涩的东西好在哪里。

    “嗯,时间差不多了。李敌,帮我找两名会做面饼的厨子来,我有大用。”

    “好!”

    李敌点点头,并不多问一句,只抬眼看ri头,还有一天半的时间......

    ***

    赢连很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在臣子面前一向是正襟危坐的他,如今却坐的松松垮垮,屁股直接坐在席子上,两脚盘在身前,真是有违礼法啊,要是被孔圣人孟夫子这样的儒家大贤看到,一定会掩面狂奔,痛骂秦人是戎狄心xing,周天子瞎了眼才会扶正这个西陲大夫,居然让它也成了一路诸侯,真是岂有此理!

    这次他输不起,横行天下三十年的煌煌大魏输的起,公叔痤这个顽固老贵族输得起,他赢连和大秦却输不起。

    少梁城内有五万魏武卒,个个都是身披三层重甲,带十二石重弩,囊箭五十的jing锐;吴起曾以武卒五万连灭秦军五十万,尽得河西之地,一想起恶梦般的过往,赢连就会心惊肉跳。

    秦军能有今天的战果,有一半是上天垂怜。或许是魏人横行的太久了,连同出三晋的赵国韩国都无法忍受,两国联军拖住了庞涓的jing锐,赢虔又一路顺风顺水,居然拿下了庞繁,只要灭了老公叔,就可大功告成!可要灭掉五万jing锐魏卒,兵力最少要三倍于敌,赢虔要防备庞涓突然回师河西,不能动,靠他手下的十万秦军还远远不够。

    蓝田的五万新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最迟后ri就会到达,为了河西之战,秦国已经先后征发大军二十万,对于一个刚刚恢复了几分元气、民不过七十万户的弱国来说,这已经是倾国之兵了。

    可粮食在哪里?

    该死的白崇,你要做好官名留青史是麽?看不得栎阳民众饿死,就看得我二十万大军断粮?还有一天时间了,那小子如果补不上四千石军粮,要砍的可就不只是你一颗脑袋了。

    “君上,吃些东西吧,您已经一天水米未进了......”

    一大鼎肥羊炖就摆在帅案上,贴身宦臣跪在面前,头都触到了他的脚面,似乎他不吃东西就要跪死不起,赢连拍拍宦臣的肩膀:“范强,我不饿。拿去给‘轻锐营’的受伤将士吃吧。渠梁不在,我可要善待他的属下,这是我秦国第一jing锐啊!”

    “君上......”宦者抬起头,面上居然胡须虬结,可不是后世那种没卵子的怪物。

    “不要说了,顺便去李敌那里看看。告诉他,若那小子三天后不能实现诺言,不用报我,直接砍下脑袋就是了。老秦国早就被山东六国视为戎狄,再背一个杀害士子的名声也不算什么。”

    “君上,白栋的脑袋还想继续保留,不然你让我拿什么喝水吃饭呢?”

    帐外传来散乱急促的脚步声、白栋的笑声和一种麦面奇香,突然闻到这样的香气,赢连不由咽下口水,肚子也开始咕咕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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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此物最充饥】

    最先进来的是面sè冰冷的李敌,这个杀人魔王捧着个圆形的木竹成器,微微凸起的盖子上冒着阵阵热气麦香,正想问这是个什么东西,里面装了什么新鲜食物,就看见白栋和公子少官等人相继走入。白栋梳理了头发,脸也刮得干干净净,倒是让赢连眼前一亮,这小子虽然比不上景监那种美貌,难得是更像汉子,不会被人误会成兔子。

    公子少官手里举着根筷子,上面插着三四个白花花的圆形物体,阵阵麦香就是从这东西中散发出来的;白崇也不比他好多少,一手握住一个,都走进大帐了嘴巴还在不停咀嚼着,究竟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吃成这个样子?赢连都有些好奇。

    “公父,有好吃的了,是白大哥做出来的,又香又软,真好吃啊!你快尝尝吧。”

    公子少官嘴里让着老爹,自己却三口两口全吃光了,感觉有些不妥,忙走到李敌身前,一把揭开了蒸笼,只见热气氤氲,其中隐现数个白如堆雪、美若玉丘的圆形面食。

    赢连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哪里受得如此**,顿时腹中大响,越看这些面食越顺眼,圆圆的、白白的......他也是个男人,也曾经年轻过的。

    “君上,看来这面食不错,您也尝一个吧?”

    范强十分赞赏地冲白栋笑笑,迅速净过手,小心翼翼地从蒸笼里捧出一个送到赢连面前。对他而言什么军国大事都比不过君上的身体重要,这个叫白栋的士子很不错,知道临瞌睡送枕头,只要君上胃口开了,就是大功一件。

    “嗯,确实很不错。”

    馒头入口赢连就是一愣,贵为一国诸侯的他也是首次吃到发面馒头,吃了六十年的死面饼,突然吃到又松又软又香甜的大馒头,这绝对是一种巨大的享受。一时吃得顺口,居然连续吃了三个,公子少官嘿嘿笑道:“公父,我没骗您吧,这东西太好吃了。”

    “白栋,这是你做的?此物何名?”

    享受过后,赢连便好奇起来,这东西和秦国面饼一样能够饱人,而且食后肚腹更为舒服,真是神奇无比。他也是游走过列国的人物,回想各国风物,似乎就连最jing于面食的齐鲁各国也没有这种面食,这小子是从哪里学来的?

    不过面食做得再好,也抵不过四千石军粮,这小子如果在限时内拿不出军粮,一样是砍下脑袋没商量。

    “君上,此面食名曰‘咪咪’,因为是麦面所做,是白sè,所以是白咪咪;如果是用栗面做,哪就要叫黄咪咪了。而且用栗面做另有玄妙之处,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大家。”

    “咪咪?果然是非常适合的名字啊......”

    众皆点头,就连一向冷酷的型男李敌也感觉这个名字真是太贴切了。白白的、软软的......虽然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名字如此认同,却是越想越有味道,越想越感合适。士子就是士子,为食物取个名字,都是如此贴切,果然非我等大老粗可比。

    白栋微笑道:“大家不要小看这咪咪,虽然只是区区面食,其实已夺天地造化,四千石军粮的空额,就要靠这个小小的面食来弥补了。”

    这就比较离谱了,咪咪的说服力似乎还没有这么大。赢连开始不怀好意的打量白栋,李敌的手都已经放在剑柄上了,看来不需要等到三天,今天就可有仇报仇?白崇很惶恐,他和白栋基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兄弟你能不折腾吗?公子少官就比较呆萌了,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白家哥哥,刚满十七岁的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这东西叫蒸笼,是我画了图,请军中木工做的;这一笼咪咪也并非出自我手,而是军中厨者所做,他们就在帐外,君上叫进来问一问就明白了。”

    两名伙头军进了军帐,拜过赢连后,眼巴巴地望着白栋。这位白先生真乃神人也,用了先生和过的面,只是小小一个面团,就能在那个叫做‘蒸笼’的新鲜玩意儿内变成拳头大的咪咪,他们是近水楼台,都尝过了这种新面食,当时就觉震撼无比。

    这两个伙头军敢夸口,这样的面食别说自己,恐怕就连天下共主周天子都不曾吃过;而且白先生还说了,只要他们在国君面前做个证明,就答应传授弄面的诀窍,这得是多大的胸襟?让人如何不敬佩。

    “白先生给了二斤成面,得咪咪十五个。属下称过重了,这十五个咪咪共重三斤。君上、各位将军,属下等做了多年面食,却实在不知这多出的一斤是从何而来......”提起这莫名增加的一斤重量,两个火头军到如今还是心有余悸,在他们看来,这是鬼神才能有的手段。

    “平白多出了一斤面粉?”

    赢连等人都是一惊,瞪眼望着白栋,只觉如见鬼魅,公子少官却还在跟馒头较劲,已经吃了五个了,还要伸手去抓,嘴里嘟囔着:“什么多出了一斤?嗯,这个咪咪最大,需要三口才能吃下去。”

    “兄弟,你......你这是什么手段?”

    白崇看着白栋,就像见了鬼。发面技术要到三国后期诸葛亮渡泸水时才会发明,在此之前,任凭你是天子王公,一律只能去啃死面饼。对于面食来说,这无异于一场技术革命,从此各种糕点和发面食物将会应运而生,说是推动华夏食文化迈出了极其重要的一步也不算夸张。

    “人类、动物和植物,都在自然之中产生,吸收天地元气、ri月jing华,蕴含无限潜力,就看我们能不能挖掘出来了。比如普通人最多肩挑百斤、开一石弓,经过训练的jing锐士兵却可以穿上几十斤的重甲而不影响奔跑速度,开弓三石!我只不过是用适合的方法,挖掘出了这些面粉的潜力而已......”

    白栋此刻一定很像个神棍:“君上不要见这些咪咪松软,经过我挖掘潜力,面粉变得更容易被人体吸收,所以这些看似松软的咪咪比老秦人常吃的硬面饼更能充饥。尤其是放久了也不会太硬,就算冷硬了,只要用火烤一烤,就会变得焦香酥黄,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赢连哈哈大笑,跨前一步抓住白栋的手:“先生果然救了我大秦!还请先生指教,这种......这种挖什么潜力的法子是否很难掌握?”

    “君上放宽心,这法子其实简单无比,是个人就能掌握。”

    白栋不露痕迹地挣开手,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抓住手亲切的叫先生,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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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簪袅算是个什么官儿?那个袅字还要读做鸟,用簪子去戳鸟儿麽?这得是多麽恶毒的想法?是不是太黄太暴~力了?

    如果不是白崇忙着解释这是秦国二十等爵中倒数第三的爵位,白栋真要误会这是秦献公的恶趣味。

    赢老头儿还没翘辫子,这会儿叫他的庙号似乎有些恶毒,可白栋感觉恶毒的还不够,谁让老头儿太小气了,就这一个发面技术能帮他省下来多少粮食?这可是逢斤出半,秦国粮食越多,抠出的粮食就越多,完全就是技术革命啊,才值一个簪鸟儿?而且听白崇说,这个爵位还不足以免役,除了会被平民景仰外,唯一的权利就是可以在马头系上彩sè带子,当然了,有没有马秦国可不管,带子得自己花钱买,秦国也不负责。

    在马头上栓彩带?还有比这更傻的麽,真要到了战场,这就是个活靶子。立下如此大功居然还不能拥有免除服役的特权?这尤其过分!虽说士人原本就不用服役,可赢老头儿的态度却让人很不爽。

    所以当赢连再一次询问白栋师承的时候,白先生就是不说,憋死你。做人越是神秘就越能让人莫测高深,不敢等闲视之,不是爱封什么簪鸟儿麽?你就先惦记着吧。

    白崇和公子少官却好像过大年一样的喜悦,拉着白栋非要庆祝。军营中不得饮酒,公子少官就带上自己私藏的两坛子酸酒,拉上白栋偷偷溜出营,少梁附近多的是黄土丘子,找一个不高不矮的爬上去,哥几个摆开‘战场’痛饮一番,谁不去谁就是孬种。

    对于这种违反军规的做法,李敌没有任何表示。自从得了君上的命令,要他在河西期间负责白栋安全,他就明白自己是没机会上战场了。这小子确实有些手段,已经引起了君上的关注,君上这是在观察,让自己负责安全,其实就等同监视,秦国士子都是好样的,可这小子古里古怪,谁知道他会不会逃走?君上已经下令了,那种壮面的方法要当成国家秘密来保守,万一他走了,天知道会不会泄露给山东六国?

    拉拢交好这小子,也是君上的暗许,白崇肯定是明白的,公子是个懵懂人,这样更好,一切发乎自然。李敌知道君上是想探出这小子身上还有什么秘密,还有没有类似‘壮面’的神奇手段?与秦国的巨大利益比起来,小小的违反一下军纪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对吝啬的嬴老头儿有些不满,白栋还是决定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战国初期繁华富庶的不是偏僻苦寒的老秦,而是山东六国和鱼米之乡的楚国,如果有机会选择他早就走了,秦统一天下还是百多年后的事,轮不到他来担心。可谁让娘亲和草儿都在秦国呢?屹石村的族人对自己有情有义,必须要谋个出身才好回去,军营里虽然危险了一些,却有大把的机会,只要有脑子,也未必需要上战场杀敌。

    坐在土丘上望去,秦军大营连绵十余里,少梁城就像个小小的火柴盒子,看不清城上有没有兵士,只知横行天下的魏武卒就戍守在城中;城上城下都很安静,两军不像是在交战、更像是在搞一场联谊会,偶尔会有秦军的斥候跑到城下,转上一圈就回来了,城上连箭都懒得放。

    “实在不明白公父啊,现在粮够了,又不开打,要急死人了?娘亲的大寿都快近了......”

    听说话倒像个孝顺孩子,可惜行动却出卖了内心,公子少官握着只羊腿嚼吃的满口流油,吃一口就斜眼看一下远处的少梁城,眼中凶光闪烁。这货跟李敌没啥本质区别,都是天生的杀胚,见了血就会特别兴奋的那种人。

    白崇没搭理他,做过栎阳令见过民间疾苦,更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河西之地是老秦人最大的执念,他会在征粮时做更多的小动作,如果早知道会遇到白栋,会有如此神奇的壮面手段,运到大营的粮食会只有两千石。

    想到粮食危机解决他就非常激动,拉着白栋便要结拜。古人就喜欢搞这种哥们儿义气,桃园那哥仨儿就是这样的,一旦找到了合适的结拜对象,就绝不浪费时间;这是最原始的人脉拓展方法,甚至到了21世纪都还有很大的欺骗xing,大哥一拜,从此就有人顶雷了,当然也有经常让兄弟顶雷的高人,譬如爱摔孩子的刘皇叔。

    公子少官把羊腿一扔,也凑过来要结拜,不管人家有兴趣没兴趣,哥哥都叫上了,反正白崇本来就是他内兄,也不吃亏。白栋正想着该不该同意,忽听李敌叫了声:“前军动了,是车将军的部属!”这个好战分子的眼睛都红了。

    看来庞涓还是没办法在短期内打破韩赵联军,否则赢虔也不会派回两万jing锐,要与大军会合同击公叔痤了。城中有公叔痤和龙贾率领的五万魏武卒,河西武卒尽在此处,只有消灭了他们,河西这一仗才算真正打赢了,秦国能坐掌十年宁静的河西。

    只是几个呼吸间,安静的‘联谊会’就成了血肉横飞的战场。东方刚升起滚滚烟尘,少梁城内的魏军便迅速冲出了城去,公叔疱再沉稳保守,也不会坐看两支秦军会师,斥候带来的都是坏消息,蓝田那边的五万秦军即将到达少梁城下,如果再加上赢虔的这两万援军,少梁可就危险了。

    秦军的行动也不慢,几乎在魏军出城的同时,前军便杀向了少梁城。车英的思路很清晰,并没有急着接应赢虔军,而是集中力量猛攻少梁,围魏救赵的战法提前上演。

    “老子饶不了车英!”

    公子少官快气疯了,一溜烟冲到山下上了战马,双腿猛夹马腹向着战场狂奔,大吼声顺风飘来:“白家哥哥,我先找车英算账去!打完这一仗咱们再结拜,要算上我啊!”

    白崇也匆匆告别归营,他现在虽然被降为中军戈士,想要参合这场战役基本没多大希望,军人的本能却还在,平时开个小差没啥,大战既起,就要立即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李敌把拳头捏的‘咔吧咔吧’响,已经用热烈**的目光看了白栋好几次了。这种目光白栋很熟悉,草儿每次想要自己带她上山抓小兔子就会这样看自己。

    “看我也没用,战场太危险了,不适合我的。君上说了,你要负责我的安全,现在就护送我回营吧。中军大营应该是安全的吧?不对不对,还是去后军的好,距离战场越远就越是安全,君上说了,我只要不离开大营,住在哪里都可以,你应该不会反对?”

    “懦夫!”李敌大为失望,眼中尽是鄙夷之sè。

    “相信我,其实懦夫会活得更久,跟着我你也许能活到一百岁?”

    白栋嘿嘿一笑,孙膑这会儿还没成名吧,你哪里学来的激将法?不过这招儿对哥们儿没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娘亲和草儿还等着哥回去呢,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们还能活麽?你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杀人狂境界太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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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知识大爆炸、王道崩溃、诸子争锋的时代。
这年月做个士子不要太舒服啊,就连蹭个饭都能蹭出境界、蹭出风骨来。
带着一大堆现代知识的主角来了,咱真没想过要改变谁啊?就是想过几天优哉游哉的日子、让母亲和妹子享受几天腐败的贵族生活罢了,可卫鞅你逼我干吗?都是搞法律的,煮豆烧豆皮,相攻何太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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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你看不到太多血火争霸,更多的是家国温情,阳光、温暖、活泼、娱乐,没错,这就是一本偏生活化的历史娱乐文,在茶余饭后博大家一笑,调戏一下古人,我感觉是最幸福的事.
阳光大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阳光大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阳光大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